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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化装舞会 [打印本页]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18 PM
标题: 化装舞会
楔子


神秘男女

     从泉里缓缓向上爬半个钟头,越过当地人称为“二度坡”的地方,视野逐渐开阔。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

     “这里还看不到浅间。”

     “要爬到山顶上才看得到。”

     “那就休息一下吧!这里大概不会有人来。”

     “就算有人来也无所谓。”

     这一带是夹杂着其他树木的赤松林,树下长着一大片葛草和可做中药材的独活,在白色独活花的衬托下,紫色的葛草花益发耀眼。

     女人在距离路边不远的树林中摊开塑胶布,背对着路边坐下来。

     “手臂上的刮痕挺严重的,这条路真难走……没有好走一点的路吗?”

     “别太奢求了!通向天国的路最好走,你敢走吗?”

     男人说完便仰头大睡,整个人躺在葛草之中。

     女人一边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轻抚手臂的刮痕。接着,她脱下鞋子,轻轻地按摩着脚趾头。

     “阿信,倒点水给我。”

     男人听了,躺着把水壶递给女人。

     女人喝了一口水之后,连忙问道:

     “你要不要喝?”

     “我不渴。”

     男人冷淡地回了一句,没多久又开口说:

     “嗯……我也喝一点吧!”

     男人接过杯子唱了一口,一不小心将大半的水洒在牛仔裤上。

     “哎呀!你就是躺着喝才会洒得到处都是,要不要再喝一杯?”

     “不要。”

     男人以双手枕头,整个人再度陷入草堆里,好象在跟女人呕气。女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默默地扭紧水壶的盖子。

     这个叫“阿信”的男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看起来比女人年轻两、三岁。

     女人名叫小宫雪,她的气色不太好,从呼吸微喘的情况来看,胸腔大概有毛病。数年前她怀抱着崇高理想进人歌剧院,但由于外貌平凡,若想在影剧界混出名堂恐怕有些困难。

     当她警觉到自己缺乏天份,根本当不成演员或舞者时,随即陷入绝望的深渊,之后小宫雪为了家计,只好另外“兼差”。

     “兼差”的事情被歌剧院的人发现后,小宫雪因此被赶出歌剧院。

     “阿信,你在这种地方睡觉会感冒的,这里会不会太凉了?”

     女人一说完,男人便连续打了两、三个喷嚏。

     “你瞧,我才说完你就开始打喷嚏了。”

     “那又怎样?”

     女人双眼低垂,幽幽地说道:

     “阿信,如果你讨厌我,我们可以分手,我把药放在这里。”

     “谁说我讨厌你了?”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因为我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说什么我会感冒……你想咒我早点死吗?”

     “对不起,我不说就是了。”

     她小心翼翼地说话口气让男人很受不了。

     小宫雪这种个性不仅在舞台上无法成功,就连出卖灵肉也得不到男人的欢心。她的五官还算清秀,可是男人跟她在一起久了就会觉得无趣。

     田代信吉是艺大作曲科的学生,他父亲是大孤阪执业牙医,除了自家的牙医诊所外,还在其他两家医院的门诊室养小老婆,田代信吉的父亲将两位小老婆训练成齿模技工,这一点始终是他最引以为傲之处。

     他的母亲是出身良好的千金小姐(至少在田代信吉的眼里是如此),嫁给田代信吉的父亲时,以一架钢琴作为嫁妆。田代信吉排行老么,遗传了母亲的特质,从小就非常喜欢那架钢琴,他和父亲相处得不融洽。

     田代信吉成年后,通过艺大音乐学院的窄门,令他十分得意。没多久,他便遇到困难,在绝望之余更加深他想回家的念头。

     他母亲身体不好,因此精力旺盛的父亲每晚都会跑到另外两家门诊室,即使偶尔待在家里,父亲也不会是田代信吉谈心的对象。

     去年他母亲因胃癌去世后,田代信吉的噩梦就此揭幕。

     他母亲去世尚不满百日,父亲就急着将继母娶进门。教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位继母竟然不是父亲以前相好的齿模技工,而是有点小钱、带了个拖油瓶的女人。……父亲和两位哥哥为了这件事发生争执,同时也和小老婆之间引发一场激烈抗争。

     待在东京的田代信吉虽然躲过这场风波,却也无法期待家里再像以往那样寄生活费和学费给他。他待在酒家、夜总会弹钢琴赚钱的时间越来越长,不久,田代信吉终于感到身心俱疲,生活也愈加荒唐。

     去年秋天,田代信吉开始和一些玩乐器的朋友召妓玩乐,前来应召的便是小宫雪,此后他每天晚上都和小宫雪玩在一块儿。小宫雪是个不论男人对她做什么都唯唯诺诺的女人,这使得田代信吉对待她的方式越来越粗暴。由于召妓花费太多,田代信吉几乎没法去学校上课,只是拚命打工赚钱。

     巧遇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19 PM
山坡上突然传来一阵男女的嬉闹声和脚步声,只见山崖边有三名男女一边叽叽喳喳地谈天,一边从小路往下滑行。

     当他们看到小宫雪和田代信吉时,立刻停止交谈。在他们的脚步声消失于坡下之前,小宫雪感觉有一道锐利的视线朝她的背部射过来。

     “阿信,我们可以出发了吗?如果再有人来就不好了。”

     田代信吉闭上双眼,一动也不动地躺在草堆中。阳光透过绿叶照射下来,使他的脸呈现阴惨的绿色,给人十分怪异的感觉。

     “对了,昨天晚上我遇见一位奇怪的男人。”

     田代信吉突然张开眼睛看着小宫雪,眼底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奇怪的男人?”

     “昨晚我不是住在狗屋吗?”

     “狗屋?”

     “就是像狗屋一般的旅馆,房间大概只有一坪半大小。那旅馆有三十间那样的小房间,每一间房都住着像我这样的客人。”

     “你住的地方叫‘白桦营’吧?”

     “没错,我住在‘白桦营’十八号房。哼!为了等你来,我在那里窝了三天。”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算了,这没什么,倒是那个奇怪的男人……”

     “有什么不对吗?”

     “昨晚他住在我隔壁的十七号房,因为我一直睡不着,于是便穿过‘白桦营’前面的树林,到山丘上观看星星。虽然当时有雾,不过还是可以看见星星……我正望着天上的星星时,那个人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他拿着一瓶威士忌猛灌,没一会儿就喝醉了。”

     “然后呢?”

     “那个人大概从我的外表看出一些端倪,一直要找我喝一杯,我觉得很烦,不想跟他-嗦,谁知他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自己的老婆勾搭男人的事情,而且他还被蒙在鼓里好长一段时间,因此觉得很没有面子,哈……”

     “阿信,不要再谈这种话题好吗?”

     “你听我说嘛!那个男人说:‘俗话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于是他也想用同样的方法报复自己的妻子,还说今晚他不请自来,为的就是要眼见为凭,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他的妻子好象长得不错,而且还是个家喻户晓的大人物。”

     “他太太是谁?”

     “他没说。他看起来是一个好男人,年纪大约四十岁,有点富家公子的味道,不过当时却一副落难街头的样子,我才不想跟他一样呢!只要一穷就洒脱不起来,难怪他的妻子会向外发展。对了,那个男人叫‘佐助’。”

     “他太太现在也在轻井泽吗?”

     “好象是……那位老兄看起来好象挺念旧的。”

     “念旧?”

     “嗯,就算他妻子在外面生了七个孩子,他还是会原谅她。”

     “阿信!”

     小宫雪突然尖叫一声后,双眼直盯着男人的侧面,耸耸肩说:

     “我们快走吧!好象要变天了。”

     顿时,远处传来一阵阵的雷声,不一会儿,万里无云的蓝天上飘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当田代信吉看到飘到头顶上那片乌云时,迅速起来拍掉身上的泥土。

     “莫非他知道我的事?”

     “阿信,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那个人说担心我……唉!算了,难道他知道我的事……喂,走吧!”

     接下来的半小时,田代信吉像是赌气似地不开口说话,一个劲儿抢在小宫雪前面往小山坡上走,小宫雪则气喘吁吁地紧跟在后。

     此时轰隆的雷声已经停歇,但整片天空却被灰蒙蒙的乌云掩盖住,只有一小团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白雾围绕着他们俩。

     当他们来到山顶附近时,迎面遇到一个从山上往下走的奇怪男子。

     男子身穿一件白色薄衫,薄衫下露出一截青色衣领,下半身则是一条薄如蝉翼的亮面咖啡色长裤,裤脚沾满了野草,他脚上穿着一双满是尘土的白色布袜套和绑着咖啡色鞋带的草鞋,头上戴了一顶瓜皮帽,帽沿下露出自然卷曲的蓬松头发,看起来像是顶着一个鸟窝。

     男子与他们擦身而过时,严肃地问道:

     “你们现在要上山吗?”

     田代信吉不屑地看了对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回头看着小宫雪。

     “阿雪,咱们走,再一会儿就到了。”

     小宫雪朝奇怪的男子行注目礼之后,急忙跟在田代信吉的身后走着。

     戴瓜皮帽的男子目送他们两人的背影好一会儿,又开始往山下走去。其间,他偶尔会停下脚步远眺往山坡上走的那对男女。

     雾越来越浓了,戴瓜皮帽的男子停下脚步,坐在路旁一块大石头上,从衣袖里取出一根香烟点上。

     他往山坡上看去,无奈眼前一片雾茫茫,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戴瓜皮帽的男子又抽了第二根烟,但是才抽到一半他就把烟扔在地上,再度往山坡上走。

     乳灰色的浓雾围绕在男子四周,完全看不清前方的景象,他不时停下脚步喘气,并侧耳倾听是否有人往下走的脚步声。

     戴瓜皮帽的男子碰见那对男女之后过了二十分钟,他已经到达山顶。山顶上的视野辽阔,浅间的群山清楚地呈现在眼前,白茫茫的浓雾停留在低矮的赤松林间。

     “喂!你们在哪里?”

     戴瓜皮帽男子的声音仿佛被浓雾吸进去似的,他继续呼喊了两、三次,依旧得不到半点回音,只见他撩起裤脚走进灌木丛。

     这座山有三、四个隆起的山丘,其中一个山丘底下有一个洞穴,洞穴的入口十分狭窄,里面却非常宽敞,成群的蝙蝠都栖息在洞穴内,这里是人们最常相偕殉情的地方。

     此刻,悬吊在洞顶、半睡半醒的蝙蝠注视着躺在地上的那对男女。

     小宫雪好象已经断气,而田代信吉还有一丝气息,全身痛苦地痉挛着。

     浓雾中不时传来模糊的呼喊声……

     “你们在哪里啊?”

     田代信吉隐约听见雾里传来的声音,意识逐渐变得朦胧……

     这是昭和三十四年八月十六日下午四点左右发生的事。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25 PM
第2章 台风过境



溺毙事件

     去年八月十六日天还没亮,凤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笛小路泰久被人发现沉尸在轻井泽的水池里。

     当时他身上只穿一件微脏的内裤,宛如一只干扁的青蛙浮在池面,其余衣物全都丢在水池旁的草丛里,衣物上面还放着一只手表。

     曾经是大明星的笛小路泰久为什么会死得如此诡异?

     警方调查过那一带,并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强行脱下衣服、鞋子的迹象,袜子甚至还好好地塞在鞋子里。

     从现场各种情况来研判,有可能是笛小路泰久在前一天晚上,也就是昭和三十四年八月十五日的深夜,自行脱下身上的衣物,只穿着内裤走进水池里。

     水池旁的遗物中,除了那只镀金的手表外,从上衣口袋找到的皮夹里只有三千元;当时笛小路泰久刚被保释出来,这些东西是他所有的遗产。另外,在他脱下来的衣物旁有一瓶快喝光的黑牌“约翰走路”,那天晚上有人曾经看见他手持酒瓶在雾夜里走着,警方也从酒瓶上采到他的指纹。

     笛小路泰久的尸体经过他母亲同意,送交警方解剖化验,断定死因是心脏麻痹。

     警方从笛小路泰久的胃部检验出大量酒精,但是并没有发现有他杀的嫌疑;他的身上既没有外伤,肚子里也没有进水。

     警方所做的判定如下——

     笛小路泰久因为饮酒过度,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误将水池想象成某地,才会自行脱下身上的衣物走进池里。他这几年生活萎靡,心脏的状况不好,加上当天夜里他饮酒过度,入夜后冰冷的池水使他的脏急速麻痹。

     从笛小路泰久胃部几乎没有喝进池里的水来看,他应该是在跳进水池的一瞬间,心脏立即麻痹身亡。

     笛小路泰久之所以会产生这么可怕的幻觉,一方面是因为他饮酒过量,另一方面则是当天晚上的浓雾作祟。

     神门水池附近一过晚上八点,就算手持手电筒也很难看清三公尺远的前方;它是一个冬天可当溜冰场、夏天可以滑船、垂钓的半人造水池,长约五十公尺,宽约三十公尺。

     水池边有一栋两层楼建筑物,楼下是咖啡屋兼快餐店二楼则是东京一家中华料理的分店,每到冬天,这里便成了溜冰者投宿的地方。

     解剖结果指出笛小路泰久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八月十五日晚上十点至十一点之间,这个时间住在神门水池旁的游客大都已经入睡。虽然有些人跑去看孟兰盆舞祭,但大多数人还是因浓雾的关系而留下来,也没有人听见任何争吵声或求救声。

     警方研究发现笛小路泰久放置衣物的地方是距离两层楼建筑物最远的对角线位置。在一个浓雾弥漫的静谧夜晚,如果有人发生争执,应该会传出争吵的声音才对。从这一点来看,笛小路泰久应该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落水致死。

     不过,轻井泽警局的日比野警官坚持这是一桩他杀案件,因为法医在解剖尸体时,发现笛小路泰久死前曾与人有过性行为。只可惜尸体浸泡在水里七个钟头左右,因此无法鉴定和他发生性关系的女子血型。

     (这名女人会是谁呢?)

     飞鸟忠熙整个人埋进藤椅沙发,双手交握,神情严肃地思考这件事。

     (当时为笛小路泰久筹措保释金的是千代子,那么……)

     就在飞鸟忠熙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的时候,电话铃声又再度响起。

     他一接起电话,就听见话筒那头传来多岐的声音。

     “是一彦先生打来的。”

     “哦,把电话接过来吧!”

     “喂,叔叔吗?我是一彦。”

     “一彦,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来叔叔这里?”

     “对不起,昨天晚上停电,我怕带给府上不便。”

     “这么客气做什么?”

     其实村上一彦并非因为停电而不来,主要是他看见凤千代子了。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的场教授朋友的别墅。”

     “别墅在什么地方?”

     “南原。”

     “你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中午过后,我想跟的场教授去拜访您;台风走了,不知道您那边的损失严重吗?”

     “非常严重。你那里呢?”

     “我们住的这栋别墅还好,只是对面的落叶松林被台风刮得惨不忍睹,就连粗大的树干都给吹得东倒西歪,您说是不是很惨啊?”

     “这里也是一样。我最引以为做的落叶松被刮得一干二净,唯一的好处是视变宽阔了,哈哈哈……这已是既成的事实,再感叹也于事无补。对了,你要不要过来我这里?希望待会儿能见到的场教授。”

     “我们可以去拜访您吗?”

     “当然可以。你再这么见外,真教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没这个意思,那我们一点左右去拜访您。”

     “好啊!你来这儿,叔叔有件事想麻烦你。”

     “是什么事?请您尽管吩咐。”

     “你知道笛小路的别墅吧!在樱泽的最前面……”

     村上一彦沉默了一会儿说:

     “是,我知道。”

     “你来这里的途中可以代我去探望一个人吗?美沙这女孩独自一人在家,又遇上这么强的台风天,女孩子总是比较胆小……”

     “美沙一个人在家?她奶奶呢?”

     “笃子夫人去东京还没有回来。你知不知道信越线交通中断的事?”

     “听说今天早上五点左右,不知道在第几号隧道的入口发生土石坍方。”

     “好象是在熊平那一带。笃子夫人从东京打电话回家,说她没办法立刻赶回来,因此美沙很害怕,刚刚才跟我通过电话。”

     “我知道了,我会顺道过去看看她的情况。”

     “好,那么一会儿见!”

     飞鸟忠熙放下话筒后,顷刻间,他的脸又罩上一抹阴霾。

     警方一直查不出当天晚上和笛小路泰久发生性行为的女人是谁,但日比野警官基于当时认识笛小路泰久的人都在轻井泽这个理由,认为这桩命案疑云重重。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27 PM
笛小路泰久的前妻——凤千代子在与他离婚之后,相继和三个男人结婚,如今又和飞鸟忠熙陷入热恋。

     笛小路泰久发生意外时,只有凤千代子的第二任丈夫已经去世,其余三人和她都在轻井泽。当时飞鸟忠熙也待在“万山庄”,凤千代子和笛小路泰久的女儿美沙、笛小路泰久的继母——笃子则在高原的别墅避暑。

     这些人虽然待在不同的地方,但是在笛小路泰久惨死的那段时间,他们确实在轻井泽,这正是日比野警官感到怀疑之处。此外,他对前年年底凤千代子第二任丈夫的死亡存疑,警方迄今仍找不到有力的证据。

     突然间,电话铃声响起,惊醒了飞鸟忠熙的瞑想。

     “爸爸,我是熙子,听多岐说家里的情形挺严重的。”

     “是啊!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这里还好,树木被刮倒不少,不过大致的情况还好。”

     “河水没有暴涨吧?”

