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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出嫁从夫系列~~[古灵] [打印本页]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6 07:22 PM
标题: 出嫁从夫系列~~[古灵]
第一章 指婚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轼·水调歌头


  在这幽静且令人昏睡的夏夜里,温暖的清风徐徐吹拂,在深黝的天空中,高挂的满月洒下一地的清辉;玉兰花香在风中飘扬,海棠、牡丹在月下怒放;游廊曲径、雕窗镂刻的万春亭下,点点银光在粼粼水波中闪烁着,碧水淙淙、清流潺潺,煞是幽雅宜人。

  今晚原该是一个宁静、安详的夜……吧?

  “大姐,不要这样……”

  “放手!不要拉我!”

  树叶形小湖泊旁的灌木丛中,一个口中咬着芦苇的年轻人缓缓抬起上身,面色不豫地转头望向嘈杂声的来处,他想看清楚是哪个杀风景的欠扁家伙,居然胆敢破坏他享受这个平和宁静的夜晚。

  在皎洁明亮的月光下,三个旗装打扮的小姑娘正拉拉扯扯地往湖边走过来。

  “大姐,我们快点回去吧!在这儿胡乱闯若被抓到会很惨的耶!”右边一个纤柔的小姑娘小小声地哀求着。

  “小心点儿不就行了!”中间那名高佻身材的亮丽姑娘用力扯开拉着她的手。

  左边那位美艳丰满的姑娘则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要怎么样嘛?想死也不要拖我们一起下水啊!”

  “不去掉这身脏污,我死也不回去!”高挑姑娘怒声叫着,并大步往湖边走去。

  “嘘……小声一点,大姐,求求你小声一点吧!”纤细姑娘急步跟上去。

  “你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丰满姑娘幸灾乐祸地说:“没事跟她们斗什么嘴?活该被扔了一身泥,你……”

  “你少幸灾乐祸,说不定明天就轮到你了。”高挑姑娘来到湖边,低头审视身上的脏污,“扣儿,你还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弄点水来帮我擦干净。”她颐指气使的命令道。

  “哦!好,”纤细姑娘忙趴到大石头上,把一条手绢儿往湖里浸了浸,起身拧干来到高挑姑娘身前细细的擦拭着。

  丰满姑娘款腰扭臀地慢慢行向前来。“没有用啦!不过是越搞越糟罢了。”

  猛然抬起头来,高挑姑娘正想破口大骂,扣儿赶忙轻唤一声,“大姐,您别生气,这么看好不好?我们两个衣服对换一下,我的衣服虽然不是顶漂亮,至少是干净的。”她体贴的建议。

  高挑姑娘蹙眉想了想,又低头看着自个儿身上去不掉的污渍。

  “好吧!那你还不赶紧脱下来。”

  扣儿左右看了看,然后,她往刚才那个年轻人藏身之处旁的百年巨柏走过去。

  年轻男子不自觉的往隐密处又缩进去一点,说好听点儿,他是怕吓着三个小姑娘,但实际上,他却只能将心思暗藏在心底。

  在明亮皎洁的月光照耀下,一张精致的、虽算不上顶美却是颇为清秀的小脸蛋儿,清清楚楚地映入他的星眸里。

  远山般的黛眉下,嵌着一对清若秋水的凤瞳,悬胆般的瑶鼻,樱桃小嘴儿,再配上玲珑娇小的个子,如此雅致的娇靥再配上那副憨态的神情,着实令人心弦荡漾。

  丝毫不知有人在暗处窥视的扣儿就停在年轻人身前不远处,就着古柏粗大树干的遮掩褪下了长袍,若不是因为此时已是半夜二更了无人迹的时刻,又若不是因为不尽速解决高佻姑娘穿的问题,她恐怕会没完没了,所以,她才大着胆子在这理应是无人的御花园内宽衣解带。

  “把内衫和衫裤也脱下来给我,”高佻姑娘在另一棵大树下叫着,“我的有点儿湿了。”

  “哦!”扣儿听话的把衫裤,内衫全都脱下来交给丰满姑娘,然后,以双手环胸遮掩住仅着肚兜的上身,她那如藕般的光裸粉腿则不安地紧夹着,不知为什么,直冒火的她总是觉得在暗处似乎有一双狼眼在一旁虎视眈眈,令她感到冷飕飕的。

  隐身在灌木丛中的年轻人双眸炯炯发亮地紧盯在扣儿莹白如雪、柔嫩如丝的娇躯上,先前他的不悦早已不翼而飞。

  “无论如何,我这次非选上不可。”高挑姑娘边抚平长袍上的皱褶边咕哝的宣示自己的决心。

  “我也是,我可不想回去嫁给那只大黑熊,”丰满姑娘把肮脏的衣服递给纤细姑娘。“听说他有虐待狂,他的前三个老婆好像都是被活活折腾死的呢。”

  扣儿安静的穿上肮脏的衣物。

  “瞧你这副德行,大概是选不上了,”丰满姑娘打量着扣儿,“那就只好麻烦你替我们嫁给那个大黑熊罗!”她幸灾乐祸的说。

  隐身在暗处的年轻人不禁攒眉,她要嫁给那个有虐待狂的大黑熊?

  “我知道,二姐。”扣儿平静地回道,她一向就没有说话的余地,这会儿也会同样逆来顺受的接受她的命运。

  “这样也好,”丰满姑娘拉起扣儿的手往高佻姑娘那边走去,“爹就不必再费心思帮你找婆家了,你也十四岁了,早一年嫁出去也没什么不好,刘家的翠珊在十二岁就嫁人了呢!”

  才十四岁?年轻人忍不住双眉高挑。凛然的正义感油然而生,虽然适才他偷窥人家换衣服时,好像没用到这玩意儿,但……

  这两个姐姐是怎么搞的?光顾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却残忍地把自己年幼憨实的妹妹往地狱里推!

  三个小姑娘相偕走向顺贞门。

  “我告诉你,如果他欺负你,你就忍一忍,真到不能忍时再来找我,我想到时候我至少也会是个贵人了吧?”高佻姑娘大言不惭的说。

  “贵人?哈!算了吧!我起码也是个妃或嫔,还等着你来伺候我哩!”丰满姑娘也不甘示弱的表白。

  “哼!你以为你想当就能当了吗?你何不……”

  年轻人凝视着逐渐走远的三个身影,脑海中全是刚才他极目所见的那张娇憨老实的秀丽脸庞,“扣儿”吗?良久,他似乎下了决定,毅然起身往坤宁宫走去。

  清康熙十九年仲夏夜,一排长长的车队在宫城北门外缓缓的前进,这是清朝一千次的选秀女活动,汉、满、蒙各旗需将旗内十四至十七岁的女子送上专车运往皇宫,在夜间由太监首领主持初,复选,合格的才送进后宫供皇帝,皇后挑选。

  清朝开国功臣汉军佟养真的玄曾孙女佟扣儿,是现任兵卫骁骑营佐领佟安振的庶出三女,而她那身为四妾的老实母亲,总是默默地承受佟安振的正妻、二妾、三妾百般欺凌,承其母性同样憨厚的扣儿,从来不会反抗兄弟姐妹们对她的颐指气使。

  两年前母亲过世后,扣儿更是比婢女还不如地被家人使唤着。

  因为,府里的人口多,开支大,所以,佟家只请得起五,六个佣妇奴仆,于是,成天只见扣儿奔过来、跑过去地忙得团团转,简直比奴仆还要忙碌,她不但两只小手长满了老茧,一天三餐也只能简缩成一餐,只有在半夜三更,再也不会有人使唤她时,她才能得闲到厨房里找点冷食剩菜填填肚子。

  可是,她从来不曾抱怨过,总是不吭声地默默承受一切。只因娘曾告诫她,在家从父——如果爹爹要刻薄她,她也只能逆来顺受。

  而这样的忍气吞声尚且不够,做父亲的佟安振为了巴结上司,竟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许给了都统巴额图。那巴额图是个出了名的变态,寻常人家避之犹恐不及,只有佟安振却是急巴巴地撅了上去,双手奉上自己的女儿,简直是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就是为什么佟玉儿和佟月儿两人急着被选入宫的原因之一,当然,以她们两人的美艳姿色,要进宫实非难事,她俩早打好如意算盘,就算只是捞个宫女做做也行,她俩深信,只要进了宫,哪怕没有机会往上爬?

  至于容貌只属中等的佟扣儿便成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预期中的牺牲品罗!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这是娘的谆谆教诲,所以,爹爹要她嫁,她便嫁;夫婿要她死,她也不能逃,娘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扣儿每每在夜深入静时,总是这样无言的问自己。

  三个小姑娘匆匆忙忙回到复选的队伍里。直到近午时才轮到佟扣儿,当然,佟玉儿和佟月儿都如先前她俩预期地通过复选,到坤宁宫外等候见驾了。

  扎着朴实的两条长辫子,泥泞满身的长袍拖地,扣儿低头伸手要接过牌子,太监公公却在递出牌子的半途停住了,扣儿奇怪地抬眼偷觑,只见一个小太监俯首在一脸讶异的太监公公耳旁低语。

  “你确定是她?”太监公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着这个实在不怎么吸引人的扣儿,她长得是还可以啦!可惜不懂得打扮,可能是她根本没期望自己能入选,再加上她一身脏兮兮的模样,让人连瞄一眼都嫌多余。

  “闺名扣儿,今年十四岁的就没错了。”小太监回道。

  太监公公仔仔细细地再看着手中的牌子,“兵卫骁骑营佐领佟安振三女佟扣儿,年十四岁”,没错,还真是她!

  于是,一脸茫然的扣儿也被带到坤宁官外候驾了。

  怎么会这样?扣儿百思不得其解。

  坤宁宫偏殿内,方面大耳,长相端正的康熙与皇后赫舍里氏、惠妃纳喇氏,毅惠贵妃佟佳氏、淳怡贵妃瓜尔佳氏以相同的好奇眼光打量着跪在跟前的扣儿。

  “原来这就是常宁自己看中的福晋啊!”康熙喃喃道:“真奇怪,朕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是没人听他提起过。”皇后说道:“前些个日子,太皇太后还提起要把海珠指给他,可他却直说还不想娶老婆,等他满三十了再说。怎么才不过几天的功夫,他又变了个心思,还把人都相好了?”

  “她不过是个佐领的庶女,配得上睿王爷吗?”惠妃这么说是有私心的,她一心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给睿亲王,她不想让别的女人先行抢走了。

  “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康熙沉吟道:“打从他十八岁艺满下山回京后到现在,这么些年来,有多少次太皇太后跟朕都想帮他许件婚事,更别提不知有多少亲王、郡王为他们的格格、郡主们上朕这儿不断说合。可是,不管朕说尽多少好话、狠话,就差没下旨召告天下,而他却老当朕在唱大戏,每回朕还没唱……呃!说完,他就拍拍屁股走人,根本就不把朕这个皇上看在眼里嘛!”他想到此还龙心不悦呢!

  皇后忍不住暗笑,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睿亲王才会如此无礼。

  “太皇太后还一直担心他是否想一辈子独身,老叫朕催他,朕也催啦!可他不听,朕又有啥法子?”康熙叹息着摇摇头。“即使如此,朕仍不愿意强他所难,朕了解得很,别看他老是一副温温吞吞的样子,好像挺随和似的,一旦惹火了他,连朕也拿他没辙呢!”

  淳怡贵妃瓜尔佳氏笑道:“所以,他一表示要娶福晋,皇上就忙不迭地答应了是吗?”

  “那可不!”康熙也笑了。“只要他肯娶,就算是庶民也不打紧,一切都可以另外想办法解决的,况且,现在只是她出身高低的问题而已。”

  “她的出身也不算低啊!皇上,”毅惠贵妃佟佳氏提醒道:“您忘了,她的玄曾祖父乃是我朝开国功臣,汉军镶黄旗都统佟养真呢!”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6 07:23 PM
“是喔!朕还真给忘了,”康熙恍然大悟。“这样的出身不算低,嗯!真不算低呢!”

  “好了,皇上,可以让人家起来了吧?”皇后说:“她已经跪了许久了,若让睿亲王知道了,岂不心疼死了?”

  “哦!对、对,”康熙赶忙叫扣儿起来,“起来吧!佟扣儿。”

  “谢皇上,”扣儿规规矩矩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连头也始终低垂着。

  好奇的皇后忍不住说:“你把头抬起来,好让皇上仔细瞧瞧啊!”

  每个秀女一进来,虽然都是拘谨慎行,但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出色娇容,期望能得到皇上的恩宠,一朝有机会飞上枝头作凤凰,怎么这个小女孩儿却是这般畏畏缩缩的?她真有那么见不得人吗?皇后不禁在心中暗忖。

  似乎犹豫了一下,扣儿才慢慢抬起头来,胸口还扑通扑通地跳着,她实在不明白,别人都是一堆人一起进来面圣,为什么只有她是单独一个被唤进来呢?

  她怯生生地望着那个宛如观音般圣洁美丽的皇后,至于坐在旁边的皇上,她可是连眼角也没敢去觑一下。

  因为,她早早就听说过,做皇帝的都很喜欢砍人的头,她可不想多瞄了几眼就连脑袋也给瞄掉了。

  康熙暗暗点头,这小姑娘虽不算顶美,却也清丽可人,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个憨厚老实的人。

  “佟扣儿,朕要把你许给睿亲王,你可愿意?”

  “嘎?睿……睿亲王?”扣儿骇然愕住,这是怎……怎么一回事啊?他们不是选她进官来干些粗活、杂事或是伺候哪位娘娘的吗?

  瞧着扣儿一脸的惊愕,皇后不觉疑惑起来,“难道你不认识睿亲王吗?”

  是了,一定是认错人了!扣儿赶忙摇摇头,别说认识,她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号呢!

  “那……”皇后略一思索。“你最近可有见到什么年轻人?”或许他俩是见过却不相识?既然常宁知道她这么一个人,总该是他见过才中意的。

  年轻人?那倒是有,还挺多的呢!扣儿一想,连忙点点头。

  “哦,都是些什么人?”皇后往前倾了倾身子,打算弄明白他们相识的经过。

  “我大哥、二哥、三哥,长工佟福,佟禄,佟寿,爹爹的贴身仆侍……”

  “停!”皇后蹙眉瞄了一眼啼笑皆非的康熙,“本宫是指……除了你们府中的人以外。”这样讲,总该明确多了吧!

  扣儿又仔细的想了想。“有啊!送柴的福顺、送米的小黑仔,还有护送我们来宫里的护卫、执事员司,挑选秀女的小公公……”

  “够了!”皇后揉揉太阳穴,老天!她们两人简直是鸡同鸭讲嘛!

  那个堪称文武双全的睿亲王,真的会中意这个没有脑筋的小笨蛋吗?或者……是搞错对象了?

  康熙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他马上传来门外的太监并吩咐几句,太监立劾衔命离去。

  扣儿不安地偷觑着不断低声交谈的皇上和皇后,又瞄瞄同样互相低语的两位贵妃娘娘,而那位惠妃眼中射出两道隐含敌意的锐利目光,更是令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刚才说错什么了吗?可是,她说的都是实话啊!难道他们不喜欢听实话?可是娘曾再三对她耳提面命,说谎话将来会下割舌地狱的!所以她向来谨遵教诲,可现在该怎么办?扣儿惶然四顾想寻求帮助。

  当然,她什么也没找着,只除了产生更多的困惑与无措。

  片刻,那位太监便回转来报。

  “回禀皇上,王爷说佟姑娘并不认识他,但是,王爷认识她,而且打定主意要娶她,请皇上成全。”

  康熙和皇后不禁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康熙才又问:“你……可有喜欢的人了?”常宁可千万别硬要夺人所爱才好。

  “有啊!”扣儿老实说道。

  康熙不由得挑高双眉。“哦?”他实在不敢相信,常宁竟然会做这种缺德事!

  “我爹,我大哥、二哥、三哥、大弟、二弟……”扣儿一一的数道。

  “算了!”康熙喃喃道:“朕根本不必多此一问……”他听得头都大了。

  皇后若有所思地瞧着那张娇憨的茫然面孔,“或许,皇上,这正是睿亲王看上她的缘故。”

  “呃?”康熙听得一头雾水。

  “您瞧,她不是既老实又天真得可爱吗?”皇后微笑着,“她还真是越看越惹人疼惜呢!”

  康熙细细打量了扣儿一会儿,最后终于决定认同皇后说的话,否则,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常宁这种特异的举止了。

  “好吧!那就这样,”康熙正言道:“佟扣儿,朕把你许给睿亲王为福晋,后天便是七夕,朕会在长春宫为你们主婚,三天后你们再回睿王府。”

  管它来不来得及,仓不仓卒,反正,一切都不必多计较,先让常宁娶了亲再说,免得万一多拖两天,他又要临阵反悔了,而若要等他下次再心血来潮,不知道又要盼到哪年哪月了!

  扣儿小嘴儿微张,却是一声也发不出来,她惊诧地瞪着康熙,他不是在说真的吧?

  “扣儿,还不快谢恩!”皇后轻斥道。

  蓦然惊醒,扣儿忙趴伏下地,“谢皇上恩典。”

  可是……我不是要进宫作宫女的吗?扣儿困惑茫然地看着地上,满心不解。

  大婚前,暂居毅惠贵妃佟佳氏栩坤宫的扣儿,胡里胡涂地被带到东殿住下,又莫名其妙地享受了一顿丰盈的美食。

  奇怪!这会儿又不是午夜,应该不是她用膳的时刻吧?扣儿在心中暗忖。

  独自坐在大得惊人的东殿寝室里,她瞪肴桌上热呼呼的精致且丰盛的膳食,口水差点泛滥成灾,若是让它流了出来,恐怕会淹没了整个翊坤宫,所以,她拼命的往回吞咽,只等着有人来进餐时,她便可举着解馋。

  如果眼睛能吃东西,桌上的食物早就被她解决得清洁溜溜了,可是,没人让她动箸,她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直到准备撤走残肴的宫女讶异地询问她为何不用膳时,扣儿才张大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随即在宫女的膛目瞪视下,她动者挟食,以狼吞虎咽的方式填饱她可怜的肠胃。

  紧张了一天,刚用过膳后不久,扣儿便躺在轻软的被窝里沉沉入睡,临睡前她仍兀自想着,宫里究竟与民间不一样,连个小小的宫女也能睡这么舒服的床。翌日一早,她照样清晨即起,擦桌扫地、浇花除落叶,忙得不亦乐乎。

  睡了个好觉,扣儿自觉“清醒”了许多,她认为昨天应该是她太紧张、太劳累了,所以,才会听错了皇上的旨意。她十分肯定自己是被分派到贵妃这儿来当宫女的,因此,当然是要尽心尽力的干活罗!

  直到毅惠贵妃要到永寿宫向太后请安,临离去前谆谆地告诫她。

  “这些事儿就让宫女们去做,明儿个你就会是睿王福晋了,可别失了你的身分。”

  扣儿呆愣了好一会儿,长了茧的小手又忍不住拿起抹布到处擦拭,她早已习惯了劳动不停,让她闲闲地坐在一旁啃指甲,实在令她无法适应。

  睿王福晋?她没听错,她真的要嫁给睿亲王了?可是……为什么是她?论长相,轮不上她;说魅力,她一无所有;谈家世,她连边儿也沾不上,而且,她压根儿也不认识那个睿亲王耶!可听他们的讲法,似乎是人家看上她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百思不解地猛力擦着已经光亮如镜的桌面,擦着擦着,人也陷入沉思中。她丝毫没有察觉一道硕长的身影已晃进东殿里,而且还大大方方地坐在太师椅上。

  会不会是……搞错对象了?对!准是这样。那……

  要是那个什么王爷的把我娶过门后,才发觉我不是他要的福晋……扣儿难过的胡思乱想着。

  万一,愁眉苦脸的扣儿开始臆测,做王爷的是不是也喜欢要人的脑袋啊!

  “在想什么?”

  “我在想……”扣儿用力搓着桌面,抹布被她绞得死紧。“做王爷的是不是也喜欢要人的脑袋呢?”她很自然的回话。

  一阵低沉的男性嗓音失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怎么能不想?要是那个王爷娶我过门后才发现搞错人了,恐怕非要砍了我的脑袋才肯作罢!”扣儿伤脑筋地说:“或许……我该先去提醒他一声,他……”

  咦?她在跟谁说话?

  扣儿猛然抬头转向声音的来处,一个笑盈盈的年轻人手肘支在椅靠上,撑着下巴望着她。

  扣儿从霍然惊吓的神色转瞬间又变成发起怔来,她呆呆地盯着那个年轻人看得出了神。

  他微微一笑,“你干嘛这样看我?”年轻人问。

  “你长得真好看,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男人,”扣儿老老实实地说。“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看你,我娘要是还在世,一定会骂我没规矩、不遵从礼教,可是没办法,我的眼睛就是移不开。”

  没规矩,不遵从礼教?不只是这么简单吧?她都快要嫁人了耶!还这样盯着这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男人猛瞧,她的老娘恐怕会从坟墓里爬起来跳脚了。

  其实,扣儿没说错,他长得真的很好看,不但英挺俊美、神采飞扬,而且气度高贵,倜傥不群,他一身雪白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6 07:23 PM
的长衫潇洒而飘逸,衬得人如玉树临风般,俨然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而最能令姑娘家着迷的地方,是他那双入鬓剑眉,那双睫毛长长的扇呀扇的,星目清澈而深邃,鼻子直而挺,整体看来无一处不俊得动人,简直像一个大姑娘似的。

  年轻人站起来走到扣儿面前,扣儿不得不仰起头来看他,哇!他好高,比大哥还高那!扣儿心中暗忖,仍是痴痴地盯着他。

  年轻人抬起手,轻轻抚摩着扣儿柔嫩的脸颊。

  “你放心,睿亲王没有搞错人,所以,你的脑袋也会安安稳稳地待在你的颈上,”他颇富玩味的安抚她的情绪。

  “真的吗?”

  “真的,”年轻人轻笑。“柏信我,你只要准备做新娘就是了,别操心其他无谓的事了。”

  “哦!”不知为何,扣儿就是情不自禁的相信他的话。

  “嗯!这样才乖,”他轻轻拉住她的手,拇指刷过她的手心,随即眉头一皱地翻过她的手掌,仔细检视上面的老茧和疤痕。

  扣儿连忙想把手收回来,他却握得更紧。

  “你家没有仆人吗?”据他所知,佐领的薪俸应该不低才是。

  “有啊!”扣儿回道:“约莫有五、六个吧!”

  他把她的手掌抬了抬。“那……这些又是怎么来的?”他真的很好奇。

  扣儿也凑上前看了看。“这个呀!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只是在家里帮一点忙而已,可它就是越来越粗。越来越硬,真奇怪!”她真的搞不懂。

  年轻人凝视她良久,“等你做了福晋,就什么事也不要做了,知道吗?”他心疼的握看她的小手。

  “什么事也不要做?”扣儿不解地眨巴着眼睛。“那我要干嘛?”

  “你娘平日都在做什么?”

  “伺候我爹……”

  年轻人满意地点点头,正想开口,扣儿却又紧接着说:“还有大娘、二娘、三娘。”

  年轻人愣了愣。“那你呢?你平日又在做些什么?”做娘的都那么辛苦,恐怕女儿也舒服不到哪儿去吧?

  “伺候我大姐。二姐,照顾我妹妹。”扣儿一一列举。“我娘去世后,我娘的工作当然也要由我扛下来。”她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一点也不以为苦。

  这算什么?奴婢世袭吗?年轻人不以为然的瞅着她。

  “虽然忙了一点,可我都能应付得来喔!”扣儿骄傲地说:“大娘还称赞我,说无论哪个仆佣都没我伺候得周到呢。”这点她可是引以为傲的。

  “够了!”年轻人甩甩头,“往后,你只要专心伺候睿亲王就行了,其他的就让别人来伺候你,懂吗?”

  扣儿歪头蹩眉了老半天后,才慑慑嚅嚅地说:“可是……我不习惯让人伺候耶!”

  他怜惜地摸摸她的后脑勺,“久了你自然就习惯了。”年轻人说道,并拿掉她始终抓在手里的抹布。

  “哪!就从现在开始学习,你什么事也不要做了,听见了吗?”

  “可是……”她还想表示意见。

  年轻人马上警告似的瞪着她,“你什么争论不准做,明白吗?”

  “哦……”扣儿委屈地低头应了一声,她在心中忍不住呐喊,什么事也不做,那她不成了废物吗?

  年轻人心生不舍地抬起她的下巴,“别这样,福晋本来就是什么事也不用做的。要是你觉得无聊,可以自己找点乐子消遣,你识字吧?”

  扣儿的双眸蓦然闪亮起来,“当然会,我最爱看书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书不能不看。”

  “那就是罗!以后你就可以多点时间看书了,睿亲王府里的书可是多得让你看不完喔!”他大方的告诉她。

  “真的?”扣儿笑得开心极了。“哦!瞧我问的,他年纪都那么大了,看过的书应该是有许许多多了!”

  “他年纪那么大?”年轻人脸色怪异地喃喃自语。

  “我才不过二十四岁,就已经被她列入老头子的行列里了吗?”

  “我真的可以随心所欲的看王爷的书吗?”扣儿企盼得到再一次的证实。

  “当然可以,”年轻人清了清喉咙,“啪!你真的认为他那种年岁已经算是很老了吗?”

  扣儿困惑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大岁数?不过,做王爷的不都已经很老了吗?我曾经瞧见过醇王爷,虽然距离很远,可我还是能瞧得出他至少有六、七十岁了。”

  醇亲王?他的表叔公,她居然将他们两人相提并论?

  年轻人一脸啼笑皆非,这小女孩还真是单纯得有点天真呢!

  “我想,照顾老人家应该不是很困难才对,只要细心点儿就行了,”扣儿正经地点点头。“哦!还要尽量多顺着老人家的心意。我娘说的,老人家总喜欢弄些个稀奇古怪的想法,这全部是因为他们太寂寞了,才会处处想引起他人注意,我想只要顺着他。多陪着点儿就行。”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侃侃而谈。

  她为什么说得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看起来既不自怨自艾,也不自怜自弃,难道她不明白,若真的要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嫁给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在这崇尚贞节的时代里,她将注定要守上四十余年的苦寡?尤其若是不能养下一儿半女,她更将孤苦无依到终老,他想到这种情景就满心不忍。

  “你……一点儿都不在意吗?”这话梗在他的喉头,实在是不问不快。

  “在意?”扣儿怔愣地问:“在意什么?”

  “你要嫁的是个……呃!老头子?”

  “不要叫他老头子!”扣儿不高兴地轻叫:“我娘说过,出嫁从夫,如果我嫁给他,他便是我的天,不管他的年纪大小,所以,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讲他的坏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她气嘟嘟的嘟起小嘴。

  年轻人盯视她好半晌,才忍不住又问:“如果……他死了,你会再嫁吗?”

  扣儿惊喘不已。“当然不可以!”

  不可以?

  不是不会喔!而是不可以。

  若她的答覆是不会,那她将来还是有可能变节,因为,时间会磨去人的气节,寂寞会摧毁人的意志;可若是不可以,那便是绝对不可能。但是……

  “孤孀容易做、难得四十五岁过。”年轻人轻吟。

  “守节难,死节易。”扣儿断然的道。

  死节易!

  年轻人闻言,倏地睁大双眼凝视着扣儿坚决的神情,在她稚嫩憨实的娇靥上,有的是女人坚定不移的志节。

  这小妮子,她是打定了主意,夫死她便要殉夫以保贞节是吗?那么,若是她自己估算,她仍有几年可活呢?或许不到十年吧?

  一抹恶作剧的笑容不自觉地在他的嘴角若隐若现,年轻人诡异地望着她。

  突然,他有点等不及明天的到来,他迫不及待地想瞧瞧当她瞧见她的夫君时脸上的表情。

  那一定会非常有趣,非常非常的有趣!

  他是谁啊?

  当年轻人离开后,扣儿又提了一桶水到花园里浇花,毕竟,一时之间要她改掉勤劳的好习惯,还真是不容易的事,她的思绪不禁停了下来,疑惑地想着那个不知打哪冒出来,又莫名其妙地和她聊了老半天,还唠唠叨叨地吩咐了一大箩筐的规矩,临走前又撂下那一句奇奇怪怪的话——睿王爷不是个老头子。

  奇怪?他怎么知道?

  一直到此时她才想到,胡里胡涂搞了半天,她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他应该算是个陌生人吧?可她又身不由己地相信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难怪娘总说她的脑筋只有一条,而且是直直的一条,一点弯儿也没有。恐怕人家要拐她去卖,她还会先回家叫齐姐妹,再一起去让人家卖呢!

  扣儿懊恼地撇了撇嘴,然后,在芍药上粗鲁地浇上一大勺水,她边做事边思忖,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坏人啊!

  无辜的牡丹花摇头晃脑的想躲过倾盆大水,却仍避不过地弯下了腰。

  扣儿继续自己问自己,坏人没那么好看的吧?

  接着,脆弱的虞美人(丽春花)在无声的哀嚎中也差点呜呼哀哉。

  再说,他也不像是在耍着我玩的啊!她再次在心中告诉自己。

  突然,扣儿的手蓦地停在半空中,咦?我干嘛替莲花浇水?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缓缓收回水杓,往杜鹃花丛洒过去,然后,蹲下身动手把侵占虞美人地盘的杂草一一除去。

 “扣儿,你真的在这儿!”

  扣儿闻声一愣。

  大姐?她迅速转过身。

  佟月儿,佟玉儿踩着花盆鞋快速地往她这儿行走过来,她俩身着崭新的芙蓉旗装,对襟坎肩,如意头上饰以珠翠钿子,一个是美艳逼人,一个是雍容华贵,一美一艳令人目不暇给。

  “大姐、二姐。”喜出望外的扣儿扔下水杓就往她们冲过去。

  呜……她好高兴喔!她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亲人了。

  “站住!”可是,她们还隔得老远,佟玉儿便娇喝一声,“你可别碰着我们,会弄脏我们的新衣裳的。”

  “啊……”扣儿下意识地瞧瞧自个儿的模样,她不但一身湿,还外加两手的污泥,扣儿连忙干笑两声,把两只手往背后藏。

  “你就站在那儿好了。”佟月儿厌恶地摆摆手。

  “咱们可是找了你好半天,这儿已经是最后一处了,若再找不着,咱们就要以为你被赶回家去嫁给那只大黑熊了呢!”

  佟玉儿打量着扣儿,“真没想到你也能通过复选。”

  “我是……”莫名其妙被硬扯进来的。

  “是你运气好吧!”佟月儿打岔道:“不过,你顶多也只能在这儿做个伺候人的可怜宫女罢了。”

  “我不是……”宫女啊!她是被选进来做福晋的。

  “扣儿,”佟玉儿傲然一笑,不客气地打断扣儿的话,“咱们得先知会你一声,你大姐我现在已经是玉贵人了。”

  “我是月贵人。”佟月儿也抢着说:“等皇上临幸我之后,我就能升为嫔了。”

  “恭喜……”她很开心,两位姐姐终于如愿以偿。

  “可是这阵子恐怕不会了,宫里已经快忙翻了。”

  佟玉儿摇摇头,“真不知道和硕亲王只不过是成个亲,干嘛要这么忙?”

  “是啊!听说他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具有一身武学,不但马上马下耀武扬威,还是万人难敌的睿亲王镇国公呢!而且他还是特准御前带刀、御书房侍读及伴驾,在南书房行走兼领侍卫内大臣。”佟月儿喘了一口气,“而且,他还被特许在紫禁城内骑马、在大内禁苑里坐骑,整个朝廷除了太皇太后和皇上之外,就数他最有权势了。”好累,终于说完了。

  扣儿愕然地张大了嘴,久久合不拢。

  不、不是吧?她……她要嫁。嫁给这么……这么了不得的……

  “不但如此,我还听萧贵人说,呃!她也是听卫妃说的,卫妃是听毅德贵妃说的……”佟玉儿摆摆手。

  “反正,都是听来的就是了。听说睿亲王长得可俊了,不但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而且英挺潇洒有如玉树临风一般,不知有多少格格、郡主们为他茶不思、饭不想,总是缠着太皇太后或是皇上要他们作主将她们许配给他,可是,睿亲王一个也看不上眼,每回都只是简简单单的回一句:我还不想娶福晋,就一古脑儿全给回绝了。”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6 07:25 PM
 扣儿忍不住攒眉苦思。

  怎么由姐姐的叙述听起来……这长相好生熟悉……

  “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运气这么好,竟被皇上选中了?”佟月儿喃喃道。

  “听说是他自个儿相中的。”佟玉儿沉吟道:“奇怪?昨儿个在坤宁官时,除了皇上好像没瞧见其他男人啊!”

  “说不准他是在暗处里盯着呢!”佟月儿猜测道。

  “有可能。”佟玉儿说:“可他为什么没挑中我呢?我有信心,昨天所有的秀女里头,就数我最出色了。”

  扣儿也困惑地低头自问,真的很奇怪耶!他怎么会挑中我呢?难道是他一时失神做了错误的判断吗?

  “少来了!”佟月儿冷笑。“你忘了还有我吗?”

  佟玉儿轻蔑地撇撇嘴。

  佟月儿挑高双眉,“好!我们就来看看皇上会先临幸谁。”

  眼见这两个姐姐像母鸡般双翅尽展,大战即将爆发,扣儿赶忙插嘴想转移双方的注意力。

  “二姐,我……”扣儿有话要说。

  “我会怕你不成?”佟玉儿大声喝道。

  “大姐,你……”能不能听我说?扣儿在心中呐喊。

  “哼!只要皇上临幸了我,我马上可以升嫔,说不定皇上一高兴,我就会跳级升上妃了呢!”佟月儿也不甘示弱的反驳。

  “二姐,别……”和大姐吵了,因为,她有满腹的疑问想征询她们的意见。

  “是哦……”佟玉儿嘲讽道:“恐怕你得一辈子窝在房里等待皇上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些。”

  “拜托!你们不……”要再吵了嘛!呜……你们不是来找我的吗?扣儿好想哭。

  “哈!你在说你自己吧!”佟月儿嗤笑。

  “二……”姐,我要嫁人了!扣儿在心中报告。

  “当然是你,你以为皇上会中意你这副骚模样?

  告诉你,等下辈子吧!”佟玉儿口不择言的说。

  “大……”姐,我该怎么办?扣儿在心中问道。

  “你以为自己有多清高?你还不是照样想把皇上诱上你的床!”佟月儿指控的说。

  “呜!我什么都不懂啊!娘已经去世了,没有人教我如何洞房啊!呜……”扣儿不禁暗自欲泣。

  “总比你好,还没上床就叉开双腿。”佟玉儿越说越难听。

  呜咦?叉开双腿?上床就要叉开双腿?为什么?那不是很难看吗?扣儿百思不解。

  “你以为你脱……”

  嘎?脱……脱光衣服?为为什么要脱光衣服?能不能不脱?那样会很不好意思耶!扣儿的小脸都羞红了。

  “你才会迫不急待……”

  嗯嗯啊啊?为什么会嗯嗯啊啊?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是哪里不舒服才会发出那种声音吗?扣儿越听越不懂。

  “只要我有了……”

  孩子?对!这一点很重要,可是,为什么~起睡觉就会有孩子?扣儿还是没听懂这话中的意思。

  “少作梦了……”

  天哪!她越听越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到时候我会……”

  娘啊,你为什么要去得那么早啊!扣儿开始在心底悲泣。

  “我保证你……”

  “不要吵了!”

  立刻,四道利箭摹地射向发出大吼的扣儿身上,扣儿立刻瑟缩地往后连退两步。“对……对不起,我……呃!我以为……你们是来……找我的。”

  两个姐姐对看一眼,仿佛在说:好像是吧!

  佟玉儿耸耸肩,“好吧!现在既然找到你,也看到人了,那我们就该走了。”

  “是啊!该走了。”佟月儿马上附和,“我们知道你不能到处乱跑,过两天有空我们会再来看你。”

  嘎?过两天?可是,过两天我就不在这儿了啊!

  扣儿心急得乱了思绪。

  “请等……等一等……我还有……”

  扣儿惶急地想留住两个姐姐,因为,她还有一大箩筐的问题想问她们,可是,她们却兀自接续刚才未完的吵嘴,迳自叽哩呱啦地走远,就像在家里一样,她们从没有用正眼瞧过扣儿一眼,更逞论会去注意扣儿的话了。至于她们这次之所以来找她,也只是虚荣心作祟,想来向扣儿炫耀炫耀罢了。

  “问题……要……”

  扣儿呆呆地望着她们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然后,不见了!

  怎……怎么搞的?我一句话都还没说全啊!她们……她们怎么就这么走了?扣儿忍不住悲哀的哭出声,呜……结果我还是什么都不懂啊!

第二章 取悦  

乞手巧,乞容貌;
  乞心通,乞颜容;
  乞我爹娘千万岁,
  乞我姐妹千万年。
  ——织女乞巧歌

  没有人告诉扣儿该怎么做个新娘子啊!

  没有人料想得到她会被选出来嫁个王爷,她自己更是没有想到,即使宫女已经为她穿上吉服、戴上吉冠,她都还忍不住想着,是不是待会儿就会有人来通知她,新娘人选其实不是她?

  但是没有。

  所以,她便身穿龙凤合袍、踩着两寸高的马蹄鞋被人搀了出去,接下来就像一个布娃娃似的由着人家拉过来、扯过去。

  可这么说似乎又显得有点没良心,如果不是她身旁那位,呃!她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反正都是那人扶着她而且不断提醒着她该过炭火啦,该让王爷射三箭(往轿底下射)啦。该过朱漆马鞍啦,该这个那个的……否则,扣儿压根儿就不知道成亲该怎么着。

  而从头到尾,她都只敢盯着自己的脚,还边向上苍祈祷千万别让她从两寸高的马蹄鞋上摔下来。

  至于那个始终陪伴在她另一边的,该是她的夫君睿亲王吧?可是,她除了知道他长得很高以外,其他一概不知。

  哦!对了,他很有力气,好几次她差点摔着时,都是他及时扶住没让她出糗。

  或许,他没有她想像的那么老吧?

  一送入新房,宫女立刻就帮她换上平底鞋。

  “王爷吩咐的。”宫女说:“王爷说福晋穿的这一身挺累赘,让奴婢们先帮您换掉,他去挡一挡那些想来凑热闹的人,免得吓着了您。”

  哇!他还很体贴耶!扣儿开心的想。

  于是,龙凤盖头巾拿开了,挺重的吉服冠也被摘下,大拉翅头当然也得拆了,这头顶着一个大帽子可是不太好睡呢!

  换上了轻松的长袍后,扣儿便乖乖的坐在床沿边等待夫君,虽然,宫女说王爷交代过让她先吃点东西免得饿着,可是,她至少懂得做新娘的,应该要乖乖的坐着等待新郎帮她掀开红头盖巾……呃!没有红头盖巾,反正,她安静的坐着等,总没错的。

  两名宫女满脸羡慕地守在门边伫立着,扣儿则是呆呆的坐在偌大的新房里,此时房内寂静无声,她又不敢随便乱瞟,只得低头任由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心思到处飘。

  自娘亲去世后,当然就没有人教导她女人与夫君的相处之道了,就连她初潮来时,都是家里的厨娘好心的安慰她惊吓的心,婉转的告诉她该怎么处理。

  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新婚之夜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啊?天哪!她真的好怕。

  常宁一进房门,便看到扣儿直挺挺的坐在床沿,她的脑裳就像断了似的垂在胸前,一瞧就知道准是周公找她聊天去了。

  “王爷吉祥。”

  这一声不大不小,却惊得扣儿险些儿从床上摔下来,她赶紧端正坐姿,揉揉惺松的睡眼望过去,一个挺拔顺长的身躯正背对着她。

  “你们都下去吧!”

  “是,王爷。”

  咦?这声音好熟悉喔!扣儿疑惑的望着那王爷缓缓摘下吉服冠,转过身来。

  “那!怎么是你?”扣儿诧叫一声。

  年轻人,不!是睿亲王常宁正笑咪咪的对她说:“怎么不能是我?”

  扣儿怀疑地斜睇着他。“可……可是……”

  “我不是老头子?”常宁戏虐地问。

  扣儿倒还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是啊!”奇怪?睿亲王就算不是七老八十,总也该有四、五十了吧?这样的年纪才符合和硕亲王的头衔啊!

  常宁把吉服冠放在化妆台上,再坐到扣儿左边。(清朝礼法:男左女右坐帐。)

  “来!告诉我,皇上老不老?”他耐心的诱导她。

  “才不老呢!”扣儿反驳道:“皇上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呀!”

  “那就是罗!皇上才二十七,而我是皇上的弟弟,我会比他老吗?”他好玩的瞅着她。

  一根食指直点到常宁的鼻尖上,“你……你是皇上的弟弟?”扣儿惊声尖叫。

  常宁点点头。

  扣儿的下巴霎时掉落到胸前,张着小嘴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小鸟飞进去了!”常宁笑道,抬手轻轻顶上她的下巴,随即回头看向桌面上原封未动的甜点吉食,“你怎么不吃点东西呢?”

  扣儿很勉强的收回惊愕的心,脸上的肌肉也久久难以平复先前的平静。

  “你……你还没进来前,我是不能乱动的。”她心不在焉地回答,整个心思还在致力消化她的夫君竟然不是老头子,而是一个年轻人的事实上。

  常宁转回头来斜睨着她。“不会又是你娘跟你说的吧?”

  “不是,我是听人家说的。”她老实的回覆。

  “大家说的未必能尽信。”常宁站了起来,“来!先吃点东西,免得半夜我得听你的肚子哀哀叫。”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把她给拉了起来。

  “我的肚子才不会哀哀哀哀叫,”扣儿抗议道:“我今天已经吃过两餐了,肚子还不挺饿啊!”

  “还有一餐没吃。”他把她按坐在桌旁,再把筷子塞到她的手里。“来!快吃。”

  “可是,我以前都只用一餐而已啊!”她嘴里是这么说,可是,看着满桌的精致糕点,她的肚子情不自禁的开始建议她不妨丢一点进去。

  常宁夹着如意卷的筷子瞬间停在半空中。“一餐?你……一天只用一餐?”他万分讶异。

  “是啊!”扣儿望着空中的如意卷,心中暗忖,那是要给我吃的吗?它看起来好像挺好吃的那!她忍不住微张开口。

  “其他的两餐呢?被狗抢了?被猫吃了?还是被老鼠偷了?”他追根究抵的问。

  “我没时间吃嘛!”他怎么不赶快放到她嘴里呢?那到底是不是要给她吃的?“只有在大家都睡了以后,我才有空去吃点东西嘛!”她的小嘴都快流出口水了。

  静默了半晌,常宁才咕哝道:“难怪你那么瘦,活像风一吹就追不回来似的。”

  别管那么多了,扣儿暗忖,我现在真的饿了,请快快放到我的……唔……碗里……

  如意卷塞进了她的嘴里,她赶紧咬了一大口,然后,盯着另外一半竟飞进常宁的口中。(这是合晋宴。)

  “以后你三餐都要规规矩矩的吃,外加点心消夜,知道吗?”他唠叨的念着。

  扣儿忙着再咬一大口白糖枣糕,口中咿咿唔唔地说不出话来,盯着剩下的那一大块白糖枣糕又飞进了常宁口里。

  哇!他的嘴巴真大,而且好会吃喔!

  冰肉年糕,百页韭合都是一人一半!当然是她一小半,他一大半,然后,一小碗长寿面端到了她面前,接着是一小碗桂圆莲子汤,最后是饺子一……颗?好小气喔!

  她讶异地看着碗里的饺子,随即狐疑地望向常宁,只见他微笑地把一颗白白胖胖的饺子塞进他的嘴里咀嚼着。

  她耸耸肩,也有样学样的把饺子(子孙饽饽)塞进自己嘴里,可刚咬两下,她便叫了出声来。“这是生的!”(其实是半生的,意喻生子。)

  扣儿正想把它吐出来,常宁却警告地摇摇头,她只好硬生生地把它给吞了下去,然后,她非常委屈的撇嘴抗议,“这是生的耶!”

  很好,多讲几次,多生几个,常宁在心中暗忖,并满意地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还叫人家吃下去!”做王爷的都这么爱欺负人吗?

  “我也吃啦!”他笑笑的对她说。

  扣儿张了张嘴又合上,也对,他也吃了嘛!可是……他刚刚吃的说不定是熟的啊!扣儿十分委屈地垂头偷觑着他,娘说过,出嫁从夫,那……生的就生的吧!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6 07:25 PM
只希望他以后不会要她啃生肉才好。

  常宁却在心理笑翻天了,从这小妮子的眼光看来,知道她觉得很委屈,可她却不吭一声,只用一双幽怨的眼眸瞅着他,八成又是在遵行那句出嫁从夫的“名言”了。好吧!既然她这么奉行不讳那句至理名言,他不好好的利用利用,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咦!他为什么笑得那么诡异?好像正在审视砧板上的大块生肉,估量着该从哪边下刀。或是该剁成几小块一般。

  呜……娘啊!您瞧见了吗?您可怜的女儿就快要被人生吞活剥了耶!扣儿紧张地任心中哭天喊地。

  “来!这给你喝。”他把斟好酒的酒杯放迸她手里,“别喝光喔!”

  别喝光?扣儿瞪着手中这个小小的酒杯,心中叫苦不已,拜托!这连润喉都不够,怎么可能别喝光?扣儿打量了老半天,才摆定了姿势,轻啜了一点。

  哇!好辣!扣儿张着嘴用手直往嘴里扇风,难怪他叫她别喝光,要是一口喝干了它,怕不窒息没了气才怪!

  哈……看来王爷还是体贴她的,扣儿忍不住含情脉脉的看向常宁。

  常宁接过她喝剩的酒杯,却又把他喝剩的酒杯塞进她手里,“喝光它!”

  啥?讨厌,这个王爷完全不懂得体贴,难道他不知道这种饮料很辣嘛!

  唉!出嫁从夫,喝就喝!扣儿捏着鼻子把酒往嘴里倒,一双眼则直瞅着常宁,眼神十分哀怨。

  但常宁恍若未见,泰然自若地仰头喝干她剩下的酒(交杯酒)。

  稍后,常宁轻拍扣儿的背,因为她呛咳得差点儿没了气。“吃饱了吗?”

  扣儿的小脸涨得通红,边擦着眼泪边点头。

  “那就睡吧!”常宁说着,便站起身开始自行褪除衣物。

  睡觉!脱光衣服?

  一想到姐姐之前的话,扣儿不由得惊喘一声,一动也不敢动地僵在椅子上偷窥常宁,直到瞧见常宁褪下蟒袍后便上了床,她才松了一大口气,也站起身来羞羞怯怯地脱掉长袍,然后,爬到他身边像一尊石像般僵硬地躺着。

  常宁轻笑,伸手放下轻纱幔后也躺下。

  红烛泪流,烛芯双爆,火光倏亮即黯,红罗帐内却突然传出细语声。

  “王爷,你在干什么?”

  “脱你的衣服。”

  扣儿的抽气声极为响亮。“为……为什么?”

  “我喜欢。”他大刺刺的说。

  “哦……”出嫁从夫、出嫁从夫,出嫁从夫……扣儿不断默念母亲的训示。

  “嗯……真美、真香……”他啧啧称赞。

  “王……王爷,你……你又在干……干什么?”扣儿的声音是抖颤的。

  “亲你罗!”他整颗脑袋埋在她光裸的胸脯上,口中含混不清地向她说明他“不合礼教”的举动。

  “可……可是……”有人这样吗?这实在太……

  “我喜欢。”他简洁有力的说。

  扣儿吃力地吞咽下口水,心中继续默念出嫁从夫、出嫁从夫……

  “王……王爷……你……”她快吓坏了。

  “我脱衣服,我喜欢。”

  扣儿赶紧闭上眼睛,心中大声地默念出嫁从夫……

  半晌之后——

  扣儿两手紧抓着床单,浑身莫名地燥热难当,她紧咬牙关,强忍着不呻吟出声,可常宁却硬是凑了上来,用舌头撬开她的牙关,才一会儿工夫,她口中的呻吟声立刻觑着机会溜了出去,顿时,房内传来阵阵好听的嘤咛。

  常宁一放过她的唇,她主动哀求。

  “王……王爷,我……好难受喔!能不能……”

  “不能。”他斩钉截铁的拒绝。

  “可……可是……”人家她不知……怎么办,她快受不了了。

  “我喜欢!”他郑重宣告,一副吃定她必定依从的态势。

  扣儿只得在心中暗自悲泣,呜……娘啊!您瞧见了吗?女儿嫁了一个有虐待狂的丈夫!

  ****

  扣儿醒来时,早晨的阳光已经照进了窗棂。

  她尝试着移动一下身子,随即忍不住吐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全身酸痛得厉害!她张开眼睛,然后忆起了昨夜……顿时,扣儿面颊困窘地烧红,昨夜的她就像娘口中所说的放荡无耻的女人一般。

  天哪!她再也不敢见他了。

  她提醒自己,她曾经真的、努力的、狠狠的要求他停止的,但是,那个王爷就是不理她,坚持要继续做下去。对!一切都是他的错!

  然后,她又不小心回想起她也曾经……真的、努力的、狠狠的……坚持他不要停止,扣儿不禁哀叫了一声。

  天哪!真好丢脸啊!她发誓再也没脸见人了。

  她今天最好躲在被窝里,或者一辈子都躲在被窝里,永远不要出去见人。

  所以,在这个七月的大热天里,扣儿把自己紧紧的里在被子里,像支蛹茧似的。

  当宫女来请她更衣用膳时,她在被子里汗流浃背地咕哝了一句,“别管我!”就把宫女打发走了,(注:婚后第一顿团圆饭,是要男左女右坐在新床上吃的。)

  片刻之后,她感到身边坐了一个人,那人的一只手搁放在被子上头。

  “怎么了?小宝贝,哪里不舒服吗?”

  一听到这个充满关切的熟悉声音,扣儿猛地抽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把自己缩得更小,被子也拉得更紧。

  “小宝贝,是不是……还很痛?”他再问一遍。

  扣儿惊喘一声,“不要说了!”她羞愧地叫道。

  常宁挑挑眉,随即蹙眉凝视着那一团“被茧”,思索了半晌之后,他突然笑了。

  啊!他早该想到的,他这个既保守又年轻不懂事的小妻子,想是被昨夜初经人事的激情绪吓着了,他不知道她的娘亲是如何教导她的,但他知道,有些极端保守的人认为女人在进行房事时是不应该享有欢愉,否则便会被归于淫佚之列。

  他不是迂腐的男人,所以这一点他并不苟同。七情六欲本是人之天性,强制压抑女人的天性,不但是男人极端自私的想法,也是违反天理的作法。

  当然,她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为自己屈服于激情的放肆表现而感到羞愧。

  但是,不管是何种因素,他都要尽快想办法除掉它不可,他可不想在未来的每一晚都抱着一块大冰砖睡觉,于是,完全不予理会被子里头那只“毛毛虫”的挣扎,整颗茧已教常宁给抱到自己的大腿上放着。

  “来!告诉我,小宝贝,女人的职责是什么?”他循循善诱,准备智取。

  片刻后,迟疑的声音才从被茧中传出。

  “侍奉公婆……伺候丈夫……生养子女……操持家务。”

  “嗯!太皇太后自有宫人伺候着,而父皇母妃也已仙逝,至于睿王府中也有奴仆杂役上百各司职务,用不着你去多事插上一脚。所以,侍奉公婆、操持家务,你全都可免了,至于生养子女嘛……”常宁暧昧地轻笑一声。“这倒是我的责任了,我自会加紧努力让你怀下孩子。”

  被茧轻轻蠕动了一下。

  常宁拍拍被茧接着说:“所以,你唯一的职责就只剩下伺候你的丈夫我了,对吧?”

  扣儿咕哝地应了一声。

  “取悦我是你的职责,这话对吧?”他逐步诱她上钩。

  扣儿仍然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么,我要告诉你,昨天晚上,你大大地取悦了我。”他感到满意极了。

  扣儿重喘一声。“不要……”她的声音比惨叫更难听。

  “不要什么?闺房之乐本就该是那样的,为什么不要?”常宁忍不住疑惑的问道:“你娘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我娘……没有教过我……”她也试着询问两个姐姐,可是,她还是不懂啊!

“那就该我来教你罗!”常宁满意的搂了搂被茧,坏坏的告诉她,“小宝贝,夫妻之道原就该是像你昨天晚上那样,我很满意也很喜欢你的热情,以后绝不可以有一丁点儿的变样,懂吗?”

  “可是……我觉得很……丢脸……很……很……”

  她羞得都说不下去了啦!

  “淫荡?”

  感到被茧中的她瑟缩了一下,常宁摇头轻笑。“如果你是找别的男人那么做,那才叫淫荡,但是,你放肆的对象是你的丈夫,那便是热情了。”常宁开始慢慢解开包裹成一团的被子,边继续说着。

  “我是娶老婆,可不是娶木头,闺房之乐应该是双方面的,我希望在满足自己的同时也满足你。”

  从被中挖出那颗香汗淋漓的小脑袋,常宁用两根手指顶起扣儿的下巴。

  可她却垂眼不敢直视他,双颊上的艳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羞赧或是闷热?

  “老实告诉我,你喜欢昨夜为夫的表现吗?”常宁调侃道。

  扣儿双眼蓦地大睁,惊呼一声,倏地又缩回乌龟壳里。

  不过,他可不容许她再度像鸵鸟般逃避,常宁硬是三两下把被子扯开,甩到地上,让她没了屏障。

  扣儿尖叫一声,惶乱地在床上到处爬,想找个洞缩进去,她都快羞愧至死了。

  常宁大手一捞,又把她光裸的娇躯搂在怀里。

  扣儿本能地挣扎着。“不要……唔……”

  常宁的唇堵住她的,这是最快也是最简便的法子了。

  扣儿仍极力抗拒,但他的双臂紧紧箝制住她,唇舌更是霸道地在她嘴里尽情汲取甜蜜,甚至勾引她的舌与他的嬉戏。

  慢慢的,她的头开始发晕,身子开始虚软,原是推拒着他的藕臂不知何时已滑到他的颈项后支缠着,她的理智不想这么做的,可是,她的身躯似乎都不再听从她的命令,她的意识似乎也所剩无几,连唯一仅存的意识也糊成一团。

  “你喜欢的,对吗?”他贴在她唇边低喃。

  扣儿雾蒙蒙的双眸蓦地清亮觉醒,她嘤咛一声,忙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再度对自己起誓,这次她绝对、绝对要一辈子躲在他怀里不再见人了。

  常宁的嘴角上扬,“这么害羞?”他轻笑。“小宝贝,这没什么好丢脸的。两情相悦本来就是人性的正常欲念,没道理要压抑它啊!”

  扣儿如鸵鸟般的,仍将头深埋在他怀里。

  常宁无奈的摇头。“小宝贝,我真的很喜欢你昨天晚上的热情,”他附在她耳边低语。“那是正当的夫妻敦伦之道,别把它当成一件淫贱污秽的事看,好吗?”

  好一会儿,扣儿才略微抬起半张羞红的小脸,偷觎常宁。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6 07:26 PM
“真……真的……”

  “真的,全部是真的,不管你在问什么,统统是真的。”常宁再三保证。“好了,该你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

  那好不容易探出的半张小脸又倏忽不见了。

  “怎么……”常宁失笑。“好吧,那就当做你喜欢好了。不出声就表示承认了喔……”

  她一声不出、一动不动,但是,长发间隐约可见的耳垂和颈项却红透了,好似抹上鲜红的胭脂,常宁不禁猜想,他若再多问几句,她是否会连脚底也红了?

  “好!既然你也喜欢,以后我们有空就做,”他怜爱地亲亲她的鬓间。“小宝贝,都快到已时了,你还不饿吗?”

  半张小脸偷偷地又冒了出来。“饿!”她像蚊子叫般轻轻哼了一声。

  凝住那清澈水亮的乌眸,轻咬下唇的贝齿、含羞带怯的神情,常宁情不自禁再次索讨为人夫的权利,他的双唇密密地攫住她的辗转吸吮。

  好半晌之后,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满意地注视着她喘息不已的娇靥,男人的自傲感油然而生。

  “我叫人来帮你沐浴更衣,等用过膳后,如果你不累,我们再到外面走走好不好?”

  扣儿轻哼一声。

  在她唇上再轻吻一下,常宁才将她放到床上,站起转身弯腰想捡起被子……

  “啊……”一声惊恐慌乱的尖叫声倏然而起。

  老天!刺客出现了吗?常宁恨怅的暗忖,该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新婚时出现,他们是活腻了吗?

  看我不把刺客大卸成八块才怪!

  常宁运劲于双掌,霍地回身凝自望去,他原本猜想至少现场该有一两个蒙面黑衣刺客让他泄愤出气,没料到眼前仍是一具雪白玉体横陈。

  扣儿俯头瞪观看大腿上的斑斑血迹,抖着嗓音向他求救。

  “我……我……流血了……怎么……办……我流血了……”她吓得语不成句。

  常宁则惊得张口结舌。

  扣儿抬起惊慌苍白的桥颜,噙泪的双眼瞅住他,委屈的惊呼。“我……我的月事……才过……不到十天……所以……这不是……”抽咽一声。“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常宁不禁啼笑皆非地抚额哀叹。

  天哪!岳母大人,您怎么可以把您教育女儿的责任统统推到我身上呢?

  ****

  在长春宫的三天新婚期,除了去向太皇太后、皇上和皇后请安外,常宁和扣儿绝不出宫门一步。而且,除了伺候他们的太监、宫女以外,也没有旁人敢来打扰他们,睿亲王自有太监伺候着,宫女们则伺候着睿亲至福晋,在这里,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什么事都不用她动手,一切都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这是扣儿连作梦都想不到的豪华生活,跟她在娘家时,白日里昏天黑地的干活,夜晚至少得到二更天才能爬上粗席上安歇,然后,不到五更天又得起身重复日复一日的辛勤苦干的生活,真是有天壤之别!

  而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夫君是那么的疼爱她,宠溺她,仿佛将她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又怕不小心摔了,除了不准她做事干活外,他任由她做她一切喜欢的事,而他当然也一直陪着她。

  花园里,他俩携手漫步赏花,或在亭阁楼榭观鱼赏荷,或在假山玉石间玩捉迷藏;书房中,他俩或者各看各的书,仕由一片温馨和谐荡漾满窒,或者他追问着她在娘家的生活情形,她总是一一据实以告。

  在她单纯的想法中,她做的本就是该当她做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可是,她不懂为何每次他听了以后,老是冷着一张俊脸攒了半天的眉?

  就在她怔忡不安地猜测自己是否说错什么话时,他却又忽地换了一副面容,开开心心地叙述他的童年生活,读书学武的过程,甚至带兵征讨吴三桂的往事,经过常宁幽默诙谐的叙述口吻,那精采绝伦的过程听得扣儿瞪圆了双眼、连声惊呼,崇拜、仰敬之色在她眸中闪烁不绝。

  她当下就决定了,从此以后,她的夫君睿亲王在她心目中是个神人。

  但不包括在用膳时喔!

  因为,用膳之际,他根本是个超级大暴君!

  扣儿张大了嘴,让常宁把一筷子的燕窝炒炉鸭丝放进去,心里则忿忿不平地骂着。

  哼!一天三餐不够,她还要外加点心、甜品和消夜,他根本就是把她当猪喂,不到她喘气得直哼哼不已,他绝不罢手。

  她嘴里的东西都还没咽下呢!一汤匙的燕窝八仙汤又来了。

  而她抗议,撒娇、耍赖都没用,只要桌上摆上了膳食,常宁便马上拉下脸,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因为,他知道不这么做她便不肯乖乖的吃。

  而他则下定决心,不论是拿出睿亲王的威严也罢,丈夫的权威也罢,反正他就是板着一张脸,一筷子、一汤匙的喂到他满意为止。

  咀嚼着嘴里的三鲜肥鸡,扣儿禁不住想道,或许他只是想把她养得胖嘟嘟的,然后来煮一道燕窝炖扣儿呢!

  虽然在娘家的日子里,她也为盼望能吃一餐热食,或者尝尝那些只有爹和大娘、二娘、三娘还有兄弟姐妹们才能食用的昂贵精致美食,但是,常宁也不必如此夸张的整整摆满一桌,叫她吃光光了事吧!

  斜睨着丈夫大口咬着挂炉猪,扣儿当然明白她现在吃的绝对是宫外享受不到的宫中美味,可即便是如此,她依然吃不了那么许多呀!她明明是碗般大小的肚子,却硬要塞进一箩筐的东西,这怎么成呢?

  “张嘴!”

  扣儿认命的又张大了嘴,什锦鸡丝又塞满一嘴。

  “我……唔!真的……唔!吃不……唔!下了……”满满的一嘴要说话实在不太容易。

  常宁生气的瞟她一眼。“不行!”

  呜……娘啊,您瞧见了吗?您的女婿简直是个暴君哪!


第三章 亲昵

 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深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
  ——杜牧·山行


  三日新婚期过后,常宁便带着小妻子回到睿王府。

  扣儿根本没来得及观察大得吓人的府邸,更没有功夫欣赏富丽堂皇的装置摆设和景致秀美的庭园楼阁,因为,她正忙着善尽为人妻的第一步。

  她亲手奉上了一杯茶。

  可是,常宁一口茶还没咽下,便喷了出来。

  “怎么?太烫了吗?不会啊!我刚刚稍稍试了一下,应该是刚刚好的啊!”扣儿忙拍抚着夫君的背脊。

  常宁咳了老半天才略略喘过气来,“你……你刚刚叫我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老爷啊!”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老爷?”常宁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我有那么老吗?”

  “可是,我娘都是那么唤我爹的啊!”扣儿无辜地瞅着他,不然,她要怎么称呼他?

  “但你前两天就没叫我老爷啊!”他不解的说。

  “那不一样啊!在宫里你是睿亲王,我当然得叫你王爷,一旦回到府里便是家里头,我当然得称你一声老爷罗!”她一脸理直气壮的解释。

  这是哪一朝、哪一代的谬论?常宁盯着她瞧了半晌,仍然无法厘清他心中的疑惑。

  “我不喜欢!”这样最快,省得罗哩叭唆一大堆,她也是有听没有懂。

  “哦……”扣儿斜睇看他。“那我该叫你什么?还是王爷吗?”

  “当然是叫我的名字常宁,来!,叫叫看。”他好整以暇的诱导她。

  扣儿倒抽一口气,惊吓地瞪着夫君。

  “那怎么可以?为人妻的怎么能直呼夫君的名讳?我娘从来没有……”


  常宁不觉脱口而出。“有!”

  “有……有吗?”扣儿怀疑地瞟着他,一脸的猜疑。

  “可是,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见过?”应该没有才对。

  “他们都是在房里叫的,你当然听不见。”常宁是用屁股猜的。

  “是这样子的吗?”她仍然不大相信的问。

  他重重的点头。“当然。”善意的欺骗应该值得原谅,否则他怎么与这么笨的妻子相处?

  “哦……”扣儿垂首沉吟。“那……我在房里就叫你的名字,出了房门还是叫你王爷罗?”

  “嗯!”常宁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不好,在房里你叫我的名字,出了房门,你还是得叫我常宁。”

  扣儿猛摇头。

  常宁蹙起眉。“为什么?”她不是说出嫁从夫,事事都要听他的吗?

  “我娘……”她还来不及说完。

  “好、好、好,出了房门你就叫我……”他想了想。“叫我爷好了,我不喜欢你叫我王爷,这样好像我们的关系隔了大老远、还得行礼磕头似的。你是我的妻子,是跟我最亲密的人,当然什么都得亲近一些才行。”

  跟他最亲密的人……嘻嘻!这话听起来感觉真好,扣儿喜悦又羞怯地笑着点点头。

  “那么,咱们现在是在房里,”常宁斜睇着她,“你该叫我什么?”

  垂下了头,扣儿细声细气地轻唤了一声。

  “常宁。”

  他舒臂搂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这才是我的小宝贝嘛,以后可要早些习惯才行喔!”

  偎在夫君的怀里,扣儿满足得不想动。

  “你想先参观一下府里,还是先休息一下?”他非常“民主”的询问她的意见。

  扣儿咕哝了一句。

  “我想,还是先做一些咱们都爱做的事吧!”常宁喃喃道:“反正皇上给我一个月的假,足够我带你逛遍整座王府两,三次都有余。”

  扣儿又低低的咕哝了一声。

  常宁轻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反对。”他轻轻松松地抱起扣儿,往皇上御赐的镶玉芙蓉玲珑屏台床走去。

  ****

  难怪总管查尔说睿王府是内城里最大的一座府邸。

  光是府门便是金钉朱漆,门壁上都是上乘砖石,雕瓦画栋、酸角层梭。而整座府殿看过去更是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上面是闪光的琉璃瓦,下面是宽广楼阁,府进深九间,挟各五间,东西廊四十间,还有龙樨沙樨。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6 07:28 PM
王爷的主寝室则是在后进六间的鸿雪阁内。

  府邸右方堆石为山,蓄泉为湖,其间点缀着千奇百怪、赏心悦目的珍禽异兽,嘉花名木。其幽境浪漫天成,巧夺夭工,不像人间尘境。

  左边则另有一座楼阁,楼阁的旁边是一个小园池,池上架石为亭,名为飞华亭,亭下有一个小湖泊,湖中筑堤蜿蜒,连托飞华亭,湖泊四周名花异木,类聚区分,景致幽胜美妙,如同天造地设。

  府后又是别有洞天,不过,那是睿王爷的私人禁地——紫苑。紫苑内分两大部分,寝室、书房,练功室、练武场。只要回到府中,常宁有大半时间都待在紫苑内,除了他的八大护卫和总管查尔外,无人敢擅闯那两扇紫门,连清扫工作和门口的守卫,也是由八护卫轮流司职。

  当然,能够未经睿王爷同意便进入紫苑的人,此后又多之个王爷福晋——扣儿。

  ****

  “爷,教我轻功。”她好学的要求。

  常宁瞄她一眼。“没有内功不行。”

  “那……教我内功。”她进而求其次。

  常宁挑挑眉。“那得要花上好几年的功夫。”

  “那舞刀弄枪?”反正没鱼虾也好。

  常宁轻笑。“只怕你还没学会,便先斩断了自己的手脚。”

  扣儿嘟了嘟嘴,“那你在练剑时,我能干嘛?”人家她想夫唱妇随,难道梦想不能成真?

  常宁停下练了一半的剑法,好笑地瞧着她噘得半天高的小嘴。

  “你爱干嘛就干嘛罗!”他不加思索的给她充分的自由。

  爱干嘛就干嘛?扣儿想了想,立刻一声不吭转身便走。

  “你上哪儿去?”他有点好奇的问。

  “我去清理暖阁,那儿好脏喔!八成是许久没人……”她兴高采烈的想去发挥所长。

  清理?常宁闻言一愣。

  “回来!”他立刻下今。

  扣儿停住了脚转回了头,愣愣地问:“什么事,爷?”

  常宁连连向她招手。“回来、回来。”

  扣儿迟疑地转身走回来。“怎么了?爷,有什么不对吗?”她好想动动手脚,久末运动,她都快变懒了。

  常宁拉住她的手,耐心的问:“你刚刚说要上哪儿?”

  “暖阁啊!我想去清理一下,免得……”她振振有辞的说。

  见鬼!原来她的毛病还没完全根绝。

  常宁头痛地按按太阳穴,这些日子以来,他以为扣儿已经不会再手痒,随时想动手抹这擦那、找活儿来折腾自己。他还特地从皇后那儿讨来一瓶雪莲膏,天天亲手为她抹在手上,更殷殷告诫她,如果他没空或忘了,她也绝对不能间断地自个儿涂抹,而皇后的雪莲膏也的确有效,他很满意扣儿的手逐渐细嫩起来……

  可没想到才转个头,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可不行,要是他假满进宫上朝不在府里,天知道她又要把自己糟蹋成什么德行,搞不好她还会替整座王府来个夏季大扫除!嗯……这样不行,他得找点闲事给她做做才行……

  考虑半晌之后,他朝一脸茫然的扣儿微微一笑。“来!告诉我,小宝贝,你是不是一个认真的学生,如果我想教你什么的话,你是不是会努力学习?”他很有心机的问。

  “当然是!”扣儿马上挺起酥胸。“我娘说过,我是她见过最乖、最听话、也最认真的好女孩儿了。”

  “那好,你想学武是不是?”常宁拍拍她的小手。“行!我就教你练武。可我得先告诉你,学武并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得花很多时间和精力,而且要不能间断才能有所成就的。”

  扣儿非常认真地聆听。“嗯!我记得了。”

  “还有,”常宁神情严肃地注视看她。“你要完全依照我的进度进行,要是你拖延了,我就不再继续教你了喔!”

  她连忙重重的点头。“嗯、嗯!我明白、我明白。”

  “我会从最基础的打坐、扎马步开始教起,可那是最单调,最无聊的,你可不能反悔喔!”

  扣儿坚决地摇着头。“不会、不会。”

  看着她兴奋得发亮的神情,常宁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伟大的决定。

  “那我们就从明天开始吧!”他好心的建议道。

  “谢谢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扣儿眉开眼笑地说:“我一定会非常认真,非常非常认真的。”

  常宁也很开心地颔首微笑。

  “那么,爷,我不打扰你练剑了。”扣儿体贴地说:“我现在得把握时间,尽快把暖阁清一清。”

  常宁闻言,一时愕然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果然是把握时间,扣儿几乎是跑着往暖阁奔去。

  猝然惊醒,常宁忍不住大吼一声。

  “扣儿!”

  扣儿险些儿跌了一跤,勉强踉跄站稳,她满脸惊吓地回过头来。“怎……怎么了,爷?你……你干嘛……叫得那么大声啊?”

  捏捏双眼间的鼻梁,常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呃……经过我再次审慎的考虑之后,我决定从今天,不!从现在开始就教你。”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除了寝室和书房外,练功房和练武场便成了最常见到他俩的地方。

  常宁依据扣儿的能力给予适当的指导,而扣儿果然是一个最听话的学生,以她的憨直和女性特有的耐性来持续这种单调无聊的基础功,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一切就如常宁所预订的,练功占据了扣儿大半空闲的时间和精神,她再也没有提起府里有哪个地方需要清扫了。

  ****

  “爷,怎么你都不用进宫向太后、皇上请安的吗?”扣儿从史记上方看着常宁。

  躺在书房锦榻上的常宁头也不抬一下。“不用,我向他们两位告过假,这个月我不出府,”他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册,“同时也不让任何人来府里骚扰,无论是谁来访,我一律不见。”

  扣儿蹙眉咬着指甲,仿佛有什么难解的疑问似的,又攒眉又皱鼻的,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放下书,轻步来到锦榻旁地上跪坐下来。

  “爷。”她有所求的唤道。

  “嗯?”

  “我听说……你是皇上最宠信的人,是不是真的?”她一本正经的询问。

  “大概吧!”他再翻过一页。

  “那……”扣儿沉吟着。“除了因为你是皇上的弟弟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常宁放下书,凝观看扣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扣儿攒眉思索。“香如告诉我,皇上还有个哥哥贤亲王,可是,他并没有像你这么受宠信,这好像挺值得琢磨的耶!”

  常宁转头凝视看梁柱良久,才又开口。

  “那一年我十三岁,皇上也不过才十六岁。五月时,我从天山学艺回京省亲,一回京就被皇上抓着一起擒拿鳌拜,领着一群少年摔角手,皇上仗着人多势众,以为应该是十拿九稳。”常宁摇头苦笑。“可没想到鳖拜抓起十个,就有九个被扔出去,剩下的一个则被他踩在脚底下。”

  扣儿听得微张着小嘴。

  “我那时候才刚学艺没几年,最重要的是,从没和人真正动过手,老实说,我那时还真是手忙脚乱的,哪比得上鳌拜身经百战、功夫深湛。开始没多久,那些个少年就各个哼哼哈哈的躺了一地。

  “我想我们大概是惹火了鳖拜,只见他拿出一把匕首就往皇上飞身扑过去,可皇上那时不但手无寸铁,而且还站在角落边儿,连闪都没得闪,眼看着皇上躲不过,下意识的我就扑过去,挡在皇上身前……”

  扣儿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盯着他。

  “那一刻我倒没有什么感觉,只记得我趁着鳌拜招式过老来不及换招,双掌使尽平生之力往他颈项间劈下,他立刻昏过去了,而我……”常宁耸耸肩,“也昏过去了。”

  扣儿惊呼一声,忙捂住嘴。

“那一昏可就昏了两个多月,等我醒过来后,才知道鳖拜的匕首直投刺进我的胸口,所幸有十几个太医衣不解带地守在我床边长达两个月才救回我这条小命。”

  常宁抚了抚扣儿满脸疼惜不舍的俏脸蛋儿。“可是,鳌拜那一昏就没这么好运了,看在他过去的功勋份上,皇上免他一死,但他从此就被监禁起来,过着永无自由的日子了。”

  扣儿的小手轻放在他的胸口。

  “是啊!”