     “没有,可是爸爸亲手栽种的白桦树全都被台风连根拔除了。”

     “哈哈……我这里也一样。昨晚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嗯,还好有荣子在。”

     “荣子不是去看孟兰盆舞祭了吗?”

     熙子先是尖叫一声,沉默一会儿之后,才听见她以平稳的语气说:

     “爸爸,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美沙刚才打电话给我,她说荣子和笛小路家的女佣一起去看孟兰盆舞祭。”

     飞鸟忠熙尽量以轻松的语气和熙子说话,可是他的喉咙深处却好象哽住一根鱼刺似的。

     “荣子出门没多久就停电了,接着风势越来越强,我的确有些害怕,因为我压根儿没想到台风会来……”

     “你跟铁雄联络过了吗?”

     “刚才那边有来过电话。”

     “那么他怎么说?要立刻赶回来吗?”

     “是的,他说已经到了上越线附近,刚才‘神门土地’的川本来过电话。”

     “是吗?他也给了我一通电话。”

     “川本说会派人处理善后,所以爸爸不用担心,您自己要保重哦!”

     “嗯,那么再见了。”

     熙子冷淡的口气总让飞鸟忠熙有一种孤寂的感觉。

     他摇摇头,再度想起去年的事……

     回忆往事

     凤千代子是擅长画美女图的大师——凤千景的女儿,母亲歌子是新桥的名妓,同时也是舞蹈高手。歌子向风千景学习日本画时,两人相恋而结婚。

     凤千代子是独生女,生于大正十四年,今年三十六岁,不论容貌、才气都非泛泛之辈。她念女校三年级的时候,经人介绍到东洋电影公司工作,生平第一次离开父母身边,住在母亲京都友人的住处,当时她才十六岁。

     笛小路泰久比凤千代子早一步进人东洋电影公司,拥有贵族血统和斯文俊秀的脸蛋是他优于其他人的本钱。他是子爵——笛小路泰为的妾室所生,子爵的正室没有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所以笛小路泰久出生之后便立刻被送往正室居住的地方。

     凤千代子一进入电影公司,便和笛小路泰久以银幕情侣的姿态出现在观众面前,这对俊男美女的组合立刻成为东洋电影公司的摇钱树。

     自从昭和十五年以来,两人合作过不少片子,笛小路泰久的演技平平,但风千代子却不断进步,为她的演艺事业扎下稳定的基础。后来,由于笛小路泰久的继母笃子反对他们的婚事,两人因此私奔;这个消息震惊了当时的社会,他们俩因此受尽世人批评,不见容于电影界。

     昭和十八年笛小路泰久被征召入伍,第二年,凤千代子生下美沙。

     笃子害怕从军的笛小路泰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笛小路家就会绝后,因此答应让风千代子入籍笛小路家,美沙则交由笃子养育。

     离开电影界后,凤千代子参加流动式的剧团演出,她在剧团里认识第二任丈夫——阿久津谦三。

     昭和二十年三月九日晚上的一场空袭中,笛小路家化为灰烬,刚丧夫的笃子赶紧将避难用的行李送至冈山的友人那边,历经重重困难才和孙女美沙一起逃到冈山;六月二十八日的夜晚再次遭遇空袭,笃子和美沙疏散到作州的津山,凤千代子再见到自己的孩子时,已经是一年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战后,凤千代子重回电影界,昭和二十年春天,她在吉祥寺买房子,将笃子和美沙从津山接过来住。

     笛小路家没落之后,笃子只好依靠媳妇过日子;但风千代子不喜欢和笃子同住一个屋檐下,于是搬出去和以前念女校的友人一起住。

     昭和二十三年春天,笛小路泰久返乡,凤千代子在成城买一栋房子作为夫妻俩的住处。笛小路泰久曾经重回演艺界,可是观众的口味和战前截然不同,他只拍了两、三部电影便消声匿迹。

     昭和二十四年初,笛小路泰久和凤千代子正式离婚。三十四年春天,他因诈欺罪银铛入狱。

     昭和二十五年春天,凤千代子受阿久津谦三邀请而到“草实座”剧团客串演出,两人因此而迸出爱的火花,当年秋天,阿久津谦三舍弃元配——也是演员的藤村夏江,和凤千代子步上红毯的另一端。但是他们一起生活的时间不长,昭和二十八年春天两人便协议离婚。

     第二年,凤千代子嫁给西洋画家慎恭吾。慎恭吾在某周刊的请托下,以凤千代子为模特儿,为该周刊绘制封面,从那时起,凤千代子的婚姻便成了媒体争相报导的话题,所有人都猜测这对夫妻的婚姻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昭和三十一年春天,凤千代子果然再度与第三任丈夫离异。

     离婚后,她到巴黎旅游,不料竟又和在巴黎进修的年轻作曲家津村真二坠人情网。那年秋天,他们两人闪电结婚,自然又成为媒体争相报导的话题。昭和三十二年秋天,两人开始分居;三十四年春天正式分道扬镳。

     在分居的那段日子里,凤千代子认识了飞鸟忠熙。

     凤千代子对美沙有什么样的情感呢?

     战后,她不间断地供给美沙生活费,但这并不是出于母爱,而是一种身为人母的责任感。

     美沙是个漂亮的少女,从小就深受气喘的折磨,一发作起来经常整夜无法入睡,所以连上学的时间也往后延一年。她念到二年级便因身体不适而休学,由奶奶在家里教育她。美沙今天能长得这么健康,完全是笃子悉心照顾的结果,凤千代子对这一点的确心怀感激。

     昭和二十八年,美沙的气喘恶化,凤千代子听从医生的建议,为美沙买下位于轻井泽的别墅。从此,美沙每年都可以在奶奶的陪同下来到这里避暑,身体因此变得健康许多,一直困扰她的气喘也痊愈了。

     昭和三十三年底时,凤千代子的第二任丈夫——阿久津谦三突然死于非命,飞鸟忠熙的思绪现在就停在这件事上面。

     阿久津谦三在昭和二十八年和凤千代子离异之后,一个人在公寓里过活。他再度对剧团燃起旺盛的企图心,使得“草实座”的发展愈来愈蓬勃。

     昭和三十三年,“草实座”共举行四次公演,这四次公演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阿久津谦三为此感到相当自负。

     接近岁末的二十八日晚上,“草实座”的所有工作人员在筑地一家饭馆吃尾牙,其间的活动相当热闹,参加的人员超过三百人,对阿久津谦三来说,那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当时,正和凤千代子分居的津村真二曾经造访阿久津谦三,他对这件事的解释是:只是顺道过去向阿久津谦三表示歉意罢了。

     不过根据在场的人员表示,阿久津谦三曾经离席三十分钟,到另外一个房间和津村真二密谈。津村真二从房间出来时,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而阿久津谦三目送津村真二离去时,神情黯然地喃喃自语道:

     “那个男人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没有人知道阿久津谦三这句话是不是针对津村真二和凤千代子的婚姻有感而发,但是由开春之后,津村真二就跟凤千代子正式离婚一事来推断,似乎有那么一点关系。

     在他们两人会面之后的两个钟头内,阿久津谦三惨死在车轮上。

     尾牙结束后,阿久津谦三带着几名年轻团员和剧评家去银座“续摊”。一行人离开不晓得是第几家酒吧的时候,正好有一辆卡车经过,其他人都站在原地等卡车驶过,只有阿久津谦三不等卡车驶过便冲出去。

     当卡车从大家的面前开过去时,所有人都看见一辆车子正全速弯过对面的街角,而阿久津谦三就躺在那辆车子驶过的路上。

     由于事出突然,目击者又喝得烂醉如泥,没有一个人能清楚指认那是不是一辆计程车,甚至连车牌的颜色都记不清楚……数月后,凤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笛小路泰久被人发现陈尸在轻井泽的神门水池里。

     此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再度响起,飞鸟忠熙一拿起话筒就听见多岐说:

     “是凤女士打来的。”

     (现在的时刻是十二点,可是又不方便去探望她……)

     飞鸟忠熙万分无奈地说:

     “把电话接过来。”

     “这样好吗?听她说话的语气,情绪好象不太稳定。”

     “没关系,大概是受到台风的影响吧!”

     (这不像是千代子的个性啊!)

     飞鸟忠熙心理这么想着,忽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

     “什、什么?”

     飞鸟忠熙听了凤千代子说的话,不由得发出惊讶的声音。

     “好的,我马上赶来……镇定一点!就像平常一样。”

     挂上电话后,飞鸟忠熙茫然了好一阵子。

     之后他叫多岐为他接通外线电话,由他亲自拨号。

     待电话那头有人接起电话时,他说:

     “喂、喂,请问是南条公馆吗?我是飞鸟……飞鸟忠熙,请问金田一先生在吗?是……对不起,麻烦请金田一耕助听电话好吗?”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28 PM
第4章 意外相逢



旧识

     金田一耕助站在南原人口处的无栅栏平交道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点上火,等待飞鸟忠熙派来接他的车子。

     他现在站的位置对面是东西向的国道第十八号线,顺着这条国道往西行,经过追分再往北走,就能到达直江津;若向东走,从碓冰岭往南行就是高崎。

     他低头看看手表,还有三分钟就下午一点了。

     (快一点了,开往中轻井泽的“白山”列车应该要通过这个平交道……)

     金田一耕助朝新轻并泽的方向望去之际,忽然想起由于台风的影响,交通已经中断,不禁自我解嘲地苦笑着。

     前来接他的车子尚未出现,他又点了一根香烟。

     天气终于放晴了,四周变得明亮起来,覆盖在离山四周的雾气逐渐散去,不久就可以看见那座形状奇特的山顶。

     这座山叶“兜山”,外地人都称它“帽子峰”。

     金田一耕助缓缓地吸了一口烟,在眺望山顶的同时,想起去年发生的一件事。

     国际知名的南条诚一郎律师是金田一耕助同乡的长辈,也是金田一耕助住的那栋别墅的主人。南条诚一郎非常忙碌,几乎没时间来这栋别墅小住,而南条夫人每年都会和在学校教书的儿子、媳妇带着孩子来这里渡假。这栋别墅另外有一间独立小屋,金田一耕助便是住在小屋中。

     去年,金田一耕助住在小屋时,因为心情浮躁,便一个人爬上离山。从山顶可以眺望浅间的景色,没多久浓雾飘了过来,金田一耕助急忙赶下山,途中还遇见一对行踪可疑的男女。

     金田一耕助尾随那对男女返回山顶,结果在离山山顶的洞穴里发现他们已经服毒自杀。由于金田一耕助迅速通报,男人捡回一条命,可是女人却没有那么幸运。

     (后天是那个女人的一周年忌日,获救的男人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

     金田一耕助还记得那个男人叫田代信吉。

     “请问您是金田一耕助……金田一先生吗?”

     金田一耕助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于是转身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之中年纪较大的那一位。

     “啊!原来是的场教授。”

     “快别叫我的场教授了!金田一先生,你站在这里想什么?就算你有的是时间,可是一脸严肃地在这种地方想事情,该不会有撞火车的念头吧!”

     “怎么可能!”

     金田一耕助习惯性地抓抓头说:

     “我、我真的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吗?”

     “严肃也是一种很好的表情啊!哈哈哈……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的场英明转身看着他身后的年轻人说:

     “村上,你知道金田一先生吧?”

     “是的,久仰大名。”

     “金田一先生。”

     “是”

     “你知道神门企业的飞鸟忠熙先生吗?”

     金田一耕助眯起眼睛回答:

     “我当然知道。”

     “去年秋天村上一彦还是飞鸟先生的秘书,飞鸟先生退出神门企业的第一线之后,村上便重回学校,现在专攻美学。”

     的场英明脱下登山用的安全帽,用手帕擦拭梳得非常光亮的额头。

     “你……曾经担任飞鸟先生的秘书?”

     村上一彦笑容满面地回道:

     “是的。我一毕业就担任叔叔的秘书,叔叔从第一线退下来后,我也就成了多余的角色啦!”

     “你称飞鸟先生‘叔叔’?”

     “嗯。”

     的场英明一边望着国道通向中轻井泽的方向,一边说: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飞鸟先生的父亲——元忠公爵在昭和十年五月遭人暗杀的事情吧!当时挺身援救元忠公爵,最后和公爵一起被反叛军射杀的村上达哉先生,你还有印象吗?”

     “我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记得他的名字。”

     “村上达哉先生称得上是飞鸟公爵忠心的家臣,村上一彦是村上达哉先生的遗孤,他生于飞鸟家,长于飞鸟家,飞鸟先生坚持要他叫叔叔。”

     金田一耕助对这位脸上始终保持亲切笑容的青年颇具好感。

     “你们一直都待在南原吗?”

     金田一耕助转头看着身后被赤松和落叶松包围的南原一带,因为他们两人刚刚从那里出来。

     “不,我们刚从北阿久津谦三尔卑斯回来,昨天晚上住在南原一个朋友家。金田一先生呢?”

     “我两、三天前就住在南条。……南条诚一郎先生的别墅。”

     “那我们不就是邻居了吗?哈哈哈!我住在北川晴久的家中,我们毕业于同一所学校,他是我的学长。”

     “真巧!你们现在准备上哪儿去?”

     “我们正要去飞鸟家,但是叫不到计程车。”

     刚才的场英明频频注视着中轻井泽的方向,原来是在等巴士。

     “那么我们一块儿去吧!我从刚才就一直在等飞鸟先生派来接我的车子。”

     “飞鸟先生派人来接你?”

     的场英明吃惊地看着金田一耕助,村上一彦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金田一先生,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错!村上老弟,又有状况了。咦?你说‘又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这这个……”

     村上一彦露出一脸焦虑的神色。

     的场英明见他吞吞吐吐的,因此接口道: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29 PM
“金田一先生,昨天傍晚五点左右,我们开车到旧道附近时看到凤千代子女士,这也是我们昨天没有去飞鸟家拜访的原因。而且……

     他环顾一下四周,接着说:

     “附近电线杆张贴着津村真二演奏会的宣传单,而飞鸟先生又派车子来接你……任何人听了,一定都会认为有事情发生了。村上,你说对不对?”

     村上一彦跑到金田一耕助面前说:

     “因为去年那件事……金田一先生,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金田一耕助稍微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

     “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我就先告诉你吧!我刚才接到飞鸟先生的电话,对整个情况还不是很清楚,不过飞鸟先生好象也不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是接到凤女士的电话……”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风女士的第三任丈夫——慎恭吾今天早上被人发现已经死了。”

     “是被杀害的吗?”

     村上一彦声音沙哑地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但是警方认为他杀的可能性比较大、因此去拜访投宿在高原饭店的凤女士,凤女士打电话向飞鸟先生求助,飞鸟先生立刻委托我调查这件命案。事实上……之前我们见面的时候,飞鸟先生就希望我能调查一下去年的那件事。”

     的场英明转动一下眼珠,接着说:

     “这么说,村上打过电话之后,飞鸟先生就接到凤女士的电话了。”

     “嗯,我打电话去的时候,叔叔的心情不错。”

     的场英明面露难色,歪着头说:

     “那我们在这种情况下去拜访飞鸟先生,一定会给他带来不便。”

     “教授,如果真会给叔叔带来不便,那我们就立刻告辞,反正现在火车也不能行驶,就算我们想回东京也回不去。”

     “对了,飞鸟先生不是有事要请你帮忙吗?”

     “嗯,所以我只好过去看看!那个女孩子自己一个人会害怕。”

     “金田一先生。”

     “什么事?”

     “事实上,我准备对飞鸟先生的荷包下手。”

     “你的意思是……”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莫本桥达洛’和‘贺拉伯’吗?”

     “这些都是古印度文明嘛!”

     “是的,我和村上打算组成一支探险队去那里考古,需要一笔庞大费用,飞鸟先生对这件事也非常感兴趣,而神门企业有一个‘神门奉公会’,它是一个和教育事业有关的基金会。原本我们想找飞鸟先生提供一部分基金让我们组成探险队,没想到他碰到这种事……不好意思,我一直跟你说这些‘私事’,哈哈哈!”

     尽管的场英明朗声笑着,却仍掩饰不了他内心的徘徨。

     同行

     严格说来,考古学家可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属于冒险家,他们自行前往该处从事挖掘工作。一八七○年挖掘出特洛伊遗迹而闻名全世界的海因里奇-修利曼,大概就是属于这一类型的考古学家。

     第二种是纯粹做学术研究的考古学家,这其中还可分成两种类型——

     第一是整理埃及亚玛鲁那文书、黏土板上的字迹,加以解读古代文字的语言学家;第二是将这些语言和古书加以整理,让这些资料系统化,并让远古文明再次呈现在现今社会的历史文化学家。

     的场英明非常自豪地说他是兼具这三种类型的考古学家。

     他身高一百七十几公分,体格非常好,对东方古文明有极深的研究,在日本国内,有关这方面的学者并不多见;再加上四十岁左右的他精通数国语言,现今的日本学者中无人能出其右。

     古印度文明的图形文字至今还没有办法解读,不过的场英明最近发表过一篇关于解读要领的文章,在考古学界引起震撼,金田一耕助也略有耳闻。

     “金田一先生,你刚才说叔叔要派人来这里接你吗?”

     “不,是我自己说要在这里等的,因为要他们开车找我住的地方太麻烦了,准备来接我的人对南原不熟。”

     “的场教授……”

     “什么事?”

     “如果来接金田一先生的人是秋山先生,我们不妨和他谈谈看,至少可以了解叔叔目前的心情如何。啊!对面那辆车不就是叔叔的凯迪拉克吗?”

     一辆从新轻井泽方向开来的大型轿车朝他们三人所站的位置驶来。接着,身穿大红色毛衣的秋山卓造从驾驶座走出来。

     秋山卓造向的场英明、村上一彦点头寒暄之后,便朝金田一耕助走去。

     “请问您是金田一先生吧?”