  扣儿的脸颊偎了上去,“不痛,不痛了喔……”她轻柔地呢喃着。

  常宁不禁失笑。“十多年了,连疤都快看不见了,哪还会痛?”

  扣儿认真地凝视看他,幽幽地说:“可是,我还会痛啊!”

  常宁的笑容缓缓消失不见,抬起上身靠在墙上,再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他用修长的手指摩攀着她的面颊。

  “小宝贝,你,”他轻叹一声。“你在偷我的心,”他附在她唇边低喃。“可怜我就算知道,也阻止不了自己的心教你给取了去……”

  扣儿迷惑地望着他。

  “或许在那一日,我的心便已丢失了……原是要补你的心,却丢了我的心……可怜的我,可怜的我………常宁幽幽的再叹一声,轻轻覆上扣儿那张因听不懂他的话而困惑微张的小嘴,四唇胶合,逐渐浊重的呼吸诱发一室旖旎。

  屋外“夏正焰,蝉亦呜;屋内,春意浓。情更厚,是谁说憨福晋配不上多情王爷?

  ****

  一个月的浓情蜜意后,睿亲王婚后假满首日上朝。

  清晨曙光初现,扣儿便紧紧张张地爬起来,差点儿没跌下床摔了个狗吃屎,她小心翼翼地伺候夫君用早膳,再亲手为他穿上朝服、披上披领,戴上朝冠,挂上朝珠,最后束上金黄色束带。

  然后,扣儿请他站好别动,自己则退后几步细细的打量他是否有哪里不妥,看着看着,她突然脱口道:“常宁,你真的很好看耶!”

  在一旁伺候扣儿的贴身侍婢香如、香玉、香翠,香兰等四人均不约而同失笑出声,旋即掩口闷笑不已。

  扣儿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细致的耳根红透了。

  常宁微笑着上前,伸手托起扣儿的下巴。“谢谢,你也很可爱,小宝贝。”然后,在八目睽睽之下,常宁竟旁若无人地搂着扣儿亲亲密密地与她热吻起来。

  四个丫头连忙背转过身去,却仍是窃笑不休。

  好一会儿,常宁才放开气喘吁吁的扣儿,把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胸口。

  “小宝贝,我不在府里时,你可要乖乖的喔!我交代你的功课可别忘了练习,别净去做那些有的没有的工作,那些事交代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明白吗?”他不忘细心叮咛,深怕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知道了,常宁,你放心,我绝不会迟了你交代的功课。”她信誓旦旦的保证。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6 07:29 PM
 常宁满意地笑了,“好,我得走了,第一天上朝可不好迟到,免得让皇上抓着辫子嘲笑我。”

  于是,扣儿把夫君送出府,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上马疾驰而去,而她则依然留恋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福晋,王爷走远了,我们进去吧!”香玉说。

  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扣儿懒懒地转过身看着四个俏丽的侍婢,她们正以关心的眼神凝睇着她。

  啊!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依赖人了?这可不行,她得振作精神才可以,为人妻的责任是伺候丈夫,可不是带给丈夫麻烦与困扰。

  深深吸了一口气,扣儿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好,来吧!快来帮我换衣服,扎辫子,我得去做王爷交代的功课了。”她可是他最满意的学生耶!

  睿王府总管查尔匆匆来到睿王爷寝室门口,门虽没关,他却只敢站在门外候着。

  “奴才查尔,有事禀告福晋。”

  香兰从内间走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件袍子,她正在替扣儿整理房内的衣物。看着查尔,她诧异的道:“总管,有事啊?福晋不在房里耶!这儿只有我一人。福晋上练功房练功去了。”

  查尔蹙眉。“真糟糕,我得快点把福晋找回来商量一下才行,那些个人怕是来找福晋嘲笑她、侮辱她的,咱们可不能让福晋被人欺负了。”

  “怎么……”香兰顿了顿,随即步出门外。“走!咱们一块儿去找福晋,请总管在路上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好琢磨着该怎么去帮福晋。”

  虽然扣儿嫁过来才一个多月,单纯憨厚的她却早已赢得了王府上下所有人的心。全王府上下有百多个人,才一个月不到,她就全认得一清二楚,连名字也叫得丝毫不差,这位平实和气的福晋全然没有一般格格、郡主们的娇贵傲气,总是像一家人似的对待府里的所有人,包括扫地杂役的厮仆,当她在府里走动时,碰着每一个下人她都会亲切的问候,没事时还会和他们闲磕牙。

  有一回,她听说老园丁要嫁女儿,扣儿立刻奔回房里,取出从来不用的首饰盒,随手抓了一大把珍贵首饰,用一条红布巾包着塞到老园丁怀里。

  “给你女儿作私房钱。”她大方的赠予。

  老园丁颤巍巍的打开红布巾一瞧,霎时双眼暴凸、张口结舌,因为,里头随便一样都可换上一栋房子,何况是一大把!

  又有一回,她听说负责跑腿的小厮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儿,他俩两心相许,却拿不出女方父亲要求的聘金,隔日一大早,睿王爷便唤来小厮给他一笔银两,说是奖励他的工作勤奋。

  而那笔银两,刚好够聘金的数儿。

  再有一回,款衣的大娘有气喘痼疾,一份宫里太医开的药方和药包,才隔两日便送到她的手里。

  还有,膳房里的下手老娘有病卧床,扣儿马上准他一个月假回家照顾老娘,薪饷不但让他照领,还包了一包银两让他回去找一个好大夫为他的老娘看病。

  还有,管理马房的马夫妻子产后多病……

  还有,劈柴理炭的仆役……

  就这样,扣儿只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以她善良体贴的心换来府内上下人忠诚不二的心,这会儿若是有人要欺负他们的福晋,怕他们不争先恐后的把命拿去拼了才怪!

  而适才,几位来势汹汹的娇蛮格格摆明了是来刁难扣儿的,睿王爷又上朝去了,现下只能靠着他们作奴才的尽全力来护着他们的福晋了。

  查尔偕香兰往紫苑快步走去,同时大叹一声。“还不是那些个老缠着王爷的格格们又来了……”

  可紫苑、前书房、花园……奇怪?福晋可能去的地方,香兰和查尔都找过了,却是遍寻不着她的人影。

  原在书房清理的香翠、到厨房检视福晋午膳的香玉,和正准备好洗澡水的香如也帮着找,结果,他们在王府内走了一趟,回来却发现洗澡水已有人用过了,扣儿的练功服则扔在一旁,不过,她却仍然不见踪影。

  天哪!这个福晋可真会乱跑!香如心想。

  天哪!这个王府可真大!香翠和香玉暗忖。

  同一时间,正四处找着香兰她们的扣儿也是怨声载道。

  原来,在她身边伺候的香如去准备洗澡水,扣儿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自行回寝室隔邻的专用澡间洗浴,可香如却不在那儿伺候着,扣儿倒不觉得有什么不便,她原本就习惯自己照顾自己。

  只是,她不会自己梳理如意头,什么两把头、一字头她也统统不识得,只好仍然梳着原来的两条辫子,走出房门想到书房看书。

  半路上,扣儿碰到其他奴仆们告诉她,总管和她的四位贴身侍婢正急匆匆地在找她,于是,她赶忙去找他们。然后就这么着,他们找过来,她也找过去,可巧的是全都岔了路,谁也没找着谁,反而一路上相同的奴仆,她见过一次又一次,话也传了一回又一回,状况简直是令人哭笑不得。

  扣儿在心中暗忖,不知道常宁肯不肯把王府改小一点啊?

  睿王府前头的正厅中。

  “她以为她是谁啊?这么大牌,竟敢让我们等了老半天还不出来见!”肃亲王纪大刚的女儿纪翠怒气冲天的叫道。

  她的脾气原本就火爆,今天是怀着一股妒恨之气,想来杀杀这个新福晋的威风消消火,没料到下马威没使成,反倒让她烧出更旺的火气来。

  翠格格的哥哥玉贝勒长得白净俊秀,他望着美貌却火爆的妹妹直摇头。

  “难怪常宁看不上你,就算你再美,这副脾气却着实令人不敢领教,他没躲得远远的就算给你面子了。”

  美目一瞪,纪翠正想顶回几句,一旁坐着的德佳忙轻言轻语的劝道:“小翠,别急,人总会出来的,她总不能躲着一辈子不见人吧?”看似温柔贤慧的德佳最擅长的正是冷嘲暗讽。

  “那可不一定,”德佳的妹妹德玉顽皮地眨了眨眼。“说不定她根本就见不得人,所以才不敢出来。”

  这也是一位刁钻任性的娇蛮格格。

  “不可能吧?”德佳的哥哥莽贝勒德青喃喃道:“听说她是常宁自个儿看上的,整个内城里不知有多少格格、郡主让他挑捡,他怎么可能会去挑一个见不得人的姑娘呢?”

“或许他说是自个儿看上的根本就是个借口而已。”德玉说:“你们想想。大伙可曾听说过他心里有过谁或中意上哪位格格?他这样倏地就说要成亲,不是太皇太后就是皇上指的婚,否则哪有这么快?”

  “不对。不对!”纪玉猛摇头。“常宁是不会由着别人任意决定他的婚事,即使是太皇太后或皇上也一样,否则太皇太后最喜欢海珠,而海珠也爱常宁爱了十年,太皇太后早就可以把海珠指给他,可我听说常宁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太皇太后的提婚,这其他的指婚也就更不可能成事了。”

  这的确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睿亲王推掉了多少婚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包括厅里这三位格格都曾是睿亲王推拒的对象,可是她们从未泄过气。

  仗着她们的哥哥纪玉和德青都是常宁的多年好友,便老缠着哥哥们带她们上睿亲王府打转儿,祈求哪一日常宁能对她们日久生情,这样,她们的追求便能划下完美的句点。

  然而,这个情况却突然有了出入意料之外的转变,任何人都没料到常宁居然会突然成了亲,真是青天霹雳!

  常宁成婚当日,内城里所有的格格、郡主们都泪洒衣襟,芳心碎成片片。当常宁欢度新婚夜时,更有无数佳人啃着手绢儿睁眼到天明。直到五更鸡啼时,她们便已改变战术,立下进攻睿亲王侧福晋的宣言。

  是啊!没鱼虾也好,跑了福晋的卖座,能捞个侧福晋做做也不错。再不然,捞个妾侍也马马虎虎将就吧!

  反正,只要能有机会待在睿亲王身边承接一点“残羹余水”就好,毕竟,说不准她们哪一日可以母凭子贵,届时必能攀上侧福晋的位子坐一坐。

  不过,她们也考虑到若是福晋不让睿王爷娶侧室,那就麻烦了,所以,三位格格今天之所以登门拜访,便是想去除这项障碍,在见了睿王福晋后,吓一吓她,惊一惊她,让她半句闲话也不敢多说。

  因为,她们都听说了这位福晋并不是顶有身分背景的姑娘家,相信只要随便唬一唬,便能让她屁滚尿流了!她们早已算定要是净说好话巴结福晋,搞不好她反而会以为她们三个怕了她呢!

  德佳突然问:“你们知道她到底是哪一府的小姐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纪玉突然说:“听说她不是内城里的人。”

  “听说她也没多大的岁数。”德青接着说。

  “据闻她的个头儿好像也挺小的。”德玉喃喃道,那日婚礼上有那么多人,实在无法瞧得多仔细。

  “根本没有几个人见过她,”就是这一点更让人嫉妒,纪翠恨恨地说:“这一个月来,不论长青宫也好,回到王府里也好,睿亲王总不让人去骚扰他们的新婚生活。”

  “听长春宫的官女们说……”德佳慢吞吞地环视众人一眼,“睿王爷都是亲手喂福晋用膳的。”

  “骗人!”纪翠大叫:“睿亲王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她才不信。

  德佳耸耸肩,“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天哪!”德玉嘀咕着。“这事越来越令人好奇了,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啊?怎么会……喂,喂!你进来一下,对!就是你,进来一下,本格格有话问你。”

  她大刺刺的指着出现在门口的一个“奴婢”。

  晃了一大圈找人找到正厅附近的扣儿,见到厅里似乎有不少客人在,不觉好奇的凑上前去想瞧瞧到底是谁,可她躲在门厅旁,头才刚一探出去便被瞧见了,里头那位最年轻的姑娘还直招手要她进去。犹豫了一下,她才迟疑地拖着脚进去。

  扣儿有一张稚嫩老实的脸孔,两根乌溜溜的长辫子汉垂在朴素的长袍上,脚上穿的又是平底凤靴,怎么瞧都不像是有什么身分的人,难怪德玉把扣儿当个下人般的呼唤进来。

  “你叫她干什么?”纪玉问:“教她去催人吗?”

  “不是。”德玉狡诈的一笑。“睿王福晋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最清楚的莫过于府里的下人了,你们说对不对?”

  “对哦!”纪翠恍然大悟,随即凶巴巴地朝扣儿凶恶地叫道“喂!你,咱们格格们有话问你,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话,否则砍了你的脑袋,听到了没有?”

  哇!她们是谁?好像母老虎要吃人似的!

  扣儿吓得连退两步,只想转身逃回寝窒,躲在被窝里等夫君回来救她。

  纪玉摇摇头,忙上前安抚那个吓得脸都差点变形的“小女孩”。

  “小妹妹,别怕,你不用理她,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偷觑了那位凶巴巴的格格一眼,扣儿又退了两步才慑嚅着说“扣……扣儿。”

  “你进府多久了?”纪玉轻声的问,深怕再次吓着她。

  “呃!没多久。”她才嫁过来一个月吧!

  “你常不常见到你们福晋?”他又和言悦色的发问。

  扣儿愣了一下。“常啊!我……”她每天照镜子时,不都是见着自己吗?

  不等她说完,纪翠立刻抢问:“你们福晋漂不漂亮?”

  扣儿忙摇摇头。“才不漂亮呢!”她本来就不如两个姐姐漂亮啊!

  “不漂亮?”德玉困惑地蹙了蹙眉,不漂亮,睿亲王会娶她?“她是内城里的格格吗?”

  扣儿毕竟是老实人,“不是,她只不过是个佐领的庶出女儿。”因为,她根本不懂得该怎么说谎。

  佐领的庶出女儿?

  厅内的几个人惊讶地不禁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德佳才又柔声问道:“她很温柔吗?”

  难不成那福晋像她一般温柔,所以才掳获王爷的心?

  扣儿蹙起眉头。“温柔?怎么样才叫温柔?我不懂……”她只是拿出真面目与常宁相处,没有做出其他的举止啊!

  “别管温不温柔了,”纪翠插嘴。“平日里,你们王爷和福晋都在一起做些什么消遣?”

  “聊天、看书、练武……”扣儿扳着手指头叨念着。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6 07:29 PM
“练武?你们福晋也会武功?”德玉诧问。

  “不会。”她真的不会,所以才要学啊!

  “一点儿也不会?”

  “完全不会。”她老实的答道。

  德玉立刻板起脸孔。“不会?那你刚才还说他们在一起练武?”

  “王爷正在教……”就是因为她不会,他才教她啊!

  “王爷教她,”德玉喃喃道:“怎么可能?有多少人想让王爷教个一招两式他都不肯,怎么会去教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学武呢?”

  德青接着问:“那你们福晋跟你们王爷认识多久才成亲的?”

  多久?扣儿认真的在心里数数儿,他俩成亲前一天才认识的,算是……

  “一天。”

  “一天?”德玉惊诧地叫道:“才一天?喂!我可警告你喔,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要是让我们发现你说谎,我可是要叫人砍了你的小脑袋!”

  哇!又一个要砍她的脑袋!怎么会这样嘛!扣儿吓坏了,她到底说错了什么呀?娘不是说过,只要说实话就不会有事,怎么实际上和娘说的有这么大的差异?

  秀丽的脸庞都变绿了,泪珠儿在眼眶里滚呀滚的,“我……我从不……说谎。”扣儿哽咽着说。

  纪玉皱眉,“瞧你们,把人家吓得都快哭了。”

  纪翠白了哥哥一眼。“不这样,哪儿来的真话?”

  纪玉叹息着摇摇头。“你这么凶悍,不要说常宁了,将来有没有人要都有问题。”

  “扣儿,”德佳说话仍是柔声细气的。“你们福晋可是太皇太后或皇上指给你们王爷的?”

  扣儿吸了吸鼻子,低头仔细的想一下。“好像不是耶!”其实,她实在不太确定,对!等爷回来再问问看好了。

  可是,扣儿原以为最仁慈和蔼的德佳却霍地脸色一沉,声音更是充满阴森诡溺。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好像不是?刁钻丫头,你再不老实说,我就立刻叫人来把你拖出去砍了!”

  蓦地泪水夺眶而出,扣儿极端恐惧又委屈地哽咽着。“我……没有……说谎……没有……说谎……没有……”

  呜……爷,快来救命啊!扣儿的脑袋就要没了啦!她吓得全身直打哆嗦。

  “你们三个真是太没有风度了,”纪玉大大摇头,“吃醋就吃醋,嫉妒就嫉妒,干嘛把气出到人家府里的丫鬟头上?人家才多大岁数,她什么也不懂,又是个底下人,哪晓得那么多?你们就行行好,别再折磨人家了。”他打抱不平的说道。

  “怎么?哥,你喜欢这个丫头啊?”纪翠斜睨着扣儿。“也难怪,她长得还算是眉清目秀,要不要我向睿王爷要求,要她到你身边服侍你啊?”

  纪玉皱起眉来。“如果你真要嫁到这儿来做侧福晋,说不定我只好把她要走,免得让她留在这儿承受你的荼毒。”他还真的舍不得看这小姑娘泪眼汪汪的模样。

  “你们三个还真是厉害,”德青也不可思议的说:“在常宁面前,你们是又娇又柔的美格格;可他一转个身,你们又回复了本性,不是刁蛮任性就是阴沉狠毒。女人哪!真是可怕喔!”

  三位格格同时翻翻白眼,一副“你现在才知道”的样子。

  “好了,小妹妹,别哭了,瞧你眼睛都哭肿了。”纪玉怜惜地说。

  扣儿仍然抽咽不已。“我……我的……脑袋……”

  德青不禁失笑了。“她还当真耶!”

  “没事,小妹妹,她们不过是吓……”

  蓦地,几声惊喜娇呼同时响起!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我们等您等了好久喔!”一瞧见常宁出现在厅门口,三位凶恶的格格立刻变了一个样,一个个温柔娇贵、嗲声嗲气,刚才的刁蛮任性全都不翼而飞,所有的泼辣蛮横也都暂时请回姥姥家去度假了。

  踩着寸高的花盆鞋,粉臂连摆,腰肢儿急扭,娇躯颤动,三位格格带起阵阵香风,一窝蜂般的拥上前。

  可她们完全没有料到会有一枝“箭”倏地从她们中间穿射而过,眼一眨,睿王爷身上便多出了一只八爪章鱼,牢牢地缠住他。

  “呜……爷,救我啊!呜……我的脑袋……呜……她们要……呜……砍我的……呜……脑袋啊!呜……爷,呜……”常宁皱眉看看厅里的人,旋即搂着紧紧抱着他的腰不放的扣儿柔声安慰着。

  “乖,别哭、别哭喔!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的。来!别哭了,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慢慢说好吗?”常宁温柔的安抚她道。

  “呜……我没有……呜……说谎……呜……她们……呜……砍我的……呜……脑袋……呜……”扣儿好不容易等到靠山回来,忙躲进他怀里寻求庇护。

  常宁有点无奈,因为他实在听不懂扣儿呜呜咽咽的到底在说什么?不过,有一件事他倒是十分确定,那就是厅里有一个欠扁的家伙,吓着了他的小宝贝。

  刚刚才赶到的查尔在一旁惭愧不安地垂着脑袋。“王爷,是奴才不好,没能……”

  “别说了,帮我招呼客人,我先进去一下。”常宁一把抱起兀自抽泣不止的扣儿。扣儿的手臂马上爬上他的颈子紧紧搂着,差点没勒死他。

  他再环视厅内惊诧的众人一眼,却是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出厅而去。

  查尔板着一张老脸。“请问各位贝勒爷、格格们还需要什么吗?”他们竟然敢让善良老实的小福晋哭成那样,简直是罪不可恕!

  厅内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互相使弄着眼色。最后,纪玉开口问出大家最想弄清楚的事。

  “刚刚那位……呃!那位你们王爷抱走的小妹妹是谁啊?”他真的想不透。

  “小妹妹?”查尔以怪异的眼光看着纪玉。“回贝勒爷,那位就是我们福晋,睿亲王福晋。”

  几个人同时大叫起来。“福晋?那是你们福晋?”德玉惊叫。

  “不可能!”德佳冷冷的说。“你在开玩笑!”

  “那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可能?”

  查尔老神在在地旁观他们叽哩呱啦地讨论不已。

  “查尔,她真的是你们福晋?”德青问。

  查尔端正面容,用力的点点头。

  “老天,她看起来没多大嘛!”纪玉咕哝道。

  “回贝勒爷,我们福晋今年十四。”

  “十四?”德玉喃喃道:“居然比我还要小两岁呢!”

  “查尔……”犹豫了一下,德佳才问:“听说她是你们王爷自己看上的,是真的吗?”

  “回格格,福晋是王爷自个儿中意的没错。”查尔颇有深意地望着她“这府里头上上下下都知道,我们王爷非常疼爱福晋,简直恨不得把她捧在手掌心里。”

  “哦……”德佳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不!是非常难看。也对,她还在一心想着成为人家的侧福晋,如今却先把人家的正室给吓过头,而最糟糕的是,还让睿王爷给亲自撞上了!再加上睿王爷又那么疼爱福晋,这下子她可真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各位贝勒爷。格格们,王爷正在哄着我们福晋,恐怕一时半刻是抽不出空来,不如各位先回去,等明儿个王爷得闲再过去拜访几位,这样可好?”

  除此之外,他们还能怎么样呢?就算今日硬是见着面,谈上话,睿王爷的脸色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是先避着好,于是,几位贝勒,格格们就这样乘兴而来、悻然而去了。

  那日以后,扣儿连作了好些晚的噩梦,她总是在半夜里哭喊着惊醒过来,常宁必须又哄又骗的安慰她好久,她才能入睡。

  翌日,睿亲王便对府里的护卫下了一道严令,只要他不在府里,任何人皆不得进府来骚扰福晋,不管因此而得罪了谁都由他一人担待,而若是有人不小心放了谁进来吓着福晋,那他可得自己提头来见!

  然而,常宁却忘了交代,若是宫里来人宣召福晋晋见,那又该怎久办?

作者: wowever    时间: 2009-11-7 05:58 PM
沒了嗎 很好看哦
謝謝樓主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1-7 10:10 PM
哈哈~
太好笑了!!
现在是不是很流行古灵的书啊??
很多也。。
作者: 真的不是人    时间: 2009-11-8 01:46 AM
哇哈哈..
好看...
我比较喜欢看古代的故事...
最讨厌那种校园爱情故事....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8 10:10 PM
第四章 三从四德      

樱桃落尽春将困,
  秋千架下归时;
  漏暗斜月迟迟,花在枝。
  彻晓纱片下,待来君不知。
  ——李煜•谢新恩(四)


  八仙桌儿镶金边,小小月饼往上端;
  左边儿石榴右边儿枣,当间儿又摆大仙桃;
  紫杜梨儿红柿子,当间儿又摆毛栗子;
  毛豆角儿两头尖,小小的西瓜柱上端,钢刀切成莲花瓣儿,一年四季保平安。

  八月十五,常宁带着扣儿到宫中赏海棠花,玉簪花,宫人互相赠送西瓜、月饼、莲藕。待明月初升,便恭敬的焚香祝福,然后大肆饮啖,竟夜尽欢,剩下的月饼整收于干燥通风处,到岁暮时再分用,称作团圆饼。

  此时秋蟹正肥,皇族内眷三五成群,共坐吃蟹。

  扣儿从来没有这么享受过,在娘家时,她也只得领到一个月饼细细品尝,哪儿轮得到她吃蟹?

  可这会儿,又肥又大的蟹躺在她跟前,也不用她动手,反正她也不会剥蟹。通常是由常宁揭开脐盖,用指甲细细挑剔,蘸醋蒜后喂进她口中,佐酒进食,真是美味极了。到最后,她才饮下苏叶汤,用苏叶洗手。

  常宁对扣儿的深情体贴、温柔呵护,看在所有人眼中反应不一,男人们暗自称奇,女孩儿家则是又妒又羡。谁也料不到从未对任何姑娘家表现过一丝毫兴趣的睿亲王,居然会对一个憨实的小女孩如此情深义重。

  太皇太后凝视着满面哀怨妒恨的海珠,心中暗叹不已。

  十九岁的海珠早在几年前就该嫁人了,俏丽动人的她,不知有多少亲王、贝勒们向太皇太后求着这门婚事,可是海珠总是死心眼儿的等待着睿王爷的眼光落定在她身上,没想到蹉跎了几年光阴,得到的却是心碎断肠。

  她得想想办法才行!太皇太后思忖着。

  过了几日,常宁才刚出府没多久,海珠便上睿王府探访扣儿。

  太皇太后曾对她耳提命面,要做睿王爷的侧福晋,得先和扣儿打好关系,若能和她义结金兰,则姐妹共事一夫古来有之——到时,福晋是正却也是妹,海珠是侧却为姐,如此一来,海珠心忖,我让你是大福晋,你让我是姐姐,谁也大不过谁,海珠也无所谓委屈了。

  若是日后海珠能先产下麟儿,母凭子贵,当能更多。抓一些睿王爷的心思在她身上,这正是太皇太后的旨意。

  海珠的如意算盘打得僻哩啪啦作响,眼见光明远景唾手可得,却没料到她连睿王爷府大门都进不去!

  “回郡主,王爷有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得进府。”守卫如是说。

  海珠只得铱羽而归。

  又过了几日,海珠二度出现在睿王府大门前,守门护卫却依然是同样的回答。

  “不是只有那日吗?”海珠诧异的问。

  “回郡主的话,不是只有那日,昨日,今日,往后的每一日都是。”

  海珠愕然瞪视,护卫只有歉然以对。

  于是,海珠只得颓然回宫。

  “数日后,毫不气馁的海珠第三次出现,这一次,她选在睿王爷下朝之后才到访,可惜时机仍然不怎么合适。

  睿王爷紧紧搂护着不掩惊惶之色的扣儿,对着满厅的客人扬起淡淡的客套微笑。

  海珠,德佳、德玉及纪翠等四人各怀鬼计的彼此较量;纪玉、德青则在四个满怀敌意的女人所发出的杀人眼波中暗自喊天,只想拔腿开溜。

  其实,德佳姐妹和纪翠也不是真心的同进退,只不过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她们懂得要暂时合作以击退强敌,等事过境迁之后,她们的剑尖会再回指,彼此明争暗斗一番,因为,只要自己坐得上侧福晋的位子,管她是亲姐妹或是多年的闺中好友,统统得闪到一边儿凉快去。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常宁暗暗冷笑,在座的格格、郡主们有什么心思,他就算料不上十成也有九成的把握,她们每个人都想着把扣儿当傻瓜般的拎在手上耍弄,以为只要骗得扣儿团团转,早晚便能教他收了做侧室。

  哼!回家作她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常宁心中暗暗嘲讽不已,脸上却仍是客套的笑容。

  “几位难得来访,不妨留下来一起用午膳?”

  格格们欢喜的点头,贝勒们则哀声叹气,在这种恐怖暗斗中,无影刀剑飞来射去的,谁还吃得下东西啊!

  常宁附在扣儿耳边低语几句,扣儿立刻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起身退下厅去。

  海珠微感讶异。“王爷,怎么福晋她……”她有这么讲究,连用个午膳还得换装吗?

  “她近日身子不太舒但,”常宁淡淡地说:“我让她先去歇息,想来几位应该能够体谅才是。”

  他也没说假话,扣儿这些日子以来,的确有些反常,不但嗜睡得很,就算清醒时也大多是迷迷糊糊的。

  幸好练武之人多少懂一点脉象医理,在他为她把过脉后立即明白她是害喜,等过个一、两月后自然会恢复正常。

  “要不要我回宫后让太医来一趟?”海珠殷勤地问。

  常宁点点头。“那就麻烦郡主了。”虽然他已经确定扣儿是害喜,但有个太医来瞧瞧总是安心点。

  海珠微笑,心中虽有所失,但亦有所得。她虽然没能和睿王福晋亲近,总也让睿王爷留下一个细心体贴的印象。

  ****

  出了睿王府的太医立即赶到永寿宫向太皇太后禀告,睿王福晋有喜了,而且身体康健,但她嗜睡且终日迷糊,不宜受访或外出。

  太皇太后听到太医的诊断结果,不禁瞟了一眼沮丧懊恼的海珠。

  “要多久?”

  太医略一沉吟,“回太皇太后的话,约莫十月时即可恢复,最迟冬至一定无碍。”

  “那么久……”海珠喃喃道。

  太皇太后也深感无奈。

  “以后你每半个月上睿王府一趟,福晋一恢复正常就来通知我,明白吗?”太皇太后只得如此下达懿旨。

  “微臣遵旨。”

  “退下吧!”

  太医退出,海珠上前。

“太皇太后……”她有好多的话想说。

  “我知道、我知道,”太皇太后轻叹。“可是,目前咱们也只能等了。”

  “我已经等够了,不想再等下去了!”海珠气愤难平的叫道,难道还要她再等到侧福晋的位子也没了吗?那时她要做什么?妾侍吗?

  太皇太后斜睨着海珠,“不等,你又能干啥?”

  “我……”海珠呐呐的说了一字又停顿下来,是啊!她又能干嘛?她现在怎么做都不妥,她还能干嘛?

  “等吧!”

  唯今之计也只能等了,难道她真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杀上门去?

  太医的诊断教常宁有了一个最好的借口,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摒除他人探访,甚至让皇上准了他假在家陪伴福晋。

  常宁依然伴她在庭园里散步、在书房里看书,至于练武当然早就暂停了。不过,有大半的时间,扣儿都是处于半睡半迷糊的状态中。

  就像现在,常宁靠在软榻上右手拿本书、左手抱着她,她则端坐在他大腿上捧着书,看着看着,她又瘫在常宁怀里打起盹来。

  “小宝贝,我抱你到房里睡好吗?”

  “不要,人家成天都在睡,都快变成猪了,”扣儿慵懒地赖在常宁怀里呢喃。“就让人家这样靠着嘛!这样好舒服喔!”

  “好、好,你爱怎么靠就怎么靠,行了吧?”常宁纵容地说道。

  “嗯……”扣儿的双眸又半合上了。“爷……”

  “嗯?”

  “虽然我娘已经去世了,但是,十一月时我还是想回家去看看,可以吗?不管爹爹对我怎么样,他总是我的亲爹啊!”(十一月中旬,清代出嫁的女儿都会归宁回家,为母亲洗衣衫、被褥等,称为“报母恩”。)

  一听扣儿的话,常宁便蹙眉沉吟不语。

  一方面是极端厌恶扣儿的家人,所以,常宁只让她的家人知道她已经嫁人了,却没教他们知道她是嫁给睿王爷。而他也让佟安振升为参领,再奉上一份丰厚的聘金,算是已经替扣儿报答了养育之恩。

  养育之恩?哼!在他看来,说是虐待之恨还贴切点!

  另外一方面,他是真的不想教佟安振缠着扣儿,贪婪的盼着一级再升一级,像佟安振那种自私自利、极端贪欲的人一旦尝到甜头,绝对不肯轻易罢休,而这样下去终是没有个底,他甚至有些担心,佟安振有可能仗着他是睿王爷的岳父而在外面胡作非为,瞎搞蛮干。

  总而言之,他实在觉得不应该让佟安振知道扣儿现在的身分。

  “小宝贝……”常宁寻思着该怎么解释,“呃……我没让你家人知道你是嫁给我。”

  扣儿睁开眼,迷惑地看着夫君。

  “你或许不知道,你爹是个很……呃……”常宁困难地想选择适当的字眼。“呃……贪……呃……”该死!他真的不想伤害她,即使那是事实。

  她眨眨眼,“贪婪?”扣儿启口轻语。“我知道啊!我知道爹爹是有一点……呃……好吧!他是很贪心,也很小气,而且脾气又不太好,可是,他一向就是那样的啊!”

  常宁有一点怔愣的看着她。

  “她知道?她居然知道?他还以为扣儿一直把她爹当做完人一样看待呢!结果,她竟然一直都知道她爹的缺点!

  那他小心翼翼地老怕伤了她的心又是为了什么?根本是白搭嘛!

  “你……真的都知道?”他再次确认。

  “嗯,”扣儿点头。“我知道,大家都那么说嘛!”

  嘎?大家都那么说?人家说了她就信?天啊!这小妞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单纯哪!喔,不!说她单纯还是好听咧!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白痴。可是,他当然不能说自己心爱的女人是个白痴呀!

  好吧!这样也好,省得他绞尽脑汁去操心该怎么向她解释,常宁安慰自己。

  “那……大家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爹爹吗?”

  “嗯!”

  “我想想哦……”扣儿脑袋微微倾向前,认真的思索着,“嗯……贪婪、小气、暴躁,呃!这些刚刚说过了,还有……呢!欺善怕恶、挥霍无度、狡猾,猥琐、胆小、卑鄙、下流、无耻……”她将她听过的评语,悉数告诉常宁。

  常宁听得目瞪口呆。

  “龌醋、乖戾、跋扈,奸诈……”她还没说完。

  “够了。够了!”常宁直摆手。天哪!她可真“了解”自己的爹爹哪!更夸张的是,她都清楚知道她爹的为人,还那么顺从他的话又毫无怨言,只因为她的娘亲曾教她“在家从父”!

  咳!这该死的三从四德!

  常宁合上眼整理自己紊乱的思绪,过了好一会儿方又张开眼,扣儿正担忧地凝观着他。

  “爷,你哪儿不舒服吗?”

  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没有,我只是很意外,你居然那么了解你爹。”

  “当然啊!我是他的女儿嘛!”她有点不好意思才说。

  那也得他把你当成女儿看待哪!他不禁在心中想道。

  常宁叹息。“他真傻,有你这么个宝贝女儿,居然不懂得珍惜!”

  扣儿撒娇地钻进他的怀里。“有爷疼我就好了嘛!”

  疼?天知道!常宁怜爱地拥着她,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他是多么疯狂地热爱她,痴情狂恋的将整颗心送了给毫不知情的她,如今这会儿,他的胸腔里仍是空空的。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会将她的心取来填补他胸腔内的空虚呢?

  那可有得等了!他不禁苦笑的想,至少要等她大到懂情识爱吧!而且以她那简单到了极点的心思,怕是还要等上好长一段日子呢!

  “爷,”扣儿凝睇他。“你今儿个老是发呆耶!”

  常宁看着她,“有吗?”嘴角绽出微笑。“是你迷糊了。”

  “才不!”扣儿不满的抗议。“我清醒得很哪!”

  “好了,我们的话题好像扯得太远了吧?”他轻点口下她的鼻尖。“趁你清醒时,说点正经的,好吗?”

  “对喔!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常宁沉吟了一会儿。“我让你爹升了参领。”

  扣儿惊讶地张大了嘴。“爷……”她好感动喔!

  常宁微笑。“哪!这样你就不欠你爹什么了,懂吗?”

  “爷……”她的黑眸湿漉漉地凝望着他。

  常宁轻叹了一声,“别这样,我原本是要让你安心的,怎么反倒引出你的泪水来了?”常宁板起俊脸。“快别掉泪,否则我会生气的喔!”

  扣儿用力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地把泪水给收了回去。

  “我不掉泪,爷,你别生气。”

  他心疼地搂紧她,“你可别当真,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的,”常宁轻喃心中的痴情。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8 10:12 PM
扣儿噙着泪眼笑了。“我就知道爷舍不得我。”

  “知道就好。”常宁叹息道:“你老这样揪着我的心,你真是顽皮哪!”

  她轻吐香舌,“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扣儿娇嗔道。

  “好,好,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常宁头,“就算是故意的,我也拿你没辙啊!”他嘀咕道。

  扣儿不依了。“爷……”

  “好,好,说正经的,”常宁正正脸色。“既然明白你爹的毛病,我对你解释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扣儿立刻凝神静听。

  “你可曾想过,若是教你爹爹知道你是睿王福晋他会如何?”