     “是的。”

     “对不起,路上都是倒落的树木,我只好绕道而行,所以来晚了。请上车吧!的场先生也请。”

     “我们现在方便过去吗?”

     “少爷刚才还为了忘记问一彦一件事而后悔呢!所以他交代我如果能找到你们,就顺道把你们接回去。的场先生认识金田一先生啊?”

     “是这样的。我以前需要一些考古学方面的知识,因此请教过的场先生。啊!的场先生,请上车吧!”

     “您先请。”

     当的场英明和村上一彦尾随金田一耕助坐上车后,车子立刻开动。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30 PM
第5章 初次交手



自杀或他杀?

     “秋山先生,你说慎恭吾先生被人杀死了?”

     当车子在国道上急驰时,村上一彦提出这个问题。

     “嗯。一彦,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少爷只叫我来这里接金田一先生。”

     “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遇害吗?”

     “好象在矢崎的工作室。金田一先生,我会直接带你去那里,我家少爷已经先过去了。”

     “飞鸟先生已经过去那里了?”

     的场英明一脸失望地皱起眉头。

     “是的,的场先生,我会先带你们去‘万山庄’休息。少爷大概等金田一先生到了之后,就会把事情交给金田一先生处理,他去工作室了解一下情况就会回山庄。”

     “秋山先生,凤女士呢?”

     村上一彦非常在意这个人。

     “凤女士也在命案现场。我把少爷载到工作室门口就直接过来这里,之后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慎先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秋山卓造握着方向盘,两眼直视前方回答村上一彦的问题。

     “一彦,我说过我只有经过工作室门口,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至于慎先生是自杀或他杀,还是现在才听你们说起呢!”

     “从他以前的种种情况来看……会不会是自杀?”

     的场英明喃喃自语着,但由于秋山卓造不太愿意谈论这件事,他便识趣地闭上嘴巴。

     车子正朝着旧道的方向行驶,放眼望去都是台风侵袭过后惨不忍睹的景象。树林附近有一间露营用的小屋,有两、三个人站在门前茫然地目送车子走远;早大棒球队的球场旁边,有一块小旅馆林立的空地,旅馆的经营者正在整理三、四间倒塌的房子。

     “金田一先生,那个地方叫‘白桦营’。”

     村上一彦伸手指着车窗外说。

     “白桦营?”

     “笛小路泰久在落水之前就是住在那里。”

     金田一耕助吃惊地回头看了村上一彦一眼,然后急忙朝后车窗看去。转眼间,“白桦营”已经落在身后十公尺远的地方。

     “笛小路先生不是有一栋别墅在这里吗?”

     村上一彦一脸犹豫地说道:

     “是的……笛小路家的别墅在樱泽,那栋别墅是凤女士为美沙盖的,美沙每年都会和奶奶到那栋别墅避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缘故,笛小路先生和美沙的奶奶即使回到东京,听说也是各住各的,所以……”

     村上一彦说到这里,露出后悔的表情。

     金田一耕助谨慎地问道:

     “笛小路先生是不是在那边的小旅馆住了一段时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笛小路先生的尸体在去年八月十六日早上被发现,听说他在十四日傍晚就已经来到那里,晚上还在那里投宿一夜。本来十五日晚上也打算住在那里,可是八点左右他就外出了,当时他手里拿着一个威士忌酒瓶,喝得酩酊大醉,结果第二天早上就被人发现已经死了。这些消息都是报纸报导的。”

     村上一彦微笑地说着。

     笛小路泰久的尸体是在去年八月十六日早上被人发现,金田一耕助对这件事的印象非常深刻。

     他在这件命案发生的当天早上就听说轻井泽某水池发现一具男尸,那天下午他登上离山,途中还遇见一对准备殉情的男女,最后救起其中一人。

     由于当天晚上他就回到东京,有关这件命案的后续发展,他是在回到东京后从报纸上得知。

     “你说笛小路家的别墅在樱泽?”

     “是的。”

     “那么别墅和发现笛小路泰久尸体的神门水池距离不远嘛!”

     “大概有四、五百公尺。”

     “我也是从报上得知这些消息,那天晚上最后看见笛小路泰久的人好象是美沙……因此才会让人以为笛小路泰久是住在自己的别墅。”

     “是的,笛小路先生那天晚上喝醉后跑去樱泽的别墅,刚好美沙的奶奶去东京,于是他决定第二天再来。但美沙觉得他喝醉了很危险,想留他在别墅住一晚,可是他坚持要离去。后来美沙追出去,可是当天晚上雾很浓,美沙追出去时已经看不见笛小路先生的踪影,他好象是在离开别墅不久就遇害了,神门水池位于从樱泽回小旅馆的途中。”

     当村上一彦察觉自己在金田一耕助的诱导下说出这件命案的经过情形时,他立刻懊恼地闭上嘴巴。

     的场英明见状,出声说道:

     “金田一先生,笛小路泰久的命案和今年这桩命案有关联吗?”

     “我对今天刚发生的命案一无所知……事实上,我也是前天才接受飞鸟先生的委托,调查去年笛小路泰久的那件命案,所以关于这个部分,我目前没有办法回答你;至于今天的命案,我刚从电话里得知……”

     原先一直保持沉默的秋山卓造这会儿开口说:

     “金田一先生,你现在可以马上看到笛小路家的别墅。”

     “你是说……”

     “一彦,你不是要去探望美沙吗?”

     “秋山先生,你要送我去樱泽吗?”

     “嗯,我先送的场先生回‘万山庄’,再绕到樱泽,最后再送金田一先生去矢崎的命案现场,还请金田一先生包涵。”

     “我无所谓。”

     秋山卓造接着说:

     “的场先生,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山庄里一位叫多岐的女管家。另外,我家少爷书房里有许多考古学方面的书籍,他说你可以去翻阅。”

     “真是太感谢了,我一直对飞鸟先生的藏书很感兴趣,还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一饱眼福呢!”

     盲目崇拜

     车子从六本过驶人旧道的商店街,周围依旧是一幅被台风吹得七零八落、残破不堪的景象。穿过旧道之后,没多久就到达轻井泽,车子在一栋别墅前面停下来。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30 PM
刚才秋山卓造猛力按了几声喇叭,此时女管家多岐已经站在门口迎接。

     “多岐,的场先生就麻烦你招待一下。的场先生,一会儿见。”

     车子离开“万山庄”两分钟后,开到一条狭窄的下坡路段。

     这时秋山卓造说:

     “左手边那栋建筑物是高原饭店,凤女士每次来轻井泽都住在那里。三年前我家少爷开始经营‘神门土地’……别看他斯斯文文、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样子,他做生意很有一套,总能看准投资的时机。而凤女士……”

     村上一彦突然忍耐不住地大叫一声:

     “秋山先生!”

     “哈哈哈!一彦,你别担心,这些事金田一先生早就知道了。就因为少爷是这样的人,你跟我才会佩服得五体投地啊!金田一先生,你要小心一彦哦!他对我家少爷简直已经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要是有人说少爷的坏话,一彦肯定第一个饶不了那个人。”

     “听说一彦的父亲在昭和十年五月的反叛军事件中,追随元忠公爵殉死。”

     “金田一先生,你听谁说的?”

     “刚才的场先生有提起。”

     “哦!当时的场先生、我和一彦的父亲都是飞鸟家的家臣,我非常焦虑,不知道叛军什么时会攻打进来,只好干脆躲进衣橱里避难,而且还怕得全身直打哆嗦。金田一先生也知道这件事吗?哈哈哈……”

     一旁的村上一彦小声对金田一耕助说:

     “他说谎!金田一先生,秋山先生是因为太过自责才会说这种话。”

     那天晚上秋山卓造喝得酩酊大醉,在房里睡着了;待他酒醒之后,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第二年,他进入千叶船桥的陆军骑兵学校,就在大战即将结束前,他因腹部遭子弹贯穿被送往内地治疗,并因此从军中除役。战后不久,他因为旧伤疼痛难忍而开始吸毒,后来经一番训斥,他又重新振作起来;可是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在反叛军来袭时,竟然未能尽忠杀敌。

     金田一耕助不了解这些事情,不过倒是对秋山卓造十分感兴趣。

     “金田一先生,右手边是神门水池。”

     金田一耕助一听,急忙从右边车窗看去。

     只见一片杂树林的对面有一大片墨绿色的池水,但因为车子很快就过桥、进入峡谷,水池便从视野中消失。

     过了桥,眼前立刻分成两条侧路,秋山卓造一边开车,一边说明往左是通向浅间隐,往右是到樱泽。

     “樱泽”这个地方和刚才经过的大河川地形不同,它有一条潺潺的小溪,穿过这条溪流,就可以看见笛小路家的别墅位于这条路尽头的右边。

     由于笛小路家比路面低,溢到路面的溪水都往别墅那边流,四周种植的杉树、栎树如今都浸泡在水里。

     当车子停下来时,金田一耕助越过树林看见美沙的身影。她一定是听见车子的喇叭声才从屋里走出来,不过车子距离她还有十公尺远,其间还隔着茂密的枝桠和树叶,所以看不清美沙的脸孔,隐约可见她身穿一条印花布裙和绿色毛衣,给人一种纤弱、无依无靠的感觉。

     “美沙,情况实在太严重了。”

     秋山卓造在车里同情地叫道。

     美沙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想躲起来,可是下一瞬间看见从车里走下来的村上一彦时,她又站在原处。

     村上一彦犹豫了一下,便决定脱下鞋袜,用登山用的十字-做拐杖涉水过去。”

     “一彦,那就拜托你了。”

     “好的。”

     当车子准备开动之际,金田一耕助看见背着登山袋的村上一彦已经走到别墅走廊的阶梯下方,美沙则回屋里提了一桶水出来。除了美沙之外,金田一耕助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那个女孩今年几岁?”

     “大概十七岁左右。”

     “她一个人住在那栋别墅吗?”

     “不是,她和奶奶住在一块儿,就是去年溺死的笛小路先生的母亲。美沙的奶奶去东京了,她一个人在家会怕,向我家少爷求救,于是少爷就派一彦去看看她。”

     “她家没有佣人吗?”

     “应该有……不过刚才似乎没看见女佣的人影。”

     秋山卓造对这件事似乎不怎么关心。

     “金田一先生,那女孩一听见我的声音就吓得想躲起来,你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怕我吗?”

     “为什么?”

     “她大概认为我有意阻挠少爷和她妈妈的婚事,其实我哪有这个能耐!少爷一向是我行我素的人,再说……凡是事业有成的男人,通常对女人都没辙……啊!我到底在说什么呀?”

     金田一耕助越来越有兴趣了。

     “你似乎很反对他们两人结婚?”

     秋山卓造沉默了一会儿,开始窃笑起来。

     “金田一先生,我家少爷除了对女人没辙外,还有一件事也让他没辙。”

     “是什么事?”

     “考古学。每当他沉迷于考古学的时候,事业、女人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他年轻时曾到过埃及、美索不达米亚等地考古,已故的宁子夫人为了这件事相当苦闷,不过现在凤女士正要尝到这份‘苦闷’。”

     “这话怎么说?”

     “现在出现了一彦这么优秀的继承人,我家少爷自然感到很高兴。一彦这孩子人品好,加上少爷也有那么一段过去,所以他非常疼爱一彦。凤女士大概也会因此而吃醋吧!不知道我家少爷目前是被风女士深深吸引,还是女人天生就比较难缠,凤女士似乎对我家少爷将余生花在考古学上的作法不以为意,将来不知道哪一方会赢,哈哈哈!”

     金田一耕助后来才知道秋山卓造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昭和十年那次反叛军事件带给他不小的打击;自那次事件后,秋山卓造开始非常厌恶自己,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就在秋山卓造说话的当儿,车子已经涉水奔驰起来。狭窄的路旁净是被台风吹倒的树木,有时他们还必须倒车绕远路。

     矢崎的河川泛滥成灾,到处一片水乡泽国,浸泡在水里的别墅宛如漂浮在湖面上的小岛般。

     如果这件案子是他杀的话,凶手可真会挑时机下手啊!

     这样一来,凶手犯案的证据就因为“台风”侵袭,轻而易举地不留下一丁点痕迹,……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31 PM
第6章 画家遇害



小鹿乱撞。

     飞鸟忠熙一坐到金田一耕助的身边,秋山卓造便问:

     “少爷,我们现在去哪里?”

     “从别墅的左边绕到后面去。”

     别墅后面有一处地势稍高的杂树林,车子穿过这片杂树林时,先前让金田一耕助发出会心一笑的工作室,此刻倒映在水面上。

     淡褐色的砂子路迂回曲折地通向工作室,但由于一棵大树连根拔起倒在路中央,车子无法开进去;一辆英国制小型车夹在茂密的树叶下动弹不得。

     “金田一先生,我们在这里下车好吗?”

     “好的。”

     金田一耕助撩起宽大的裤脚,穿着白色布袜套的脚毫不犹豫地踏进积水里,只见积水从工作室迅速流向别墅,不远处还传来蝉鸣声。

     一位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察从工作室走出来,他白皙的肤色在这一带倒是不多见,脸上还挂了一副深度眼镜,年纪大约三十左右。不久,金田一耕助得知他正是对去年笛小路泰久之死抱持他杀看法的日比野警官。

     日比野警官经由飞鸟忠熙介绍,知道来人是金田一耕助之后,隐藏在深度近视眼镜下的双眼便直盯着金田一耕助打量,眼中透露出不友善和轻蔑的意味。

     “飞鸟先生,我们照你的要求将命案现场保持原状。”

     “真是太感谢你了。这位是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这位就是负责调查这件命案的日比野警官。”

     金田一耕助含蓄地向对方点头扣招呼。

     大家进入工作室后,只见工作室里面的风格和雷诺瓦位于卡纽的工作室十分相似,金田一耕助不禁感到十分佩服。

     这间工作室不大,屋顶上覆盖着一种非常特殊的瓦片,而且由南向北倾斜,若不是周围用了不少玻璃来装饰,恐怕会让人误以为是一间储藏室。

     工作室四个角落各有一块基石,底部离地面十五公分,清澈的水流现在在底部形成一个小漩涡;四周的玻璃破碎不堪,想必里面也已经积满水。

     “金田一先生,请。”

     “我的鞋子都已经湿了,可以进去吗?”

     “没关系,屋里早就湿答答的了。”

     工作室里面已经有两名便衣,当他们三人一进入,空间顿时变得非常拥挤。工作室里面的陈设相当简陋,四周除了用玻璃围起来之外,还用木板纵向围住;如今这些木板全都摇摇欲坠,到处都有淹过水的痕迹。

     慎恭吾最近一定懒得动笔,只见工作室到处都是散落的画架和书布,所有绘画工具看起来都有点老旧。

     金田一耕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命案现场如此凌乱的情形来看,凶手作案的时间一定在台风来袭之前;就算他在地上留下明显的脚印,也会被来势汹汹的台风掩灭掉痕迹。

     工作室的西侧有一张藤制的茶几和两张简陋的藤椅,慎恭吾的尸体背向北侧坐着,整个人趴在茶几上。金田一耕助瞧了一眼尸体,刹那间,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看见慎恭吾的左手向斜前方伸出,右手手肘弯曲,额头则贴着右手背,趴在茶几上;最奇怪的是,他的右手袖口和头部右半边的两撮头发都烧焦了。

     金田一耕助急忙绕到茶几的另一侧,发现死者的右脸颊到耳朵部位有一道新的伤痕。

     日比野警官指着死者右手臂前面倾倒的蜡烛说道:

     “金田一先生,如果昨晚的狂风没有吹熄这根蜡烛,这间工作室说不定会整个烧起来,尸体恐怕在被人发现之前就被烧焦了。”

     日比野警官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金田一耕助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死者头部右前方有一堆蜡痕,蜡烛应该是立在这堆蜡痕上;从蜡烛的粗细来看,它在桌上并不是立得很稳定。

     蜡烛可能在工作室被大风吹得左摇右晃之际,一时失去平衡而倒下,倒下的蜡烛烧到死者衬衫的右边袖子、头发和右脸颊,这时又有一阵风适时将火吹熄,尸体才不至于被烛火烧焦。)

     金田一耕助回头看着工作室的南侧,被害人左前方的玻璃破了五、六块,他的脚旁尽是玻璃碎片,明亮耀眼的阳光正从破掉玻璃的窗户射进来。

     昨晚刮的是南风,以致于窗外大多数的树木都向北倾倒。

     金田一耕助一边看着吊挂在工作室天花板的灯泡,一边臆测他说:

     “昨晚大约八点左右开始停电,慎恭吾独自一个人或因为有客人在而坐在藤椅上。停电之后,他点上蜡烛,但因为没有烛台,便在茶几上滴几滴蜡油,将蜡烛固定在茶几上,然而……慎恭吾大概惯用左手吧!

     一般人使用蜡烛或在桌上装置光源时,总会将光源摆在自己左前方,这根蜡烛若是为客人立在桌上的话,未免也太靠近对方了吧!”

     日比野警官从刚才就一直注意金田一耕助的眼神,他一脸严肃地说:

     “被害人不是左撇子,我问过帮他打扫的妇人,也向凤女士求证过,他是惯用右手的人。”

     “是、是吗?”

     金田一耕助顿时面红耳赤,红着脸看了看四周。

     就在他慌忙察看四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时,视线停留在被客人身后一个从北侧木板突出的小装饰架上,那里有个长形座钟,时间停在八点四十三分。

     (指针是今天早上停止的?还是早就停了?)