  扣儿蹙眉想了一下。“要求升官罗!”她爹一定如此要求的。

  “我已经升了他的官位,然后呢?”他诱导她往下推敲。

  扣儿皱眉。“再……再升……”

  “好!若是我再升了他,之后又如何?”

  “再……再……”她开始有点说不下去了。

  “我又再升了他,接着呢?”他像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

  扣儿没敢再出声。

  “懂了吧?”

  “没完没了的,是不是,爷?”扣儿苦笑道:“可偏偏我又挡不了他。”她不禁嘟叹道。

  常宁点点头。“你现在明白了吗?”

  扣儿扁着嘴,举一反三。“而且,说不准爹爹还会在外面打着你的旗帜欺负人呢!”

  哦!他担心的事倒是教她先说了出来,这可省事不少。

  “或者,他会拿着你的名号在外面卖官骛爵。”以她对她爹的认识,他绝对会如此。

  哦!这点他倒是没想到耶!幸好她帮他设想到了。

  “或者,他会威胁人家送红包、礼物。”她进一步猜想。

  咦?他的岳父会这般恶劣吗?

  “或者,他会强抢良家女孩儿做妾、做媳妇。”她再点出她爹的真面目。

  啊!会吗?常宁一阵心惊。

  “强占人家的房舍。”她再指出可能性。

  哇!吓死人了,常宁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

  “白吃白喝。”她真的不是危言耸听。

  唉!还有吗?

  “抢人财物。”

  连强盗的行连都出笼了,她对她爹的评价可真低啊!亏她还如此顺从他。

  “勒索……”她越说越起劲。

  “停!”

  扣儿正说到兴头上,她奇怪地瞅着常宁,不知他喊停是为了哪一桩?

  常宁吁了口气,“简单说就好,你这话能教他知道吗?”

  扣儿的小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不成!绝对不成!”咦?她的夫君不是顶聪明的吗?怎么这会儿却反来问她这么简单的笨问题?

  “那你还能回去吗?”他一针见血的点出。

  扣儿呆愣了好长的时间。“我……我可以……”

  他叹了~口气,“别忘了你不会说谎,小宝贝。”

  常宁忍不住提醒她这个小呆瓜。

  扣儿嘴巴张得大大的,咿咿啊啊了老半天,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常宁深感同情地为她合上嘴巴。“别啊了,你再啊也没办法。”

  扣儿默默的瞅着他。

  “别看我,我也没法子。”他不想软下心肠。

  扣儿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倏地翻了个身,她将双膝跪在常宁大腿两旁,臀部放在他的大腿上,两只雪白柔嫩的藕臂爬上他脖子,在他颈后交叉着,脸颊也贴上了他的。

  嗯!挺暧昧的姿势,他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爷……”扣儿娇滴滴地轻唤。

  “不用撒娇,没法子就是没法子!”奇怪?!这笨妮子从哪里学来这一招?

  “爷……”她轻咬他的唇。

  常宁轻咳两声。“少来,我不吃这一套。”瞧!多么义正辞严的话语,他都忍不住为自己感到骄傲起来。

  扣儿香舌微吐,在他唇上画着小圈圈。

  他则抽着气。“我……我不会……投降的……”可是,他话中的坚持似乎有点后劲不足。

  扣儿扭着娇躯在他身上不断磨蹭着。

  常宁暗自诅咒自己全身唯一不受控制的部位,咬紧牙根猛吸口气。“你……别……别动……”他的声音仿佛是从齿缝中吐出来。

  唉!他说错话了!而报应也立刻临头。

  扣儿的身子扭动得更厉害,香唇附在他耳上又咬又舔、又吹又含的。

  “见鬼!我投降,我投降了!”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答应了她的要求。

  耶!女性本能万岁!扣儿得到最后的胜利。

  ****

  九月初一御前进献菊花,初四宫眷内臣就开始换穿蟒衣。九日重阳节,皇上幸香山磨台登高,吃迎霜麻辣兔、饮菊花酒。

  睿王爷夫妇当然没去,不过,没能登高,那就吃糕吧!

  扣儿让膳房准备了十多个大如盆的花糕,上铺两三层枣子,内掺石榴子、栗子黄、银杏、松子肉等制成“重阳糕”。

  常宁和扣儿在飞华亭内,府内上下人等散布在四周,睿王府上至王爷下至小厮全部没了尊卑隔阂,团团围聚在一起吃糕喝酒,谈天说地。

  扣儿还下了赏,谁能把常宁灌醉,赐假一月,纹银百两。为赏赐是假,为欢乐才是真,霎时间,人群聚拢了来,常宁扬着眉便已灌下了两百多杯酒。

  片刻后,他嘴角噙笑望着瘫了一地的酒国败将。也难怪,他的内功深厚,向来千杯不醉的。

  这是扣儿的意思,让府内的大伙儿像一家人似的在一起闹、一块儿疯,可闹到一半,她又窝在常宁怀里睡着了。只是每当大伙儿说闹的轰笑声扬起时,睡梦中的她却也迷迷糊糊的跟着笑了。

  常宁心中有着感叹也有怜惜,他明白扣儿是真的把府里所有人都当成一家人了。而现在一家人能聚在一起欢度佳节,怎不教她高兴呢?

  以往,她的娘家里虽然亲人众多,除了娘亲,她还有爹爹、大娘、二娘、三娘,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可是,他们却从来不把她当做家人看待,甚至连个人都算不上。

  那一家子的人一连的奴役她、指使她、欺凌她,逢年过节,有啥好事却又全部没她的份。当她的娘亲在世时,尚有母女二人互相安慰,等她的娘亲去世后,只剩下她一人孤伶伶的了。

  她自幼就十分羡慕一家人能欢聚一堂,却也认命地被摒弃在外,常宁暗忖,她甚至可能想过,若是嫁给巴额图,早点教他给折腾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又能和娘亲欢聚在一起了。

  然而,苍天是有眼睛的,常宁常暗自庆幸,他有幸遇到扣儿。

  或许在扣儿心里会认为她莫名其妙地捡到了一个好夫婿,或者该说是她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好夫婿给捡了去,而他,不但给了她一个家,还附赠她一大家子人。

  然后,她很贪心的把睿王府里所有的人都当成她的家人,也希望他们与她一样快乐。在这里,睿王府上上下下的人对她的仁慈善良,均回以由衷的敬与爱。

  像府里老园丁的年纪大了,早该退休回家贻养天年,何况有了扣儿馈赠的首饰,什么好日子不能过?可是,他却苦苦哀求常宁,说他宁可不支薪饷,只求能留在王府为扣儿服务终老。

  像府里的守门护卫,他的岳父打算支助他做点小生意,可是,他不但回绝了,甚至把寡母、妻子全都带进府里,只因他认为睿王府才是他的家。

  于是,这佟扣儿进府没多久,睿王府里便多了一条新规矩,凡是有需要抚养的家眷,都可以带进府来,由府里供吃供住。

  然而这下子,睿王府的开销可就惊人了,那可不,霎时便涨了一倍以上。

  可是,收入却也……

  马师的哥哥双腿残废,可是,他却有天才般的经商头脑,常宁在南方的投资生意交给他,才半年资本就多了一倍。

  杂役小厮的老娘原是产婆,常宁便把扣儿托付给她,让她盯着扣儿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让扣儿的身体得到最恰当的照顾。

  商人的弟弟是个驼背、跛脚兼哑巴,但他却拥有天生异能,任何毒药、迷药一闻就能分晓,于是,常宁便将他送进宫伺候皇上用膳,令皇上龙心大悦。

  负责针线活儿的婢女,她的老父进府来让女儿照顾赡养时,早已病得奄奄一息,扣儿流着泪恳求常宁召唤太医来诊治,半个月后,已能坐着自行喝粥的老人家,用颤巍巍的双手递出一卷古旧竹简。

  “这是老朽的传家之宝,但对老朽已是无用,王爷反倒能善用之。”

  常宁微感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仔细一瞧,霎时心弦大震!

  那是战国中期著名军事家孙膑所遗留下来的“毁天灭地剑法”,与《孙膑兵法》齐名,这是中国两千多年来只闻其名、不曾有人见其实的失传剑法啊!

  老天爷!“毁天灭地剑法”居然真有其物,而且……

  正见鬼的在他手里!

  常宁倏然笑了,他知道府中的人对扣儿,他们是真的掏心掏肺的付出!

  而他,只不过是沾了她的光罢了。

  是啊!他不过是沾了她的光而已,他才是捡到宝的人。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闲离别易销魂,
  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晏殊•浣溪纱(二)


  十月下旬,常宁又开始头痛了。

  原因无他,只因扣儿度过了害喜的阶段,她……又开始生龙活虎的活蹦乱跳了。

  他不敢让她继续练功,但他也不能就此不再上朝直到她生产,那么,该怎么才能让她不再“胡作非为”呢?

  常宁以他聪敏过人的脑筋,思前想后,终于他决定集众人之智慧来谋求对策,聚集起府内年长的“家人,和他们关起门来在书房内叽哩咕噜的讨论了一个下午。

  扣儿被挡在门外,只能好奇的探头探脑,最后,还是忍不住沾了点口水在窗纸上挖之个小小的洞,可是,她的眼睛还没凑上去,常宁便已打开门叫她先去睡午觉,然后门又关上了。

  可怜的扣儿垂着脑袋乖乖的回房睁眼睡午觉,而其他的“家人”则是既同情又好笑地目送她回房。

  到了那天晚上,常宁再度关起门来,不过,这次被关的是扣儿和他自己,关的门则是他俩寝房的门。

  扣儿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常宁则板着脸、背着手在床前踱步,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启口。

  “小宝贝,嫁夫从夫你懂吧?”他决定从她的弱点下手。

  她乖乖的点点头。“懂。”

  “那么,不管我说什么话,你都得遵从,对不对?”他打蛇随棍上。

  扣儿又点头。“对。”

  “好,现在我就要交代你一些事,你必须牢牢记住,而且要乖乖遵守,知道吗?”

  她再次点头。“知道。”

  于是,常宁开始滔滔不绝的发表比老太婆的裹脚布还长的长篇大论,他说得口干舌燥,顺手端起茶来一仰而尽,然后继续边踱步边喷口水,仍然说个不停。

  等到他的发表欲终于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心满意足的做下结论后,他才兴高采烈的询问聆听的对象,“这样你明白了吗?”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片无声无息。

  咦!她在做无言的反抗?常宁忍不住挑高双眉,停下踱步的双脚。“你明白了吗?”这次,他的音调放重了一些。

  然而,扣儿的反应仍是维持最高品质——静悄悄。

  常宁蓦地转身看向她,心中对自己夫纲不振感到不悦,但乍见她,他霎时哭笑不得。

  就如新婚夜一般,她的头又挂在胸前,好像断了一样,唉!看来这小妮子又被周公招去听他老兄叙述陈年往事了。

  毕竟历史故事确实比他要交代的事有趣多了,他真的不能怪她,他真的真的不能怪她……真的真的真的……

  该死!她怎么睡着了!他的束发都不禁向天际冲上去……

  既然夫纲不振,他只能依靠府里的“家人”了。

  扣儿突然发现,不管她走到哪里,身边总有一位老“家人”或“家人”的老家眷跟往她的屁股后头。

  然后她又发现,她不能走得太快,因为老人家会跟不上;她不能做任何事,因为老人家也会跟着做;她必须常休息,因为老人家会累;她必须定时进三餐,因为老人家会饿……

  最后她赫然发现,她只能聊聊天,散散步,做做女红,看看书,还有……还有……就没有了,她就这样而已。

  而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赶他们走,因为他们全是她的家人,是她的长辈。

  她悲哀的想到自己就像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无计可施了。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8 10:39 PM
  而常宁则是开开心心的上朝去了!

  ****

  七星拱一,左右合和,三星在户,四平八稳,一门五福,六和得正,奇财子禄,八方朝贡,九五至尊。(冬至九九消寒益气歌)

  冬至夜,睿王府宴会厅里,满满两百多人围坐二十几桌正吃着年夜饭,而座上客当然不是睿王爷的客人,而是扣儿的“家人”。

  长线面、冬至圆、爆炒羊肚、麻辣羊肉锅、炙羊肉,扁食,羊肉包等应节食品摆满各桌,这一回,扣儿依然半途人就瘫了,不过,她不是睡瘫,而是醉瘫了。

  一动箸没多久,扣儿就拉着常宁到各桌兴匆匆地跟“家人”寒喧外加干杯、划拳、笑闹、打赌,每个人脸除了欢乐就是愉快,没别的了。

  常宁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你跟人家干什么杯?”他有点吃醋,她干嘛那么乐啊?

  “不是都应该那样的吗?”扣儿脸儿红通通的!

  “以前我家过冬至时,我看我爹和一些亲戚朋友都是那样的啊!”而她从没参与过,今日她想过过瘾。

  常宁闻言,一时沉默不语。

  往年的年夜饭她都是看着人家享受,从来没有机会亲身参与,这一回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就让她开怀尽兴吧!

  唉!这难道是他夫纲不振的另一次明证?

  不过,常宁在心中下定决心,下不为例!这女孩子家跟人家干什么杯啊?真是胡闹!

  只是,真是下不为例吗?

  冬至过后几日,太医在长寿宫的回报产生了烦人的效应。

  那天,常宁前脚才踏出府门,太皇太后派的人就踏进府来宣召睿王福晋进宫,晋见,听罢懿旨的扣儿一脸茫然惶惑的呆立着。

  而一时错愕的查尔随即恢复镇定,他立刻明白,太皇太后是有意趁着睿王爷不在把扣儿叫进官去,而原因则不得而知。

  经验丰富的查尔当即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香兰,你们几个赶快去帮福晋穿戴服饰。还有,待会儿只能有一个人陪福晋进宫,明白吗?好!动作快点。”

  于是,香兰等几个奴婢火速拥着扣儿往睿王爷的寝房快步而去。

  “查克、查腾,你们现在上太和殿,若是皇上还未上朝,王爷一定会在武英殿等候;若是已经上朝,你们就分头去找禁卫军统领,找到后就把你们的腰牌给他看,告诉他你们有急事找王爷。不论如何,你们一定要想尽办法尽快把消息传达给王爷知道。”

  查克,查腾领命飞身离去。

  “查德,去准备四人舆……”

  两注香之后。

  看着轿子走远,查尔直在心里向上苍祈祷,千万别让太皇太后为难咱们家福晋,或者至少让王爷来得及赶过去帮忙福晋,咱们那老实的福晋可是禁不得吓啊!

  ****

  在清朝的历代后妃中,对清政权贡献最大者莫过于孝庄皇太后,她亲手培育康熙皇帝,从小就以帝王的标准自教诲他,使他终于成为最杰出的封建君主。

  而海珠郡主则在十多年前随父参加康熙寿宴时,因为她的乖巧可爱而被太皇太后留在身边作伴,海珠的确带给太皇太后不少欢乐,可是,海珠早晚要许配给人的,以太皇太后的私心,她当然希望海珠能嫁给她私心爱慕的睿王爷常宁。可太皇太后对任何人都能下懿旨逼婚,唯独常宁不行。

  当年常宁舍身护卫康熙,又只身擒住鳖拜,太皇太后曾问他要什么赏赐?

  “婚事自理。”常宁简单地说,这是父皇给他的深切感受,娶非所爱,爱不能守,落得父皇含恨而逝。他不想像父皇那样,他要与所爱的人白头偕老、恩爱以终。

  于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再加上皇上的圣旨,两道旨令妥妥当当的收藏在紫苑书房的暗柜里,就此保障了常宁一生的幸福。

  从常宁成婚后,海珠便常常坐着发呆,茶饭不思,一个花容月貌的郡主就这么迅速的憔悴、落寞下去,看了委实令人心酸。既然常宁拒绝太皇太后把海珠指给他,她又不能下旨逼婚,那就只好从常宁的福晋那儿想办法了。

  孝庄太皇太后凝目仔细打量着睿王福晋,虽然常宁曾带扣儿来向她请过安,中秋时也瞧见过他俩,但她却没有真正的去仔细端详过常宁的福晋到底长得什么样?因为,当时太皇太后的心思全放在海珠身上了。

  可现在一看,太皇太后觉得扣儿倒是个颇为典雅秀气的小女孩儿。

  “福晋几岁了?”太皇太后问。

  扣儿垂着头。“回太皇太后,十四了。”

  “把头抬起来让哀家看看。”

  扣儿咬了咬牙,强忍住恐惧抬起头来,事实上,只要一走出睿王府大门,她就忍不住打起哆嗦,对她来说,府里的都是“家人”,大家可以亲亲热热的;可外头全是些开口要人脑袋、闭口砍人头的贝勒、格格们,而她只有一个脑袋,哪够他们耍弄的?

  以太皇太后多年的阅人经验,一眼便看出扣儿是个憨厚老实的女孩儿,可她为什么那么……

  “福晋,你很怕哀家是吗?”太皇太后奇怪的问。

  “回太皇太后,是的。”扣儿抖着嗓子说,她在心中暗忖,连格格都那么爱砍人了,何况是太皇太后,恐怕是连警告也没有就拖出去了,她怎能不怕?

  “哦?告诉哀家为什么?哀家看起来很凶吗?”瞧着扣儿似乎很犹豫,太皇太后便鼓励道:“别怕,就算你说错什么,哀家也不会怪你。”

  “回太皇太后,臣妾怕您……会砍人脑袋。”扣儿老实的说。

  “砍人脑袋?”太皇太后不禁愕然。“哀家为什么要砍你的脑袋?你做错什么了吗?”

  “回太皇太后,臣妾没有做错什么啊!可是……”扣儿委屈的噘了噘嘴,“像翠格格、德佳格格还有德玉格格,她们却都想要砍臣妾的脑袋。”

  “她们三个?”太皇太后蹙眉。“她们为什么要砍你的脑袋?”没道理啊!

  “回太皇太后,她们说臣妾说谎,可是,臣妾是从来不说谎的!”扣儿严肃的说:“我娘说过,说谎是要下割舌地狱的,”

  “是吗?”太皇太后微笑起来。“你放心,哀家不喜欢砍人脑袋,纪翠她们三个也没资格要你的脑袋,反过来要是你不高兴,还可以砍她们的脑袋呢!”

  “臣妾才不要砍人脑袋!”扣儿猛摇头。“砍了脑袋就不能吃饭,不能吃饭就会饿死了,那怎么成!”

  噗嗤一声,海珠忍不住笑出声,并在心中暗忖,好蠢的女孩啊!睿王爷怎么会看上她的?

  太皇太后瞟了一眼在身边闷笑不已的海珠,她笑着摇摇头。“福晋,告诉哀家,睿王爷对你好不好?”

  扣儿重重的点头。“回太皇太后,爷对臣妾好好喔!从来没有人对臣妾那么好过。”她一脸幸福的说。

  太皇太后神情一凝。“你叫睿王爷什么?”

  “回太皇太后,爷。”扣儿乖乖的回答。

  “爷?为什么这么叫他?”

  “回太皇太后,是爷要臣妾这么叫他的,他说他不喜欢臣妾叫他王爷,那样会把他给叫远了。”果然不会说谎,扣儿把常宁的话全搬了出来。

  太皇太后有点发愣。“那……叫名字不是更亲近吗?怎么他不要你叫他的名字吗?”会不会海珠有机可乘呢?

  “回太皇太后,在寝室里头臣妾才叫他的名字,出了寝室臣妾就叫他爷。”扣儿不疑有他,马上再详细说明。

  “哦……”太皇太后点点头。“福晋,你还怕我吗?”

  “回太皇太后,不怕了。”扣儿开心的笑着。“您好慈祥哩,跟臣妾的娘亲一样呢!”

  “是吗?”太皇太后也开心的呵呵笑。“你也很可爱。”

  扣儿双眼一亮。“真的?大娘说我一定生不出儿子,二娘说我好笨,三娘说我不漂亮,大姐说我不够高,二姐说我太瘦了,我还以为我全身没一处好呢!原来至少我还是可爱的。”到现在她终于放心了。

  太皇太后蹙眉。“怎么你家里的人都这样……算了,既然你已经嫁出来了,就不关你家里的事了。”

  扣儿一迳的憨笑!

  太皇太后瞄了一眼海珠,轻咳两声,直接切入正题。

  “福晋,你……反不反对让王爷娶侧福晋?”

  “侧福晋?”扣儿有一瞬间的失神之后,她才眨眨眼。“回太皇太后,爷……要娶侧福晋了吗?”

  “福晋,哀家只是问问,如果王爷要娶侧福晋,你会不高兴吗?”太皇太后尽量婉转的问。

  “可是……”扣儿似乎颇为困惑。“回太皇太后,这事儿……应该问爷啊!怎么来问臣妾呢?我娘说过,妇道人家不能管夫君的事儿,爷要娶侧,我不能多言;爷不娶,我也不能强着他娶。除非……我生不出儿子,我娘说过,无后事大,说不定那样就得……”她不自觉地咬了咬牙,想到心中一阵酸楚。“得逼着爷娶了。”

  太皇太后与海珠同时望了一眼了扣儿明显突出的腹部。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去劝王爷娶侧室?”海珠难掩愤恨之色。

  “我不能啊!”扣儿正色说道:“我娘说过,夫君的事儿只有他自己才能决定,我们做妻子的只有顺从的职责,绝对不可以去多嘴干涉。”

  太皇太后不禁皱眉。“不能?”

  扣儿严肃地点点头。“回太皇太后,如果我多嘴,那便是患了七出的第四条,口舌多言之罪,那样王爷就可以休了我的!”

  太皇太后怔愣地瞧了扣儿许久,最后颓然的抚额暗叹。

  她原以为扣儿单纯好说话,一定可以达到目的,没想到扣儿才几句话便堵住了她的嘴。

  而重点是,扣儿占的是个理字,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做妻子的不应该干涉丈夫的事,这是慎行:做妻子的不应该多嘴,这是慎言。总不能教她这个太皇太后睁眼说瞎话,硬指使扣儿去做无理的事吧?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8 10:42 PM
  而常宁则是开开心心的上朝去了!

  ****

  七星拱一,左右合和,三星在户,四平八稳,一门五福,六和得正,奇财子禄,八方朝贡,九五至尊。(冬至九九消寒益气歌)

  冬至夜,睿王府宴会厅里,满满两百多人围坐二十几桌正吃着年夜饭,而座上客当然不是睿王爷的客人,而是扣儿的“家人”。

  长线面、冬至圆、爆炒羊肚、麻辣羊肉锅、炙羊肉,扁食,羊肉包等应节食品摆满各桌,这一回,扣儿依然半途人就瘫了,不过,她不是睡瘫,而是醉瘫了。

  一动箸没多久,扣儿就拉着常宁到各桌兴匆匆地跟“家人”寒喧外加干杯、划拳、笑闹、打赌,每个人脸除了欢乐就是愉快,没别的了。

  常宁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你跟人家干什么杯?”他有点吃醋,她干嘛那么乐啊?

  “不是都应该那样的吗?”扣儿脸儿红通通的!

  “以前我家过冬至时,我看我爹和一些亲戚朋友都是那样的啊!”而她从没参与过,今日她想过过瘾。

  常宁闻言,一时沉默不语。

  往年的年夜饭她都是看着人家享受,从来没有机会亲身参与,这一回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就让她开怀尽兴吧!

  唉!这难道是他夫纲不振的另一次明证?

  不过,常宁在心中下定决心,下不为例!这女孩子家跟人家干什么杯啊?真是胡闹!

  只是,真是下不为例吗?

  冬至过后几日,太医在长寿宫的回报产生了烦人的效应。

  那天,常宁前脚才踏出府门,太皇太后派的人就踏进府来宣召睿王福晋进宫,晋见,听罢懿旨的扣儿一脸茫然惶惑的呆立着。

  而一时错愕的查尔随即恢复镇定,他立刻明白,太皇太后是有意趁着睿王爷不在把扣儿叫进官去,而原因则不得而知。

  经验丰富的查尔当即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香兰,你们几个赶快去帮福晋穿戴服饰。还有,待会儿只能有一个人陪福晋进宫,明白吗?好!动作快点。”

  于是,香兰等几个奴婢火速拥着扣儿往睿王爷的寝房快步而去。

  “查克、查腾,你们现在上太和殿,若是皇上还未上朝,王爷一定会在武英殿等候;若是已经上朝,你们就分头去找禁卫军统领,找到后就把你们的腰牌给他看,告诉他你们有急事找王爷。不论如何,你们一定要想尽办法尽快把消息传达给王爷知道。”

  查克,查腾领命飞身离去。

  “查德,去准备四人舆……”

  两注香之后。

  看着轿子走远,查尔直在心里向上苍祈祷,千万别让太皇太后为难咱们家福晋,或者至少让王爷来得及赶过去帮忙福晋,咱们那老实的福晋可是禁不得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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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清朝的历代后妃中,对清政权贡献最大者莫过于孝庄皇太后,她亲手培育康熙皇帝,从小就以帝王的标准自教诲他,使他终于成为最杰出的封建君主。

  而海珠郡主则在十多年前随父参加康熙寿宴时,因为她的乖巧可爱而被太皇太后留在身边作伴,海珠的确带给太皇太后不少欢乐,可是,海珠早晚要许配给人的,以太皇太后的私心,她当然希望海珠能嫁给她私心爱慕的睿王爷常宁。可太皇太后对任何人都能下懿旨逼婚,唯独常宁不行。

  当年常宁舍身护卫康熙,又只身擒住鳖拜,太皇太后曾问他要什么赏赐?

  “婚事自理。”常宁简单地说,这是父皇给他的深切感受,娶非所爱,爱不能守,落得父皇含恨而逝。他不想像父皇那样,他要与所爱的人白头偕老、恩爱以终。

  于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再加上皇上的圣旨,两道旨令妥妥当当的收藏在紫苑书房的暗柜里,就此保障了常宁一生的幸福。

  从常宁成婚后,海珠便常常坐着发呆,茶饭不思,一个花容月貌的郡主就这么迅速的憔悴、落寞下去,看了委实令人心酸。既然常宁拒绝太皇太后把海珠指给他,她又不能下旨逼婚,那就只好从常宁的福晋那儿想办法了。

  孝庄太皇太后凝目仔细打量着睿王福晋,虽然常宁曾带扣儿来向她请过安,中秋时也瞧见过他俩,但她却没有真正的去仔细端详过常宁的福晋到底长得什么样?因为,当时太皇太后的心思全放在海珠身上了。

  可现在一看,太皇太后觉得扣儿倒是个颇为典雅秀气的小女孩儿。

  “福晋几岁了?”太皇太后问。

  扣儿垂着头。“回太皇太后,十四了。”

  “把头抬起来让哀家看看。”

  扣儿咬了咬牙,强忍住恐惧抬起头来,事实上,只要一走出睿王府大门,她就忍不住打起哆嗦,对她来说,府里的都是“家人”,大家可以亲亲热热的;可外头全是些开口要人脑袋、闭口砍人头的贝勒、格格们,而她只有一个脑袋,哪够他们耍弄的?

  以太皇太后多年的阅人经验,一眼便看出扣儿是个憨厚老实的女孩儿,可她为什么那么……

  “福晋,你很怕哀家是吗?”太皇太后奇怪的问。

  “回太皇太后,是的。”扣儿抖着嗓子说,她在心中暗忖,连格格都那么爱砍人了,何况是太皇太后,恐怕是连警告也没有就拖出去了,她怎能不怕?

  “哦?告诉哀家为什么?哀家看起来很凶吗?”瞧着扣儿似乎很犹豫,太皇太后便鼓励道:“别怕,就算你说错什么,哀家也不会怪你。”

  “回太皇太后,臣妾怕您……会砍人脑袋。”扣儿老实的说。

  “砍人脑袋?”太皇太后不禁愕然。“哀家为什么要砍你的脑袋?你做错什么了吗?”

  “回太皇太后,臣妾没有做错什么啊!可是……”扣儿委屈的噘了噘嘴,“像翠格格、德佳格格还有德玉格格,她们却都想要砍臣妾的脑袋。”

  “她们三个?”太皇太后蹙眉。“她们为什么要砍你的脑袋?”没道理啊!

  “回太皇太后,她们说臣妾说谎,可是,臣妾是从来不说谎的!”扣儿严肃的说:“我娘说过,说谎是要下割舌地狱的,”

  “是吗?”太皇太后微笑起来。“你放心,哀家不喜欢砍人脑袋,纪翠她们三个也没资格要你的脑袋,反过来要是你不高兴,还可以砍她们的脑袋呢!”

  “臣妾才不要砍人脑袋!”扣儿猛摇头。“砍了脑袋就不能吃饭,不能吃饭就会饿死了,那怎么成!”

  噗嗤一声,海珠忍不住笑出声,并在心中暗忖,好蠢的女孩啊!睿王爷怎么会看上她的?

  太皇太后瞟了一眼在身边闷笑不已的海珠,她笑着摇摇头。“福晋,告诉哀家,睿王爷对你好不好?”

  扣儿重重的点头。“回太皇太后,爷对臣妾好好喔!从来没有人对臣妾那么好过。”她一脸幸福的说。

  太皇太后神情一凝。“你叫睿王爷什么?”

  “回太皇太后,爷。”扣儿乖乖的回答。

  “爷?为什么这么叫他?”

  “回太皇太后,是爷要臣妾这么叫他的,他说他不喜欢臣妾叫他王爷,那样会把他给叫远了。”果然不会说谎,扣儿把常宁的话全搬了出来。

  太皇太后有点发愣。“那……叫名字不是更亲近吗?怎么他不要你叫他的名字吗?”会不会海珠有机可乘呢?

  “回太皇太后,在寝室里头臣妾才叫他的名字,出了寝室臣妾就叫他爷。”扣儿不疑有他,马上再详细说明。

  “哦……”太皇太后点点头。“福晋,你还怕我吗?”

  “回太皇太后,不怕了。”扣儿开心的笑着。“您好慈祥哩,跟臣妾的娘亲一样呢!”

  “是吗?”太皇太后也开心的呵呵笑。“你也很可爱。”

  扣儿双眼一亮。“真的?大娘说我一定生不出儿子,二娘说我好笨,三娘说我不漂亮,大姐说我不够高,二姐说我太瘦了,我还以为我全身没一处好呢!原来至少我还是可爱的。”到现在她终于放心了。

  太皇太后蹙眉。“怎么你家里的人都这样……算了,既然你已经嫁出来了,就不关你家里的事了。”

  扣儿一迳的憨笑!

  太皇太后瞄了一眼海珠,轻咳两声,直接切入正题。

  “福晋,你……反不反对让王爷娶侧福晋?”

  “侧福晋?”扣儿有一瞬间的失神之后,她才眨眨眼。“回太皇太后,爷……要娶侧福晋了吗?”

  “福晋,哀家只是问问,如果王爷要娶侧福晋,你会不高兴吗?”太皇太后尽量婉转的问。

  “可是……”扣儿似乎颇为困惑。“回太皇太后,这事儿……应该问爷啊!怎么来问臣妾呢?我娘说过,妇道人家不能管夫君的事儿,爷要娶侧,我不能多言;爷不娶,我也不能强着他娶。除非……我生不出儿子,我娘说过,无后事大,说不定那样就得……”她不自觉地咬了咬牙,想到心中一阵酸楚。“得逼着爷娶了。”

  太皇太后与海珠同时望了一眼了扣儿明显突出的腹部。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去劝王爷娶侧室?”海珠难掩愤恨之色。

  “我不能啊!”扣儿正色说道:“我娘说过,夫君的事儿只有他自己才能决定,我们做妻子的只有顺从的职责,绝对不可以去多嘴干涉。”

  太皇太后不禁皱眉。“不能?”

  扣儿严肃地点点头。“回太皇太后,如果我多嘴,那便是患了七出的第四条,口舌多言之罪,那样王爷就可以休了我的!”

  太皇太后怔愣地瞧了扣儿许久,最后颓然的抚额暗叹。

  她原以为扣儿单纯好说话,一定可以达到目的,没想到扣儿才几句话便堵住了她的嘴。

  而重点是,扣儿占的是个理字,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做妻子的不应该干涉丈夫的事,这是慎行:做妻子的不应该多嘴,这是慎言。总不能教她这个太皇太后睁眼说瞎话,硬指使扣儿去做无理的事吧?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8 10:44 PM
太皇太后无奈的叹息,一旁的海珠脸色却是瞬息万变,最后,在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是一抹阴狠的光芒。

  “那么……”海珠垂眼静静开口。“如果你生不出儿子……”

  “那……就不同了。我娘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奇怪,她的胸口怎么越来越闷了?扣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生不出儿子,那么就算要吵要闹,我也非得逼爷娶个侧室不可。”好闷喔!扣儿不禁大口大口呼吸着。

  “是吗?”海珠喃喃道:“那就行了……就有办法了……”

  太皇太后狐疑地看着海珠诡异的神情。

  扣儿睁大眼睛。“哎?郡主,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能不能……”

  小太监突然匆匆进殿来。“奴婢禀奏太皇太后,睿王爷晋进。”

  “这么快?”太皇太后咕哝道,随即摆摆手。“让他进来吧!”

  “喳!”

  “爷怎么也来了?”扣儿喃喃自语。

  太皇太后嗤笑。“当然是来保护你罗!”

  “保护臣妾?”扣儿一脸茫然。“保护臣妾什么?”

  常宁一接到消息便立刻赶往永寿宫,一路上,他只担心着这次扣儿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越想越心疼、越想越不安,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施展轻功,飞掠过重重宫殿,只求能尽速赶到。

  匆忙而至,他一进内殿,看到的却是太皇太后好笑地瞅着他。

  常宁上前打了个扦。“常宁见过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点点头。

  双眼闪烁异采的海珠也上前半矮下娇躯。“海珠见过王爷。”

  常宁颔首。“郡主。”

  “好啦!快去瞧瞧你的媳妇儿可有少一块肉或是缺了一根寒毛吧!”太皇太后调侃道。

  “爷!”扣儿兴奋地叫着,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可是,她就是觉得自己好高兴见到他,奇怪!她不是早上才送他出府的吗?怎么这会儿却好像特别想他?

  常宁转向扣儿。“小宝贝,你没事吧?”

  小宝贝?海珠脸上妒恨之色飞掠而过。

  “当然没事,我会有什么事?”扣儿奇怪地问道:“倒是爷,你怎么也跑来了?皇上退朝了吗?今儿个怎么这么快啊?”平日他一出门,总要到晌午才回来。

  常宁苦笑了一下,皇上还没退朝,是他先告退,而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早退呢!

  “常宁,既然你来了,哀家有事要跟你谈一下。”

  太皇太后又转向海珠。“海珠,你带福晋到处去走走,待会儿哀家和睿王爷谈完后,自会让他找你们去。”

  “是,太皇太后。”海珠拉着扣儿转身离去。

  “太皇太后,您有事要跟常宁说?”可他此刻只想守在扣儿身边,保护她,呵疼她。

  瞟了常宁一眼,太皇太后沉吟道:“嗯……我是想跟你谈谈海珠……”

  ****

  “郡主、郡主,请慢一点,我……我不能走太快……”她有身孕,走得不快。

  海珠停下来,“对不起,我忘了,你没事吧?”她假意的关心。

  “没事,”扣儿轻笑。“其实,就算跑上一段我也没事,你别瞧我好像挺瘦的,我的身体可是顶好的呢!”她忍不住轻叹。“可是,我已经答应爷我会慢慢走的,你不知道,有时候就算我稍微走快一点点,他都会哇啦哇啦的大叫,”她又再叹,“真不知道他干嘛这么紧张兮兮的?”

  “那我们慢慢逛好了。”海珠语气不佳的说,她才不想听常宁多疼爱扣儿的事呢!

  她们向东绕过去,先穿过咸福官,接着走过永和宫,翊坤宫,依次到了弘德殿。海珠嘴里不停解说着各宫住的是哪些人,边领着扣儿又从昭仁殿绕进去,先走过延禧宫、承乾宫、景阳宫、景仁宫、长春宫、钟粹宫,最后到了御花园入口。

  虽然还有启祥宫和储秀宫未曾看过,但是扣儿已觉得够了,这一座座宫殿看过去,虽然金碧辉煌,庄严高贵,却也大同小异、没啥特别。在她的眼里看来,也不过就是房子跟花园的不同组合而已。

  她觉得,睿王府才是她最喜欢也最满意的家,因为,在那儿有她最喜欢的夫婿,还有她温暖的“家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们漫步到万花深处,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轻唤。

  “小宝贝。”

  两人同时回身,但见俊逸倜傥的常宁正缓步走过来,颀长的身躯上是一身雪白的长袍和银白毛皮马褂,更衬得他的潇洒挺拔、飘逸不群,他左手臂上还搭着一件银色风麾。

  海珠掩不住倾慕爱恋的目光,狠狠的盯在他身上。

  “咦?爷,你回府过了吗?”扣儿好奇的问。

  常宁走到她身边,拿下手臂上的风麾为扣儿披上。

  “没有啊!”