     架上除了长形座钟外,还有一个扭曲变形的花瓶,里面插着枯萎的瞿麦、吾木香;架子除了有些部分被雨水淋湿外,其余干燥的地方则布满灰尘。

     这时,金田一耕助看见花瓶旁边有一个墨绿色的东西,便走上前仔细端详那个东西。

     (是烛台!一个青铜制的漂亮烛台躲藏在花瓶的阴影中……)

     金田一耕助立刻朝日比野警官看了一眼,日比野警宫依然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

     飞鸟忠熙也注意到这一点,他扬起眉头,看着茶几上的蜡油。

     金田一耕助从刚才就注意到慎恭吾的手臂下有一些散落的火柴棒,大约有二十根左右的火柴棒散落在茶几上。

     “要不要把尸体抬起来?”

     “不,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伸出手势制止他们的行动。

     “是谁最先发现这具尸体?”

     “负责打扫这里的帮佣——根本美津子。”

     “这么说,这栋别墅除了被害人之外,没有其他人住在这里?”

     “是的,只有慎恭吾一个人住在这里……”

     日比野警官看了飞鸟忠熙一眼之后说:

     “他和前妻离婚后便一直过着单身生活。”

     “对了,负责打扫的帮佣是从哪里来的?”

     “从盐泽来的。”

     “盐泽是在这里的西边吧?”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31 PM
“是的。最近这三年,每当慎恭吾来这栋别墅时,根本美津子才会到这里打扫;平常她都是八点来这里,但因为今天是台风天,她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十一点,我所说的‘这里’是指前面的别墅。根本美津子有厨房的钥匙,她一进屋没有见到主人,心里觉得很奇怪,以为慎恭吾去察看屋子受灾的情况,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打开别墅的遮雨棚。”

     “这栋别墅有遮雨棚吗?”

     “听说以前没有,不过因为有一年冬天的时候曾经遭小偷闯空门,整间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从那次之后就加装遮雨棚了,这是凤女士说的,因为那是她还和死者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听说他们是昭和二十九年的五月结婚,三十一年春天离婚,所以遮雨棚大概是在三十年装上去的。”

     日比野警官故意看了飞鸟忠熙一眼,说到这里时,还附加一句:

     “虽然外观不怎么好看,但这里的门窗都关得非常紧密。”

     “门窗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现象?”

     “没有,如果没有加装遮雨棚,恐怕会被台风刮得乱七八糟。”

     “然后呢?”

     “根本美津子察看一下别墅的受害情形后,就来这问工作室看看,她看见屋外有一辆车子,觉得很奇怪……”

     “那辆车子是慎恭吾的吗?”

     “是的。”

     “平常车子都停在什么地方?”

     “通常都停在别墅走廊的前面。根本美津子一向在做好晚饭,差不多六点左右就回去,但由于慎恭吾昨天白天不在别墅,所以她不到六点就回去了。根本美津子说昨天她离开的时候,那辆车子还停在那里。”

     “也就是说,慎恭吾昨天晚上六点以后才离开别墅。”

     “是的,而且他还载了一个人回来。”

     日比野警官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看飞鸟忠熙,飞鸟忠熙大概也感觉到了,只见他紧闭双唇,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地看着日比野警官脸上的表情。

     “请你说一下根本美津子发现尸体的经过好吗?”

     日比野警官咽了一口口水之后说:

     “既然车子停在工作室前面,根本美津子认为慎恭吾应该在工作室里,可是工作室却上了锁,因此她觉得非常奇怪。”

     “门是锁着的?”

     “嗯,锁得牢牢的,大概是凶手离开这里时锁上的吧?根本美津子叫了两、三声都没有人回应,于是她绕到南侧,从破掉的窗户那儿往里边瞧,结果就发现慎恭吾的尸体。”

     “原来如此,法医的验尸报告怎么说?”

     “可能是氰酸钾中毒。”

     金田一耕助靠近被害人的嘴巴,但是他并没有闻到氰酸钾的味道。

     “凶手究竟是强迫死者服下氰酸钾,或是用其他方式让死者身中剧毒?工作室里并没有发现瓶子、杯子之类的容器呀!”

     “容器……大概是凶手带走了。”

     日比野警官面无表情地说出金田一耕助的疑虑,使他再度羞红了脸。

     (这位年轻斯文的警官难道能读出别人的心事?)

     “死亡时间呢?”

     “大约是昨天晚上九点到九点半之间。如果想知道更确切的资料,就得等解剖报告出来。”

     (昨晚的确是八点左右开始停电,所以九点至九点半之间使用蜡烛也非常合理。停电时间或许会因地区而有所不同,这一点可以问附近的居民。)

     “就算是这样……日比野警官,慎恭吾六点以后出门,并从外面带了一个人回家,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进前面的别墅呢?而这间工作室……”

     金田一耕助伸手摸一下他面前的藤椅,然后将沾满尘埃的手指拿给日比野警官看。不料,日比野警官竟露出笑意说:

     “金田一先生,这一点我们早就注意到,而且也想到个中原因了。”

     “什么原因?”

     “我们已经检查过被害人的身体,但是并没有找到钥匙串。”

     “被害人身上一向带着钥匙串吗?”

     “是的,根本美津子说被害人目前单身,在东京时住在公寓,都是用一个银色的钥匙环串起东京的公寓钥匙和这里的别墅钥匙,随身携带这些钥匙。根本美津子还说,被害人曾经告诉她这些钥匙就是他全部的财产。”

     “那么,被害人现在并没有带着钥匙串?”

     “是的。”

     “若是钥匙原本在被害人身上,后来被凶手带走呢?这样一来,被害人不就可以打开别墅的门。”

     “不,事实并非如此,我认为被害人在外出时就已经把钥匙弄丢了。”

     金田一耕助皱着眉头说:

     “可是这么一来,这间工作室就不可能打开啊!当被害人带人回来时,就算工作室不上锁,凶手在离去的时候也没有办法把门锁起来啊?”

     金田一耕助说完,突然像发现什么似地回头看着房门问道:

     “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用另外一把钥匙?”

     “不,金田一先生,我们用那把钥匙开门。”

     日比野警官很明显是想试试金田一耕助的能耐,只见茶几下面有一把钥匙掉在死者右脚鞋尖处。

     金田一耕助叹息道:

     “原、原来如此,我竟然没注意到那把钥匙,哈哈……”

     这时日比野警官眼中的嘲弄神色随即消失,紧咬着双唇说;

     “对不起,由于飞鸟先生要求保持命案现场的完整,当时我们从破掉的玻璃窗往里面看,发现地上有一把钥匙,我们便用钓竿钩起钥匙,并试着把钥匙插进门上的锁孔,结果发现它正是这间工作室的钥匙。”

     “这么说,只有工作室的钥匙和钥匙串是分开的?”

     “就是这么回事,根本美津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金田一耕助用力抓着自己的后脑勺。

     “被害人外出时把钥匙弄丢了……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被害人是在外出时把钥匙弄丢的呢?”

     “因为前面那栋别墅的大门锁着,根本美津子又只有厨房的钥匙,我们便找管理员来打开别墅的大门。”

     这一带别墅的住户在避署季节过后,会将其中一把钥匙交给管理人员保管,管理人员有时会为各个住户巡视一下。

     金田一耕助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那么慎恭吾的钥匙很明显是在昨天晚上六点以后,而且还是在离开这栋别墅之后才弄丢的。”

     “正是如此。”

     日比野警官说话的语气始终一板一眼的。

     “就因为慎恭吾将这间工作室的钥匙单独配带在身上,因此当他从外面返家无法进入别墅时,不得已只好先进入这间工作室。”

     “金田一先生,我们目前还不知道慎恭吾是否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迸入这间工作室,或许他因为某种理由,特地进入工作室也不无可能。目前我们只知道钥匙串不在被害人身上,而且找遍整间工作室也找不到那串钥匙。”

     “车子里找过了吗?”

     日比野警官笑着回答:

     “没有,因为车门打不开……如果钥匙在车子里的话,被害人不就可以进入别墅了吗?”

     “的确如此。”

     这回,金田一耕助笑着说:

     “你的意思是目前并不知道被害人是因为钥匙掉了才来这间工作室,或是基于特别的理由而进来这里?”

     “是的。”

     “嗯,我只不过想再确认一下。对……”

     金田一耕助又抓脑袋说:

     “被害人为什么要带一下人到这间工作室?我们姑且称这个人为‘X’。‘X’让被害人服下氰酸钾致死,他在慎恭吾死后拿走他的钥匙,把门锁起来,然后逃逸。但是,这把钥匙最后为什么又会在这里呢?”

     “当然是‘X’打破玻璃窗,再把钥匙扔进来。”

     “他的目的为何?”

     “为了让被害人看起来像是自杀身亡的样子。”

     金田一耕助重新看着日比野警官的脸。

     “是这样,凶手又把杯子之类容器带走,这不是很奇怪吗?既然要让被害人看起来像是自杀的样子,命案现场就应该留下自杀用的器具才不会令人起疑啊!”

     “或许凶手担心留下蛛丝马迹,所以临时决定将容器带走。”

     “现场有没有找到可以装氰酸钾的容器?”

     “没有,目前还没有发现。”

     “既然凶手想让死者看起来像是自杀的样子,现场应该会留下装氰酸钾的容器才对。”

     一位便衣刑警受不了他们两人这种对话方式,开口说:

     “金田一先生……”

     火柴棒拼图

     “我们才刚着手调查这件命案,目前并不清楚整个状况,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你对这件命案究竟了解多少?”

     这位刑警名叫近藤,是轻井泽警局有名的老狐狸刑警。他一双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身材矮胖、脖子粗短,还有一双○型腿。近藤刑警已有多年办案经验,对于金田一耕助这种慢工出细活的问答方式感到很不耐烦。

     “我才刚接触这件案子,还不是很了解这件命案,哈哈……”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需浪费时间讨论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待会儿救护车来了,尸体就要抬走……”

     近藤话还没说完,远处已经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来了。”

     “很抱歉,我们是不是该把尸体抬起来了?”

     “喂,古川。”

     古川刑警看起来相当年轻,大约才二十五、六岁,他一直以怪异的眼神看着金田一耕助,仿佛看到异类似的。

     接下来,近藤刑警和古川刑警一左一右将慎恭吾的尸体架起来,即使他们十分小心,却还是稍微动到下面的火柴棒。

     慎恭吾拥有一张娃娃脸,皮肤非常细致光滑,想必生前也是一位俊俏的男子。如今他的脸扭曲变形,嘴角留着干涸的黑色血迹,有脸颊也被烛火烧到,除了烧掉他右半边的两撮头发外,就连右边的眉毛也遭到毁坏。

     慎恭吾在衬衫外套一件背心,外面还罩上一件大外套,外套的右手袖口有点焦黑。他的裤子有点皱,看起来好象因缩水而变短,脚上的鞋子也破破烂烂的。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32 PM
(慎恭吾外出访友……难道对方是他熟识且不需注意小节的朋友?还是他原本就是个率性的男子呢?)

     慎恭吾身上的外套、裤子和鞋子全都湿答答的,看起来像是被窗外飘进来的雨水打湿。

     金田一耕助将视线移到散落在茶几上的火柴棒上,这些火柴棒看起来并非不小心掉落在桌上,而是故意排上去的。

     当火柴棒还在尸体下方的时候,金田一耕助就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

     茶几上总共有:二十一根火柴棒,红色头的有七根,绿色头的有十四根。

     其中红色头的火柴棒有四根被折成一半,其余三根是完好的;绿色头的火柴棒被折成一半的有七根,完好的七根。

     换句话说,这里使用四种符号——完好的红色火柴棒和被折成一半的同色火柴棒,以及完好的绿色火柴棒和被折成一半的同色火柴棒。

     (不知是凶手还是死者想借这四种符号说明什么?这些火柴棒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可惜的是,当死者仆倒在桌上时弄乱了火柴棒的排列,如今呈现在大家眼有的也许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图案,不过金田一耕助还是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画下这些火柴棒的排列图案。

     “听说这个男人非常热衷火柴棒拼图,喜欢用火柴棒说明任何事情。”

     “你说他热衷火柴棒拼图?”

     金田一耕助记下桌上的火柴棒排列图案后,回头看着日比野警官说。

     “这是我刚才问根本美津子才知道的,她说慎恭吾喜欢用火柴棒玩拼图游戏。比方在桌上排列十二根火柴棒,一次跳过两根火柴棒,然后以两根为一组,共组合出六组火柴棒;或是用火柴棒组成一个房子之类的物礼,都是些小孩子玩的游戏。听说这男人只要一有空,就会玩这种游戏。”

     物质生活愈丰富,人类的精神生活就愈贫乏,因此某些知识份子只好藉助猜谜或拼图游戏来逃避精神生活上的孤独与空虚。

     (慎恭吾之所以这么热衷火柴棒拼图游戏,是否表示他的精神生活非常苦闷?他和凤千代子过着幸福的婚姻生活时,也热衷火柴棒拼图吗?)

     “这么说来,慎恭吾是在玩火柴拼图的时候服下氰酸钾的?”

     “不,事情不是这个样子。”

     日比野警官轻轻地咬了一声,然后说道:

     “这也是从根本美津子那儿得知的。有些人在说明事情的时候,习惯用一些小道具帮助对方了解自己想说的事。”

     “我自己也经常这么做,啊……对不起,然后呢?”

     “被害人每次在说明事情的时候,都有使用火柴棒的习惯。”

     “原来如此。昨天晚上慎恭吾只是单纯玩游戏自娱?还是想跟对方说明什么事情呢?”

     日比野警官语气僵硬地说道:

     “当然是后者!昨晚慎恭吾和凶手在一起啊!”

     金田一耕助想了一下,笑着说:

     “日比野警官,你是因为认定慎恭吾和凶手一起回到这里才这么说的吧!纵然慎恭吾昨天晚上有出去,但也可能是独自一个人回家,说不定接下来他就自己一个人玩火柴棒拼图自娱,然而在他玩得起劲的时候,凶手才进来,你考虑过这种情况吗?”

     年轻的日比野警官显然是疏忽了这一点。

     “嘿嘿……”

     一旁的近藤刑警发出嘲笑声。

     “这样的话又代表什么意思呢?被害人在台风夜停电的时候,一个人点蜡烛坐在这里玩火柴棒拼图的游戏……金田一先生,你究竟是名侦探?还是迷糊侦探?这么可笑的问题居然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这件案子是飞鸟忠熙与县警局交涉后,才允诺让金田一耕助介人调查工作。而金田一耕助乍看之下给人一无是处的感觉,所以精明干练的近藤刑警才会对他嗤之以鼻。

     金田一耕助自我解嘲道:

     “近藤先生,当我专注在某件案件上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踏入迷宫的感觉,因此有‘迷糊侦探’之称。哈哈……这些只是玩笑话。近藤先生,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只是想提醒大家,目前并不确定慎恭吾是和凶手一起,或是单独一人回到这里,再说……”

     “你究竟想说什么?”

     “如果这些经过排列的火柴代表某种特殊意义,而且还和凶手有关联的话,凶手为什么还要让这些火柴棒留在命案现场?就算这些火柴棒的排列顺序已经弄乱,然而只要这些火柴棒留在现场就会对凶手本身造成威胁,不是吗?”

     听金田一耕助这么一说,近藤刑警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嘴里喃喃道: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关于这一点,金田一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高见?如果有的话,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这个恐怕不能如你所愿,我这个人最讨厌自己的功劳被别人抢去了。嘿嘿……我对这件命案还不是很清楚,只是想请各位注意一下这件命案有许多可疑之处罢了,除此之外,我没其他任何的意思。”

     金田一耕助面带微笑地说道,他看看四周,接着又说:

     “对了,有没有找到火柴盒?”

     “这个部分我们早就注意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但一定是被凶手带走了。”

     近藤刑警难掩气愤的神色,开始在工作室里来回踱步。日比野警官则完全失去刚才的雄风,他几乎不开口说话,从刚才起就一直注意着飞鸟忠熙的举动。

     飞鸟忠熙专心盯着散落在茶几上的二十一根火柴棒,脸上露出一抹不安且疑惑的神情。他察看被害人身后的架子,又弯腰检查茶几下面的一个置物架,架上放着有些泛黄的旧报纸和两、三本美术杂志。

     “飞鸟先生,你在找什么?”

     对于日比野警官的询问,飞鸟忠熙漠然以对。

     他专注地看着散在茶几上的火柴棒,同时把手伸进开襟衬衫的口袋里,取出一本小笔记本和附有红蓝两色的自动铅笔,将茶几上的火柴排列图案记在笔记本里。

     “飞鸟先生,你是不是对这些火柴棒的排列图形有别的看法?”

     日比野警官见飞鸟忠熙还是不回答他的问题,不禁胀红了脸。

     “飞鸟先生,如果你知道这些火柴棒代表什么意思,请你告诉我们,隐瞒事实不说,只会延误破案的时机。你是不是知道这些排列……”

     当飞鸟忠熙记下火柴棒的排列图形后,便把笔记本和自动铅笔收进口袋中,一言不发地退到工作室的角落。

     这时,三名救护人员走进工作室。

     “这具尸体……”

     “嗯,可以把他抬出去了。”

     日比野警官气得说不出话,所以近藤刑警便代为处理这件事。

     当救护人员把慎恭吾的尸体从藤椅上抬起来的时候,金田一耕助大叫一声,随即跑过去。

     “啊!请等一等!”