  海珠垂下眼皮遮挡住她抑制不了的嫉妒眼神,如果一定要狠点儿心才能嫁给他,那么,就狠下心来吧!就算要对不起扣儿,那也是不得已的,谁教扣儿不帮着她说合。

  扣儿仰头凝睇他。“那你怎么换衣服的?”

  常宁习惯性的搂着她。“承乾宫有我的寝殿,我在那儿换的。”

  “哦!对,刚刚郡主有提到过,”扣儿顿了一下,好奇的问:“爷,太皇太后找你谈什么啊?”

  “没什么事,你不必知道。”他不想让她操心。

  “哦……”没什么事?没什么事会讲那么久?现在都快晌午了耶!她的好奇心全被勾起来了。

  “累了吗?逛了一上午,要不要先歇会儿再回府?”常宁俯首在她脸上着出了疲惫的痕迹。

  扣儿耸耸肩。“也好。”

  常宁抬头向海珠说道:“郡主,天气冷,你先请回吧!我和福晋要歇会儿才走。”

  海珠咬着唇欲言又止,最后狠狠跺了一下脚,“好,我走!”她猛然转身。快步离去。

  望着海珠忿忿离去的背影,“她怎么了?”扣儿疑惑地问。

  “大概天冷急着回去吧!”常宁淡淡的说,边搂着她向前走,走出花丛,见到一座大厅屋,四面落地琉璃窗,围栏曲折,走廊下摆着许多花盆,走进屋去%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8 10:49 PM
四壁字画,十分幽雅。

  常宁扶着扣儿在屋中的炕榻上坐下,再替她将风麾拉拢。

  “要不要睡会儿?我抱着你便不会冷了。”他心中其实另有所图。

  “不用。”扣儿将常宁往墙上推靠过去,自己再往他怀里一偎,满足地吁了口气。“这样就行了。”

  常宁用两条手臂搂紧了她。“冷吗?”

  “不会。”被他抱着,扣儿觉得好暖和。

  “那就合上眼歇会儿,睡着了也不打紧,我会护着你的。”

  扣儿不但没合上眼,还睁得更大,两只眼直愣愣地盯在常宁脸上。“爷……”想到刚才太皇太后对她说要他娶侧室的事,她突然好想和他多说说话。

  “嗯?”

  “爷,你长得真的很好看耶!”她越看越喜欢。

  常宁失笑。“怎么突然这么说?”

  “爷……是不是有很多格格、郡主们喜欢你?”这才是重点。

  常宁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就算有也不关我的事。”他才不想多费心思去想那些莺莺燕燕呢!

  “爷……”她只想追根究抵。

  “又干嘛了?”

  “爷,我……”扣儿垂下眼。“我该吃的东西都吃了,不该我做的事我也没动手,我走路也都有慢慢的走,而且,我没事就去睡觉,”她悄悄抬眼,虚心的请教,“我这样乖不乖?”

  捏捏她的脸颊,常宁笑道:“乖得很,我的小宝贝。”

  “那……”扣儿又垂下了眼,“我伺候你穿衣、洗浴,与你一起看书,还送你出门上朝,回来时也在门边候着,这样……”她又悄俏抬眼。“算不算尽到为人妻的责任了?”

  常宁奇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突然问我这些事?”

  扣儿盯着他的喉节,撒娇的问:“算不算嘛?”

  常宁抬手顶起她的下巴。“你只要做到一件事,就算是尽到妻子的责任了。”

  扣儿担忧地睇着他。“哪一件事?”她好怕自己做不到。

  常宁微微一笑。“陪在我身边,永远不要离开我,这样,你为人妻的责任就算完全尽到了。”

  “真的?”这么简单?扣儿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样就可以算是个好妻子了吗?”

  “对,小宝贝。”常宁掐掐她的鼻子。“你好乖,也是个好妻子,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吗?”

  “唔……”犹豫了一会儿,扣儿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常宁,我……呃!又乖又是个好妻子,那……我能不能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说吧!”常宁真的很好奇,扣儿今天怎么这么怪异?

  扣儿不但眼垂了下去,连脸蛋儿都低了下去。

  “我……我不是想干涉你的事,我娘说过这是不可以的,可是,我只是想……先知道一下,好有个心理准备,我不想像我大娘那样,或许我可以去问我姐姐,她应该知道怎么做才对……”或许她不该问他,而去找她的姐姐解惑才是。

  常宁越听越诧异,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希望……大家都能相处得很好,这样你才不会为难,因为,当我大娘和三娘在吵架时,我爹都很为难的,而我娘说,让爹那样为难是不对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先告诉我,让我有时间去请教我姐姐。”她那两颗亮晶晶的眼睛从睫毛下缘偷觑着他。“可以吗?”

  常宁眨眨眼睛,又挑挑眉毛,最一本正经地说:“首先,我要告诉你,小宝贝,我恐怕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瞬间,扣儿的小脸蛋垮了下去。

  “因为……”常宁清清喉咙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嘎?”她倏然抬起头,“怎么会呢?”扣儿轻呼,他不是很聪明吗?

  常宁摇头叹息。“小宝贝,你就简简单单的直截了当的问不好吗?别加这一大箩筐的解释了。”

  “哦……”扣儿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想,如果如果你在娶……娶侧福晋以前,能先告诉我一下,我……”

  常宁脸色倏然一沉。“是谁告诉你我要娶侧福晋的?”他的声音低沉愠怒,与平日的温文儒雅全然不同。

  扣儿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挣扎着想逃开他。

  娘啊!您的女婿是不是终于改变心意,想要砍我的脑袋了?而且,嫁夫从夫,我是不是得乖乖的让他砍啊?

  惊觉到自己的失态吓着了小妻子,常宁暗自在心底不停的埋怨自己,一边收起震怒的神色,一边温柔地抚摸她,“对不起,小宝贝,我不是生你的气,你别害怕,我永远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8 10:51 PM
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好吗?”他轻声细语地低喃着。

  “你……”扣儿抖着唇。“不砍我的脑袋吗?”

  常宁差点失笑出声,忙道:“小宝贝,没有人要砍你的脑袋,若是有人想要动你的脑袋,我就先摘了他的脑袋!”

  扣儿怀疑地瞅着他。“可……可是……你……”

  常宁轻叹一声,“我说过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我是在生那个告诉你我要娶侧福晋的人的气。”他和缓的说。

  “可那是太皇太后啊!”扣儿不赞同地瞟着他。

  “你怎么可以生你祖母的气呢?”

  常宁气得直翻白眼,这个小笨蛋,人家都要侵占她的权益了,她还这么有正义感。

  “别说那些了,告诉我,太皇太后是怎么跟你说的?”

  扣儿蹙眉想了想。“我记得她问我,反不反对让你娶侧福晋……”

  “你怎么回答?”他想知道她的心意。

  “我说娶不娶侧福晋是爷自己的事,我是不能干涉的。除非……”

  “除非什么?”他非常紧张,深怕她的小脑袋里装了什么不正常的想法。

  扣儿垂下脑袋。“除非我生不出儿子,那时,我就一定得教爷娶个侧福晋才行。”

  “为什么?”常宁皱眉。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扣儿斜瞟着他。“我娘说过的。”

  常宁抬眼向上,仿佛在祈求上天多给他一点耐心,可惜上面是屋顶,老天爷听不到他的哀求,所以他决定自力救济。

  他垂眼凝视她。“小宝贝,我不是独子,有没有儿子都无所谓,再说,皇上已经有好些个儿子,那已经够了。”

  “可是……”

  “何况我喜欢的是女儿,若是生个像你一样可爱又憨厚的女儿,我一定会爱死她了。”

  扣儿一时陷入犹豫中。

  “难道你希望我娶侧福晋吗?”常宁不高兴地瞪着她。

  “我……”扣儿倏然住嘴。

  常宁蹙眉,“为什么不说下去?快说!你真的希望我娶侧福晋吗?”

  “可是,我娘说过……”她也很委屈,他为何还那么凶嘛!

  “别管你娘怎么说,我是你的夫君,出嫁从夫,我要你老实说。”他好想听她的真心话。

  扣儿委屈的扁着嘴。“可是,那样我就犯了七出之罪了!”

  七出之罪?太夸张了吧?

  常宁不禁啼笑皆非。“有没有犯七出之罪要由我来决定,不是你说就算。”

  “是这祥吗?”扣儿怀疑地斜睇着他。

  “当然。”常宁断然道:“好!你快老实说,你真的要我娶侧福晋吗?”

  “唔……”扣儿垂着头,手指头无意识地在他的胸口上划着,“我我不喜欢你娶侧福晋,刚刚一听到你要娶侧福晋,我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就闷得好难受,好难受,好像有东西堵着不让我呼吸似的,又莫名其妙的让我好想哭、好想哭,我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可是我娘说过,不让丈夫纳妾是犯了嫉妒……”

  常宁咧出满足的笑容。“好,够了!”这小妮子的心终于是他的了,虽然她自己还不明白。

  “嘎?够了?我已经犯了七出之罪了吗?”扣儿惊声尖叫。

  翻过身子,常宁把扣儿压在自己的身下。

  “没错,你犯了七出的第四条:口舌。你不该明明不喜欢却又说要让我娶侧福晋,这叫言不由衷。”

  “可是,我娘说……”她是个乖小孩,母亲的教诲她没敢忘。

  “你娘是你娘,我是我,以后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不用管你娘之前怎么说的,懂吗?”

  扣儿噘着嘴,暗忖,他难道不让她听娘的话吗?

  常宁忍耐地叹了一口气,“你娘是女人,我是男人,女人怎么会懂得男人的心思呢?最重要的是,你现在嫁给我,当然要顺着我的心意,我要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这才叫出嫁从夫,懂了吗?”他似是而非的纠正她的观念。

  扣儿仔细想了想。“好像懂了,是不是嫁给你以前,要听我娘的;可嫁给你以后就得听你的,我娘说的都不算数了?”她好像有点懂了。

  “呃……也不是你娘说的都不算数,而是,如果你娘说的和我说的有出入的话,那你娘说的就算不得数,只能听我的。”常宁耐心的解释。

  “我懂了。”扣儿严肃地点点头。“第一个听你的,然后才听我娘的。”

  呼!好不容易将她洗脑成功。

  常宁喘了一大口气。“好,既然现在都搞清楚了,我们就得来估量估量你犯的罪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罗!”

  扣儿畏怯地缩了一下身子,“你……要休了我吗?”

  常宁心中窃笑不已,脸上却是正经八百,沉声说:“这次算你初犯,轻罚即可,下次再犯……就重重责打你的小屁股。”

  惊呼一声,扣儿面红耳赤地娇嗔道:“怎……怎么可以打人家的屁股嘛!”

  “所以,你就要乖乖听话,屁股才不会挨痛罗!”常宁眨眼笑道。

  “爷!”扣儿羞涩地躲到他的怀里。

  “别躲,还有轻罚呢!”

  扣儿双眼睁得大大的。“罚什么?”不是说不打她小屁屁了吗?

  “你说呢?”

  常宁的脑袋俯了下去,四唇贴合得密不透气。
  片刻之后,常宁抬起头喃喃道:“我想我们到承乾宫去歇一会儿好了。”他抱着扣儿下炕,快步走出去。

  “咱们到承乾宫罚你去。”他朝她眨眨眼,一副别有目的的笑说。

  扣儿则始终在偷笑着。

  娘啊!您说过出嫁从夫,现在夫要罚我,我也只能……由着他罚罗!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1-9 05:57 PM
哈哈~
好甜蜜的小两口啊!!
很好看哟!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1-11 02:57 PM
哎哟。。
怎么还没有加的呢?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1 09:55 PM

正文 第六章 说谎

    谁伴明月独坐?

    我共影儿两个。

    灯书欲眠时,影也把人抛躲。

    无那,好个凄惶的我!

    ——李清照·如梦令

    后妃可谓女人之极位,有野心之徒想把女儿送人禁宫,也有许多女子企盼着排人凤侣,亲沐龙恩,然而,在宫廷里的生活,女人为了争宠夺爱,却是充满了肮脏的交易和残酷的争斗,即使有多么纯洁的心灵,也难免被熏染得又黑又臭。

    只因皇帝只有一人,后宫佳丽却有三千,能得宠者毕竟占少数,而失宠者只能与孤灯相伴,走完落寞孤寂的残生。很多不甘寂寞的嫔妃便暗中与常到官中的贝勒、贝子们或宫中的侍卫甚至皇子或官员私相往来以这苦闷,事实上,历朝历代的后宫都是相当淫乱的,只是程度深浅有所不同而已。

    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常宁自然了解这种情况,因此,他总是远远避开嫔妃们所住的宫殿,以免引起是非。而且,他早早便已搬出宫中,住到睿王府,所以,宫中大多数的女人都不认识他,当然,他也不会认识她们。

    承乾宫睿王爷寝殿里,扣儿软软地趴在常宁光裸的胸前,两臂交叠,下巴搁在上头,两眼微合。

    “爷……”她娇声唤道。

    常宁重咳两声。“你叫我什么?”

    扣儿怔愣地瞧着他。“爷啊!”

    “虽然这里是承乾宫内,但这里也是寝房。”他明白指出。

    “哦……”扣儿甜甜的一笑。“常宁。”

    常宁满意地嗯了一声。“什么事?”

    “常宁,刚才……来承乾宫的途中,有一个好美的女人在跟你打招呼,你怎么都不理人家啊?”没道理啊!

    常宁合上眼,“我又不认识她,理她作啥?”

    “嘎?不认识!”扣儿张大了眼。“那……那另一个从昆宁宫出来的……”

    “也不认识。”

    “还有……”,她还扳着指头问。

    “我统统不认识。”他干脆明说。

    “那……”扣儿一脸的迷惑。“她们干嘛拼命跟你招手,还笑得那么亲热啊!”

    当然是在觊觎你的丈夫罗!常宁在心中说道,并睁开右眼。“宫里大部分的女人我都不认识,谁知道她们跟我打什么招呼,或许是她们认错了人吧?”他懒得去探究那些女人的心态。

    “认错人?”扣儿怀疑地瞪着他,就算她再迟钝,也知道不可能会有人认错他,毕竟,像他这么俊逸出色的男人并不多见,她们绝不可能认错的。

    “你不睡还这么多话……”常宁嘴角微扬,“是不是还想要?”他暧昧地笑道,大手也不安分的乱动起来。

    扣儿惊呼一声,大红的脸蛋儿顿时被藏起来了。

    “你……你乱说!”

    “不是就快睡,别再多话了!”

    可是没过多久,扣儿又开口了。

    “常宁,你刚刚说……宫里的女人你大部分都不认识,那……我姐姐……你也不会知道她们在哪儿罗?”她好想念她们喔!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他不想骗她。

    “那?”扣儿猛然抬起头。“你知道!”

    常宁点点头。

    “告诉我,常宁,”扣儿兴奋地叫道:“快告诉我,她们好不好?皇上喜欢她们吗?我可以去看看她们吗?”

    常宁的神情十分方怪。“你真的想知道?”

    “嗯、嗯!”扣儿直点头,下巴在常宁胸口上啄个不停。“我希望知道她们也和我一般快乐,我希望大家都快乐。”

    常宁为难地注视看她久久不说话。

    扣儿的兴奋笑容慢慢僵住了。“怎、怎么……她……她们过得……不好吗?”

    常宁仍然没说话。

    扣儿的笑容褪去,呆呆的盯着他半晌。“还……还是告诉我吧!”

    常宁深深的看她一眼,才慢慢说:“你大姐……皇上宠幸过两次,她也升为玉嫔了,皇上让她住到储秀宫。”

    “那……不是很好吗?”扣儿满眼的疑惑。

    常宁轻叹一声。“可是,皇上嫌她太过尖酸刻薄又善妒,就……不再去找她了。”

    “啊!”扣儿闻言愣住了。

    “你二姐……”常宁顿住了,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让她知道。

    “我二姐怎么样了?”扣儿担忧地问:“你老实的告诉我,常宁,不管是好是坏,都不要瞒我好吗?”

    常宁一咬牙。“皇上从没宠幸过你二姐,和她同住在启祥官的蓉嫔便常借机嘲讽她,她……小宝贝,你应该知道你二姐的个性,她的脾气火爆,又容不得别人欺负她,所以她……”他无奈地摇摇头。“她破了蓉嫔的相!”

    扣儿倒抽一口气,连忙捂着自己的嘴巴,双眼几乎惊凸出来。

    “以她的罪行,皇后本来要将她杖打二十大棍再打入冷宫,是我……我请皇后看在你的面子上……”

    “常宁……”扣儿满怀感激地轻呼。

    “皇后对你的印象很好,她说她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傻气憨厚的女孩,她觉得你很可爱、很讨人喜欢,所以,她愿意看你的面子,仅把你的姐姐赶出宫送回家去。”

    扣儿闻言,才放心的呼出长长一大口气。

    “可是……”他欲言又止。
扣儿的呼吸又屏住了,“可是?”她的心七上八下地凝住他。“可是什么?”回家后不就没事了吗?

    “你知道你爹是很贪心的,”常宁冷笑,“升了参领他还是不满足,所以,你二姐一回家,就教你爹给绑到巴额图家中拜堂成亲了。”

    扣儿听得张口结舌。“嫁……嫁给巴……巴额图了?!”

    “对!她嫁给巴额图了,”常宁神情肯定,“那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啊……”扣儿只能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常宁不再说话,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就让她自个儿去慢慢消化这些消息吧!

    良久之后,“常宁,我能不能去看看我大姐?”扣儿小小声地问。

    常宁蹙眉。“不是我不让你去,而是我听说你大姐因为皇上很久没去找她,所以心情很不好,常常会打骂宫女出气。你现在有了孩子,我可不希望出什么差错,你懂吗!”

    “那……”她还想再赖皮耍赖。

    “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将身子骨养壮了之后,我再陪你一起去看你大姐。”常宁安慰地拍拍她的背。

    “别操心你大姐,她很会照顾自己,而且,我听皇后说她也有身孕了。只要能生下个皇子,她的未来也会有个依靠了。至于你……”常宁捧住扣儿的双颊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我不要儿子,我只要你给我一个像你这么可爱的小笨蛋就行了。”

    “小笨蛋?!”扣儿大叫。“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唔……”

    常宁的双唇已覆住扣儿恬噪的小嘴,堵住了她所有的抗议与挣扎,也燃起了他俩的情欲爱火,于是,销魂帐内再起缠绵……

    而当承乾宫内小夫妻俩情意缱绻、如痴如醉地沉溺于温情挚爱中时,承乾宫外却有一条寂寥的婀娜身影倚在栏杆上,用一双妒恨的眼眸直盯着承乾宫,她那张俏丽动人的娇靥面无表情,双颊却偶尔抽搐着,似乎正在深思。

    无视于路过的宫女、太监们投射过来的诧异眼光,俏丽的海珠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坐上睿王侧福晋的位子上。

    即使她必须不择手段!

    一抹无奈的苦笑缓缓出现在她唇边,她原本并不是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呵!

    但是,多少个黎明,她神思恍惚,睁着一双期盼的眼眸迎接望穿秋水的另一日;多少个黄昏,她淌着泪水,咀嚼着天边如血的夕阳;多少个辗转反侧的漫漫长夜,她泪水淋漓地望着明月,在冷寂的屋中苦苦徘徊无尽的相思,无边的哀愁,爱意太深,没有尽头;思恋太苦,不能再长……海珠告诉老天,真的不能再长了!

    ****

    刚用过晚膳不久,常宁便哄着扣儿去睡,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寝房来到大书房(鸿雪阁里的书房),坐到书桌后打开湖南来的军情报告仔细研究。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响起几声轻细的敲门声。

    “什么事!”

“王爷,膳房的二手说有紧急的事想向王爷亲自报告,”在书房们口守卫的是八大护卫之一的查鲛。

    常宁皱眉,膳房?二手?他会有什么事需要亲自向他报告?

    “让他进来吧!”

    门打开,查鲛领着一个瘦小的、约莫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进来,他一脸紧张害怕,但却毫不迟疑地跟进来。

    常宁一看,立刻记起他,这人刚进府不久,应该不到两个月,还带着孱弱得连站都站不住的娘亲和白痴妹妹跟着他进府里来。当时扣儿立刻为他娘请大夫。那大夫说他的娘亲只要多补一补,至少还有十几二十年好活,于是,隔日,扣儿就将五支自高丽进贡来的人参,搁在他娘亲的床头。前些日子,常宁似乎还看见他搀着他的娘亲在花园里散步,由那老妇人红润的气色看来,应该离康复不远了。

    常宁往后靠在椅背上。“有事吗?”

    小伙子先是紧张兮兮的左右看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

    常宁看着纸包。“这是什么?”

    小伙子舔了舔干燥的唇,“回、回王爷,这是打、呃!打胎药,而且会让女人不能再……怀胎了。”他沙哑地说,声音有点颤抖。

    不祥的感觉爬上常宁的脊椎骨,“从头仔细说。”他沉声道。

    小伙子吞了吞口水。“小的……小的有一个同乡是宫里的太监,呃!他是内染织局的……他……他昨儿个来找小的,承诺小的……承诺要将正阳门外大街的酒楼送给小的一家,教小的把这个……”小伙子指指药包。“想法子把这个……让福晋吃了。”

    查鲛在一旁听到,不禁倒抽一口气。

    常宁双眼一眯,下颚蓦地绷紧,两手紧握着扶手,手背上青筋暴露。

    “你不想要酒楼吗?”与他狂怒的心境完至相异,常宁轻柔地问。

    “不要!”小伙子斩钉截铁地摇头,“小的,还有小的娘亲,妹妹在这里过得又舒适又愉快,小的要酒楼干什么?”他说着便激动起来了。“小的不是一个没良心的人,如果不是王爷收留小的一家,如果不是福晋把那么多名贵的补品给小的娘亲吃,小的……小的一家甚至没有吃过年夜饭……小的……小的现在才能活得像个人……小的……小的……小的不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他低下头不断啜泣。

    “谢谢你。”常宁由衷的说。

    “嘎!”小伙子满布泪水的脸倏然抬起,泪眼迷蒙地看着常宁严肃的神情。

    “大家都知道福晋对我很重要,我很感谢你……”常宁再次诚恳的表白。

    “不,不要。”小伙子的一张脸蓦地涨得通红。

    “请王爷不要这么说,这……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天啊!请……请王爷不要这么说。”他急得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好,我不说,”常宁点头道:“但是,你的恩情我不会忘记的。”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1 09:56 PM
“王、王爷……”小伙子抓抓头。“小的只是做应该做的事而已。”

    常宁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王爷,您叫我虎子就行了,”虎子抬手用衣袖抹去泪水。“我娘都叫我虎子。”

    “好,虎子,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详尽的告诉我。”

    “是,王爷。”

    常宁略一思索问出第一个问题。“是你那个同乡告诉你,那是打胎药的吗?”

    “不是,他告诉小的,是宫里的娘娘关心福晋的身子,所以,特地弄了一包补药,要给福晋进补的。”虎子老实的说。

    常宁双目一凝。“那你怎么知道是打胎药?”

    “王爷,小的虽然不太聪明,可也不笨,”虎子傲然的抬起下巴。“既是娘娘的好意,直接交给王爷就行了,干嘛还要偷偷摸摸的要小的暗中弄给福晋喝?所以,小的今儿个就溜……”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没敢继续往下说。

    “没关系,继续说。”

    瞧着睿王爷似乎没有不高兴的神情,虎子才又放心大胆的说下去。

    “小的就溜出王府,到城外西四牌楼附近找了一家药铺子帮小的看看这是什么药?结果却是这么个害人的玩意儿,所以,小的立刻就跑回来想跟王爷说,可是,我娘说最好等没有旁人时再跟王爷说,免得打什么草……什么蛇的……”他书读得不多,一时忘了那句艰难的话。

    “打草惊蛇。”查鲛插嘴道。

    “对,对,打草惊蛇。”虎子直点头。“我娘说不能教人知道这个毒计失败了,否则,他们会立刻再想出第二个毒计来害福晋,这样,王爷就没有准备的时间了。”

    常宁点点头。“令堂很聪明。”

    虎子立刻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小的也这么觉得。”

    常宁笑笑。“你知道这事是谁指使的吗?”

    虎子摇摇头。“小的跟娘亲也琢磨了许久,可是,我娘说小的那个同乡说的话听起来似乎也不怎么知情,约莫是要一层层往上追才能知道真相了。”

    常宁沉吟着。

    “我娘还说……”虎子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令堂还说了些什么,尽管说出来没关系,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他需要一些线索。

    “我娘说……”虎子搔搔头,有点尴尬的笑笑。“指使的人八九不离十是个女的,因为……因为……”

    “我明白了。”常宁也是这么想,但是,爱慕他的女人那么多,教他怎么追查起?从底下一层层慢慢往上追?这得要花多久的时间?而这段期间,扣儿不是都得处于危险之中吗?

    对他来说,扣儿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都可以先搁置一旁,可是,要如何才能保证她的安全是万无一失的呢!

    该死!到底是哪一个恶毒的女人搞的鬼?不但要教扣儿失去肚子里的孩子,还要让她永远不能……

    常宁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双眸蓦地睁大。

    海珠!

    常宁攒眉极力回忆几天前太皇太后告诉他关于海珠苦恋他的事,还有扣儿告诉他的话……

    “太皇太后问我反不反对让你娶侧福晋。”

    “你怎么回答?”

    “我说娶不娶侧福晋是爷自己的事,我是不能干涉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生不出儿子,那时,我就一定得教爷娶个侧福晋才行。”

    该死!一定是海珠!好狠毒的女人哪!难道她不知道扣儿已经怀有五个月的身孕了,这时候打胎大有可能连扣儿的命也给打掉了吗!或者,她根本不在乎?!

    常宁蓦地站起来,一直在旁边屏息注视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和咬牙切齿神情的查鲛和虎子不禁都吓了一大跳,虎子吓得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常宁疾步往门口走去,“我要进宫。”

    现在?!

    “王、王爷……”查鲛追在后头,正想提醒常宁这会儿已经是二更时刻,但身影一晃,常宁已渺无踪迹了。

    “啊!王爷,现在已经是二更,皇上已经安寝了,您想把他从哪一位妃子身边挖起来吗?”查鲛喃喃道,然后轻叹一声,回头对被睿王爷一眨眼就不见人影的“神功”给惊得目瞪口呆的虎子苦笑了笑。

    “王爷好像听不见。”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常宁把康熙从毅惠贵妃身上硬拉开后,他们两人到底在南书房里谈了些什么?

    两天后的午夜上更时分,三辆豪华的大马车从睿王府出来,悄悄地出了京城。从那晚起,睿王爷和福晋带着八大侍卫和四个俏婢就此从京城消失,除了康熙,没有人知道他们往哪儿去,也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开,连太皇太后问起,康熙也不肯松口。

    不!至少海珠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她还是不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也不知道……

    康熙已经派遣了三位大内密探开始调查这件事。

    大内密探?!这是因为常宁对康熙禀明,没逮到证据。抓到人,他是不会回京的。而且,他猜测下手的对象身分很特殊,后台又硬,非特别谨慎行事不可。

    而海珠呢!她自以为她精心的安排是不可能追查到她的身上,不仅是因为她的聪慧,而且在宫里待了这么漫长的一段时光,什么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她没见过?

    从别人的失败当中撷取经验,让自己立于最安全的角落,由他人出面,层层安排、左拐右转,即使事情败露,她也不必担心要负什么责任。

    她唯一烦恼的是,扣儿绝对不能生下儿子。

    等他们回京后,她自然会再想出更妥善的办法来毁掉扣儿的生育能力,但是,扣儿这次绝对不能生下儿子,她只能生女儿,绝对不能生儿子!

    绝对不能!

    ****

    “稽山罢雾郁嗟峨,镜水无风也自波,莫言春度芳菲尽,别有中流采枝荷。”

    位于浙江绍兴城西南的会稽山,因大禹治水在此会诸侯论功行赏而得名。

    在这里,山是寂静的,林木是寂静的,樵径也是寂静的,或有虫声卿卿,却更点缀得这座名山的野旷与辽阔。

    在会稽山半山之阳有一处石岩,这片白色的地面,占地约有百丈方圆,上则临深壑后依绝壁,有修篁千竿,迎面摇曳;有兰花百株,散置四周,在这优美的景色里,数座红墙绿瓦的院房建在其中,放眼望去,让人有置身在图画里的假象。

    在那有一人高的墙头门招上,有四个铁划银钩的大字,鸿雪山居。

    若再往里走,便可看出这是一座十分宽敞整洁的四合院落,大天井,里外各三进,再往后,还有两栋相连的院房和大片的花园。

    康熙二十年四月底,原本平静安洋的鸿雪山居开始出现一个嘈杂恬噪的声音,那是婴儿的啼哭声。

    在天井交谈的两个男人,其中一名白衫飘飘的俊逸年轻人一听见婴儿啼哭声便匆匆结束谈话,往后面那两栋相连的院房疾步而去。

    他推开左边的房门,踏进布置素雅得体的房内,浅绿色的帘幕,浅绿色的挂毯,浅绿色的纱幔,浅绿色的髹漆,连那从冰花格子窗槛透射进来的阳光,看过去也是朦朦胧胧的浅绿色。

    靠里的床边站着两位俏丽的少女,其中一个眼角瞟到年轻人的出现,赶紧拉着另一位少女同时半矮下身子。

    “王爷吉祥。”王爷,也不用行礼,免得引起他人的注意,不记得了吗?”

    “是,奴婢记住了,爷。”

    常宁往床边走去。“小宝贝,孩子怎么又哭了?”

    “刚睡醒就哭,这是他的习惯嘛!”靠坐在床头喂奶的扣儿瞄了一眼常宁。“你这个作阿玛的应该教教他,肚子饿了说一声就行了,别老哇啦哇啦的大哭嘛!那么爱哭,一点男孩子的气概都没有。”她抱怨道。

    常宁不禁失笑,“教他?那也得他听得懂啊!这时候,他是任谁的话也不会听进去的。”

    “那可不行,”扣儿的神情看来极为严肃。“我娘说过的,做儿子的要听阿玛的教导,女儿则由作娘亲教导,所以,他一定得听你的话才行。”

  “可是……”常宁还想说之以理。

    “一定得听才行!”扣儿却不肯妥协似的坚决道。

    常宁无奈的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好、好,我教,我教,我会天天在他耳边唠叨,一直到他开始听话为止,这样行了吧?”唉!夫纲不振啊!

    噗哧!

    三个女孩同时失笑,扣儿的嘴巴更是咧得大大的。

    “常宁,你什么时候开始变笨了?才几天大的娃娃怎么听得懂你的话嘛!”她嘲笑他。

    常宁不禁啼笑皆非。“你耍我!”

    扣儿笑得好开心。

    常宁脸上净是无奈的苦笑,心中却是万分的欣慰。

    从那一夜匆匆离开京城来到这儿后,他们的生活过得极为平淡单调,甚至可以称得上无聊。但扣儿似乎反而比较喜欢这种恬淡俭朴、自由自在的日子,甚至还不断问他是不是能够永远住在这儿不回京了。她变得更健康,也变得更圆润而丰盈,胆子也大多了,不再会老是大惊小怪的哇哇大叫。

    而最令他感到满意的是,扣儿在他积极的教导和没有压力的环境下,她那根深抵固的男尊女卑的观念已经开始动摇,譬如,她不再坚持出了寝房就不能叫他的名字,现在的她,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常宁、常宁的大喊。

    她偶尔还会开开他的玩笑,捉弄他,而且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她甚至会反抗他的话,对于这一点,他实在不能肯定这样是不是算好的改变?同时她也真正了解了她的身份是“可以要人脑袋的福晋”。这一点对她很重受,否则,只要随便一个人随便一句狠话。就能教她吓得屁滚尿流,那怎么行?

    然后,他开始教她说谎。

    他举了很多例子来让她明白“善意的谎言”是很重要的,而她也终于了解了。

    好,常宁心想,那他就来做个小小的试验吧!

    试验一……

    不行,她完全没改进,没关系,重新来过。

    试验二……

    呃!结果仍一样,他还是再来一次好了。

    试验三……

    算了!常宁灰头土脸的决定,如果连一句简单荒谬的“我是男的”,都会说上一炷香还说不完,这人实在没有说谎的天分,而且瞧着扣儿那张胀得通红的脸蛋,只敢望着自己脚丫子的眼睛,脸上的神情更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对不起,我在说谎,请不用听我放屁!

    她这副模样根本不叫善意的谎言,应该叫百分之百坑死人的谎言!

    好吧!常宁心想,他换个法子好了,只用点头、摇头来表示,总该没有问题了吧?他退而求其次的要求。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1 09:57 PM
可以?他看到扣儿同意的点头,心中非常愉快,忙道:“那就这样了,以后有什么不能说实话的,就用点头、摇头来代替说谎。”

    扣儿笑咪咪的点头。“爷,您不担心夫人对您使用‘善意的谎言’吗?”奴婢好奇的问。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只要光用点头、摇头来回答我的问话,我就知道她有没有说谎了,这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可是如来佛、扣儿哪逃得过他的手掌心?

    北京城长寿宫里,康熙照例在下朝后来向太皇太后请安。

    海珠暗中拉拉正与康熙闲聊的太皇太后的衣袖,太皇太后马上会意过来。

    “皇上,有常宁的消息吗?他的福晋应该生了吧?”

    康熙瞄了一眼海珠。“是生了。”

    海珠急急的问道:“是格格还是世子?”

    康熙淡淡地回道:“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海珠脱口便责问。

    康熙瞧着海珠默不出声,海珠正想再追问一次,太皇太后及时喝阻了她。

    “海珠,你忘了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海珠一凛,忙矮下身躯。“海珠无礼,请皇上降罪。”

    “罢了。”康熙知道在没有抓到证据前是动不了她的,为这一点小事而打草惊蛇是没有意义的。

    “谢皇上不罪。”盈盈起身后,海珠忙退到太皇太后背后噤言,不敢再出声问话。

    “海珠只是太关心常宁和他的福晋,所以才无心放肆的,”瞧着康熙似乎仍然不太高兴,太皇太后忙为海珠说好话。

    天知道!康熙在心底冷嘲,“朕知道。”

    “那……常宁到底是有了世子还是格格?”太皇太后帮海珠询问。

    “常宁给朕的书信中只说已经生了,并没有说明是世子还是格格。”

    “哦!这样……”太皇太后侧首与海珠相觑一眼,随即又回过头来问:“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回来?”

    康熙又瞟了一眼海珠,“等安全了就会回来。”

    “安全?”太皇太后困惑地重复。“什么意思?有人要伤害常宁吗?”

    康熙注视看海珠略显不安的神情。“朕也不清楚,等他回来后,朕再问他好了。”

    太皇太后直皱眉摇头。“这常宁也不晓得在搞什么鬼,好好的干嘛跑到别的地方去生孩子?在自己府里生不好吗!真是的!”

    “常宁自然有他的道理,太皇太后。”康熙意有所指的再看向海珠。

    “那也得说清楚了再走嘛!什么都没交代,猛地就不见了人影,也不想想有多少人在替他担心哪!”太皇太后抱怨道。

    康熙没有做任何辩驳,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除非证据到手。

    应该快了吧?

正文 第七章 受伤

    采药归来,

    独寻常茅店沽新酿,

    暮烟千嶂,处处闻渔唱。

    醉弄扁舟,不怕粘天浪。

    江湖上,这回疏放,

    作个闲人样。

    ——陆游·点绛唇

    常宁的儿子——爱新觉罗·祥玮未满百日,常宁就收到京里来的紧急传书。

    “找到证人,即日启程回京。”

    常宁不急,扣儿更不急,事实上,没有人想回京,但是,他们又不能真的不回去。所以,他们就使用拖延战术,拖过了孩子满百日,再慢慢准备,然后缓缓出发,一路上他们游山玩水,有什么好看的就绕过去瞧一瞧,有什么有趣的就停下来玩一玩。

    拖拖拉拉的直到过了中秋,他们才回到京里。安顿好妻儿后,常宁再三嘱咐府里的人要守护好扣儿,这才进宫见皇上探问事情的发展结果。

    南书房中,兄弟两人对坐御案前后。

    “太皇太后怎么说?”常宁焦急的问。

    康熙苦笑,“除了说好话以外,还会说什么?”

    “她现在呢?”这个“她”当然是指海珠。

    “在她的寝宫里,”看到常宁皱眉,康熙忙接着说:“有禁卫军守在咸福宫四周,没有朕的话,任何人不得出入。”

    沉默了好一会儿,常宁才又慢慢地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理?”

    “你希望朕如何处理?”康熙反问。

    常宁嗤笑一声。“我说要如何处埋就能如何处理吗?”

  这次换康熙变哑巴了。

    “太皇太后应该有提到,希望皇上如何处理吧?”常宁依常理判断。

    “她说……”康熙迟疑着。“如果……如果你肯收了海珠作侧福晋,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面无表情的常宁一声不吭,站了起来转身便走。“这次我不回来了!”

    “该死!常宁,你给朕回来!”康熙也站起来急急叫道。

    常宁站住了,但没有转回身,“皇上还有何交代?”他背对着康熙,冷冷地开口。

    “常宁,真的……真的不能……”

    常宁立刻截断康熙的话。“如果换成是皇上,皇上会让那种女人留在身边吗?”

    康熙闻言哑口无言。

    “如果是皇上的嫔妃,皇上会如何处理?”常宁咄咄逼人。

    康熙难以启齿,他蠕动着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常宁缓缓转过身来,“她是个蛇蝎美人,皇上,您不但不应该教我把她留在身边,反而应该把她送得远远的再也不见。”常宁静静地说。

    “朕知道,可是……”康熙坐下长叹一声。“太皇太后那儿……”

    兄弟俩同时静默下来,太皇太后一世英明,晚年却为宠溺海珠而令晚辈左右为难,他们兄弟两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处置海珠,可是,太皇太后总是站在前头挡着、护着,即使海珠做出如此狠心恶毒之事,太皇太后却依然固执的想让常宁收她做侧室,她一心只为海珠着想,而将扣儿的安危置于脑后,这种做法真教他俩寒心。

    好半晌之后,常宁才又开口。

    “七天,我等皇上七天。”常宁平静但坚决地表示,“七天后,若海珠仍在京里,皇上便可以把睿王府收回击,因为,我不会再回来了。”

    康熙大大的皱起眉来。“常宁,你不能……”

    “我建议皇上把海珠送回去让她父亲监管,或是直接把她遣嫁出去……”他建议道。

    “可是,太皇太后……”

    “既然如此顾虑太皇太后,”常宁淡然道:“皇上身边多我一个不算多,少我一个应该也不算少”

    “胡说!”康熙斥道:“朕可少不了你!”

    常宁摇摇头,“皇上身边还有……”

    “高处不胜寒哪!”康熙叹道:“我有亲人,但没有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朝中百官济济,但他们有自己的家族亲人,他们做事要先考虑自己的安危利益。只有你,朕只能够信任你的忠诚始终不渝,因为,你愿意用你的命来换朕的命,当年,倘若你任由鳌拜杀了我,今日的龙座应该是你坐着……”

    常宁蹙眉。“皇上,您这是……”

    恍若未闻,康熙又接着说:“朕不必担心你觊觎神器,因为你生性淡然:朕有烦恼时能够向你倾吐,因为你是朕的兄弟;朕有治国问题时,也能够和你讨论,因为你有上上于人的聪明才智;朕……”

    “皇上,请……”

    “虽然拥有天下,但天下之中唯有朕最孤独,你是朕唯一的亲人,兄弟,朋友,忠臣,你就这么狠心的说一句要走,就要把朕仅有的亲人,兄弟,朋友,和忠臣统统带走了吗?”康熙将从未在人面前流露的软弱展现在常宁面前。

    常宁明显的感到不安。“皇上……”

    康熙摆摆手。“别说了,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让你能安安心心的留在京里。总之,你绝对不能走人就是了。”

    那就是说,海珠一定会离开了!常宁赶忙恭下身去。“谢皇上恩典。”

    康熙双目一凝。“提到恩典……你那儿子多大了?”

    常宁的脸上净是浓烈的骄傲与满足,笑道:“快四个月了,皇上。”

    “模样儿像你吗?”

    常宁的嘴咧得更开。“是像臣,皇上。”

    “真糟糕……”康熙哺哺道:“那你还不赶紧在他脸上划个两刀?”

    常宁微微一愣。“这算什么,皇上?”

    “以除后患啊!”康熙正经八百地说:“你自己身受的磨难难道还不够深切吗?现在赶紧给他两刀,以后就不会有姑娘家缠着他了。”

    常宁啼笑皆非的讪笑。

    康熙笑了,“我打算给你儿子一个爵位,就多罗郡王吧!你看怎么样?”

    “皇上这又是为什么?将来他世袭睿亲王、镇国公爵的头衔就已经很多了,再多一个爵位根本是多余的。”常宁不解。

    康熙眨眨眼,“贿赂你留下来罗!”

    常宁挑挑眉,“贿赂我?”他倏然一笑。“换个恩典如何,皇上?”他想到交换条件。

    “换什么?”康熙很好奇。

    “同我一样!”

    “婚事自理?”康熙马上意会。

    “没错,皇上。”

    康熙沉吟,“这可是一个大大的恩典……”先前没料到,才会让常宁如此难控制,这个条件可得好好想想。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1 09:57 PM
  “这才算真正的恩典。”常宁一心想替儿子争取婚姻自主权。

    康熙双目凝住。“那么,七天改为两个月如何?”

    康熙也不是省油的灯。

    常宁忍不住失笑。“您在跟臣讨价还价吗,皇上?”

    “就算是吧!怎么样?”康熙想替自己争取较多的处理时间。

    “一个月。”常宁非常“阿沙力”的答应。

    “一个月嘛……”康熙还想再争取更充裕的时间。

    “而且,咸福宫的看管要由我负责。”这样他才安心。

    “得寸进尺啊你!”康熙发现,原来常宁是个老狐狸。

    常宁不在乎的耸耸肩。“那就照原来的七天吧!”

    “好、好,一个月就一个月。”康熙只得举白旗投降。

    “咸福宫的看管……”

    “你负责。”

    “成交!”

    康熙苦笑,“朕这样算皇上吗?”

    不理睬康熙的自怨自艾,常宁兀自伸出手。

    望着那只修长的手掌,康熙问:“干嘛?”

    “圣旨。”

    “你的记性可真好啊!朕还以为你忘了呢!”康熙咕哝道。

    常宁笑得颇为得意,“没拿到以前,臣不敢忘。”

    “明儿个早上来拿吧!”康熙无精打采地说。

    “臣遵旨。”

    “有好处你就遵,没好处你就跑得不见踪影……”康熙忍不住嘟嚷地抱怨起来。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常宁抬眼凝住康熙,“皇上,玉嫔应该也生产了吧?”

    康熙蹙眉想了一下。“好像听皇后说过,约莫……两个月前吧!”

    “是皇子吗?”

    “不是。”

    不是?那是女孩儿罗?常宁不觉叹息。

    康熙不喜欢玉嫔,他当然不可能逼着皇上去接近不喜欢的女人,而若她生的是皇子还好,毕竟母凭子贵嘛!可她却生了一个女儿……

    常宁暗自摇头。

    以佟玉儿的个性,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宫里的侍卫勾搭上。若是她的行为始终隐密还好,倘若被逮到了,怕是待定冷宫了。

    佟家姐妹之间的个性,真是有若天壤之别啊!常宁在心底唏嘘。

    ****

    康熙二十年重阳刚过,距离常宁给康熙的一月期限也过了一半,康熙仍在致力于劝说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也不时到咸福宫探望海珠,并暗示她改变心意。

    但,海珠却仍坚持着非睿王爷不嫁。

    “海珠,常宁他……不可能娶你的。”太皇太后婉言道。

    “我知道太皇太后会帮我,我可以等。”海珠仗着后台硬,所以天不依地不依。

    太皇太后皱眉。“我说不动常宁,而且他……已经有世子了。”

    海珠的面色倏地转为铁青,“他……已经有儿子了……”

    “已经四个多月大了,”太皇太后叹息。“常宁不愿意,他的福晋也不可能帮你说项,这……海珠,我很难帮你啊!尤其是你又做了那么一件傻事,我……”她直摇头叹息着。

    神情呆滞的海珠突然抓住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帮我,您一定要帮我!”

    “我是尽量在帮了啊!可是常宁他不肯听……”太皇太后是真心想撮合海珠和常宁,但事与愿违啊!

    “不是,太皇太后,那样没用的,”海珠神色诡异阴狠。“太皇太后,您得帮我除去睿王爷的儿子……”

    “什么?”太皇太后打断她的话,惊叫道:“那也是我的曾孙啊!你要我害死我的曾孙?”

    “我会再帮您添曾孙的,只要除去了那个,您要多少,我都会帮您生……”

    太皇太后瞪着海珠,已经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昔日那个乖巧甜蜜的女孩何时变成这么一个狠毒的女人了?海珠要暗中打掉扣儿腹中胎儿的事情,她一直以为海珠只是被爱折磨,为情苦闷而一时失去理智,只要冷静下来后终究会后悔自己的作为。所以,她依然希望常宁能将海珠收回去做侧福晋,只要能得到常宁的抚慰,她相信海珠自然能恢复成以往那个善解人意的善良女孩。

    可是,现在她却变本加厉,连一个无辜的婴儿她都不肯放过,只为了自己能得到心爱的人的眷宠,难道情爱真能教人改变得如此可怕吗?

    “咱们得再想办法教她喝下绝育的药,我这儿还藏得有两包……”

    看着海珠阴寒森冷的目光,太皇太后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再由太皇太后出面说服那个女人,去逼睿王爷收我做侧福晋……”海珠一味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

    太皇太后疲惫地揉揉太阳穴。

    “太皇太后的话,那个女人应该不敢不听……”

    我老了!太皇太后在心中暗叹,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做,就由皇上自个儿去做决定吧!她不想再管了。

    “只要我替睿王爷生下世子,那个女人早晚要滚到一边儿去……”海珠仍沉浸在她的幻想中。

    ****

    清朝入关后便实施以汉制汉的策略,利用降将削平流寇、打击明朝遗民。其中,又以拥重兵受封为王的平南王尚之信、靖南王耿精忠、平西王吴三桂合称为“三藩”。

    三藩各据一方,形成独立王国,坐拥藩兵、强征市税,做地称霸、日趁骄纵,其势力已是尾大不掉,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康熙十二年,尚可喜上书自请归老,康熙乘机会其撤藩。耿精忠与吴三桂以疏请撤藩来试探朝廷,康熙立时允其所谓。在弄巧成拙之下,吴三佳在康熙十三年起兵叛清,福建、广东、台湾、陕西、河南先后响应,一时声势极为浩大。

    当时,康熙除任命当年才十八岁的常宁统领大军正面抵抗吴三桂,又命岳乐由江西赴长沙以夹攻湖南。

    康熙十五年,各方先后降清,只剩下吴三桂局促于湖南一隅之地不退。

    康熙十七年三月,吴三桂在衡州称帝,立国号周,同年八月,忧愤病死。

    吴三桂一死,其势土崩瓦解,康熙乘机命大军进攻,于康熙二十年二月时将吴世藩困在昆明,外援断绝,失败之势已定。

    ****

    夜已经很深了。

    从浓浓的夜色看,这里似乎是一片城池。

    灯都熄了,从仅剩的偶尔闪动的点点灯光看来,这一片城池里,似乎都是宏伟高大的建筑,一栋栋都是殿宇。

    这里正是深宫大内“紫禁城”。

    突然,有三条黑影轻捷得像三缕轻烟,从一栋宫殿的琉璃瓦面上,落在宫殿下的暗隅。

    三条黑影在暗隅里待了一下,然后,又轻捷地像烟般飘闪出去……

    “来人啊!有刺客!”

    呼喊声响起的同时,附近几处暗隅里也窜起几条人影,直扑向三条黑影。

    “该死的清狗!”

    刹那间,百多条人影围拢过来,三条黑影被团团围在中间。

    “大胆刺客,还不束手就缚!”

    三条黑影中间的中年俊秀书生,左右两旁的虬髯老者和身躯魁伟的红脸老者一派悠闲的扫视四周的禁卫军。

    虬髯老者微微一笑。“你认为他们挡得住我们吗?”

    红脸老者轻蔑地冷哼一声,“再多几百个或许可以吧!”

    “那我们最好在那几百个还未到之前,先一步将狗皇帝的头取走吧!”中年俊秀书生淡淡地瞄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乾清宫。“我们直接杀过去!”

    “大胆刺客,难道还……啊!他们往乾清宫去了,快!快挡住他们!”

    三条人影像箭般往乾清宫飞射而去,沿路上,飞扑向前阻止的禁卫军皆在惨呼声中,随着血雨四洒倒跌回去,眨眼之间,三个刺客便来到乾清宫门前。

    康熙并未躲起来或逃开去,反而仗着剑傲立在乾清宫前,他的态度冷静严肃,周身隐隐散发出一股慑人之威,颇有一代帝王的气概。

    眼见刺客已经杀到面前来了,一旁的禁卫军统领急道:“皇上,请移驾……”

    “不用!”康熙静静地说。“朕要看看他们如何拿朕的脑袋!”

    “皇上……”

    “狗皇帝,把你的脑袋给我!”

    三条迅捷的人影飞快地凌空扑向康熙,六道威猛不可挡的罡风猛击过来!

    禁卫军统领见状不禁大喝:“别让刺客伤了皇上!”

    周围的禁卫军十数人正要扬掌迎击,蓦地里一声朗喝划空传到,“挡不得,速退!”

    一条白影挟带着一道光华飞射而至,怒龙一般地蜷向那三个刺客,只听得几声惊疑声,人影飞快的闪动,刺客的身形已旋身倒飞出一丈外。

    那三个刺客俱以惊诧的眼光投射在挺立到康熙身前的俊逸年轻人。

    一落地,常宁便连连埋怨道:“皇上,您这算什么?看热闹还是逞强?我要是晚一点到,不就……”

    康熙咧嘴一笑。“可是你没有晚到啊!”

    “皇上,您……”常宁大叹一声,“您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不要!”康熙一口回绝。“朕从没见过江湖人物动手过招,朕要亲自瞧瞧。”

    常宁气得连连翻白眼。“皇上,您比我家那个小宝贝还要不可理喻!”

    “过奖!”康熙满不在乎地将剑交给禁军统领,然后,悠然地背起手准备看“风景”。

    常宁欲言又止地又叹了一大声,“海德,护着皇上。”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1 09:58 PM
   禁军统领海德恭身。“是,王爷。”

    常宁无奈的摇摇头,这才慢慢转身面向三个刺客。

    他凝目仔细瞧去,不禁暗暗皱眉,这三个各仗一方的帮派首脑,怎么会全凑到一块儿了?如果两个人,他还应付得过去,这要是他们三个一起上……

    “原来是哥老会大袍哥,洪门天地会双龙头和铁骑帮帮主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常宁潇洒地仗剑拱拱手。“不知三位到此有何贵事,有否小弟帮得上忙之处?”

    哥老会大袍哥阎奎、洪门天地会双龙头柳清奇和铁骑帮帮主栾震天互觑一眼,柳清奇正想开口,一旁看热闹的康熙却先出了声。

    “常宁,你不是朕的弟弟吗?什么时候又变成他们的弟弟了?还有,他们要朕的脑袋,你难道也要帮他们拿朕的脑袋吗?”

    常宁啼笑皆非地连连叹气。

    “皇上,您要看热闹就看热闹,少来多嘴行不行?”

    康熙闷哼了一声。“普天之下,就你一个敢叫朕别多嘴!”

    “皇上,信不信我先把您‘请’进去再说。”常宁没功夫再多处理扯他后脚的皇上。

    “信、信,怎么不信,”康熙喃喃道:“这年头皇帝不好做啊!到处有人要你的脑袋不说,也没人肯听你的话了,还得有雅量接受人家的威胁……”

    常宁气得跺脚。“皇上!”

    “好、好,朕闭嘴、朕闭嘴。”康熙咕浓道:“朕连抱怨两句都不成。”

    常宁又摇头又叹气,真不知道该拿这个爱罗唆的皇上怎么办才好。

    柳清奇微微蹙眉。“我听闻北京城里有一位文武双绝、傲夸当世,而且美男第一的王爷,就是你吗?”

    常宁定神尔雅一笑,淡淡地说:“不敢,传言难免夸大渲染,我不敢承认文武双绝、傲夸当世、美男第一,仅只会一点防身之术,长得尚可见人罢了。”

    柳清奇深深凝注一眼,点头道:“你很谦虚,没想到清廷中也有你这么出色的人物,真是可惜了。”

    常宁不在意地微晒,“我也替三位可惜,三位不在自己的地盘上称王道霸,却跑到这儿来自找霉气,敢问各位所为何来?”

    柳清奇瞄了一眼康熙。“你认为呢?”

    “为何是现在?”常宁不解。

    柳清奇面无表情“为何不能是现在?”

    常宁倏然一笑。“为了替吴世番解围,对吗?”

    柳清奇面色微微一变,没有说话。

    “因为他是反清复明最后一股较大的力量,对吗?”常宁说中反清复明的人士的痛脚。

    柳清奇神情阴沉,依然不出声。

    “其实,你们这么做也救不了吴世番,围堵吴世番不会因为任何因素而撤军,”常宁说道:“你们还是走吧!趁现在还能全身而退时,赶快离开吧!”

    柳清奇眸中异采一闪,神情看来万分奇诡。

    “你为什么要放我们走?我们是大逆不道的刺客,不是应该抓起来严刑拷问,最后再斩首示众吗?”

    常宁挑挑眉。

    “你应该不是故作大方,而是……”柳清奇冷笑。“你没有把握同时对付我们三个人,所以才用话激我们快快离开,我没说错吧?”

    常宁居然点头承认。“没错。不过,没把握并不代表不可能,你们可千万别想歪了。”

    “我们没有想歪,”柳清奇对两旁的闺奎和栾震天使了一个眼色。“我们只是不想空手而归。”

    话声还未落,人影飞闪,寒芒飞卷,金光倏亮,劲风排山,同时袭向常宁。

    常宁冷冷一哼,右臂长剑一圈突然外弹,锵锵两声挡去柳清奇的软剑和阎奎的七环金刀;左掌同时一挥,五指如钩,掌心猛然一吐,迎向栾震天的双掌。

    砰然巨响,常宁身形一阵摇晃,栾震天却是登、登、登,连退三大步。

    栾震天双眸异采连闪,大喝一声,“好!”扬起双掌再次攻向常宁,软剑、金刀如影随形,腾身扑至。

    一时间,只见四条人影交错,迅捷如电,快得令人目不暇给。

    周围那些禁卫军,各个屏息凝神,不敢喘一口大气,其实,他们几乎连呼吸也忘了。

    康熙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冷汗淋漓,他现在才知道,江湖中人飞身来去的功夫到底有多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人影飞动间突然传出叫声。

    “清狗,不相信凭我们三个还收拾不了你!两位,为了复明基业,咱们拼了!”

    三条人影蓦地飞出,倏地又翻身倒回,一刀一剑加上双掌,联袂扑向常宁,声势极为凌厉!

    常宁双目暴射威棱,大喝一声,右臂暴伸,寒芒电闪,一振腕,剑花朵朵,分袭三人前胸,其势如电,且隐隐有风雷之声。

    “毁天灭地剑法”乃旷古绝今,威力无椿,所向披靡,发无虚着,只可惜剑法深奥艰涩,时日又短,常宁只习得三成功力左右,否则一招之下,他便可将三人制于剑下,自己则丝毫无损。

    人影倏触,刀剑飞旋,剑花电闪,寒芒暴涨,奇光耀眼,一阵金铁交呜声夹带着几声闷哼,过后……一切静止。

    地上,七环金刀断成两截,还有一截断臂!

    阎奎前襟破裂,胸口上被剑芒扫及,血痕仅只一道,却是鲜血狂流外溢,再差一丝便要胸腹破裂,肚肠外流,毙命倒地。

    栾震天右臂齐肘断去,脸色青灰,全身簌簌直抖。

    柳清奇伤势最轻,一道血口由肩直划至肘,鲜血已然红透了袖子。

    至于常宁,他右手长剑垂地,左手紧捂着左胸腹处,柳清奇的软剑透体而过垂落在他的前胸后背,鲜血怵目惊心地渲染在白衫上。

    一刹那的错愕之后,康熙嘎然惊醒,忙快步上前扶住常宁。

    “常宁,你……”

    常宁脸色苍白,硬挤出一丝微笑。“小、小伤,不……要紧。”

    康熙惊呼。“小伤,这叫小伤?你不……”

    话声中,柳清奇两手各挟扶一人倏然飞上宫殿顶,禁军统领海德正想带人追上去。

    “别、追……”常宁声音虚弱的喘息着,“他、们……打……不……过……”

    “常宁?常宁……来人啊!宣太医!宣太医!……”

    ****

    踉踉跄跄冲进承乾宫,扣儿被门槛绊了一跤,她一声未吭,爬起来再跑,穿过阁廊,跑过翠园,带路的宫女远远的被抛在后面。

    她一头撞进睿王爷寝殿里,康熙正坐在床边凳子上,三位太医恭立在一旁。

    扣儿什么也顾不得了,冲上前就抓着康熙的手臂。“怎么样了,皇上,他怎么样了?”

    她两手抓着康熙,双眼则死盯着床上昏睡的常宁。

    他上身裸露,胸腹间缠着洁白厚实的绷带,上面微有几丝血迹渗透出来,他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也是灰白的。

    扣儿抖着唇,“皇上,他……他到底……怎么……样了?”她硬咽着语不成句。

    康熙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他伤得不轻,但不会有事的。”他站起来,让扣儿坐在他原先坐的凳子上。

    “太医说,只要好好休养上一两个月,他就会痊愈了。”

    “可……可是,他看起来好……好苍白,连……连嘴唇都……都是白的……”

    康熙看向太医,靠床边的太医忙恭身解释。

    “回福晋,王爷是因失血过多才会看起来那么苍白,卑职自会在药方中多开几味补血的药材,让王爷补身子的。”

    泪痕狼藉的小脸蛋儿对着太医。“真……真的会……会没事?”她好怕喔!

    “回福晋的话,王爷会没事的,只是要休养上一段时日而已。”

    “你……你保证?”扣儿可怜兮兮的瞅着太医。

    太医不禁微微一笑。“回福晋,卑职保证。”

    “好了,你们下去开药方子吧!”康熙说:“记得每天来两次,不可间断。”

    “是,皇上。”三位太医应声退出。

    康熙微俯身。“福晋,你就暂时在这儿住下,好方便照料常宁,朕会多派几个宫女、太监供你使唤。”

    扣儿擦擦眼泪。“谢皇上。”

    “祥玮没问题吧?”

    “有两位奶嬷嬷和我的婢女照应着,应该不会有事的。”她有礼的回覆。

    “那就好。”康熙点点头。“朕会每天派人到睿王府去看看有没有问题。”

    “谢皇上。”

    “不必谢朕,常宁也是为了朕才会受这么重的伤,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救朕了。”康熙心情低落的道。

    “这是他的责任,皇上。”扣儿严肃地说:“常宁总跟我说,他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不顾皇上,因为,皇上是他的主子,更是他的哥哥,他忠于他的主子,更敬爱他的哥哥。”

    康熙眼眶湿润,欣慰地微笑点头。

    “朕知道,朕一直都知道他是最忠诚的。其实,朕一直没把他当臣子看,朕只当他是朕的弟弟。很多人都认为他在朕的面前很无礼,可是,兄弟间本来就应该是那么随和的嘛!所以,朕特别喜欢跟他在一起,因为他让朕享有正常的亲情,让朕感到朕不是孤独的。”他不禁感叹。

    “老实说,”康熙叹息。“朕还真怕失去他呢!”

    “皇上,常宁永远是您的弟弟,这是绝对改变不了的事实。”扣儿真心的向康熙保证。

    “对!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康熙喃喃道:“只要我们是兄弟,朕就不会失去他。”

    扣儿露齿而笑。“对!皇上,您永远不会失去他的。”

    康熙满意地颔首,“好,那,福晋,你就在这儿待着,我得上太皇太后那儿去了,太皇太后也急着想知道常宁的情况呢!”

    于是,康熙也离去了。

    偌大的寝殿里,就只剩下在床上昏睡的常宁,和守在床边痴痴凝视着夫君的扣儿。

    她的心好疼!

    突然,她想起在会稽山时,有一回常宁到山下去选购书籍,她闲来无事便与香兰和香翠东南西北的闲磕牙。

    聊著聊着,香兰突然口吐惊人之语。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1 09:58 PM
“真希望我也能有一个像爷那么爱夫人的人来爱我。”她的脸上写满憧憬。

    “爱我?”扣儿迷惘地喃喃问道:“常宁爱我?”

    “是啊!虽然爷没说,但是,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那根本是明摆着的事实嘛!”香兰理所当然地说,随即又惊叫:“不会吧!夫人?您不会说您不知道吧?”

    扣儿尴尬地笑了笑。“呃!我……我……”

    香兰拍额唉叹。“天哪!夫人,您还真是迟钝哪!”

    “别这样嘛!香兰,夫人毕竟还年幼,又老实,怎么懂得如何去观察人的外在表现是代表何种心思呢?”

    香翠抚慰地拍拍扣儿的手,“没关系,夫人,现下我们告诉了您,您就会知道如何去回报爷对您的宠爱了。”

    扣儿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拉拉香翠的衣袖。

    “香翠,什么是……呃!爱啊?”

    就像是在观看进贡来的珍禽异兽般,香兰和香翠直勾勾地瞪着扣儿。

    扣儿不知所揩地又垂下脑袋,下巴都贴上了胸部。

    良久之后,香兰、香翠同时吁了一口气。

    “好吧!既然夫人不懂,那就让我们来提醒一下夫人好了。”香翠无奈地说。

    香兰颇感有趣地笑了笑。“爱嘛!首先,你会很喜欢和他在一起,随时随地想和他在一起,要是两人分开稍微久一点,你就会好想好想他。”

    香翠接着说:“如果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会吃醋、会难受、会想哭,会觉得天地就要崩溃了似的。”

    “你愿意为他做一切事,只为博得他的欢欣与笑容;你愿意为他牺牲一切,只要他快乐;你愿意为他死,只要他能活。”

    “看到他伤心,你会难过,恨不得那些伤心事是发生在你身上;看到他有了病痛,你会心疼。希望能代替他痛苦。”

    “最重要的是,”香兰神情严肃而认真的说,“当你感到你的生命是为他而活,如果失去了他,你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时,夫人,那就是你爱上爷了。”

    而此刻,她好心疼!

    她真的好心疼!

    真希望受伤的是她,就算她会死也不打紧,只要他活得好好的,不必承受伤痛,不必挨受苦楚。

    就算她会死也不打紧。

    可是,如果他死了……

    那她还独活着干什么?

    她是在害怕面对未来守寡的日子吗?扣儿自问。不!她是无法面对没有他的日子!

    如果他死了,她宁愿追随他而去,只要魂魄能和他相依偎,即使下地狱也若天堂!

    对,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轻轻的,扣儿握住常宁的手。

    “我爱你,常宁,我好爱好爱你。”

    她呢喃着,床上的常宁睫毛一阵轻颤,灰白的双唇轻启。

    “我也爱你,小宝贝。”

    ****

    西窗花香满全室,北墙下牙床玉钩,床边的紫檀木茶几上放着一个药碗,还直冒烟儿呢!

    盖着蟒团丝被,只露出上半身,半躺半坐地靠在叠得高高的枕头上,常宁张嘴让扣儿喂进最后一汤匙燕窝粥。

    扣儿拿着手绢儿轻轻擦拭常宁的嘴角。

    “还要多吃点儿吗?”她关心的问。

    常宁轻吁一声。“够了。”

    将瓷碗搁在茶几上,扣儿端起药碗吹着气,常宁静静的注视着她认真吹气的模样。

    片刻后,扣儿拿唇去轻触了触药汤,感到温度刚好,这才把药碗端给常宁。

    常宁端过来一口喝干,扣儿接过空碗放在茶几上,再一次用手绢儿轻拭常宁的嘴角。

    常宁抓住她的手,赖皮的要求。

    “再告诉我一次。”

    晚霞立刻爬上扣儿的双颊。“你……你先说。”

    常宁双手捧着扣儿的小脸蛋儿。

    “我爱你,小宝贝。”

    喜悦与羞赧将扣儿的脸染成了一块大红布。

    “我也爱你,常宁。”

    感受着刻骨铭心的馨香与甜蜜,常宁俯下头去密密的吻,语声低沉。

    “天有白云,水有浮萍,莫做白云,不效浮萍,在地连双枝,在天为比翼。”

    良久,之后,常宁抬起头,深情无限的注视扣儿。

    而这个娇憨的小女孩,却低垂眼帘,呼吸急促,心儿狂跳着,白嫩的面颊娇红得好似五月的榴火,她是那么的羞涩,那么的炽热,却又那么的深情如水。

    常宁低谓,“小宝贝,你真不像是已经做了母亲的妇人,反倒像是个未经人事的未婚姑娘。”

    扣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羞赧,他俩都成亲一年多了,这会儿只不过是把他的身分从夫君改为爱人。

    天哪!爱人!

    她的头霎时垂落至胸前,仿佛再也抬不起来了。

    常宁轻笑。“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把自己搞得都快烧起来似的?”

    扣儿无言,只是摇摇头。

    “来嘛!告诉我。”常宁不断哄劝。

    扣儿依然摇头,过了许久,才听她嗫嚅地说了两个字。

    “爱人。”

    他微微一愣,“爱人?”常宁倏然失笑,“就这样?就这两个字竟足以让你从已婚妇人变成未出嫁的大姑娘?小宝贝,我们都成亲那么久,怎么还……”

    “那不一样嘛!”扣儿抬首薄嗔道:“人家会不好意思嘛!”

    他笑得更快意了,“孩子都快半岁大了,你居然还会不好意思?”

    “你怎么可以笑人家嘛!”扣儿噘起嘴。

    “好、好,不笑、不笑。”常宁连忙正了一下脸色,“其实,不管是夫妻也好,是爱人也罢,我们俩都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没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啊!可是……”她又低垂下颈项。“人家就是会不好意思嘛!”

    看着她那欲语还休、娇俏无邪的天真模样,实在令他又怜又爱,常宁不自觉的忘了自己的伤痛,伸臂揽过娇躯。

    扣儿不敢挣扎,深怕碰痛了他的伤口,只能用流露着焦急又担心的双眸望着他。

    “不要,常宁,你的伤……”

    “你不要动就没事,”他轻轻的摩挲着她,在两人面颊与面颊之间,有一股足以融化一切的动力在交流着,常宁喃喃道:“我只想要抱一抱你、亲一亲你,和你依偎在一块儿,我要用你来填满我的空虚,弥补我的缺憾。”

    轻喂一声,扣儿偎在他怀里呢喃道:“我就在这儿,常宁,你要就拿去吧!统统都是你的,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你要就拿去吧!”

    “当然是我的,你也只能是我的,”常宁贴着她的唇边低喃,“我不许旁人觊觎你去,你的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这样才公平,因为,我早就把我的心给你了。”

    在这迷蒙如梦的气氛里,四片嘴唇又紧紧的胶合在一起了……

作者: wowever    时间: 2009-11-11 10:57 PM
樓主啊
還有剩很多嗎
還是要大結局了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2 01:59 AM
原帖由 wowever 于 2009-11-11 10:57 PM 发表
樓主啊
還有剩很多嗎
還是要大結局了


要大结局了,后来的故事是另一个了,跟这个只有一点点关系而已哦~
怎么了?em0013
作者: wowever    时间: 2009-11-12 01:11 PM
标题: 回复 #29 elynn10 的帖子
哈哈
沒有啦
問吧了啦
那你要快點貼啦
很好奇結局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1-12 04:56 PM
原帖由 elynn10 于 2009-11-12 01:59 AM 发表


要大结局了,后来的故事是另一个了,跟这个只有一点点关系而已哦~
怎么了?em0013

该不会是主角的儿子的吧??
我很想看到女主角的亲戚知道她是福晋后的表情。。
哈哈~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1-13 04:03 PM
呀呀呀~
楼主还没有加呀。。
记得放上来哦!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6 03:53 PM
正文 第八章 归心似箭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月时,月与灯依旧。

    未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朱淑贞•生查子

    趁着常宁睡熟后,扣儿溜到储秀宫去,循着婴儿哭声到了毓秀殿,就在殿前,三个嫔妃打扮的女人正互相争执着,中间一个细皮白肉,近三十年纪、衣着气派、服饰讲究的男人正在左右劝着架。

    只顾着大声嚷嚷,没人注意到扣儿,她急步进入殿里,一个哀嚎不已的小娃儿居然就放在圆桌上,扣儿上前一步,忙把娃娃抱入怀中呢喃抚慰着。

    摇晃着小女娃娃,扣儿走到身着一袭紫缎长袍的佟玉儿身后。

    “大姐,孩子饿了,你不先喂喂她吗?”

    佟玉儿倏然住嘴,霍地转过身来。

    “扣儿,是你!”

    扣儿怜惜地看着小女娃逐渐止哭的小脸蛋儿。“大姐,先喂喂她吧!”

    佟玉儿不屑地瞄了一眼小女娃,冷哼一声。“早喂过了,她只是爱人抱罢了。”

    “那,大姐,别和她们吵了,抱抱孩子吧!”

    “不吵?哪能不吵?”佟玉儿又恨又气地瞪着穿水蓝色长袍和着大红色长袍的女人。“她们要抱我的男人,我怎能不和她们理论?”

    愣了愣,扣儿下意识地瞄了气派的男人一眼。

    “大姐,皇上怎能抢呢?皇上是要……”

    “谁说是皇上来着?”佟玉儿不耐烦地摆摆手。

    “你来得正好,我一直都问不到你究竟调到哪一宫去了,我正想把你找来帮我看着这小鬼呢!”

    “我……我……”

    “你究竟在哪一宫啊?”

    扣儿扭捏不安地道:“在……在承乾宫。”这样好像也不算说谎嘛!

    “承乾宫?”发出惊叫声的是穿水蓝色长袍的女人,“那不是睿王爷的寝宫吗?”

    “睿王爷?!”着大红色长袍女人也上前一步。“你见过睿王爷吗?他是不是真的非常挺俊?”

    “呃……是。”这是实话。

    “哇!真羡慕你能伺候睿王爷,听说见了他的女人都会流口水呢!”穿水蓝色长袍的女人一脸羡慕。“你是同候睿王爷的吧?说不定哪一天睿王爷还会收了你呢!”

    “就凭她这副德行?”佟玉儿轻蔑地嗤了一声。“还是乖乖的等满二十,好出宫嫁人吧!”

    气派男人突然开了口。“那也不一定,听说睿王爷的口味跟旁人不同,他喜欢的并不是漂亮的女人,据说,他的福晋就是像你妹子这种听话乖巧的女孩儿。”

    “等下辈子吧!”语毕,佟玉儿突然瞪大眼。

    “喂!庆锡,不是吧?你已经有了我,之后又拉扯上她们两个,这会儿不会是又盯上我妹妹了吧?”

    他已经有了她了?扣儿听得一阵迷惘。

    不远处的大树下,半隐藏着一个太监扶着一个颀长的白色身影,只不过没人注意到,因为,只有扣儿是正对着大树,可她又太娇小,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

    庆锡贝勒忙伸臂揽住刚喝下满缸陈年老醋的佟玉儿。“别醋味儿那么重,你要照顾孩子的时候,总得有人陪陪我吧?”

    穿水蓝色长袍女人不依,“你说,我才是你真心喜爱的女人。”

    着大红色长袍女人抗议。“你说,要想办法让我出宫去陪你。”

    “别吵、别吵,”庆锡两手揽过三个女人,“你们统统是我心爱的人,放心,我会让你们每个人都得到满足。”他暧昧地眨一眨眼。“你们都了解我的能力,不是吗?”

    佟玉儿才刚张口,便听得一声惊叫。

    “大姐!你……你和……和他……”扣儿结结巴巴的。“你不是……是皇上的……怎么可、可以……”

    翻翻白眼,佟玉儿用“你是白痴”的眼神看着扣儿。

    “是皇上的人又怎么样?”佟玉儿冷笑。“两次耶!他才来找过我两次,然后就再也见不着人了,我才十八岁,难道你要我往后几十年都守活寡吗?”

    “烈女不事二夫,大姐。”扣儿义正辞严地辩驳。

    三个女人同时嗤笑。“迂腐!”