     只见慎恭吾身上的淡卡其色外套靠近臀部的地方,沾到一些茶褐色的东西,金田一耕助仔细一瞧,发现那是飞蛾翅膀上的鳞粉和少许体液。

     “日比野警官,你看这个。”

     日比野警官靠过来的动作不太自然,那是因为他还在生气的缘故。

     “是……飞蛾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也是怒气未消造成的。

     “大概他正好坐到飞蛾上面,因此衣服才会沾到这些鳞粉和体液。”

     日比野警官看向藤椅,但是并没有从上面发现任何飞蛾的尸体,就连工作室里也没有死飞蛾的踪影。

     “好吧!先把这件外套脱下来。脱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我们要把这些鳞粉送去鉴定。”

     警方急着将慎恭吾的尸体从这片水乡泽国送出去解剖。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33 PM
第7章 扑朔迷离




旧情人

     “这像话吗?已经有两个男人死于非命……不,是三个人!如果把阿久津谦三也算进去,慎恭吾算是第三个惨遭横祸的男人。你们究竟在隐瞒什么?要是再这样下去,不知何时才能侦破这几件命案?”

     飞鸟忠熙冷淡的态度惹毛了日比野警官,害他失去平日的冷静,说话的口气变得十分激烈。

     日比野警官从小生长在贫困的家庭里,以半工半读的方式念完国立大学,并顺利通过国家公务人员三等考试,年纪轻轻就当上警官。然而有些事必须靠经验累积,在他以搜查主任的身分去指挥同仁时,必须承受老刑警们批判的眼光;因此调查重大案件的时候,他肩负的压力自然不小。

     “这么说来,好象那些人的死都跟我有关?”

     日比野警官的情绪越是激动,凤千代子就越沉稳。

     金田一耕助望着两手放在扶手上,整个人轻盈地坐在轻井泽雕饰椅上的凤千代子,深深被她的优美气质所吸引。

     飞鸟忠熙背对着风千代子,从大厅后面的窗子往外看,可以看见后面的工作室和倾倒的辛夷树。刚才和救护车一起赶来的警察正用吊车吊起李夷树,这样才能将压在树下的小轿车拖出来。

     此时倾倒的辛夷树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只要再把车子拖出来就行了。

     这里应该是慎恭吾的客厅、书房兼寝室,它和后面的工作室一样是非常简陋的木造建筑。金田一耕助坐在大厅一角的老旧藤椅上,双眼微张地看着日比野警官和凤干代子对峙。

     飞鸟忠熙所站的四周除了窗子以外,整面墙都是书架,书架上并没有什么书,倒是放满茶壶、盘子等瓷器。架上的书大约只有二十本,而且全都堆放在最下面的架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们能再坦白一点,把你们知道的事情尽量提供给我们警方做参考。”

     日比野警官不敢正视风千代子,这一点让他更加心浮气躁。

     “我对警方的询问有问必答,既然你这么说,我可以再回答一次。”

     说着他朝金田一耕助那边看了一眼。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慎恭吾了,就连去年笛小路泰久遇害的时候,我也没有见过他;我们已经在昭和三十一年春天离婚,从此形同陌路,自然也没有见面的必要。”

     凤千代子这些话是故意说给金田一耕助听的。

     “日比野警官,你也知道我前不久才来这里,因为工作告一段落,我刚好想休息一下,所以就想到飞鸟忠熙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当你想休养的时候,何不考虑轻井泽这个地方?’”

     这句话也是为了说给金田一耕助听的。她之所以不说“飞鸟先生”,而叫“飞鸟忠熙”,主要是为了引起金田一耕助注意。

     金田一耕助看了飞鸟忠熙一眼,他依然站在书架的前面,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神情自若地翻阅着。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住在樱泽的别墅?你女儿在樱泽,而且昨天晚上还一个人待在家里。”

     “日比野警官,美沙和我过着完全不同类型的生活,我已经把她交给笛小路泰久的母亲照顾,而我只是站在远处守护着她,如果有重大事情发生,婆婆一定会找我商量;至于日常琐碎的小事,我就交给婆婆全权处理。更何况像这我种经常结婚、离婚的女人,若是把女儿留在身边,恐怕对她不太好吧!”

     凤千代子说到这儿,转头看着飞鸟忠熙。由于日比野警官很不耐烦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因此他没有注意到风千代子双颊微红。

     “日比野警官,你刚才说美沙昨天晚上一个人在家,这件事我怎么会知道呢?我离开东京的时候并没有跟笛小路家联络。”

     “你昨天晚上一步都没有离开饭店吗?”

     “是的,昨天大约五点十分左右,我从饭店打电话给飞鸟忠熙,飞鸟忠熙在六点来到饭店,我们一起到餐厅用餐。我们在餐厅里待了一个半钟头,然后到大厅聊天,那时候突然停电,所以飞鸟忠熙只好先回去,昨晚只发生了这件事。”

     “飞鸟先生回去之后你又做了什么事?”

     “我就睡觉啦!既然停电了,也只能睡觉吧?”

     凤千代子说到这儿,露出浅浅的一笑。

     “在我睡觉之前,饭店服务生为我点了根蜡烛,于是我就躺在床上看书,后来眼睛感到很不舒服,就吹熄蜡烛准备睡觉,但是外面的风势越来越强,而且远处又在举行盂兰盆舞祭,舞曲的声音实在太大声了,我根本无法入睡。”

     “这段期间都没有想过打电话给你的女儿吗?”

     “没想过。老实说,我早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日比野警官听到这句话,不禁吃惊地看着凤千代子。

     “我们再回到去年的事件吧!”

     “好啊!我没意见。”

     凤千代子依然把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眉毛连动都不动一下。

     “你是否还记得去年的事?”

     “应该还记得,若是没发生那件命案,或许我已经不记得笛小路泰久了。”

     日比野警官又是一阵错愕地看着风千代子。

     “去年你是在八月十三日傍晚来到高原饭店吧!”

     “是的。”

     “第二天——十四日傍晚笛小路泰久也在这里出现了,我们猜想他是不是因为你才来这里。”

     “这件事当时我已经说过,就算他是因为我才来这里,我也不知道原因何在啊!”

     “他的保释金是你出的吗?”

     “是的,那是笛小路的母亲拜托我的。”

     “这么说……笛小路赶来这里找你,是为了想当面跟你说声谢谢?”

     “或许吧!果真如此,那他未免太多礼了,我之所以会这么做,主要是为美沙着想。”

     “你们没有见到面?”

     “是的。”

     “可是你们有在电话里提过见面的事呢!”

     “没错,总共提过两次。他打给我好几次电话,可是我都不在家,所以我们只有两次真正在电话里谈起这件事。”

     “那两次是十四日晚上和十五日他惨死当天吗?”

     “是的,那天晚上饭店有场宴会,飞鸟忠熙也出席参加,八点过后笛小路打电话来。对了,飞鸟忠熙……”

     “嗯?”

     飞鸟忠熙手上拿着书本,回头惊讶地看着风千代子。

     “既然金田一先生在场,我就顺道说给金田一先生听,好吗?”

     “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飞鸟忠熙好象对这件事不太关心,只见他语气温和地补上一句:

     “那么就麻烦金田一先生听一下!”

     “我会仔细听凤女士叙述。”

     凤千代子扬一扬眉毛,思考一会儿之后,视线再度投向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警官说:

     “去年发生笛小路泰久的命案时、我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没有告诉日比野警官这些事。可是这回慎恭吾又发生命案,我猜想这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刚才我也针对这件部分和忠熙交换了一些意见。”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吗?”

     日比野警官面红耳赤地问道。

     “瞒着你们?是啊!我看还是继续隐瞒下去好了,反正忠熙也觉得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时我在高原饭店的餐厅出席一场宴会,这时服务生跑来告诉我……笛小路打电话给我。之前我们曾经通过电话,不过我拒绝跟他见面,那一天傍晚我从外面回来,他就一直打电话给我,所以……”

     金田一耕助打断凤千代子的话说:

     “啊!请等一等,请问那天你上哪儿去了?”

     “那天有一场由忠熙主持、不对外公开的高尔夫球赛,大概从上午十点开始,我和忠熙一起去球场打高尔夫球。我们在俱乐部里的餐厅用餐,吃过饭之后继续打球,所以当忠熙送我回饭店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忠熙回去后,七点左右才又过来饭店,我们两人要参加晚上的宴会。对了,我回来后没多久,笛小路又来过电话,当时我正在洗澡,所以拒绝跟他见面。”

     “因此当你参加宴会的时候,他又打电话给你,你才去接电话?”

     “是的。”

     “那时是几点?”

     “大概是八点半左右。”

     “好的,请继续说下去。”

     “我们第一次对话时笛小路还很清醒,我直接告诉他没有再见面的必要,如果是为了保释金的事情,他大可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美沙。如果还有其他事情,请他母亲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

     “这是十四日晚上的事吗?也就是笛小路到这里的当天晚上。”

     “是的。”

     “笛小路为什么非要跟你见面不可?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保释金,想当面跟你道谢吗?”

     凤千代子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他是在无意间提起这件事的。他那个人在清醒的时候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所以我直接拒绝他的要求。”

     “你是说十五日晚上八点半左右,他再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是的,但我还是拒绝跟他见面,结果他发出凄厉的笑声说:‘你非跟我见面不可,因为今天我遇到津村真二,从他那里听到一些话。’”

     “笛小路说他遇到津村真二,还说听到一些话?”

     日比野警官上下打量着风千代子,双眼布满红丝。

     “他究竟听到什么事情?”

     “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凤千代子的眼睛非常清澈,脸上没有一丝虚假的表情。

     “接下来呢?”

     “他那个人酒品不好,从以前就是这样,在电影界吃不开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笛小路的母亲说自从他过着糜烂的生活之后,酒品更差了,所以我很想挂断电话。他从头到尾一直反覆说:‘我遇到津村真二,而且还听到一些话。’我听了非常生气,跟他说要挂电话了,于是他说:‘那么我可以见见飞鸟忠熙吗?’我回答他:‘随你高兴!’然后就挂断电话了。”

     “之后笛小路有打电话给飞鸟先生吗?”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37 PM
日比野警官还是一副气愤的表情。

     “嗯,有的。”

     “飞鸟先生有接到电话吗?”

     金田一耕助问道。

     “金田一先生,当时我认为没有必要去接电话。但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去接电话,或许会听到一些事情。”

     “凤女土,你没有把这件事……我是指笛小路从津村真二那里听到一些事,还有想跟你见面的事告诉警方吗?”

     “嗯”

     “当时我认为警方会调查津村,应该会从他那边得知这些事情,于是我叫凤千代子不要说出这件事。”

     “关于这一点,津村有没有说什么?”

     金田一耕助回头看着日比野警官问

     “我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日比野警官的语气越来越激动。

     “笛小路那天确实跟津村碰过面吗?”

     “是的,听说在下午一点左右他去浅间隐的别墅拜访津村。”

     “津村的别墅位于浅间隐?”

     虽说位于浅间隐,其实就在樱泽附近,这件事金田一耕助刚才听秋山卓造说了才知道。

     “那只不过是出租别墅,津村去年也租了同一栋出租别墅。”

     “津村对于笛小路的造访怎么说?”

     “他说笛小路一直向他诉苦,说自己的遭遇有多么不幸……后来津村说当时星野温泉那儿正好有音乐庆典,学生要来接他,所以就和笛小路道别了,不过他给笛小路一瓶‘约翰走路’。去年这个时候,星野温泉那里的确有举办音乐庆典。”

     “笛小路遇害那天晚上拿在手里的酒瓶就是‘约翰走路’吗?”

     “是的。”

     “笛小路在津村的别墅待多久?”

     “听说有二、三十分钟。”

     “二、三十分钟……确实能谈些事情。”

     金田一耕助喃喃自语着,转身看着风千代子说:

     “笛小路当天遇见津村,并且从津村那儿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事,而这些事情若传到飞鸟先生的耳里恐怕不太中听,因此才要求你跟他见面,是不是?”

     “我后来想想,似乎只能这么解释了。不过……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事不能告诉忠熙的,不论当时还是现在都一样。以我和忠熙在社会上的名气和地位,若是真有什么事情,一定会立刻引起传播媒体的关注,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拥有秘密,不是吗?”

     飞鸟忠熙一只手撑在书架上,整个人靠着书架站立,他以温柔的目光看着风千代子。

     “你曾经想要问津村这件事吗?”

     凤千代子直截了当地回答:

     “没有。津村这个人……算了,还是不要批评别人。总之,津村今年也有来轻井泽,你们不妨直接问他这件事。”

     “我们当然会问他。不过也因为你们隐瞒这件事,害我们警方在调查这件命案时,整整延误了一年的时间。”

     日比野警官一脸愤恨地对他们两人说。

     “你知道笛小路从哪里打电话给凤女士吗?”

     金田一耕助转身看着日比野警官。

     “嗯。那天晚上八点以前笛小路在‘白松营’,一个人猛灌威士忌酒,后来他拿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走进旧道附近一家叫做‘含羞草’的咖啡店,从那里打电话到饭店,由于他提到凤千代子这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所以当时在‘含羞草’的客人都记得笛小路这个人。笛小路一直坐在‘含羞草’里面喝红茶配威士忌酒;九点多,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含羞草’之后,里面的客人开始谈论笛小路这个人究竟是谁。”

     “之后笛小路就朝樱泽别墅的方向走去吗?”

     “是的。听说他九点半左右出现在樱泽的别墅,刚好他母亲去东京,不在别墅里,美沙看他喝得那么醉,想留他在别墅住一晚,但是笛小路不听美沙的劝告,坚持要回去,结果在他摇摇晃晃走回去的途中就不幸遇害了。”

     日比野警官表情激动地看着风千代子和飞鸟忠熙。

     金田一耕助沉默一会儿之后说:

     “请问那天的宴会在几点结束?”

     凤千代子如梦初醒似地回道:

     “这个……九点多就结束了。”

     “宴会结束后,你们俩又做了什么事?”

     “忠熙在九点半离开饭店,我送他到饭店大厅门口,还记得当时外面有浓雾……而后我就洗澡、上床睡觉了。”对了,当天晚上外面在举行盂兰盆舞祭,从扩音器里传出来的声音非常大声,我几乎没办法入睡。

     凤千代子说完,只见她缩着肩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脸颊顿时有如白蜡般惨白。

     “当时飞鸟先生立刻回山庄吗?”

     “是的。

     “开车吗?”

     “不是,我走路,因为路程非常近。”

     “有没有人记得你回到山庄的时间?”

     “这个嘛……要是我知道会发生那种事,我回到山庄一定会叫人留意时间的。可惜那时客厅里没有人,我就迳自走进书房,看了一些许久没看的考古学书籍,后来有点困了,正准备上床睡觉时,多岐……我家的女管家多岐就来了,她对我说:‘少爷,你回来了呀!’”

     “那是几点的事?”

     “差不多十点半。”

     “这么说来,并没有人知道你回到山庄的真正时间喽?”

     “可以这么说。”

     飞鸟忠熙从正面直视金田一耕助,他目不转睛地凝视某一点时,眼中射出的那两道光芒仿佛会致命一般,金田一耕助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时,日比野警官开口说道:

     “笛小路落水的时间是晚上十点至十一点之间,你们两个都没有办法在这段时间内提出有利的不在场证明,而且笛小路在落水前数小时曾经跟一个女人发生性行为,我很想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那可真奇怪,我不相信这种说法。”

     “当时你也这么说,难道你不相信现代的医学技术吗?”

     “日比野警官,如果说那个女人就是我,是不是会让你觉得心满意足呢?很抱歉,我还不至于跟已经分手的人搞出什么感情纠纷;再说我也不是十九、二十岁的小姑娘,难道会屈服在那个人的暴力之下吗?”

     “若是笛小路利用津村那儿听到的事威胁你呢?”

     “所以我才请你直接去问津村啊!”

     凤千代子已经有点歇斯底里,日比野警官只好缓和一下情绪说: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38 PM
“我当然会直接问津村,而且还会问他其他有关的事情,这次我一定会叫他说出事实真相。”

     接着,金田一耕助开口说:

     “日比野警官,关于和笛小路在一起的女子,你有什么线索?”

     “没有。当时在轻井泽并没有任何女子跟笛小路有瓜葛,而且也没有其他女人尾随笛小路来到轻井泽,除了凤女士之外。”

     日比野警官的声音非常高亢,整间屋子因此陷入凝重的气氛中。

     只见风千代子面无血色地握住椅子的扶手,就像震怒的女王一般;飞鸟忠熙则依然站在书架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飞蛾印记

     经过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金田一耕助开口说:

     “飞鸟先生,昨晚你和凤女士分手后,你是开车还是徒步回去?”

     “我走路回去,但是当我离开饭店时,外面因为停电而一片漆黑,我在黑暗中走着走着,竟然迷路了,所以回到家里已经九点半了。”

     “九点半?你是说你迷路一个多钟头?”

     也难怪日比野警官会露出疑惑的眼神,因为慎恭吾死亡的时间差不多在九点至九点半之间。

     飞鸟忠熙面露苦涩的微笑说:

     “是的,因为当时我正处于兴奋的情绪之中。”

     “兴奋……你在兴奋什么?”

     “正当我在饭店大厅和凤千代子说话时,整个饭店因停电而漆黑一片,而且就在停电的一瞬间……我抱住她,并且亲吻她。”

     “哎呀!”

     凤千代子霎时羞红了脸。

     飞鸟忠熙目光温柔地看着羞赧的凤千代子说:

     “对不起,我泄露了仅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哈哈……我和千代子交往一年了,昨天还是第一次吻她,所以才会像年轻小伙子一般兴奋。”

     日比野警官狐疑地看着飞鸟忠照问:

     “你花了一个多钟头才回到家,途中有没有遇见任何人?”