    佟玉儿摇摇头。“你还不是女人,所以不懂得女人的需要。反正这是我的事,你别管。”双目一凝,佟玉儿警告地盯着扣儿。“我可警告你,这事儿可不能说出去,否则我要你好看!”

    扣儿张了张嘴,忿忿不平地把小女娃放到佟玉儿的怀里。“难道你都不替孩子想一想吗?要是将来她知道你……”

    “我讨厌她!”伶玉儿厌恶地盯着手臂上的小女娃,“她应该是个皇子的。可她竟然不是,我要个女儿有何用?将来只能看男人的脸色过日子,又不能为我挣点儿什么,我能养着她就算不错了。”

    扣儿大皱其眉。“大姐……”

    “你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养一个孩子有多麻烦,我这儿又只有两个宫女伺候着。啊……”佟玉儿忽地想到。“对了!我早就想去把你要过来了,有你在,一人可抵五人用,那不就什么事儿都解决了。你说你在承乾宫是不是?”

    扣儿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佟玉儿转向庆锡。“你想办法帮我把她弄过来吧!”

    庆锡有点为难。“可是,她是承乾宫里的……旁的宫都好说话,偏她是在承乾宫里伺候睿王爷的,这就有点麻烦了……”

    佟玉儿斜膘着扣儿,“你真是伺候睿王爷的吗?”

    扣儿点点头,心中暗忖,做妻子的本就是要伺候丈夫的,不是吗?

    “那我就更要她过来了,”佟玉儿嫉妒又不满地说:“凭什么她能去伺候睿王爷,教她伺候我还差不多。”

    “她只能伺侯我。”一声虚弱但清晰的声音突然传来。

    扣儿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她惊呼一声,忙闪过挡在前面的人仔细看过去,果然是常宁。

    他的左手臂搭绕过太监的脖子,右手捂着左胸腹处,俊美的脸庞苍白而疲惫,却更有一种病态美,看来慵懒迷人。

    三个女人都看呆了,庆锡则是一脸惊惧,扣儿三两步冲过去扶着他右边,嘴里嘀嘀咕咕地责备着。

    “你疯了!常宁,太医说你还不能下床,你居然就这么跑了出来,要是伤口绷裂了该怎么办?”

    常宁俯视着她。“我一醒来没见着你,左问右问也没人知道你跑哪儿去了,我就猜你准是上这儿来了。”

    心虚地垂下脑袋,扣儿嗫嚅地说:“我看你睡得很熟,所以就……就……”

    “很无聊?”他帮她找理由。

    扣儿乖乖的点点头。

    “突然想到可以去散散步?”他再继续帮她往下想。

    扣儿还是乖乖的点点头。

    “散着散着就散到这儿来了?”他又再继续推演她的举动。

    她仍然默默的点点头。

    “不是刻意的?“’他的声调稍稍变了。

    扣儿赶忙摇摇头。

    “当然更不会是有计划的罗?”

    她仍然用力的摇摇头。

    常宁在内心暗骂,这小妮子,居然用我教她的那一套“善意的谎言”来对付我!

    猝然回过神来的庆锡机伶的一颤,上前一步恭下身。“庆锡见过王爷。”他的声音抖颤,奸情被抓到了,岂能不害怕发抖?

    常宁随意扫他一眼。“罢了。”

    “谢王爷。”庆锡站直回过身斥道:“睿王爷在此,你们还不过来见过。”

    喝!他这架式还挺像在喝叱自己的老婆呢!

    而那三个女人倏然一惊,忙扭摆着娇躯上前见礼。“王爷吉祥。”

    常宁厌烦地撇撇嘴。“免了,免了。”

    扣儿注意到常宁越来越孱弱的精神,小心地说:“常宁,咱们回去歇着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呢!”

    常宁点点头,朝佟玉儿冷冷的看着。

    “玉嫔,看在扣儿的份上,我不会向皇上揭发你们的事,可你们自己要斟酌着点,我不说还是会有旁人说,你们要考虑一下后果。”

    三女一男马上全身簌簌抖动不已。

    “还有,你最好不要教你的家人知道扣儿是嫁给我,否则,我会教你后悔莫及的。”

    扣儿嫁给了他?

    佟玉儿张大了嘴,瞪着缓缓离去的背影。

    天哪!扣儿竟是睿王福晋?!

    ****

    康熙二十年十月,清军攻入云贵省城,吴三桂之孙吴世番自杀。历时人年,波及十数省的三藩之乱,终于被削平了。

    常宁这才放心的回到睿王府静养。

    十一月,常宁伤势痊愈,扣儿马上老调重弹。“常宁,今年我可以回娘家去瞧瞧了吧?”她满怀期望的问。

    正在打坐调息的常宁仍闭着眼平静的告知。

    “今年最好不要。”

    扣儿蹲在他面前,“为什么?”她不懂。

    “佟家这会儿正乱得很,他们不会欢迎你回去的。”他淡淡的说道。

    “乱?!”扣儿索性盘膝坐到地上。“佟家人口那么多,一向都很乱的呀!那有什么奇怪的?”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常宁睁眼瞧着她。“我说的此乱非彼乱。”

    “呃?”她的小脸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首先,你爹升了参领后,拐了属下的老婆作妾,人家正在告他呢!”他先说重点。

    扣儿听得瞪大了双眼。

    “接着,你爹又私自升了你大哥作佐领,上头也在盯着他。”他又说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扣儿惊得微张着一张嘴。

    “你大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不还,天天有人到你娘家讨债。”他继续述说她家的状况。

    扣儿吓得掉了下巴。

    “你二姐嫁给巴额图后,两个人是半斤八两,一个是粗鲁残酷,一个是霸道野蛮,谁也不让谁,天天吵架斗嘴,巴额图借着你二姐尚未生养,便要娶妾。”

    扣儿点点头。“该当的、该当的。”

    常宁瞪了她一眼,扣儿连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乱说常宁不爱听的话。

    “你二姐不让他娶,于是又打了起来。”他冷冷的继续讲道。

    “二姐怎么可以……”她娘不是说过……可是,一看到常宁杀人般的眼光,扣儿赶紧吞回余下的评论。

    “你二姐被狠狠的揍了一顿。”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6 03:53 PM
这次她学乖了,扣儿不敢表示任何意见。

    “你二姐一气之下,就趁巴额图酒醉……咳咳……呃!阉了他。”他讲得都不好意思了,好乱的一个家喔!

    扣儿猛地下巴直直落到地上,双眼几乎凸出掉落。

    “这事儿恐怕不好结了!”

    愣了半晌,扣儿才怯怯地拉了拉常宁的衣袖。

    “常宁,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他斜瞟着扣儿。“办法不是没有,可是、你得答应我现在不能回去,免得佟家更乱,事情就会很难办了。”

    “哦……”扣儿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下来。

    没法子,她只好明年再回去了。

    ****

    康熙二十一年十一月,睿王爷夫妇在花园里寻找早开的梅花。

    “常宁,今年我可以回去了吧?”扣儿满怀期望的望着常宁。

    他沉默了一会儿。

    “恐怕不太妥。”简短有力的拒绝。

    “又怎么了?”她好气喔!每次都不准。

    “你三娘偷汉子被你爹逮着了,你娘家正乱着呢!”他凉凉的说。

    “啊!”她又吓得瞪大眼。

    “还有,你大哥奸了人家闺女又不肯娶人家,人家闺女含冤自尽,一副棺材也抬到了你娘家大门前好些日子了。”他继续说着恐怖的事实。

    “啊……”太太太……可怕了。

    “你三哥和人打架,被打断了一只脚,听说好不了啦!”

    “啊……”她已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二娘……”

    看来,她今年又回不去了。

    康熙二十二年十一月,常宁正逗着次子祥尔。

    “常宁,今年……”扣儿趁他心情不错,试着提出要求。

    “你大妹被人搞大了肚子,又不肯说是谁,你娘家正乱着呢!”他又危言耸听起来。

    这回,扣儿没出声。

    “你大弟被人拐骗去作强盗,已经被官府捉到了。”他继续加油添醋。

    扣儿垂头丧气的无言以对。

    “还有,你大娘又……”

    康熙二十六年十一月,扣儿坐靠在床头哺乳长女怡宁。

    “今年不必问了,你一定不准我回去的。”扣儿已有自知之明。

    “那当然,哪有人刚生产就回娘家的?何况,你娘家还是乱得很……”他又开始讲那些吓死人的事情,难道她家真的那么乱?

    康熙三十一年十一月,睿王爷夫妇在书房对峙着。

    “我不管!今年我一定要回去,管你准不准!”扣儿决定放手一搏,才不理他说什么。

    “是吗?随便你,那你就顺便把你娘家的麻烦处理一下吧!免得我还要分神,最近我要处理西藏那边的问题已经够忙的了。”他现在变得更聪明,懂得以退为进。

    一阵静默之后,“常宁,我想……我还是不回去好了,”她委曲求全的举白旗投降。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扣儿真的只想知道回家的时间就好了。

    “等你娘家不乱的时候。”常宁好整以暇的回道。

正文 终曲

    浪花有意千重雪,

    桃李无言一对雪。

    一壶酒,一竿纶,

    世上似侬有几人?

    ——李煜•渔父(一)

    康熙三十九年七夕。

    十三岁的怡宁娴静乖巧的坐在额娘身边,手上细细绣缝着鸳鸯枕巾,边聆听着额娘的教育。

    “一女必有一刀、一锥、一箴(针)、一术(长针),然后成为女。”

    “十二学弹筝,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长得与扣儿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恰宁,正一一谨记住额娘的教诲。

    “但是,这个年头人人倡言:十三欣嫁早,十五愁嫁迟,十八佳期误。额娘也不知晓你阿玛什么时候要将你许人,所以,额娘才会早些教着你,免得你到了婆家去丢人现眼。”

    怡宁抬眼悄俏觑视看额娘。

    “可是……阿玛说他不会将许人,他教我自个儿相个两情相悦的对象,他再帮我去说呢!”

    扣儿不禁皱眉,“你阿玛真的这么说?”

    “嗯!”

    “怎么会这样呢?”扣儿喃喃道:“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和他说说才行。”

    怡宁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小嘴儿。

    扣儿凝目,“怎么?难道你真的中意上谁了?”怡宁小小的脑袋低垂在胸前,小巧细致的耳根艳红如血。“那个……那个……博……博果……”

    “博果尔?”扣儿念了念。

    他是定远平寇大将军安乐王的长子,今年刚满二十,长得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而且成熟懂事、温文善良。

    嗯!倒是一个不错的孩子。

    “那他对你呢?”

    “他、他说……”怡宁声如蚊蚋,“等……等……冬至后……我满十三……他就、就让他阿玛来……提亲。”

    “是吗?”扣儿喃喃道,突地面色一紧。“啊!那可不行……”

    “嘎?”怡宁惊慌失措地抬起头,不行?为什么嘛?

    “你就要嫁人了,额娘还有好多事儿都未教你呢!”

    怡宁长长呼出一口气,额娘就是会吓人。

    “不行、不行,得加紧手脚才行!”扣儿咬了咬唇。“好!我先来考考你。”

    扣儿出题,“何谓三从?”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怡宁口齿清晰地说出额娘教过一次又一次的话。

    “何谓四德?”扣儿再问。

    “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很好,来!解释给额娘听听。”扣儿欣慰的再问。

    “敬顺之道,妇之大礼也……”

    窗外,站了许久的常宁无奈地摇摇头,旋即又哑然失笑。

    当初,他不就是喜爱上了她这一点吗?

    她是个谨守闺训的传统女性,善良又憨厚,不美,却教人忍不住剖心挖肺地去爱她、去疼惜她。

    二十年了,每一日,他都忍不住要感谢上苍赐予他这么一个完美的女人;每一刻,他都想着要把所有的美好呈现在她眼前。

    白首偕老……

    多么令人期待的词儿啊!他在内心暗忖。

    “有子而嫁,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淫逸,男女洁诚……信,妇德也。壹与之齐,终身不改,故夫死不嫁……”

    怡宁柔嫩的嗓音清晰地传入常宁耳中。

    她是个如同她额娘一般忠厚老实的女儿。

    希望博果尔知道他挑到了什么样的宝,然后,会像他深爱扣儿一样地爱护怡宁。

    常宁笑了。

    他知道博果尔会,从他发现怡宁和博果尔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之后,他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去调查未来女婿的一切。

    常宁相信那个善良风趣的博果尔也是一个专情的男人,他一定会好好的爱护他的宝贝女儿的。

    “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好马不配双鞍,烈女不事二夫……”

    常宁一脸幸福的笑着。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6 03:55 PM
《出嫁不从夫》


正文 楔子

    炮轰隆隆、弹如雨下,满天烟硝火雾中,墙倒城塌。

    弦振矢飞,利箭如蝗,响响弩声震耳里,尸横遍野。

    世人皆道:战争最残忍。

    的确,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轻松的,也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不流血的,更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不伤人命的,可是没有任何一场战争能如同此刻这场战争那般教人惊惧、使人恐怖,令人思心。

    你道原因为何?

    不,并非因千军万马奔腾之势太过惊人,也非因厮杀对仗场面太过浩大,更非因死伤人数过於庞巨。

    而是因为敌方阵亡士兵死状太残酷!

    「即使他是我的弟弟,我还是忍不住要说……」统帅在战场最前线的抚远大将军贝子胤禵直著眼喃喃道。「他真是变态!」

    「末将深有同感!」一旁的副将嘿著脸附议。

    纵然是置身在黑压压偌大一片杀戮战场中,掺杂在千万短衣窄袖紧身袄裤的士兵们之间,那条晃掠如电的身形仍是十分显眼。

    宛如行云流水般的闪挪飞掠是那样洒逸优雅,凌捷如风的飞刺横劈更是威猛无匹,几乎令人禁不住要脱口赞叹他那近乎完美的身手,可只要两眼往他身旁周遭稍微转上那么一圈,没有多少人能不呕出来的。

    是他身旁的死人死状太凄惨?

    不,是他身旁的活人活状太可怖!

    在他剑下,绝没有死人,至少没有当场毙命的死人,而且,他通常一人仅只「赏赐」一剑。

    若逃得脱,算你运气好,也不必担心他追在你後头缠著要再奉送你另一剑。

    可若是逃不掉,这一剑必定使你誓言下辈子宁愿作鸡作猪让人一刀宰去吃了,也好过这样半死不活的。

    因为这一剑,必然是拦腰一斩。

    由於人主要的脏器都在上半身,故而被腰斩的人通常还会神志清醒,过好一段时间之後才会断气,所以,在他四周便「爬」满了半截活人。

    传闻当年明成祖腰斩方孝孺时,一刀下去之後,方孝孺尚能以肘撑地爬行,以手沾血连书了十二又半个「篡」字才断气。这样估计下来,这些半截活人大约也要爬上那么多时间之後才能完全脱离痛苦。

    而且,既然神志清醒,就免不了痛楚与恐惧,於是,只见一张张凄厉的面孔,五官全因过度的痛苦而扭曲得易了位,恐惧的双眼中溢满死亡阴影,自枯萎又乾裂的双唇中吐出的是一声声令人不忍听闻的惨嚎。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死亡。

    「痛啊!谁来帮帮我啊!」

    「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半截半截的身子有的犹不死心地抓住自己的下半身抵住上半身,有的拖著一地殷红的血与花花绿绿的大小肠爬来爬去找人救他,有的拚命捡回自己洒落各处的肚肠五脏,一些塞回自己的上半身,剩下的塞回自己的下半身。

    这种光景看起来说有多令人惊怖,就有多令人惊怖。

    而造成这宛如修罗地狱般景象的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停下来恣意「欣赏」一下自己所制造出来的成果。

    唇畔是冷冽邪恶的微笑,双眸闪烁著狂野残忍的血色光芒,神情更是狠毒寡绝,看得出来他很满意眼前所展现出来的活地狱,更享受这一幕幕惨绝人寰的凄厉景象。

    「真後悔让他跟来。」见他转个身又自去制造一截截活人,胤禵不禁叹著气说。

    「请他上岳将军或富宁安将军那儿『帮忙』如何?」副将赶紧提供建议。

    「富宁安早就尝过他的滋味儿了,」胤禵苦笑。「这回也是岳锺琪把他送来这儿『帮』我的忙,所以,还是想想其他人吧!」

    「延信将军?」

    「延信嘛……嗯……」胤禵抚著下巴沉吟。「这倒是可以,只不过……咱们要用什么藉口将这位大爷请走呢?」

    副将咽了口唾沫,盯著前方某截不长眼的上半身,竟然不知死活地攀上某人大腿哭嚎求救,而某人却仅是俯眸冷眼瞧著,既不踢开,也不觉得厌恶恶心,反倒像是看得很有趣似的。

    「就说延信将军需要他过去帮忙嘛!」

    「延信会恨死我的!可是……」

    胤禵同样盯著某人笑吟吟地徐徐蹲下身,然後不顾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嗥声,探手从那半截身子里挖出一块内脏放到那半截身子的手上,那半截身子继续发出更悲厉的哀嚎。

    「就这样吧!」他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差一点点就吐出来了。

    这还能叫打仗吗?

    这根本是凌虐嘛!

    战争仍然持续著,那条宛如皎龙般的身形依旧四处游走飞旋,只要他经过之处,便是一截截活人到处攀爬惨嚎……

正文 第一章

    北京城西郊,出西直门过海淀,有一座占地五十多亩的御苑园林,名为畅春园,自康熙二十九年完工后,一年当中,除了元旦、祭天等大典须返回京城亲自主持之外,其他绝大部分时间,咱们的康熙皇帝老太爷都驻留于此园中。

    而位于畅春园西北花园中的澹宁居,一栋倚山傍水的平房,绿荫密被、清幽静谧,即是康熙在园中每日的听政之所。

    此刻,在澹宁居内,年已六十七高寿的康熙召见的是三十五个儿子(十五子已殇,唯剩二十子)中的十六阿哥──

    “儿臣正待自格尔厄尔格进兵,皇阿玛为何突然诏儿臣回京?”

    “记得三合会么?”

    “当然记得,当年天地会的逆贼陈近南死了之后,吴天佑等五人亦相继去世,没想到见仅存的先锋苏洪光竟然病殁又复生,且自称为崇祯的宦官王承恩奉达摩祖师传喻借尸还阳,因之改名天佑洪,以最初汉留组织旧属为主,创立了三合会,仍以反清复明为口号,十几年下来,干得还满不错的。”

    “什么干的还满不错的?”康熙听得火大。“当年天佑洪率领一干叛逆攻打南七省连战皆捷,屡克大城,倘若不是朕及时命你去剿灭了三合会,再继续下去还像话儿么?”

    “三合会既是在八年前已被儿臣剿灭了,皇阿玛现下又提它作什么?”十六阿哥淡淡道。

    “没错,天佑洪、苏洪宇,以及关玉英等三合会主脑人物,的确是全在你的设计之下战死了,三合会也因而冰消瓦解,但是三合会的余孽并没有死全!”康熙愈说愈愤慨。“他们分散各地,另立匕首会及双刀堂,数年来到处兴风作浪,情况愈来愈严重了你可知道?”

    说到这儿,康熙突然垮下老脸,就差没滴上两滴心酸酸的泪水。

    “想朕自亲政以来,不仅日夜勤于政事,而且爱民如子,时时以察吏安民为要务,刻刻以海内富庶为优先,他们却搞得朕几无宁日,夜里都睡不好觉,朕到底哪里做错了?”话说得悲惨,就连声音也可怜兮兮的,只有两眼贼兮兮地偷觑向案前直挺挺伫立的儿子。

    是啊!当然睡不好,忙著“做人”嘛!

    不意,某人根本不理会他那一套,他垮他的,某人始终面无表情,如果不是他张着眼,还会让人以为他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垮了半天没人捧场,没辙,康熙只好讪讪然地收回乞怜的面具,换将老父威严摆上脸。

    “总之,朕要你再去剿灭它们!”

    “皇阿玛,常宁王叔传授儿臣这身功夫是为了给您伴驾的,”十六阿哥仍是冷冷淡淡的。“可不是为了专干那档子无聊事儿。”

    “错,他是要你如他一般,以兄弟的身分伴在继任皇帝身边保驾,现下让你跟在朕身边,只是暂时性的!”康熙皇帝端着老父的架子,以权威性的口吻大声说。“还有,朕叫你去就去,你敢说不?”

    “儿臣宁愿继续征讨准喀尔,”不肖子十六阿哥依然不为所动,且话说着,他的神情更形冷峻,眉宇间甚至隐现一股残酷嗜血之气。“不需要花那多心思去与那些个叛逆周旋斗智,只需闷着头儿一股劲儿的杀、杀、杀,这才够爽快!”

    康熙听得白眼一翻,“你杀那么多人干嘛?准喀尔交给胤、年羹尧、富宁安与岳钟琪去平定就行了,”他不耐烦地说。“而且那些个什么会的人个个武功高强,你去不正好。”

    “不好,儿臣没兴致做那般温吞吞的事。”十六阿哥断然否决,“儿臣喜欢的是打仗,喜欢见到鲜血在面前喷洒,喜欢欣赏敌人的肠脏流泄满地……”说到这儿,他眼中的血腥之色已浓稠得几欲滴出血来了。

    “老天,你可真教人搓火儿!”康熙猛然一拍额头,满面沮丧。“为什么你就跟常宁一个样儿,老喜欢跟朕唱反调儿呢?可至少常宁的性子开朗温和,不似你这般阴阳怪气又嗜血,你就不怕朕一恼火,将你贬为庶人么?”

    刹时间,十六阿哥又回复一派漠然。“无所谓,因为儿臣一无所图。”

    康熙不由沉默片刻。

    “或许这就是常宁之所以会挑中你的原因吧?算了,横竖你也不会无缘无故乱杀人。”他低喃。“好吧!那朕答应你,不再逼你娶那蒙古科尔沁达尔汗巴图鲁的小公主了,朕让二十阿哥娶去,他该有二十岁了吧?哼!朕就不信他……”

    “十五。”

    “呃?”

    “二十弟才十五岁。”

    “咦?他才十五岁么?”康熙皱皱眉,“呃……不过,十五岁也差不多了,他们那几个不也都在十五、六岁时就自个儿先行置了两、三个庶福晋。总之,朕不信二十阿哥也敢违逆朕的旨意,所以……”顿了顿。“这,总行了吧?”

    十六阿哥皱眉。“为什么一定要挑上儿臣?”

    康熙两道灰眉下的眼眸蓦然浮现一抹诙谐,“那还用问吗?”连声音也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儿。

    十六阿哥冷漠的脸容立刻抹上一片浓浓的厌恶。“就为了这个?”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康熙好似快忍俊不住了。“你不仅是大内第一高手,又拥有其他人所没有的特殊条件,所以,这个人选非你莫属。”

    十六阿哥恨恨地咬了咬牙。

    “那请皇阿玛给个旨,往后皇家任何人都不许再替儿臣指配婚事了。”

    “不许?到底你是阿玛,还是我是阿玛?”康熙直叹气。“真是的,常宁的武功你学全了,连他那一套也给学去了!好好好,随便你爱娶谁就娶谁,就算你一辈子不娶朕都由着你了,朕会下道旨给你,这总成了吧?真是,都快上三十的人了,连个女人都没有,也不想想这是朕关心你呀!”

    “儿臣今年才二十六,而且……”眼中倏忽掠过一丝嘲讽,“儿臣也不想作皇阿玛的棋子儿。”十六阿哥讥讪道。

    康熙窒了窒,随即又摆手挥了挥。“行行行,那你就快去吧!把你的本事全抖搂出来,将那些个什么会的全都给朕灭了!”

    自进入澹宁居后,十六阿哥终于给了康熙一次面子。

    “儿臣遵旨。”

    康熙五十九年六月,浙江金华郊区湖海塘畔的斗牛场再次涌入熙攘鼎沸的人群,在锣鼓喧天中,几十头身披红绸、头戴凤冠、背扛令旗的斗牛,宛如戏台上的武将般威风凛凛,昂首阔步地由牵引者执鞭,前呼后拥地登场亮相。

    半晌,在英勇威武地接受过众人的欢呼之后,斗牛即卸下装扮开始捉对儿上场角逐,但见每头牛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架、挂、撞、抽、顶等各种战术,闭实击虚地顶来角去。

    直至两斗牛一方出现败迹之际,伫候一旁,三大五粗的“拆牛士”们立刻勇敢地冲上前去,不要命地插入两牛之间,奋力将两牛分开……

    不用问,必定是又有哪座祠堂庙宇要开光了,这是金华这地儿的习俗,本地人都知道,可外地人就不一定知情了。

    譬如那位挤在人群中的十五、六岁少年,鹤立鸡群般个头儿挺高的,却有一张犹带天真气息的脸蛋与童稚未脱的五官,皮肤白里透红像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柔和的眉毛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是圆溜溜地十分可爱,宛如扇子般的睫毛煽呀煽的好似在对人撒娇一般,端正挺秀的鼻梁配上一口姑娘家的樱桃小嘴,说有多甜蜜诱人就有多甜蜜诱人。

    诱人去拍拍他苹果般的嫩红脸颊,再给他一支糖葫芦舔。

    再加上他那一身月白长袍外罩绛紫马挂,华贵而气派的穿着,又是金、又是玉、又是宝石的琳琅挂了满身,猜都不用猜,一见就知道必定是某处豪门权贵的公子哥儿,或自小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大少爷。

    敢情他是头一回瞧见这种比赛,那双瞳眸睁得又大又圆,眼神中流露出那种很单纯的兴奋光芒,一副稀奇得要死的模样。

    直至斗牛全部结束,他才意犹未竟地舔舔唇瓣,有点失望的转身随着人群散去,准备继续参观庙会的其他活动。

    同时,在场子另一边不远处,无论场中牛斗得有多么惊天动、悲惨壮烈,身着粉缎袄裤,体态窈窕却不瘦弱的柳满儿却连一眼也未曾瞄过去一下,因为她正在等人,一个很重要的人,可是约定的时辰已过,那人却尚未出现,她不由得有些担心了。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6 03:56 PM
    不会是出事了吧?

    她暗忖,清秀淡雅的娇靥上悄悄浮起一抹掩不住的忧虑,两手扯着乌溜溜的粗辫子,那双水盈盈的丹凤眼益加急迫地在人群中搜寻着……忽地,她的视线定住了,继而愤慨地大步冲过去抓住一只刚从某人身上摸去一袋银子的八爪章鱼。

    “喂喂喂!这位公子,麻烦你停一停!”随手一把揪住前头那人的马褂,待那人一回过脸来,满儿不禁一愣。“原来是小哥啊!呃,总之,呃,这个……”她有点尴尬地放开对方,并举起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你不要了吗?”

    之所以唤他公子,是因为他的背影颀长又潇洒,可没想到一瞧见他的脸,竟是个比她还年幼的少年。

    少年呆了呆,看一眼钱袋,即低呼一声摸向自己放钱袋的地方──空的!

    “哎呀!怎地溜到你那儿去啦?”他指着钱袋脱口道,一脸的惊奇。“你会撮戏法儿么?”

    “撮戏法?”满儿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人家摸了你的银子,你居然说是人家变戏法给你瞧吗?”

    “??有人扒了我的银子?”少年后知后觉地惊叫,傻愣的样子煞是可笑。

    “对啊!就是……咦?”转眼一瞧,满儿不禁傻了眼,继而尴尬地轻咳两声。“呃……那个小偷他……他跑了。”

    真是奇怪,明明她一直有抓住那家伙的说……呃、等等,等等,她……有抓着人吗?记得当时她是一手抓住扒手,一手拎着钱袋,再一手去揪住少年……咦咦咦?怎么反倒是她变成三只手了?

    满儿正自满心困惑又懊恼间,少年却只左右四处张望了一下,便耸耸肩收回钱袋,好像没发现她的窘状似的笑道:“不打紧儿,银子没丢就行了。”

    一听,满儿赶紧打个哈哈拍拍他的肩头。“对对对,银子没丢就行了、银子没丢就行了!不过……”上下打量他几眼,她不禁直摇头,一把拉住他离开人群钻入一旁的巷子里头。

    少年却犹是一点警觉性也没有,兀自望着人群喃喃道:“这儿的人还真是不少呢!”

    眉梢儿一挑,满儿狐疑地再多看他两眼。“你不会是从京里来的吧?”

    少年双眸一亮。“咦!你怎地知道我是打从京城里儿来的?我脸上写了啥字儿吗?”

    两眼一翻,“笨,听你说话的口音就知道啦!”满儿忍不住又摇头,真是长眼睛没见过这么天真的人。“我说你啊!不会是一个人单独出门来玩的吧?你父母放得下心吗?”

    “啊!这个嘛……”少年哈哈傻笑了一下。“老实说,我是打家里儿溜出来的,所以……”

    逃家的小孩?“为什么?”

    “那个……”少年不好意思地搔搔脖子。“是我爹硬是要逼我娶个不喜欢的小姐嘛!我怎生抗议都无效,只好撒丫子颠儿了,哈哈,就在成亲前夕。”

    “??你就这样扔下一切不管的落跑了?”简直不敢相信,那人家新娘子不丢脸死了。

    “我哪儿是撂挑子了,是……是不得已的啦!”少年强辩。“等我自个儿找到媳妇儿后,便会带着媳妇儿回去跟爹做个交代了嘛!”

    “那叫交代?”满儿忍不住又翻了一下白眼,再次摇头。

    “算了,不管了,反正又不关我的事。总之呢!如果你想自己一个人在外头晃荡,麻烦你脑袋放精明点儿,不要这么糊涂,谨记?财不可露白?这五个大字,银子要小心贴身收好,也不要把这些个玩意儿……”她伸过手去撩了一下他的宝石金炼子。“戴在身上,否则今天人家只是扒你的,说不准明天就要来个劫财害命了!”

    少年抽了口气。“不……不会吧?”

    满儿耸耸肩。“那你就试试看会不会?!”

    少年不禁咽了口唾沫,“那……那我应该……”说到这儿忽地停住,因为满儿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早已移往巷子口,那儿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满儿就盯着那人看。

    只一眼,满儿便毫不犹豫地与对方一样,曲伸三指做暗号,对方若有似无地轻轻点了一下头,另外又比了一个手势,随即离去。满儿见状,急忙回过眼来对少年潦草交代两句后,也匆匆随后跟上去了。

    “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就是,我有事先走了。”

    望着满儿一眨眼就不见了,少年茫然呆立片刻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再将视线移到地上,那儿有个小巧的绣花荷包儿,上头很清楚地绣着与满儿衣襟上同样的花纹,还有三个小小的篆字──柳满儿。

    两眼轻轻一眨,少年慢吞吞地捡起荷包,再看看自己的钱袋,而后耸耸肩,把荷包揣进怀里,自己的钱袋仍是随意往腰际一挂,便若无其事地走出巷子了。

    究竟是谁糊涂了?

    死小孩!

    满儿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硬憋住没爆笑出来。

    那个小鬼,竟然跟到酒楼里来了,而且还故意坐在邻桌,只要她眼角一瞄向他,他就挤眉弄眼地对她猛做鬼脸,再拚命比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手势,见她始终看不懂,又颓丧地垮下了脸,好像随时都会冒出泪花儿来似的。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嗄?啊,有啊、有啊,我在听啊!”满儿连忙把注意力拉回身边的人,也就是引她入双刀堂的叶丹凤身上,不过,她仍不能算是双刀堂的正式一分子,而是有待观察的“么仔”,因为她没有保人。

    她虽身家清白,身分可不太清白,所以没有人敢保她,就连她自己的亲人都不敢,因此,她只能用事实来保证自己的忠心。

    “……总之,堂主说需要大笔银两以便向洋鬼子购置火器,现在路子有了,银子却还没个影儿。堂主交给我的名单上的人我几乎全找遍了,可是他们却说拿银两出来是小事,怕的是被满虏鹰犬知道了事情不好了;更教人火大的是,竟然也有人说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他干嘛要惹祸上身……”

    自然,她们的对话并非这么白,而是只有他们自己人才听得懂的隐语。

    “……虽然已有人募得许多银两,但与实际需要仍差上好大一截,所以,满儿,你成为?么仔?有多久了?该有两年了吧?如果想正式成为双刀堂的姊妹,这可是你的大好机会哟!”

    “叶姊的意思是……”满儿语气迟疑地说。“要我回家里要去?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呀!不提我家里头也不是什么富豪人家,叶姊也该明白我在家里头的地位,他们能养我这么大已是天恩浩荡了,哪可能再给我什么呢?”

    “你家虽不是富豪,可也不穷啊!而且,他们终究是汉人吧?”叶丹凤提醒她。“是汉人就有机会说服。”

    “可是……”

    “满儿,别忘了,你一心渴望的不就是能让你家人,甚至所有认识你的人承认你是他们的一分子吗?所以说,如果你能正式成为双刀堂的一分子的话,你的愿望不就可以达成了?”

    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头去了。

    咬牙沉吟片刻,满儿终于点了头。“好吧!我去试试看。”

    “很好,”叶丹凤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咱们就分手吧!你回家,我要继续去找名单中剩下的人努力看看。”

    叶丹凤一离去,邻桌那个不耐烦的小鬼立刻挪过屁股来不甘心地问:“喂!你真的看不懂我在比啥么?”

    一瞧见他那滑稽的可爱模样,满儿再也忍不住噗哧失笑,那双水汪汪的丹凤眼儿愈加俏丽生辉,微微上翘的嘴唇儿更显俏皮,显见刚刚提到的不愉快话题在她失笑的那一瞬间便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别管我为啥还在这儿,先告诉我,你真的看不懂我在比啥么?”少年不死心地再问。

    “当然懂……”一瞧见少年喜色扬起,满儿马上追加下文,“才怪!”看他果真如预料中扁起了嘴脸,不禁更是忍俊不住。

    “真有那么难懂么?”少年喃喃咕哝。“我只是在告诉你我的名儿,再请教一下姑娘的芳名儿而已嘛!”

    “干嘛问我的名字?”
    “你帮了我嘛!”

    “不过是顺手帮一点小忙而已啊!”

    “可你帮了我。”少年坚持。

    满儿耸耸肩。“好嘛!我叫柳满儿,那你呢?”

    “柳满儿?”少年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下。“满好的名儿嘛!呃,我叫金禄。”

    “金禄?哇,真俗!不过……”忍不住又翘起了嘴角,满儿睁大两眼上下端详他一身的珠光宝气。“啧啧,还真是名副其实呢!你的名字全写在你身上啦!”

    “咦?”金禄惊讶地一愣,“有么?”忙也跟着低头打量自己。“写在哪儿了?写在哪儿了?”

    “别瞧了,你自己看不到的啦!”满儿又想笑了。“你到底几岁了呀你?”

    金禄歪着脑袋,两扇睫毛煽了煽。“你瞧着我几岁了?”

    毫不犹豫地,满儿脱口道:“十四、五……”可见他又哭下脸来,不由自主地改口道:“呃,十六吧!”

    其实,这样说也没错到哪里去啦!虽然他的个子早已是成人级数──营养过剩吧!但他的智能最多十六,长相也不过十五岁上下,天真程度说是十四岁已经是很看得起他了。

    “十四、五、六吗?”金禄沮丧着脸喃喃道。“为什么不是十七、八、九呢?我还以为我已经成熟不少了呢!”说完,不甘心地噘起了小嘴儿。“那你呢?你又是几岁了?”

    “那还用问,肯定是比你大?!”满儿立刻高扬起得意的嘴脸。“姑娘我已经满十七岁啦!”

    一听,金禄不晓得又闷闷地咕哝了一句什么,才没精打采地又问:“那你又是为啥自个儿一个人在外头儿?同我一样打家儿溜出来的么?”

    满儿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无聊吗?姑娘我是有正经事要办,事实上,我现在就要回家里去了。”

    “你家在哪儿?”

    “富阳县城。”

    “富阳?咦?”双眸一亮,适才的无精打采瞬间不翼而飞,金禄又兴奋起来了。“那不就是杭州府了么?我同你一道儿去!”

    “为什么?”满儿狐疑地问。

    “苏杭多美人儿嘛!”金禄笑吟吟地说。“我要到那儿找媳妇儿带回去给我爹?!”

    满儿白眼一翻。“?!原来是你爹给你找的媳妇不够漂亮吗?”

    “哪儿是!”金禄否认。“是那小姐太泼辣凶悍了啦!”

    “这样啊!那倒怪不得你了。”满儿略一沉吟。“好吧!反正也不远,顺道一块儿带你去也行,不过先说好,这一路上你得听我的,不许给我耍什么大少爷脾气喔!”