     “或许曾经遇见人,不过当时我太高兴了,所以没有印象。”

     (如果这是事实,飞鸟忠熙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告诉大家这件事呢?)

     不仅金田一耕助觉得纳闷,就连凤千代子也疑惑地看着飞鸟忠熙。但飞鸟忠熙却再次露出幸福的样子,凤千代子的脸颊不禁越来越红润。

     “对了,在我迷路的时候,我只记得一件事。”

     “什么事?”

     “我在回家的途中想抽烟,所以拿出打火机点火,可是因为风势太强无法点着,我只好放弃抽烟的念头。没一会儿,我又想抽烟了,于是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寻找打火机,可是却找不到;大概先前我把打火机放进口袋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我的打火机上有金字塔图案,应该不难辨认,如果你们找到我的打火机,就会知道我昨晚究竟走到哪里去了。”

     日比野警官眼中的疑惑愈来愈强烈,就在这时,古川刑警走进来了。

     “主任,对不起,有件事想跟您报告。”

     “什么事?”

     “这件东西是从被害人的外套口袋中找到的。根据负责打扫的妇人所说,昨天白天被害人出门的时候就是穿着这件外套。”

     从慎恭吾外套口袋里取出的是一张皱巴巴的印刷品,日比野警官一打开来看,不由得皱起眉头。那是目前正在轻井泽举行现代音乐庆典的节目表,今年是津村真二的作品发表会,并且由津村真二亲自指挥。

     “这么说,昨天慎恭吾参加了津村真二的音乐会罗?”

     “或许他会在会场遇见津村真二。”

     “嗯……”

     日比野警官回头看着凤千代子正要开口时,近藤刑警快步走进来。

     “主任,有件事……”

     “什么事?”

     “我们把车子从树下拖出来了,车子里面有件奇怪的东西,想请主任过来看一来。”

     金田一耕助目送近藤刑警、日比野警官和古川刑警走出去之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转向风千代子说:

     “凤女士,有件事想请教你。”

     “好的。”

     “我想,你大概已经从飞鸟先生那边听说慎恭吾尸体旁边排列着火柴棒拼图,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嗯,我刚才有看到那些火柴棒,只觉得那样的排列组合有些奇怪。”

     凤千代子像是不舒服似地微微颤抖着。

     “你的意思是……你对这些火柴棒没什么特别感受吗?”

     “嗯,一点都没有。”

     “你仔细看过火柴棒的排列方式吗?”

     “没有,我还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如果是这样……飞鸟先生已经抄下那些火柴棒的排列方式,等一下你不妨仔细看一下,若是有什么发现,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金田一先生,你是指那些火柴棒的排列方式有特别含义?”

     “我也只能这么想,因为那些火柴棒原先的排列方式已经弄乱了。”

     “我明日了。忠熙……”

     “好,我一会儿再拿给你看。”

     飞鸟忠熙一脸严肃地回答。

     凤千代子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我发誓会信守承诺,如果我知道那些火柴棒的排列方式具有什么特别意义的话,一定会告诉你。”

     金田一耕助轻轻一鞠躬说道: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不过,我想再请教你一件事。”

     “请说。”

     “根据负责打扫的妇人根本美津子所言,她说慎先生只要有空,或感到无聊的时候,都会排列火柴棒来打发时间……他有利用火柴棒猜谜和玩拼图的嗜好吗?”

     凤千代子微微扬起眉毛说:

     “没有,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至少在我们还有婚姻关系的时候,他并没有这种嗜好。”

     “他是个脾气好、容易相处的人?还是容易动怒、不好相处的人?”

     “我想他应该算是个容易相处的人,他有时会让人觉得很无趣,不过大体来说,他的个性算是善良的。”

     “询问你这些私事,真是不好意思。啊!外面好象发现东西了,我去看一看,你们等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金田一耕助朝他们两人一鞠躬之后,便走出别墅,绕到后面。这时辛夷树已经被吊起来,压在树下的变形的小车子终于得以解脱。

     日比野警官站在车旁,脸上尽是不解的表情。

     “发现什么了吗?”

     “嗯,是那个……”

     金田一耕助往近藤刑警手指的方向看去,车子前座破旧的椅垫已经迸裂开来,椅垫下面有一串钥匙。

     大概是辛夷树被拖吊起来时震动到车身,椅垫偏离原来的位置,因此藏在椅垫下的钥匙串才会被发现。

     “是钥匙!”

     现场人员好不容易才打开变形的车门。车门并没有上锁.车钥匙也插在钥匙孔上。

     日比野警官从歪斜的车门缝隙里挤进去,伸手拿起椅垫下的钥匙串。当他拿起钥匙串时,钥匙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金属制的钥匙串上串着好几把钥匙,这些钥匙代表慎恭吾所有的家当。

     近藤刑警粗鲁地从日比野官手中抢走钥匙串,立刻跑向别墅。

     不久他又跑回来,并将钥匙串的其中一把钥匙交给日比野警官。

     “这是正门的钥匙。”

     日比野警官满脸疑惑地问道:

     “既然别墅的钥匙在这时,慎恭吾为什么要进去工作室呢?”

     金田一耕助绕到车子后面,若无其事地打开行李箱的盖子。

     行李箱并没有上锁,里面放着一个备用轮胎和一些工具。

     突然间,金田一耕助瞪大眼睛说:

     “日比野警官,请你过来看一下。”

     “什么东西?”

     “你过来这里看一下,这个东西相当有趣哦!”

     于是日比野警官、近藤刑警和古川刑警互看一眼之后,往行李箱里面看去,不久三个人顿时蹙起眉头。

     只见黑色备用轮胎上有一只被压扁的褐色大飞蛾,宛如故意用银粉漆处理过的家徽一般。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40 PM
第8章 惊人发现



钥匙串

     围在车子行李箱四周的人发现黑色备胎上有一只宛如涂上银粉的飞蛾印记时,顿时忘了这是迷糊侦探——金田一耕助发现的,每个人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金田一先生,你认为被害人外套上沾到的飞蛾体液和鳞粉来自这只飞蛾吗?”

     日比野警官一扫先前不友善的态度,口气和缓地问道。

     金田一耕助发现飞蛾只是纯属巧合,却也因为这项发现而证明他刚才指出命案现场的矛盾之处确实存在。

     “目前也只能这么假设,这附近似乎有许多这种飞蛾。”

     “飞蛾为什么会飞进行李箱?而且还压成这样……”

     日比野警官克制激动的情绪,看着眼前的年轻刑警说:

     “古川,你找人把这只飞蛾带回去鉴定,看这只飞蛾的鳞粉和刚才被害人外套上的鳞粉有没有一样。”

     “是。”

     古川刑警小心翼翼地将压扁的飞蛾装进塑胶袋。近藤刑警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身影,然后转身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如果被害人外套上的鳞粉和行李箱中的飞蛾一样,那又代表什么呢?”

     近藤刑警说话的语气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冲,他看着金田一耕助的眼神除了和善之外,还多了一份惊讶。

     “近藤先生,你又是怎么看待这件事?”

     “莫非慎恭吾曾被凶手塞在行李箱中?”

     他一说完这话便急忙看看四周的人们。

     “近膝先生,你的意思是……”

     “被害人先在外面某个地方遭凶手杀害,然后才被凶手运到这里。”

     金田一耕助转身看着日比野警官手中的钥匙串说:

     “日比野警官,钥匙串里有别墅的钥匙吗?”

     “是的,正门的钥匙就在那串钥匙里面。”

     “麻烦近藤先生再试一次好吗?试完之后,顺便把飞鸟先生和凤女土带离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他们的事了。”

     日比野警官了解金田一耕助的作法;

     “近藤,你去跟他们两人说吧!但是请他们目前待在轻井泽。”

     “对了,麻烦你转告他们一声,就说我很快会去别墅拜访他们。”

     “好的。”

     于是近藤刑警带着钥匙串去试开一次,当他从别墅那头走回来的时候,飞鸟忠熙的凯迪拉克正好驶出别墅。

     金田一耕助回头看去,只见车上的凤千代子对他点头打招呼,飞鸟忠熙正好被凤千代子的身子挡住。

     “你有没有跟其他人提起车子行李箱的事?”

     “没有,我只说这串钥匙是从车上找到的,完全没提飞蛾的事。”

     “这串钥匙确实是慎恭吾的吗?”

     金田一耕助继续问道。

     “我拿给根本美津子看,她说这确实是慎恭吾的钥匙串。”

     “这么说,只有工作室的钥匙没有串在钥匙串上。”

     “垠本美津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对了。飞鸟先生说一切拜托您了,还说会在别墅等您大驾光临。”

     “哦,谢谢你。”

     这时,日比野警官疑惑地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我们去那间工作室谈谈。对了,古川,你仔细检查一下行李箱,金田一先生,有必要采一下指纹吧?”

     “当然、当然!”

     “说不定可以找到被害人的指纹。”

     近藤刑警喃喃自语着。

     接下来,金田一耕助、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一起走向工作室,这时慎恭吾的尸体已经运走,蜡烛和火柴棒拼图保持原状留在现场。

     日比野警官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回头看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有什么高见?”

     “近藤先生,你是警界的老前辈,请问你有什么看法?”

     “哎呀!你这么说,我反而觉得……”

     想不到这位老狐狸刑警也会不好意思,一张脸顿时胀得通红。

     “我的确虚长两位好几岁,那么……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如果死者是被凶手塞进行李箱中运到这里来,那么刚才的疑问就可迎刃而解了。”

     “你说死者被装进行李箱中运过来,表示死者当时就已经死了?”

     日比野警官随即提出这个问题。

     “嗯,总不会有人自己愿意被塞进行李箱吧!”

     近藤刑警一边抓着那头花白的头发,一边说:

     “金田一先生刚才说凶手和被害人有可能一起回来,或是两人分别回到这里。但是,金田一先生提到的疑点是在被害人还活着的情况下,若是被害人回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所以疑问就可以理清了。”

     “请你说得更具体一点。”

     “好的,我就从被害人昨天晚上的行动谈起。慎恭吾昨晚开着那辆车子出去,虽然我们不确定那是几点钟的事,不过依据根本美津子的说法,慎恭吾大约在六点左右离开这里。我们从这里接下去思考,当时慎非吾关好别墅的门窗,一坐进车子里,就把这串钥匙放在前座的椅垫上。”

     “他为什么要把钥匙串放在前座的椅垫上?”

     日比野警官再度提出疑问。

     “你看这钥匙串一共有六把钥匙,不方便装进口袋里,因此他才会把钥匙串放在前座的椅垫上。”

     “原来如此。接下来呢?”

     “接下来他就外出与人见面。我们以刚才金田一先生说的‘X’来称呼这个人,在慎恭吾跟‘X’见面时,慎恭吾因服下氰酸钾而丧命。‘X’并未在被害人死后就弃之不理,他可能担心尸体留在命案现场,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分,于是他搜寻死者身上的东西,正好发现这把工作室的钥匙,当时他以为这就是别墅的钥匙……”

     “这也是人之常情,因为死者身上就只有这把钥匙,任何人都会以为那就是别墅的钥匙。”

     在金田一耕助的帮腔之下,近藤刑警越说越得意。

     “因此凶手一心以为可以用那把钥匙进入别墅,只要进入别墅就能拿到汤匙或杯子,这么一来,他可以将现场布置成死者是自杀的,就算被识破的话,也能让警方误以为命案的第一现场就是这栋别墅,因此凶手便将慎恭吾的尸体装进慎恭吾车子的行李箱……”

     “那么行李箱里的飞蛾作何解释?它是如何飞进行李箱的?”

     日比野警官还是一脸不解。

     近藤刑警想了一下,就在他不知如何自圆其说的时候,金田一耕助适时帮他解围:

     “日比野警官,我们换个角度来看,飞蛾原本不是在行李箱里面,而是和‘X’在同一间屋子里,慎恭吾不小心坐在飞蛾上面,同时没注意到这件事,还喝下‘X’拿给他掺有氰酸钾的饮料;当凶手抱起慎恭吾的尸体时,那只被压扁的飞蛾就黏在慎恭吾的外套上,一起塞进行李箱中运送到这里来。这样推论你觉得如何?”

     “嗯,就是这样!”

     近藤刑警把粗短的指头弄得嘎嘎作响。

     “这么说,在慎恭吾遇害现场坐的椅子或凳子上,应该会留下飞蛾的鳞粉。”

     “只要‘X’尚未察觉,没将它清理掉的话。”

     日比野警官突然露出不安的神色,他想起刚才金田一耕助指出被害人的外套上沾有飞蛾的鳞粉时,飞鸟忠熙恰巧也在现场。

     他有些不服气地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再来呢?‘X’把慎恭吾的尸体装进行李箱里面,然后自己再开车把尸体运回来吗?”

     “是的,因为‘X’知道晚上只有慎恭吾一个人住在这栋别墅里。”

     “那时候‘X’没有注意到前座椅垫上有一串钥匙吗?”

     “‘X’应该没有注意到那串钥匙,如果他有注意到的话,就可以把这桩命案安排得更加完美。当‘X’在死者口袋里找到这把工作室的钥匙时,就已经犯下严重的错误了。”

     金田一耕助笑着说:

     “没错。近藤先生,你对真正的命案现场又有什么看法?”

     近藤刑警想了一下才说:

     “会不会在一栋庭院广阔的别墅里?从院子大门到玄关有一大段距离,这样的话……就算车子停在玄关旁,经过的人也不会注意到这辆车子。”

     近藤刑警的脑海里浮现出飞鸟忠熙的别墅。虽然金田一耕助刚才只是惊鸿一瞥,不过好象也只有那栋别墅符合近藤刑警所说的条件。

     “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只有工作室的钥匙不在钥匙串上?这可是一大问题。”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40 PM
“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大问题,或许死者认为这样比较方便。总而言之,只有工作室的钥匙不在钥匙串上,这并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

     “既然你这么说,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金田一耕助苦笑着。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无指纹的犯罪

     (为什么只有工作室的钥匙从钥匙串上取下来?)

     金田一耕助在心中暗自思考着。

     日比野警官对于钥匙的事依然无法释怀。

     “总之,‘X’误以为被害人口袋里的钥匙是别墅大门的钥匙,于是把被害人的尸体装进行李箱中,开车运到这里来。接下来呢?”

     “但这把钥匙终究不是别墅大门的钥匙,而且昭和二十九、三十年是盗贼猖撅的时期,因此这栋别墅加装了遮雨棚,不容易从外面闯入,到了这个节骨眼,‘X’总不能把尸体随便扔掉吧!这时,‘X’注意到那把钥匙其实是工作室的钥匙,不得已只好把尸体抬进工作室,但是里面既没有汤匙,也没有杯子,情况和‘X’最初盘算的相差十万八千里,这出杀人案件的舞台装置因此显得粗糙多了。”

     “这些火柴棒和蜡烛又该如何解释?难道是‘X’自己带来这里?”

     “没错。被害人死亡的时间不是在九点左右吗?昨晚差不多在八点零三分的时候停电,当时轻井泽地区都停电了,所以被害人不论在什么地方遇见‘X’,都得藉助蜡烛的烛光……我想金田一先生应该已经注意到了,请看那根蜡烛底部的小孔。”

     金田一耕助也发现蜡烛底部的小孔好象被金属制的突起物削过,所以变得比较大。

     “那支蜡烛上有指纹吗?”

     “没有。蜡烛上留有被手帕擦拭过的痕迹,这件命案一开始就在‘X’的计划之中。”

     “你是不是认为‘X’虽然带着尸体和蜡烛来这里,却没注意到架子上的烛台,所以直接在桌上滴下蜡油,把蜡烛固定在桌上?”

     日比野警官说话的语调没有任何抑扬顿挫。

     “嗯,如果‘X’自己带烛台来这里,就更容易露出破绽了。那支蜡烛摆放的位置有些奇怪,正因为那是出自凶手之手,他当时一定非常紧张。”

     “那些火柴棒又作何解释?”

     “大概是被害人在遇见‘X’的时候一时兴起,也可能是他想藉助火柴棒的排列来说明事情。但‘X’一心想让警方以为这里是命案的第一现场,因此他只带了火柴棒来这里,却没带火柴盒。”

     “为什么?”

     金田一耕助笑着问近藤刑警。

     “或许是火柴盒上留有‘X’的指纹吧?金田一先生,那些全是红色和绿色的火柴棒,这一带的别墅都使用液态瓦斯,瓦斯行通常都会准备火柴来赠送顾客;火柴盒的大小比明信片小一点,里面分别装着红色和绿色的火柴棒,像这样的双色火柴棒或火柴盒,在轻井泽这一带的别墅到处都有,‘X’心想被害人的别墅应该会有火柴盒,没想到他这步棋走错了。”

     这时,日比野警官狡猾地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当你看到尸体的时候,是否立刻察觉到那具尸体是从别的地方搬到这里的?”

     金田一耕助笑着回道:

     “我既不是千里眼,也不会使用法术,怎么可能知道!但是这当中存在着许多矛盾,我一向无法放任这些矛盾不管……我们不应该让这些疑点继续存在,要把它们当成一种讯息,一个个累积起来。推理这玩意儿并不是无中生有,它是许多讯息的累积。我不断地累积这些讯息,并且思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结果运气还不错,让我在行李箱中发现到那只飞蛾。”

     “在你发现悦飞蛾的瞬间,立即推断尸体是从外面运进来的吗?”

     “日比野警官,这些都是靠经验累积的。我以前曾经处理过类似这种企图以搬动尸体来混淆命案第一现场的案子,我只不过比你多一些经验,才能直接想到这个部分。”

     “对了,金田一先生,听说你的办案经历遍及全国。”

     金田一耕助苦笑道:

     “您过奖了!日比野警官,你不要因为我发现死者身上沾了飞蛾的体液、鳞粉,或在行李箱中发现一只死飞蛾就如此钦佩我好吗?那只是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被我看到了,就算我没发现,你们警方也会发现的。虽然这里已经有许多讯息,但是我心中的谜团却不会因此而减少。

     像你们先前说火柴棒的排列方式……慎恭吾被人杀害之前,若不是自己在玩火柴棒拼图,就是想利用火柴棒说明事情,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也有可能如你所说,凶手想让警方误以为这里是命案的第一现场,因此便模仿命案第一现场的景况,却使第一现场在此重现,可是凶手为什么要带这些火柴棒来这里?这根本是多此一举的作法嘛!”

     “那么你的意思是……”

     “如果说慎恭吾想以这些火柴棒的排列方式向凶手说明什么,这些排列一定具有某种意义。虽然这些火柴棒的排列多少有些凌乱,不过这些排列至少包含了四种符号,那么让这些经过排列的火柴棒在此处重现的话,对凶手而言岂不是致命伤?”

     日比野警官低声说道:

     “金田一先生,飞鸟先生好象对这些排列有些心得,他真的了解这些火柴棒的意义吗?”

     “这个嘛……”

     金田一耕助突然露出一抹微笑,正当他带着诡异的表情想开口说话时,有一道人影出现在工作室敞开的门外。

     站在门口的是根本美津子,另外还有一个身穿印着“三河屋”字样衣服的男人跟在她身后。

     “对不起。”

     五十岁左右的根本美津子战战兢兢地望着工作室里面。

     “啊!根本女士,有什么事吗?”

     “这位是‘三河屋’的店员须藤,他说有话想告诉你们,是关于这间工作室的钥匙……”

     一听到“工作室的钥匙”这几个字,日比野警官不禁回头看着近藤刑警和金田一耕助。

     “须藤先生,请进,你说这间工作室的钥匙怎么样?”

     近藤刑警问话的态度十分亲切。

     须藤年约二十二、三岁,表情不太自然地走进工作室。

     “昨天下午差不多两点左右……我的店在旧道,当时我骑着速克达机车往矢崎的方向送货,突然有人在我背后叫着‘三河屋、三河屋’,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这里的屋主;他从车上下来,站在车子旁边。”

     “然后呢?”

     “他问我要去哪里送货,我就老实告诉他我准备前往矢崎,把货送到另外三家客户家中;他又问我中途是否还要绕到其他地方,我回答没有,送完货就要回去了;他接着说:‘那么能不能借你半个钟头?’我问他:‘请问你有什么事吗?’他说:‘我想请你去我家帮我拿个东西。’说完就从这串钥匙上取下一把钥匙交给我。”

     须藤指了指近藤刑警手上拿的钥匙串。

     “他拿给你的那把钥匙就是这间工作室的钥匙?”

     “是的。”

     “他要你帮他拿什么东西?”

     “星野温泉正在举行现代音乐庆典,时间是昨天、今天和明天一共三天,由津村真二先生作曲、指挥。由于音乐会的邀请函放在这间工作室里,所以他要我回到这里帮他拿那张邀请函。”

     “你有答应他的要求吗?”

     “嗯,因为我正好要到这一带送货。”

     “你回到这里拿邀请函的时候,慎恭吾在什么地方等你?”

     “他说他在旧道上一家叫做‘吉朗’的咖啡店等我。”

     “当时慎恭吾是自己一个人?还是有朋友在他身边?”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40 PM
金田一耕助提出这个问题。

     须藤的视线移到金田一耕助的身上一会儿,随即又看向日比野警官说:

     “有,他带了一个朋友。”

     “是什么样的人?男的还是女的?”

     “是一位小姐,听说她就是凤千代子女士的女儿——笛小路美沙。”

     “笛小路美沙?”

     日比野警官镜片下的眼睛旋即闪烁着锐利的目光,金田一耕助也忍不住嘟起嘴唇,好似要吹口哨一般。

     “从他们两人当时谈话的态度来看……慎先生虽然有邀请函,可是却不打算参加。他在旧道遇见笛小路小姐,在那位小姐的要求下,才勉强答应去观赏那场音乐会。”

     “因此你特地到这里来告诉我们这件事?”

     近藤刑警开口问道。

     “是的。”

     “根本美津子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呢?”

     根本美津子胆怯地说:

     “是这样的……须藤先生来到这里应该是两点半左右的事,那个时间我刚好到隔壁邻居那儿借电熨斗,这里的电熨斗坏了……”

     “总之,当我到达这里时.根本女士并不在屋里,我又怕让慎先生等太久,所以就直接走进工作室。”

     “邀请函放在工作室的什么地方?”

     金田一耕助问道。

     “在茶几上面。”

     “当时工作室的门是锁着的吗?”

     “嗯,是锁匕的。”

     “你离开这里时也有锁上门?”

     “当然喽!”

     “然后你就带着邀请函到‘吉郎’?”

     “是的。”

     “你到达那里时,美沙小姐还在吗?”

     “她还在,看到他们俩坐在一起,我总觉得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

     “我听说慎先生和美沙小姐以前……曾经是父女关系。”

     须藤露出暧昧的笑容,然后低下头。

     “你把工作室的钥匙还给慎恭吾时,他怎么处理那把钥匙?”

     “根本女士也问我同样的问题。我把钥匙和邀请函一起放在桌上,慎先生跟我说声谢谢,我就离开‘吉郎’了,所以我不清楚他怎么处理钥匙。”

     “警官,这件事情可以问美沙小姐啊!”

     日比野警官点点头之后,一旁的金田一耕助接着说:

     “根本女士,昨天下午慎恭吾出门时穿的衣服,和今大早上你发现他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只有外套不一样,身上的长裤是同一条,昨天中午他并没有穿上工作服。”

     “帽子呢?”

     他不喜欢戴帽子。一般画家时常戴一种鸭舌帽,我曾经问他为什么不戴那种帽子,他笑着说他不喜欢那种东西。”

     (慎恭吾从须藤那里拿回钥匙后,大概直接放进裤子的口袋吧!所以那把钥匙才没有跟其他钥匙串在一起。

     如果是这样,接下来就必须找津村真二好好谈一谈了。)

     根据慎恭吾昨天卜午穿的外套口袋里找到的节目表内容来看,演奏会分成下午和晚上两个阶段,下午的时段从三点开始,这是作曲家和听众的座谈会时间。

     金田一耕助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是三点半,津村真二应该还在星野温泉。)

     “金田一先生,我们现在就赶去星野温泉,不知道你有什么安排?”

     “方便的话,我和你们一起去好吗?但是在这之前,我们不妨仔细调查一下这栋别墅。”

     “别墅里有什么东西?”

     “你们也一块儿来调查一下吧!”

     金田一耕助所说的“调查”,就是翻阅刚才飞鸟忠熙从书架上拿下来看的书。

     飞鸟忠熙看的两本书都是考古学文献,一本是“TheMaterialCultureofEarly,另一本是HistoryandMonumentsofUr,这两本书都是探讨美索冰达米亚古代文明的入门书籍。

     “金田一先生,这是什么东西?”

     金田一耕助没有回答,迳自翻开书本的末页给他们两人看,只见上面有一个鲜红色的私章:

     “这是飞鸟先生的藏书!”

     “问恶!看来他最近曾经见过慎恭吾。”

     “或许吧!我可不认为这本书是从去年一直借到现在。刚才飞鸟先生频频在工作室里找东西,大概就是在找这本书。”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他是认为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还是因为凤女士在场的缘故。不过我们从这件事可以知道,凤女士的四任前夫或许部和飞鸟先生有来往。”

     金田一耕助拿着《鸟尔的历史和遗迹》这本书不停地翻动着,不一会儿,他好象找到想找的部分,只见他露齿微笑道:

     “日比野警官,你看这个。这是楔形文字,是不是和刚才的火柴棒排列方式很像?”

     金田一耕助翻给日比野警官的是乌尔出土的粘土字板照片,上面刻着美索不达米亚的古代文字和楔形文字,看起来有点像火柴棒的排列方式。

     日比野警官睁大眼睛叫道:

     “金田一先生,你是说慎恭吾死前想以楔形文字表达什么吗?”

     金田一耕助笑着说:

     “不太可能,我不认为慎恭吾对楔形文字有如此高深的造诣。”

     “可是,飞鸟先生为什么对火柴棒的排列那么关心呢?”

     “这个啊……近藤先生。”

     金田一耕助趣味十足地说:

     “或许他把这些火柴棒的排列图案看成楔形文字了,他对古代东方的文明非常感兴趣,不论什么东西看在他的眼里,不是像美索不达米亚的楔形文字,就像埃及的象形文字;这好比热衷下围棋的人,只要抬头看到天花板上的凹洞时,就会把它想象成棋盘,哈哈哈!而且……”

     “而且什么?”

     “最近还有一位这方面的专家去拜访飞鸟先生呢!我想飞鸟先生之所以抄下火柴棒的排列图案,大概是想拿去请教那位专家。不知道那位专家看到这些火柴棒排出来的图形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哈哈……”

     金田一耕助一边抓着那头乱如鸟巢的头发,一边哈哈大笑。

     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则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对方。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41 PM
第9章 伪装行动



鱼儿上钩

     等等力警官和眼前这位老妇人无话不谈,老妇人并未察觉他是一名警察,但是等等力警官却对老妇人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等等力警官来到上野车站吵杂的月台时,一眼就见到这名老妇人。她穿着一身咖啡色系的无领洋装,腰间系一条纱带,手上拿一只黑色的购物袋,看起来七十岁左右,她就是笛小路笃子。

     笛小路笃子由继母带大,享受不到一丝亲情;嫁给笛小路泰为之后,又必须忍受丈夫花天酒地的个性,由于生不出子嗣,只好将妾室生的小孩接回家,当成亲生骨肉来抚养。

     她总是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在人前表露情感;尤其后来必须依靠媳妇的接济时,她的心因受到屈辱而变得像冰块一般冷硬。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十四日上午十点三十分左右,笛小路笃子在上野车站的上越线月台等候“草津温泉快车”,她原本就严肃的表情此刻愈发显得僵硬。明天是笛小路泰久的一周年忌日,笃子或许在想该如何替他举行法事吧!

     一位正在看报的乘客站在她身边的铁柱旁。那位乘客不时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昭和三十三年底阿久津谦三惨遭横祸的时候,警方把它当成一般的车祸事件处理。尽管警方至今仍在追查那辆肇事的车子,但这并不是搜查一课的工作。直到昭和三十四年八月,笛小路泰久在轻井泽一处水池意外身亡的事件发生时,阿久津谦三离奇死亡的事件才又浮上台面。

     轻井泽警局的近藤刑警到东京调查案情时,正好由等等力警官负责接待他,当时他们两人一起调查凤千代子的前夫们,以及最近可能成为她第五任丈夫——飞鸟忠熙的一切,那时候等等力警官就很想见笛小路泰久。

     这时,“草津温泉快车”到站了,乘客开始上车,等等力警官立刻跟在笛小路笃子的身后上车,而且他还非常成功地坐在笃子对面的座位上。

     列车缓缓驶离上野车站的月台时,等等力警官仍然找不到机会跟这名老妇人攀谈。他若无其事地望着窗外的景色,不久便从宽松的开襟衬衫口袋里取出一份报纸,在眼前摊开来看。

     笛小路笃子方才的苦涩神情已经消失无踪,又回复原来的严肃表情,而且还不经意地观察眼前这名男子。

     等等力警官身高一百七十四公分,长得还算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尤其他近来将花白的头发往左分,俨然一副重量级人物的派头。

     当列车驶离大宫车站的时候,笛小路笃子从购物袋里取出一样东西,她一不留神,东西竟滚到等等力警官的脚边。

     等等力警官弯身捡起来一看,原来是箱根著名的手工艺品——百宝盒。

     那是一个由八个火柴盒重叠而成的百宝盒,表面由白、黄、咖啡、深褐色和黑色的色板组合成几何图案;必须先拉开另一头的组合木片,再把这一头的组合木片推进去,然后以同样的方法再拉开、推进其他的组合木片,如此才能打开盒子,是个设计精巧的百宝盒。

     等等力警官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个百宝盒,过了一会儿,他微笑地将百宝盒递给笃子。笃子只是轻轻地点头致谢,没有说什么话。

     她把百宝盒收进购物袋,再从袋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等等力警官也将视线重新移回面前的报纸上。

     等等力警官瞥见笃子脸上有一抹来不及掩饰的狼狈神情,下一瞬间,她的脸上又回复严肃的表情。

     笃子手上拿着一本由某位著名女歌手主编的短歌杂志,她是这本杂志的编辑成员之一,每个月她的咏草(日本和歌、排句等草稿)都会刊登在封面上。她专心地看着杂志,并从袋子里取出一枝原子笔,在自己认为不错的歌谣上做记号。

     细心的等等力警官看出笃子的心思不在那本短歌杂志上。她不时地将拿着原子笔的手放在杂志上,两眼空洞无神,等等力警官知道她并没有在朗诵和歌,而是心底产生一股不安和恐惧。

     (这位老妇人到底在害怕什么?)

     等等力警官佯装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拿出三份报纸,之后还在高崎站买一个便当;而笃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等等力警官大快朵颐的样子。

     等等力警官非常满足地吃完便当后,把便当盒往座椅下一放,再喝杯热茶,然后将视线投向车窗外。

     不久,等等力警官突然想起一件事,起身从置物架取下一个黑色皮箱,从皮箱里拿出一本《轻井泽指南》的小册子。

     正当他在翻阅这本小册子时,笃子开口说:

     “对不起,请问……”

     (鱼儿终于上钩了!)

     “什么事?”

     “你要去轻井泽吗?”

     “是的。”

     笃子的眼中浮现一抹警戒的神情,接着说:

     “事实上,我……不好意思,请问你要去轻井泽的什么地方?”

     “南原。”

     “南原?听说是个好地方呢!那一带住着很多了不起的学者。”

     “嗯,那是学者们最喜欢的避暑胜地。”

     “你在南原有别墅吗?”

     “怎么可能!我连在轻井泽拥有别墅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在南原有别墅呢?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南原那边的南条诚一郎先生?”

     “他和UNESCAl(联合国教育科学文化机构)有关吧?”

     “是啊!我打算在南条先生的别墅休息两、三天,因为我的身体不太好。”

     “可是南条先生现在不是在瑞士吗?”

     “这就叫‘阎王不在、小鬼当家’。”

     “听起来很不错哟!请问你也从事法律方面的工作吗?”

     “是的。”

     等等力警官挺起胸膛笑说。虽然不知道笃子是否相信他的话,不过等等力警官倒是以“护法使者”自居。

     “嗯……我也要去轻井泽。”

     “你要去轻井泽的哪一带?”

     “我要去樱泽,想不到这次台风的威力这么强……今天早上我和孙女通电话的时候,她告诉我昨天晚上她吓坏了。”

     “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还有一个帮佣,不过也是个年轻女孩。”

     “这样的话,你一定非常担心喽?”

     “嗯,我真希望能早点赶回家,可是信越线已经不通了。”

     “国道十八号线好象也一团乱。”

     “所以我才改搭这班车,这条路线我还是头一回搭乘,总觉得有些不安。”

     “原来如此。”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41 PM
等等力警官终于明白笛小路笃子为什么会露出不安的神色。

     “我也是头一次搭这条路线去轻井泽。听说有巴士从长野原开往轻井泽不是吗?”

     “以前从草津到轻井泽有小电车通行,现在已经废除这条路线,所以长野原这个车站也是新建的。”

     “您不常旅行吗?”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您最远曾经到过哪里?”

     “其实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碓冰岭,所以,……对了,我去过凝岩浆,那应该算是最远的地方吧!”

     “哈哈!从长野原开出的巴士,就是从上州三原经凝岩浆到轻井泽。”

     “这么说来,我去的地方还算蛮远的呢!”

     笃子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打算在长野原叫计程车,如果方便,您就和我一起坐计程车好了。我坐到南原的人口,你也可以一直坐到轻井泽;从中轻井泽过去的话,会比从新轻井泽那边要来得近,您到了那一带也比较不会担心、害怕。”

     “这样……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怎么会呢?反正一个人坐车跟两个人坐车都一样。”

     “真不好意思……那么就照你的意思吧!”

     笃子事后回想起来,恐怕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她很少敞开心胸与人交谈,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让她有这么大的转变呢?

     天赐良机

     到达长野原时是一点三十五分,等等力警官和笛小路笃子走下简朴的月台,已经一点四十分了。

     “这些乘客大部分都要到轻井泽,如果我们不快一点,恐怕会叫不到计程车。”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当他们两人来到剪票口时,车站前的广场上停了一辆巴士,另外只剩一辆计程车在跟乘客交涉中。

     “夫人,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改搭巴士好吗?那辆好象是开往轻井泽车站的巴士……不管怎样,我都会送你回轻井泽。”

     但是天不从人愿,巴士居然已经客满了。

     正当笃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男子正要坐进刚才仅剩的那辆计程车。

     “啊!樱井先生、樱并先生。”

     “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的……啊!等一下!”

     “我去帮你叫那个人。”

     等等力警官对“樱井”这个姓氏颇感兴趣。根据警方的调查,飞鸟忠熙的女婿就叫做樱井铁雄。

     车上的男子一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禁纳闷地从车窗探出头来;等等力警官一看到那名男子,随即露出笑容。

     如果真是这名男子,他刚才还和等等力警官、笃子在同一节车厢呢!

     “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面那位妇人有事找你。”

     樱井铁雄从车窗内探出头来,一看见笃子便立刻打开车门下车。

     “你不是笛小路奶奶吗?快上车、快上车!”

     “对不起,突然把你叫住……事实上,是这位先生要陪我回轻井泽,结果却叫不到计程车。”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送你一程,上车吧!”

     樱井铁雄的态度相当和善。

     “那么就麻烦你了,我去搭巴士。”

     “哎呀!这样不是太……”

     “你也一块儿上车吧!请问你要到轻井泽的什么地方?”

     “我要去南原。”

     “这位先生说是要去南原的南条城一郎先生的别墅。”

     南条城一郎对等等力警官来说,像是一张有力的身分证明似的。

     虽然不知道樱井铁雄是否知道南条诚一郎的大名,不过他倒是对等等力警官更客气了。

     “南原就在轻井泽的途中,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那就打扰喽!我坐前座好了。对了,差一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等等力,请多多指教。”

     等等力警官一坐进计程车前座,不禁想起刚才看到笛小路笃子拿出来的箱根手工艺品——百宝盒。

     他们三人仿佛是百宝盒中的组合木片……在三个组合木片交互开启、关闭的过程中,里面究竟会露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42 PM
第10章 程式之谜



白桦营

     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警官、近藤刑警三人乘车离开矢崎时,那一带的积水已经减退不少,路旁丛生的杂草浮出水面,形成一幅沙洲景致。

     金田一耕助忽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星野温泉好象是在中轻井泽的北部?”

     “是的。”

     “那么笛小路去年投宿的‘白桦营’不就在前往星野温泉的途中?”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顺道过去看看。需不需要绕一大圈?”

     “那倒是不用。吉本,顺道去一趟‘白桦营’。”

     “知道了。”

     从矢崎开车到白桦营大约需要十二、三分钟,他们从旧道入口的圆形场地往六本过开去时,正好和笛小路笃子乘坐的计程车交错而过,但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之前金田一耕助经过“白桦营”的时候,那里因为台风过境而乱成一团,这会儿已经恢复原有的景观,东倒西歪的木屋都修理好了。

     在三十间木屋中央有一处公用的厨房,旁边有一间简餐店和管理室。

     金田一耕助一行人踏进快餐店,便看见两名学生模样的露营者隔着柜台和老板根津高谈阔论。

     “是凤千代子的丈夫……”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使金田一耕助、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面面相觑。

     根津看见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立刻对两名学生使眼色,并且说:

     “欢迎光临!近藤先生,听说风千代子的丈夫又死了一个?”

     近藤刑警朝那两名学生看了一眼说:

     “你的耳朵挺尖的嘛!不过老板,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以前,还是不要随便臆测比较好。刚才你们是不是在谈慎恭吾先生的事?”

     “老板,这些是什么人?”

     其中一名学生问道。

     “是警察大人。”

     其中一名学生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另一名学生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没有谈论这件事,再说我们也没什么恶意。”

     “你们对这次的事件知道多少?”

     日比野警官镜片下的双眼透出一道犀利的目先。

     “不,我们是在谈论去年那桩意外事件。”

     “哦?那你们对笛小路命案知道些什么吗?”

     近藤刑警插嘴问道。

     “没有啦!我们是因为昨天在轻井泽遇见一名奇怪男子……在说明这件事之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藤田欣三,我叫松村胜,我们两个都是Q大的学生,平时喜欢凑热闹。”

     “胡说!你喜欢凑热闹并不代表我也跟你一样。”

     “好了,你们两个究竟喜不喜欢凑热闹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想知道关于去年那个案子,你们究竟知道多少。”

     藤田欣三故意摆出一副苦瓜脸,在用字谴词上非常谨慎。

     “我们原本在谈论昨天在轻井泽遇到一名奇怪男子,之后听老板提到,我们才想起来那个人就是田代信吉,他是艺术大学音乐系的学生。”

     金田一耕助一听,不禁看了这名学生一眼。

     “田代信吉?他又是哪一号人物?”

     “近藤警官,你可真健忘!去年离山不是发生一起情侣殉情的事件吗?那个被救活的男子就是田代信吉。”

     老板一边擦拭柜台,一边说着。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个男的怎么了?”

     “当时你只在意笛小路溺毙的事件,所以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田代信吉是在去年八月十六日跟一名女子殉情,而笛小路的尸体也是在那一天发现的,前天晚上田代信吉就住在这里。”

     “这么说,他那天和笛小路在一块儿喽?”

     近藤刑警的情绪跟着激动起来。

     “嗯,而且那天晚上笛小路离开这里之前,这两名学生还看见笛小路和田代信吉在对面的山丘上聊天呢!”

     “今年你们也在轻井泽看见田代信吉?”

     这是金田一耕助提出的问题。

     藤田欣三一边打量金田一耕助,一边回答:

     “是,昨天见到的。”

     “在什么地方?”

     “星野温泉。”

     一旁的松村胜答道。

     “星野温泉正在举行现代音乐庆典,昨天中午田代信吉出现在座谈会上,他还是一脸酷样;我跟藤田说,他该不会又想旧事重演吧!”

     去年八月十六日下午,田代信吉和小宫雪在离山殉情,结果小宫雪死了,田代信吉获救,后天就是小宫雪去世一周年的忌日。

     虽然金田一耕助不知道田代信吉后来怎么样了,不过从小宫雪的遗书中得知两人是协议一起殉情的。解剖报告说小宫雪原本就有严重的胸腔疾病,因此田代信吉才没有被起诉。

     “你们有没有问田代信吉住在什么地方?”

     “没有,我们并没有交谈,何况也跟他不熟,只知道他是去年那桩殉情事件的男主角。”

     “我们喜欢凑热闹,所以去年一听到离山那里发生殉情事件时,我们便跟着救难队去看情况,才知道他跟我们一样住在‘白桦营’。”

     “在田代信吉殉情的前一天晚上,你们还看见他和笛小路在交谈?”

     日比野警官终于开口问道。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笛小路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凤千代子的前夫。”

     松村胜直截了当地回答。

     “可是刚才你们不是跟老板……”

     “不、不,事情是这样的。”

     由于松村胜的口气不太好,藤田欣三连忙制止他,并代为发言:

     “那天晚上是十五日,也就是孟兰盆会,轻井泽这地方到处都有舞祭。于是我们这个营区想办一场营火晚会,当时老板也跟我们在一起。”

     “我不只跟你们玩在一块儿,那时候我还是赞助者呢!”

     “当然啦!平常叫你请客简直比登天还难。”

     “你给我闭嘴!警察大人可是很严肃的……”

     老板也加入谈话的行列。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43 PM
“笛小路和田代信吉……当时我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过我拒绝让那两人参加营火晚会,因为晚会才刚开始,笛小路就已喝得烂醉如泥。其实稍早我邀他参加晚会的时候,他就已经喝醉了,那时他一个人躺在木屋里睡觉,他一边念念有词,一边还用生锈的钉子在床头前的木板上刻字;后来,他还在木屋里抱着一瓶威士忌喝得醉醺醺,因此……”

     突然间,近藤刑警插嘴道:

     “你说笛小路在木板上刻字?”

     “嗯,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捡到生锈的钉子。”

     “老板,笛小路当时住哪一间房?”

     “他住十七号房。比他晚到的田代信言则住在他隔壁的十八号房。”

     木板上的字迹

     根津之所以对他们住的房间记忆深刻,是因为这两人的举止十分诡异。

     “那个房间现在还保留着笛小路刻的字吗?”

     “是啊!一直都留在那里,你们要看吗?”

     “待会儿再看,你继续说下去。”

     在近藤刑警的催促下,藤田欣三接着说:

     “营火晚会开始后,大伙渐渐喝醉了,并开始扯开嗓门高唱:‘一头大象踏进蜘蛛巢……’只有那两个人一直待在对面的小山丘上聊天。从那个时候起,我一直很注意他们两人……那天晚上雾很浓,不过当我爬上小山丘的时候,还能清楚地看见天边的星星。”

     “你爬上小山丘做什么?”

     “我只是想邀他们两人跟大家一块儿热闹、热闹嘛!”

     “结果却被对方一口回绝了?”

     “是啊!就是这么回事。”

     藤田欣三苦笑着说。

     “笛小路怎么拒绝你?”

     “他说:‘不了,多谢你的好意。’我则继续游说:‘大家聚聚、热闹一下嘛!’他却回答:‘我跟田代都没有兴趣。’”

     “他们两人究竟谈了些什么?”

     “我没听到,因为他们一听到我的脚步声就不说话了。”

     “你真蠢,为什么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呢?这样一来,不就可以告诉警察大人一些讯息了吗?”

     “哈哈哈……是啊!”

     “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我回到晚会现场,连笛小路什么时候离开我都没注意到,而且也没跟田代说过话。我只知道这些了,报告完毕。”

     藤田欣三离开吧台的座椅,站到日比野警官面前行个举手礼。

     “主任,我们要不要去十七号房看看?”

     昨晚投宿的旅客不多,十七号房正好空着。

     投宿的旅客都笑称这里是“狗屋”,因为它的空间没有比狗屋大多少。每间木屋都以四根柱子将屋子架高,入口处是一扇木门,里面大概只有三叠大小;屋外有木板阶梯连接到屋内的地板,一共有三阶。

     一行人走上阶梯,打开简陋的木门,里面的木板墙和地板透出一股霉气;杂草从地板的小洞冒出来,风一吹过去,整间屋子感觉凉飕飕的。

     屋里只有一扇采光用的窗子,光线非常阴暗。

     “藤田,笛小路的头睡在哪一边?”

     “他的头睡在左边,然后以左手当枕头,右手在木板上刻了。”

     金田一耕助拿出打火机给日比野警官。

     “啊!谢谢。”

     日比野警官藉着打火机的微弱光线,弯着身子四处察看。

     “金田一先生,是不是这个?”

     “在哪里?”

     “这里刻的好象方程式之类的东西。”

     笛小路泰久所刻的字体歪七扭八,书写方式是从左到右,看起来相当吃力,不过勉强还能读得出来。

     A+Q≠B+P

     “A加Q不等于B加P……这样念没错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金田一耕助弯身看着刻在木板上的字。

     “近藤先生,你觉得应该怎么念呢?”

     “我跟主任一样,就是A加Q不等于B加……可是,这究竟代表什么意思?金田一先生,你见多识广,真有这种方程式吗?”

     金田一耕助用手抓了抓后脑勺说:

     “这……我才疏学浅,不知道这是什么方程式。不过,日比野警官,去年笛小路发生意外后,你调查过这间木屋吗?”

     “有的,可是并没有发现木板上刻着这一行方程式。”

     “A+Q≠B+P?”

     近藤刑警又低声重复了一次。

     “笛小路究竟想表达什么?主任,笛小路有没有刻下其他字迹?”

     “有了!”

     日比野警官藉着打火机的亮光,在前述方程式的下方发现一些相同的刻痕,这些刻痕比刚才的方程式列不清楚,象是不小心刮到似的。

     金田一耕助与日比野警官仔细看着那些刻痕,好不容易才研究出来。

     SasukeSasukeSasuke

     地板上刻着这些字,而且字体越来越小。

     “金田一先生,好象只能读成Sasuke。

     “是啊!这些刻痕的确只能这么念。”

     “从第一个字母是大写来看,会不会是一个专有名词?Sasuke……佐助……主任,这次事件的关系人中,有没有人叫‘佐助’?”

     现场没有一个人对“佐助”这个名字有印象。

     (笛小路泰久在临死前留下这样的字句,算是他的绝笔书?还是酒醉时的信手涂鸦?而且……他在刻下这些字迹的同一天中午曾经见过津村真二,并在电话里威胁凤千代子,说他从律村真二那儿听到一些事,若凤千代子不跟他见面的话,他打算把这些事告诉飞鸟忠熙。

     事情若真是这样,眼前这道方程式和“位助”这个名字是否和命案有关联?)

     金田一耕助正在思考这些问题时,日比野警官也想着同样的问题。

     “笛小路为什么非要跟津村见面?近藤,你去叫鉴识人员来这里拍照存证,不……我看还是把这块木板拆下来,当做证物好了。”

     “是,反正这里也不是什么高级地方。”

     “还有,我去隔壁十八号房看一下,这段期间,你到前面去问那两名学生田代信吉长什么样子;另外……金田一先生,后天就是田代信吉殉情的纪念日,不知道他会不会去离山吊唁那个死去的女人”

     “我也正在猜测。”

     “如果真是这样,他现在应该住在轻井泽的某处。要是我们能找到田代信吉,或许可以从他那儿得知笛小路究竟跟他说了什么事。”

     “主任,报章媒体都报导过那件殉情案,说不定他已经改名换姓了。”

     “所以才要你去问田代信吉到底长什么样子啊!他今年应该不会住在这个营区,像他那样的年轻小伙子也不会住高级饭店,或许是住在比较便宜的小旅馆里。总之,首要之务,便是尽快找到田代信吉。”

     “那我们还去不去星野温泉?”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啊!我想金田一先生应该会跟我一起去吧!”

     田代信吉去年投宿的十八号房里并没有什么重大的线索,它跟十七号房一样,地板和墙壁四周都被早上的豪雨淋湿了。

     日比野警官一走出十八号房就抓住根津,与他交涉拆下那块木板,带回警局当作证物。根津一脸为难,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那两名学生则一脸好奇地听他们两人对话。
作者: 巫蛊娃娃    时间: 2012-4-2 09:43 PM
这时候,金田一耕助突然叫道:

     “老板!去年发生那件命案之后,十七号房有人住过吗?”

     “当然有,那个人又不是死在这个房间。”

     “投宿旅客的姓名、地址,你都有保存下来吗?”

     “我可以拿给你看,可是……”

     “不方便吗?”

     “不,只是我不敢保证在这里投宿的人是否都填写真实姓名、地址,就像现在这两名学生……”

     “哎哟!我可都是据实填写。”

     “那又怎么样?藤田欣三不就是个假名字,你这家伙不是某重大案子指名要找的人吗?”

     “你竟敢掀我的底!”

     金田一耕助不理会那两名学生,转身对日比野警官说:

     “日比野警官,我们是不是可以请老板提供去年夏天那件命案之后,住在十七号房的房客名单?”

     “金田一先生……”

     日比野警官原本想要说什么,却突然话锋一转,说:

     “老板,这位先生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就照他说的去做。”

     接下来,他们乘坐的车子驶离“白桦营”。

     “金田一先生,你怀疑在那次事件之后,会有跟命案有关的人住在这里吗?如果真有人住这里的话,又会是谁呢?”

     日比野警官想了一会儿,突然神情错愕地低语着:

     “会是津村真二吗?”

     “这个部分要仔细调查一下,也要对那些刻字详加调查。”

     “你是说其他人有可能在刻字上再加一些笔划?”

     “这个得交由专家鉴定之后才知道。你决定将木板拆下来交给专家鉴定的作法,我个人非常佩服。”

     日比野警官受到金田一耕助的赞美,顿时沉默不语。

     沉默一会儿之后,金田一耕助首先开口说:

     “日比野警官,关于田代信吉这个人,我也认识他……”

     “金田一先生,你……为什么?你们是朋友吗?”

     “有件事你大概没听说过。去年发现田代信吉和小宫雪殉情的人就是我,当时我把名片递给刑警之后就离开了……”

     “是你?”

     “是的,去年这个时候我也在轻井泽。八月十六日下午,我一个人爬上离山,爬到山顶时天气还不错,我无意中发现一个洞穴,洞里全都是蝙蝠。后来我听见隆隆的声音,因为天气将要转坏,我急忙走下山,当时雾气已经开始笼罩我的四周,就在我下山的途中,遇见那两位上山的男女,我提醒他们这时候上山很危险,可是他们不理会我的劝告,依旧往山上走去。”

     金田一耕助稍微喘口气,继续说道:

     “我继续走了五分钟左右,雾气越来越浓,我还坐在路旁的大石头上等他们下山,可是始终不见那对男女的踪影,于是我决定上山去找他们。当我到达山顶时,整个人置身在浓雾中,我忽然想起先前发现的洞穴,因此前去一探究竟,发现那对男女躺在洞穴里,女的已经断气,男的还有脉搏……”

     车子刚穿过南原的平交道旁,朝国道十八号线西向疾驶。

     “后来你怎么处理?”

     “我立刻下山,在‘白桦营’附近拦了一辆空车车直奔警察局。不料后来又发生笛小路事件,警局内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当时我把详细情形告诉一位刑警,还留下一张名片给他;名片上是我暂住南原的地址,你认识南条诚一郎律师吗?他是我的同乡长辈,最近两、三年我每到轻井泽,都会住在他的别墅里。”

     “原来如此。”

     “我在名片后面写下南条别墅的电话号码,然后交给刑警。当时已经四点半多,我以为警方会跟我联络,所以就待在别墅里不敢出去,可是我一直没接到警方的电话。傍晚七点左右,有位做生意的老板来南条别墅,因为他说话非常大声,我才知道在离山发现的那对殉情男女,女的已经死亡,男的转往医院治疗,于是我安心地搭上七点五十四分的‘丸池’号回东京。

     之后,我从报纸上得知获救的男子是艺术大学音乐系的学生田代信吉,女的原是歌剧院的团员小宫雪,离开剧院之后,从事应召女郎的工作。”

     “若不是你告诉我这件事,我还不知道你就是那桩殉情事件的发现者呢!”

     “后来我还问南条夫人警方有没有跟我联络,答案是没有。”

     根据后来的调查,金田一耕助当时接触的那位刑警在指挥救难队攀爬离山的途中,不小心把名片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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