    “没问题儿、没问题儿!”金禄拚命点头。

    “好,那就赶快吃吧!吃饱了好上路。”见对方比自己年少,又是那样单纯幼稚,不乘机搬出英明威武的大姊姊神姿来威风一下,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吗?“多吃点,别路上给我喊饿!”

    长这么大都在看人家脸色,现在终于轮到她摆脸色给人家看,真是太爽快了!

    “是,”金禄立刻听命的把邻桌的菜肴和碗筷全搬到这桌来,然后乖乖的大口大口吃。“我会多搓点儿,搓完了咱们就可以颠儿了!”

    搓?

    现在是元宵在搓圆子吗?满儿啼笑皆非地暗忖。受不了,他可不要真的一路给她“颠”到杭州去了!

    “吃饱了,颠儿吧!”

    “等等……小二,算帐!”

    “我来付吧!”

    “那怎么成!我是大姊姊,理所当然要照顾你,怎么可以让……让……呃,还是你来付吧!”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6 03:56 PM
正文 第二章

    即便是不疾不徐的骑乘走来,金华到富阳也不过四、五天就该到了,可他们却足足走了十多天,原因无他,因为金禄太好奇了,只要碰上稍微新鲜一点的事物,或者壮观一些的风景,他就非得停下来看个仔细、玩个痛快不可。

    於是,满儿很快就发现了几件事。

    金禄的确是大富人家的独生儿,看他急著落跑随手撂进怀里的银票就知道了——天爷,足有三万两之多耶!

    幸好他没有富家子弟那种骄奢任性的脾气,也许天真了点,但绝不骄狂。

    偶尔让他睡野地里,他也能困得呼呼流口水;或者让他啃乾饶饯,他也是啃得不亦乐乎;颠上三两天在马背上,他居然若无其事得好像才刚上马背立刻又下来了似的;而且,承诺听她的就听她的,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多吭上半声。

    可是……

    唉!他实在太擅长利用他那双纯真无辜的大眼睛了,只要让他盯上一时片刻,长长的睫毛再多扬上两下,她就不由自主地全面投降了!

    「哇,好美!柳姑娘,咱们停下来仔细瞧上一瞧好不好?」

    「不好……好吧!」

    「咦?那啥玩意儿?怪新鲜的,柳姑娘,咱们过去喽喽吧!」

    「不成……好吧!」

    「钦?有庙会耶!柳姑娘,咱们行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好吧!」

    真没面子!

    可是即使如此,她就是无法否决自己喜欢他的心情。

    因为——

    「柳姑娘,我帮你买了几件袄裤,你快来穿穿看合不合适!」

    瞧见金禄兴高采烈地抱著一大包衣物,连门也没敲就闯进她房里来,吓了满儿好大一跳,因为她才刚换好衣服。

    好险,幸好不是她穿一半的时候,否则她只好亲手杀了这个鲁莽的笨蛋!

    「拜托,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有替换的就成了,干嘛还要浪费钱多买呢?」不过……她刚刚忘了上门闩吗?

    「因为我会热嘛!」金禄状似无辜地指指身上的新袍衫。「瞧,我是为自个儿买衣服去了,可我又一想,我会热,你当然也会热呀!所以就顺便帮你买两件薄些的嘛!」

    的确是更热了,但……

    「算了,既然都买来了,我只好穿了,可我先警告你,以後要买衣服买你自己的就够了,别再帮我买了!」

    「好嘛!」金禄彷佛很委屈似的低应。「不买就不买嘛!」

    「不是我爱说你,」满儿忍不住又摆出「姊姊」的架式来了。「你总是这样乱花钱,就算你家很有钱好了,可那也是你爹辛辛苦苦赚来的呀!除非你懂得赚钱,否则就没有资格乱花钱,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从来没有!」金禄回得既迅速又斩钉截铁。

    满儿呆了呆,继而蹙眉,「说的也是,有钱人交的朋友同样有钱,怎会对你说这种话呢?不过……」她斜斜瞄过眼去。「如果我告诉你我家很穷,你会不想再跟我交朋友了吗?」

    「为啥?」

    ??居然反问她?

    「这还用问吗?因为富有人家大都瞧不起穷人家呀!」

    「你会吗?」

    「自然是不会!」

    「那我为啥一定要会?」

    满儿窒了窒。「我……我也没说你一定会啊!所以……所以我在问你嘛!」

    金禄耸耸肩,踱两步在靠墙边的椅子上落坐。

    「我交朋友是交人心,不是交银子,也不是交身家背景,更不分满人、汉人、蒙古人,只要不是假么三道的人,也就没啥好挑的了。」

    是吗?他不交银子,不交身家背景,而且……

    不分满人、汉人、蒙古人?

    「那你……」满儿舔舔乾枯的唇办。「当我是朋友?」

    「那是自然,」金禄又堆满一脸纯真的笑容。「难道你不么?」

    「无论我是……满人或汉人?」

    「只要你是人就成了。」

    这年的夏天跟往年一样闷热黏湿得令人厌烦,但此刻,满儿心头却仿佛有一股沁凉的清风吹过似的全身舒畅极了,鼻头也酸酸涩涩的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地猛吸鼻子。

    她有一大家子「亲人」,也有一大堆所谓的「朋友」,却没有人真心视她为他们的一分子,事实上,她两边都不是人,而她甚至无法责怪他们。

    只有金禄,一个陌路朋友、一个年幼於她的少年,他从不过问她的私事,因为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他都不介意,只要她是人,他就真心诚意接纳她这个人为他的朋友,这样纯真又坦直,教她怎能不喜欢他,怎能不……感激他呢?

    「这城里你还有什么要看要玩的吗?」

    「这儿哪有啥好玩儿的?」金禄嗤之以鼻地说。「打来回儿就那么几条街热闹一点儿,所以我买了衣服就回来了。」

    「那我们吃过晌午饭就上路,可以吧?」

    「呃……你不要再买双绣花鞋儿么?」

    「金禄!」
    「好嘛、好嘛,不买嘛!」

    真是教人又好气又好笑的家伙!

    不过,跟他在一起,还真是能让人没烦没恼,让她几乎忘了即将面临的考验,而且,倘若她熬不过那个考验,他的存在更是莫大的需要与安慰。

    「你……你要直接上杭州去吗?」在进富阳县城门之前,满儿突然停下马来这么问。

    一转眸便注意到满儿的紧张不安,两只小手扭得缰绳几乎要扯断了,可金禄仍是什么也没多问,只绽出明朗的笑容愉快地说:「不,我打算上鹳山去瞧瞧春江第一楼,晚么晌儿再回城里来歇一宿。」

    满儿很明显地松了一大口气,同时异常热切地提供她的服务。

    「好,那我先带你去客栈订下房来,傍晚你回来时就可以直接去休息了。」

    於是,??蹄声中,两匹健骑先後奔入城门内,这时,正好是晌午前一刻,日头却不见半丝影儿,天色阴沉沉的,几许寒风萧素地卷过,有点悲凉,也有点无奈,就好似满儿的心,又酸又涩又苦,又无可奈何。

    故乡的冬,依然冷肃如昔呵!

    「外公,我回来了。」

    「……你回来干什么?」

    「……我……我……我是来告诉您,我现在已经是双刀堂的『么仔』了!」

    「是吗?多久了?」

    「……两年了。」

    「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能正式加入?」

    「……」

    「因为你找不到保人吗?因为没有人敢保你吗?因为你是……」

    「外公!」

    「唉,你走吧!虽然我不恨你,但实在不想让人家知道你又回到家里来了,你应该明白,你……你是这个家的耻辱呀!」

    「可是,外公,我……」

    「你走吧!」

    「外公……」

    「不要让我恨你,满儿。」

    「……那……那我走了。」

    「走吧……啊,满儿!」

    「外公?!」

    「不要再回来了。」

    金禄比预定的时间还要早回到客栈,满儿却已在他的房门口等著他了。

    转过回廊,穿过西跨院的小门,金禄一眼就瞧见小巧的庭院中,满儿倚在柏树下,双臂抱紧了自己,好像这会儿已入冬,天气冷得她快受不了了似的,满脸的凄然无助更增添一股落寞寂寥,看上去宛如找不到家的迷路孩子。

    可当她一见到金禄,瞬间便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甚至益发愉快到几近於夸张的程度。

    「你终於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直接跑到杭州去了呢!」

    金禄正想说什么,她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扯著他再走出西跨院。

    「来来来,我是地主,自然要好好请请你,不过呢……嘿嘿嘿,不好意思,我的荷包不见了,所以还是要由你出钱,反正你钱多的是嘛,对不对?」

    那天晚上,从不喝酒的满儿破例一杯又一杯的拚命往肚子里倾倒,而且叽哩咕噜乱七八糟的讲个不停,直到醉得差点淹死在酒壶里,才由金禄送她回客栈,并为她另外开了一间房,可是她却闹著不想睡,甚至还硬闯入他房里说要聊天。

    「哪!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回家睡吧?」

    金禄嘴才刚打开,满儿却已先行抢著自问自答了。

    「嘿嘿!我就知道,老实告诉你吧!因为我外公不欢迎我回去,事实上,他叫我不要再回去了。」

    醉态可掬地跌在椅凳上,满儿自行倒了一杯茶,然後用茶怀指著他。

    「你……一定也想知道为什么吧?」

    一口喝乾茶——有大半杯都倒到身上去了,依然不等金禄回答,她又迳自接下去说了。

    「好吧!既然你是第一个真正拿我当朋友看的人,我就告诉你好了。」

    努力摆正自己的坐姿,满儿对金禄勾勾食指,待金禄靠近过来後,她才小声地说:「你说苏杭多美女,没错,当年我娘就是杭州府的四大美人之一,或许你不相信,因为我不像她那么美,」她指著自己的脸盘儿,「大概是因为……我像我爹多些吧!」她喃喃道,然後甩甩头。

    「总之,我娘真的很美,而且性情端庄又知书识理,即使我外公还有三个儿子,可唯有我娘才是他心目中最骄傲的!」她用力点头表示真确性,差点一头点破瓷杯点出一头血,幸好金禄及时拿开瓷杯。

    「纵然舍不得,但在我娘十八岁那年,外公依然千挑万选地为她挑上一个门当户对,够格配上我娘的富家公子。可就在成亲前一个月,我娘带著丫鬟上桐君山烧香遗愿,她……嘿嘿,我说她呀!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居然一口气就碰上了七个不懂得什么叫客气的满人,他们……」她倏地冒出一脸灿烂的笑容。「轮暴了我娘和她的丫鬟!」

    金禄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惊讶地眨了两下。

    手托著下巴耸耸肩,「想当然耳罗!外公在震惊之余,极力想隐瞒这件事,可是瞒不了,事实上,整个富阳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了,因为我娘疯了,那个丫鬟却没有疯,而且,她还有一张谁也堵不住的大嘴巴;最好笑的是,我娘还怀下了罪孽的铁证,那就是……」满儿指住自己的鼻子。「我!」

    金禄的眉宇倏地皱起。

    「现在你明白了吧?」满儿依然笑意盎然。「所以我才叫满儿,因为我的父亲是满人;所以我外公不欢迎我,因为我是柳家的耻辱;所以没有人愿意接纳我,因为我既不完全是汉人,也不完全是满人:满人不接受我,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汉人更不接受我,因为我的父亲是满人,你说……」

    她突然一把揪住金禄的衣襟扯向前,与她眼对眼、鼻对鼻。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接纳我为他们的一分子?我不在乎我父亲,因为他不应该是我父亲,我也不应该是满人。是外公抚养我长大的,所以,我只希望外公能接纳我,希望汉人能接纳我。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是枉然,在我刚及笄那年,我娘自杀死了,外公就毫不犹豫地把我赶出柳家了!」

    五指倏地又松开,笑容也消失了,满儿眉眼茫然。

    「我到底是满人还是汉人?」

    可仅是一刹那,她忽地又冒出满面坚强的笑容。

    「不过没关系,我这个人什么长处都没有,就是脸皮厚、毅力足,不管人家在背地里如何嘲弄我,我都能当作没听到;无论外公如何当面刺伤我,我也可以装作没那一回事。总之,我会努力再努力,终有一天会成功的!」

    「成功?」好不容易,金禄终於有机会开口了。

    「对,双刀堂。」满儿得意洋洋地点了一下脑袋。「你应该知道吧?双刀堂是汉人反清复明的组织,所以,只要双刀堂肯接纳我正式入堂,就表示他们承认我是汉人了;既然反清复明的组织都接纳了我,我便不再是柳家的耻辱,当我再回到富阳城时,外公一定会笑著欢迎我,也没有人会再嘲笑我是满虏的杂种了。」

    没有再说话,金禄只是静静地看著她。

    「嗯!说出来的确舒服多了,好,我可以回房去睡觉了!」说完,她就摇摇晃晃地起身,往旁边跨两步,砰一下倒在他的床上睡著了。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6 03:57 PM
    金禄蹙眉凝视她许久後,始为她脱下鞋子、盖上棉被,又踌躇了下,才迟疑地伸出手轻抚过她醉红的娇靥,可只一下,他便收回手,皱眉,甩甩头,而後毅然转身离开到邻房去睡觉。

    然而,清晨天尚未亮,他便有所警觉地醒转过来,侧耳倾听片刻後,即披衣起身出房,悄悄跟著一条身影出了客栈、越过城墙,来到一处僻静的山林湖边。

    他停住脚步隐身在一株桧树後,注视著那条人影在湖边伫立半晌後,突然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怪我?为什么?又不是我要满人去强暴娘,也不是我自己要跑到娘肚子里,更不是我逼娘疯的,外公讨厌我太没道理了啦!既然这样讨厌我,又为什么要让我生出来?就算打胎药打不掉我,也可以一出生就掐死我嘛!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为什么?

    「……为什么不准我裹脚缠足?因为我不配吗?因为我只配拥有代表卑贱标记的大脚丫子吗?为什么都没有人替我想想,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啊!

    「……我爹是满人又怎样?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呀!为什么大家都要躲开我?还要防我跟防贼似的?我娘是汉人啊!为什么大家不能当我是汉人?我也想要人疼爱,为什么大家都只会用那种鄙夷的眼光看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呀……」

    在黑幽幽的郁林中,那条人影一边哀痛欲绝地大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叫,一边又泄愤似的握拳拚命捶打地上,而金禄也默默地看著她哭、看著她叫、看著她捶打地上,目光中连他也不自知地流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怜惜……

    一夕消逝,日曦又起,再见到金禄,满儿有些儿尴尬、有些儿忐忑,还有些儿难堪——因为她的双眼和两手都又红又肿,手可以往背後藏,但眼睛能往哪儿藏?

    挖出来藏到口袋里吗?

    不安地斜眼偷觑著金禄,「呃、那个……我昨晚喝醉了有……有出什么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没有!」金禄哈开比往常更无辜的灿烂笑脸睁眼说瞎话。「甭担心儿,你一喝醉就开始打盹儿,所以我就送你回房去睡啦!」

    「真的吗?」满儿顿时松了一大口气。「那我也……没胡说什么吧?」

    「没、没,连梦话儿也没!」金禄摇著脑袋,博浪鼓似的。

    「太好了,那……」见金禄瞄著她的眼看,她忙道:「呃,这个……我一喝酒眼睛就会又红又肿,所以……」

    金禄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娘也是。」不但眼睛会红肿,连手也是。

    「是吗?」满儿不怎么自在地笑了一下。「那你……要到杭州去了吗?」

    大大的眼儿眨了两下,「我是要动身到杭州去了,不过……」金禄慢条斯理地说。「我有点担心儿耶!这一路里来都是有你,我才能够平安无事儿,可倘若是我自个儿一个人儿的话……」

    不待他说完,满儿便喜出望外地拉开笑脸,还一掌拍到金禄的肩头上。

    「哎呀,早说嘛!」她得意洋洋地挤著眼。「想我陪你是不?没问题,大姊姊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嘴里说得好听,其实心里头早就痛哭流涕地跪地磕头谢恩三百回合了。

    真是老天保佑,倘若不跟著他的话,直至叶丹凤主动和她联络之前,身无分文的某人只好拉下脸去加入丐帮啦!

    「到哪儿去都行么?」

    「行!行!行!到哪儿都行!啊,对了,我还可以帮你挑媳妇儿喔!哪,告诉我,你喜欢哪种姑娘?」

    「喜欢哪种姑娘么……嗯,那种表面逞强好胜,其实很喜欢躲起来偷哭的那种。」

    「……咦?」

    来到了杭州,倘若不到西湖逛逛,那就不算到过杭州;来到了西湖,倘若不去尝尝西湖醋鱼,那也不算到过西湖。

    所以,一来到杭州,金禄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们去吃鱼。」

    「无竹令人俗,无肉令人瘦。」

    既是要吃西湖醋鱼了,也不能不吃吃东坡肉和末嫂鱼羹,再来上一大杯香浓的龙井,一面欣赏灵动圆润、秀丽无比的西湖景色,真可谓人生一大享受。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到底中意上哪家小姐没有?她们都很美呀!」

    四季分明的西湖,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各具特色,朝暮昼夜的转变更赋予西湖各种光彩与云霞烟霭的变化,使之更为迷人,因此在西湖,自春而冬,管你是热得半死,还是冷得结冰,日日夜夜皆有赏景之人,特别是那些个千金小姐们,莫不打扮得花紫姹红,携婢带仆地来晃上两圈,赏景……嗯哼!顺便让人赏。

    金禄慵懒地手支著下颔,瞧瞧酒楼内其他桌位的小姐们,再转眼望向南?栏槛外那些宛如没头苍蝇般在西湖畔游走的姑娘们,最後朝满儿看去——耸耸肩。

    「没有吗?那……」

    「咱们遛个弯儿去吧!」

    「咦?可是……」满儿瞧瞧满桌的菜。「这些还没吃完……」好浪费喔!

    金禄不禁叹了口气。「真是算盘脑袋,吃不完硬撑不反而难吃吗?」

    「胡说,我哪里吝啬了?这叫节俭,懂吗?」满儿不觉又端起大姊姊的架子来了。「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太少爷就是这样,如果吃不完,一开始就不该叫那么多嘛!光是这桌酒菜的钱就够贫苦人家一年的花费了你知道吗?告诉你,要……」

    「你还真是爱车站辘话来回说耶!」

    「哎呀,居然敢说我罗唆!」满儿火大了。「我这是在教你耶!要是换个人,谁理你呀!反正浪费的是你家的钱,哪天你穷慌了,看谁肯施舍你一颗馒头才怪!」

    「穷?」金禄低头瞧瞧自己。「我也不是没有过破衣拉撒的时候。」

    「咦?真的吗?为什么?」

    金禄笑得顽皮,没说话。

    眼珠子溜溜一转,满儿突地啊的一声,「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哪回又溜出来玩,结果钱被偷光了,只好一身褴褛,凄凄惨惨的回家去,对吧?」

    金禄仍是不回答,「哟~~你瞧,那家伙明明是个大老爷儿们,居然穿得那样花不楞登的,」而且还转开了话题。「我还以为……」

    只溜去一眼,满儿便平板地说:「那是个女的,女扮男装的大姑娘。」

    纯真的大眼睛顿时圆鼓鼓的睁得更大了。「??是西贝货?你怎知地?」

    「因为我也扮过那样,只不过我没她穿得那样花俏而已。」

    「咦?真的呀?唔,我可是头一回儿瞧见呢!」

    「瞧你高兴的,难不成你喜欢那种姑娘?」

    盯著那一头的眼立刻拉回来了。

    「我哪儿有屁颠儿屁颠儿的?我这是新鲜,多瞧上两眼儿罢了。」

    「是喔!我脑袋都颠啦!」满儿喃喃道。「如果不是我曾经认识过别个从京城里来的人,还好好向他讨教了一番,有时候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我也听不懂潮州话呀!」金禄嘻嘻一笑。「听以我都用猜地。」

    「那要是猜错了怎么办?」

    「不怎办,反正他也听不懂我说啥。」金禄滑稽地挤挤眼。「碰上打劫的时候,这招最管用,『对不起,俺听不懂你在说啥?』然後我就撒丫子颠了!」

    满儿不禁失笑。「胡扯,真要碰上打劫,哪有那么简单就让你落跑了。」

    「不骗你,我真的……咦?」话说一半,金禄突然脸色微变地侧身避过湖畔那头的视线范围。

    满儿微微一愣,忙往湖畔那边望去,瞧瞧是什么岔眼事令他变脸色……没有哇!不就是来来回回一大堆人,没人在打架,也没人在唱戏玩杂耍。

    「怎么了?」

    「瞧见一张半熟脸儿,」金禄吐吐舌头。「我还没找到媳妇儿呢!可不想被他害得我到处奔命。」

    「可是……」满儿迟疑了下。「快过年了,你真不回去吗?」

    「不回去!」金禄断然道。「除非我找著媳妇儿。」

    「那要是在杭州这儿找不著呢?」

    「那就上苏州!」

    「苏州也找不著呢?」

    「继续往南找。」

    「若是怎么也找不著呢?」

    「那……那……那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你在这儿干什么?」

    「十六哥,我……我……」

    「你逃婚了?」

    「你胆子可真大啊!」

    「十六哥,你……拜托你不要摆这种脸色好不好?真的很可怕耶!」

    「那你要我如何?居然敢做出逃婚这种事儿,我摆这种睑色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你……你不能这么说呀!十六哥,是你不要,皇阿玛才丢给我的耶!那我……我也不想要啊!那位蒙古公王好凶悍喔!我不跑才怪!而且,人家指定要的是你耶!」

    「胡说,她与我素末谋面,怎会指定要我?」

    「她说她要皇上所有阿哥中,功夫最厉害的那个嘛!」

    「你的玩乐功夫最厉害,就是你了!」

    「那当然……咦?不对,十六哥,人家说的是武功啦!」

    「你就告诉她你最厉害不就得了?无论如何,皇阿玛要你娶你就娶,哪儿由得你挑三拣四的。」

    「既然十六哥这么说,为什么十六哥自个儿不要?十六哥都二十六岁了,早八百年前就该娶福晋了不是?」

    「……」

    「哈,我就知道十六哥没话说了,」

    「那你跑到这儿来又是干啥?」

    「苏杭多美女嘛!十六哥。」

    「你以为皇阿玛会让你娶个汉女?」

    「皇阿玛後宫里不也一大堆汉女。」

    「那是皇阿玛,你没那资格跟皇阿玛比。」

    「那……那……大不了让皇阿玛削我宗籍为庶人嘛!」

    「……好吧!既然你有这种决心,就随你了。」

    「谢谢,谢谢十六哥!那……十六哥,你不会……」

    「我有正事儿要办,没那精神管你的闲事儿!」

    「天恩浩荡,十六哥,天恩浩荡啊!」

    「不过记住,过年前得回去。」

    「是、是,年前我一定回京里去。」

    「还有,无论在哪儿,碰上了我得装作不认识,知道么?」

    「为什么,十六哥,是皇阿玛又差这你做什么事儿了么?」

    「这你不必管,管好你自个儿就行了!」

    「好嘛,不管就不管嘛!」

    「记住,咱们不相识,」

    「记住了,十六哥。」

    正在收拾包袱的满儿再次被砰的一下开门声给吓了一大跳。

    「柳姑娘,走啦、走啦!咱们上……咦?大清早儿的,你收拾什么包袱?」

    「我说金大少爷,下次麻烦你先敲个门好不好?这儿不是八大胡同,还由得你想进哪间房就进哪问房!」满儿没好气地说完,再低下头去继续绑包袱。「你不是怕被熟人瞧见吗?那当然是要赶紧离开罗!」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6 03:58 PM
「甭了!」金禄笑吟吟地摇摇食指。「我瞧见那家伙出城去了,所以咱们可以继续好好玩玩儿了。」

    「玩?」满儿双眉一扬。「你到底是来玩,还是来找老婆的?」

    金禄拉开两边嘴角嘿嘿笑。「都有、都有,要找老婆也要玩儿。」

    两眼往上飞,「这家伙真是好命耶!」满儿喃喃道。

    「哪儿有?」金禄大声抗议。「我也很辛苦耶!还得自个儿出来找媳妇儿,我好可怜喔!」

    可怜?!

    满儿啼笑皆非地看著他真的摆出一脸怨妇样给她看,然後眨个眼,他又嘻开那张嫣红诱人的樱桃小嘴儿。

    「走啦、走啦,咱们先搓早点去,我快饿死了啦!」

    她想搓死他!

    呃……再想一想,她也很饿了,还是先搓过早点後再搓死他好了,

    之後,他们又在杭州逗留了好一段日子,金禄才郑而重之地宣布杭州没有他中意的媳妇儿,所以,他要移师到苏州去找美人儿。

    「你的武功是打哪儿学来的?」吃食问,闲聊似的,金禄问起了这个问题。

    这会儿,他们刚来到苏浙边境瓶山下的一座无名小镇,很平常的一座小镇,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吸引人之处,在这儿,纯粹只能打个尖而已,甚至连进食都仅有一家小小的、陈旧得教人有点恶心的小食肆?

    「武功?」两眼忽地闪出奕奕神采,得意之色立即浮现在满儿秀秀气气的脸蛋上,显得有些突兀和滑稽,「嘿嘿嘿!怎样,我的武功不赖吧?告诉你,我可是很辛苦才学来的哟!」

    自离开金华之後,她一直以为很快就会碰上劫匪,因为金禄老是大而化之的不仅露财,也露金露银露珠宝,反正能露的他全露光啦!没想到直至他们离开杭州城那天,才很不车的碰上了一大票不长眼的劫匪,好像该来的劫匪全都说好了在那时候才一块儿出场亮相似的,而且,他们不仅要劫财,也要劫色。

    当时,她立即施展出颇为自得的武功,可也满辛苦的才把那一班劫匪打得七七八八的倒了一地,因为她不但要分心保护金禄,而且对方的人数也实在太多了。

    不过……

    「你不会也学过武功吧?」她狐疑地反问。

    「别傻冒儿了,我怎会武功呢?」金禄哈哈大笑。「我的玩乐功夫倒是一流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说的也是,虽然当时她一直怀疑有人在暗中帮她,因为每一回眼看著她即将躲不过对方的攻击之际,仿佛就有神明相助似的,她的刀便会自己挥过去砍倒对方,而她也只不过是跟著刀跑过去沾沾光而已,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其妙。

    可当时金禄明明也只是抱头蹲在一旁骇得发抖,就差没吓出一身尿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他帮的忙呀!

    嗯,说不定她的武功早已练到了「刀随意动」的最高深境界,自己却不知道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她不禁更得意了。

    「那倒是,像你这种富家太少爷自然不会想到要做学武那么辛苦的事,不过,我可是在八岁那年就跑到武馆里求他们收我为徒,以便……以便……」杀满人替娘亲报仇!「呃,反正我就是想学武,不过,他们不肯收我,因为……因为……」他们不收满人为徒。「呃!因为他们不收女徒弟。」

    说太多谎了,赶紧啜口茶遮掩一下微赧的神色。

    「其实,我外公和舅舅他们都会武功的,可是他们都不肯教我,因为我是……呃,女孩子,」这倒是事实,因为柳家的武功只传子不传女。「可没想到连武馆也不肯收我。不过没关系,他们不收我,我不会自己偷学吗?」

    她得意地眯了一下眼。「我外公他们练武是很秘密的,偷看不著,所以我就每天跑去武馆偷看他们练武,直到我十二岁那年,我多少会了一点儿,但都是很粗浅的手脚功夫而已。然後,也许是同情我,武馆里那位大我四岁的曹师兄才开始偷偷教我学武。」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逐渐泛出一抹奇特的异彩,但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曹师兄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他不仅把他所会的武功全传授给我,而且常常在我受委屈时安慰我。我及笄那年,他还……」唇畔悄悄逸出一丝甜蜜的笑容。「他还告诉我他喜欢我,当然,我也喜欢他……」

    听到这儿,金禄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地掠过一抹阴驽。

    「……所以在我被……」赶出家门。「呃,离家独立时,我头一个就想到去找他,可是他却说……」他不可能娶她,因为她是满人。「说他已经有未婚妻了。」甜蜜的笑容黯然消失。

    然而,不过一?儿,她蓦地又扬起了坚强的笑容。「不过幸好,我对他的感情还没有到达那种非他不可的程度,所以我很快就忘了他了。」

    是吗?

    那晚三更过後,夜已深沉,金禄却仍静坐在黑暗中,似乎在等待著什么。?地,他再次悄然起身出房,跟在一抹身影後头来到瓶山的树林里,在白日里奇峰青翠的苍苍郁林,此际在浓浓的合影下却显得阴森骇人。

    隐身在巨石後,金禄依然默默注视著那抹身影在林问大哭大叫,顺便往某株倒楣的大树又踢又踹地出气——真不知那株大树惹著她哪里了?

    「混蛋曹玉奇,既然无心娶我,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如果真心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在乎他人的闲言闲语?我真的以为你是唯一一个不在乎我父亲是谁,也不在乎我是如何出生的,而只在意我这个人的人呀!」

    「但是……但是你却令我那么失望……就算我也不是喜欢你到非你不嫁的地步,可你是我唯一仅有的朋友啊!当你背叛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我以为我这辈子真的不可能再找到任何一个真心对待我的朋友了!」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大家要把所有的过错全归咎在我身上呢?」

    「……我也想要有个人能真心对待我,不在意我是汉人、满人或什么乱七八槽人,他只在乎我这个人,真心爱慕我、眷恋我,愿意为我生、为我死,那么我也不会在意他是满人、汉人或什么乱七八槽人,我也会真心真意对待他,愿意为他生、为他死,可是……」

    「我不配吗?我真的不配得到这样一个人吗?这样不公平,这样真的太不公平了啦……」

    那样愤怒,又那样哀怨无奈的哭叫声在寒风夜雪中益发凄厉,金禄身形微动,仿佛想现身出去,却又在最後一刹那止住了,

    他继续默默聆听著。

    「……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爱我,甚至没有人愿意接纳我,我到底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呢……」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16 03:59 PM
原帖由 skyblue9510 于 2009-11-13 04:03 PM 发表
呀呀呀~
楼主还没有加呀。。
记得放上来哦!


不好意思啦,很忙没空加。。em0004
作者: wowever    时间: 2009-11-16 06:07 PM
出嫁不從夫的男主角到底是誰啊 ?
是金祿嗎? 還是那個第十六的啊?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1-16 06:35 PM
好看好看~~
楼主快点加呀~~
作者: 珍惜拥有    时间: 2009-11-18 11:13 AM
是咯,我也在想男主角是谁也。。。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1-19 09:47 AM
哎。。
楼主还没有加的?
作者: 哈密瓜心    时间: 2009-11-19 12:36 PM
16阿哥就是金禄~
这个是他的另一个身份,方便他办事。
古灵的书前面是有点看不懂得,不过等你看完整本后你就知道前面写什么了。
这个16阿哥得很好看,不过也很长,因为有3,4本这样多。
辛苦楼主了啦~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1-21 01:15 PM
楼主啊。。
快点加啊~~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2 10:53 PM
正文 第三章

    近两个月过去了,倘若在以往,叶丹凤如果超过十天半个月以上没联络她,满儿就会开始发慌,害怕叶丹凤决定放弃她、不要她了,如此一来,她就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当然,她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叶丹凤不是真对她怀有多大的好意,只不过是看在她的半满半汉血统上,或许终有可以利用的一天而已。尽管如此,好歹在表面上她们是朋友,而藉由叶丹凤,那些双刀堂的兄弟姊妹们也可以算是她的朋友。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但这一回,她不仅不担心,甚至还希望叶丹凤不要太急著和她联络,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也许是时间过去得愈久,她愈觉得金禄才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或许是因为和金禄相处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令她舍不得轻易画下句点。

    总之,她希望能与金禄再多相处一段时间,再多一点点就好了。

    「怎么,苏州也找不到你要的美人?」

    金禄打个哈哈。「苏州美人儿是不老少,可没一个能人我心坎儿里。」

    「那怎么办?」

    「咱们上江西去吧!」金禄兴致勃勃地凑上前来。「听说江西的姑娘也很不错哟!」

    眉一揽,满儿狐疑地问:「你听谁说的?」她怎么没听说过?

    金禄耸耸肩。「忘了。」

    满儿哭笑不得。「是喔!人家说什么你就信,我告诉你北地姑娘最娇小你信不信?」

    「别逗闷子了!」金禄嗤之以鼻地道。「我打小儿便住在京城里儿,见天儿瞧都瞧不出有哪位北地姑娘合适娇小那词儿。」

    「谁跟你开玩笑了?」满儿反驳。「你天天看都看不出哪位北地姑娘娇小,是因为你看到娇小的姑娘就认定她绝对不是北地姑娘,对吧?」

    金禄眨眨眼。「说的也是。」

    「对吧、对吧!」才识赢两句,满儿忍不住又得意起来了。「告诉你,我就见过既娇小又温柔的北地姑娘。」

    金禄抓抓脖子。「好吧,就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就算是?」

    「好嘛,那就是嘛!」

    「什么就是嘛?这么勉强,那就不是罗?」

    「钦?」金禄呆住了。「我……我明明说是了,你干嘛掰我文儿嘛!」

    「谁在你话里找碴儿了?我是让你说话讲清楚点!」满儿理直气壮地大声道。「告诉你,讲话不清楚是很容易造成误会的,小误会还不要紧,倘若是大误会,哼哼!搞不好还得打上一架才能了事呢!」

    恰恰好一刻钟後——

    「柳姑娘,你干嘛跟那人打架?」

    「……」

    「因为你没把话讲清楚?」

    「……」

    「所以我说么,讲话要讲清楚,否则很容易造成误会的,若是小误会还不打紧,可要是大误会……」

    「金禄,你给我闭上你那张狗嘴!」

    江西姑娘也很不错是吧?

    好吧!那就上江西去。

    可没想到他们正打算离开苏州之际,满儿却很不小心瞄见了叶丹凤留给她的暗号,懊恼之余,只好随便找个藉口再留两天,又托词离开金禄,不甚情愿地来到暗号所显示的地点寻找叶丹凤。

    就在那烟波浩渺的太湖畔,她见到了阔别多时的叶丹凤。

    「叶姊,对不起,我回去过了,但……」

    「我知道,情况如何我都明白,」叶丹凤露出安抚的笑容。「不过,那个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已经找到一个最佳金主,只得他一个,就足够购买洋火器所需的金额了。」

    「??」

    叶丹凤拍拍柳满儿的手。「哪!我找人去探听过了,那位金禄公子,他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富金员外的独生子,身家丰厚到令人咋舌的程度,所以只要他愿意……」

    「等等,等等!」满儿有点不知所措。「你……你是说金禄?可……可是为什么找上他?」

    「我刚刚说了不是,他的身家够丰厚呀!」叶丹凤耐心地再重复一遍。

    「可是他下会愿意的!」满儿脱口道。

    「我知道,金家可以说是倚靠满人才得以致富,不过有一点你不知道。这回金老爷为儿子安排的对象是一位旗人,因为满汉不能通婚,所以是要把儿子『嫁』过去改入旗籍,金禄公子才会逃婚跑出来。」

    满儿呆了呆。「他……讨厌满人?」

    「这……」叶丹凤踌躇了下。「我不是很清楚,也许是,也或许他纯粹只是讨厌这种安排而已。」

    满儿沉默片刻。

    「所以?」

    「所以我们才……」叶丹凤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让你和他多相处一些时候,好让你们培养出感情来呀!」

    秀气的柳眉悄悄蹙拢,「我不懂。」满儿闷闷地说。或者该说是不想懂,这样未免太卑鄙了一点吧?

    「真是的,怎么这种事还得明讲呢?」叶丹凤叹道。「他是出来找老婆的不是吗?你嫁给他不正好?待你们成亲之後,你就可以在枕边细语时设法说服他,两人一起参与双刀堂的入堂仪式,我想这应该不会太困难,他始终是汉人不是吗?」

    满儿简直是目瞪口呆。「要……要我嫁给他?喂喂喂,他比我小耶!」

    「也不过小你一、两岁而已,有什么关系?」

    「可他还只不过是个小毛头而已呀!」满儿更是大叫。
    「他的身体不像小毛头,这就够了。」中用即可。

    「但……但是我……」满儿咽了口唾沫。「我是满人,他不是讨厌满人吗?」

    「不,你是汉人!」叶丹凤重重地强调,「否则我们怎会让你加入双刀堂成为『么仔』呢?」

    「是吗?」那为什么不早让她参加入堂仪式?

    「总之,我们是拿你当汉人看待,希望你也不要让我们失望才好。」

    「但……但他……」

    「他会愿意的,」叶丹凤更是信心十足。「否则苏杭那么多美女,为何他一个也看不上眼,宁愿和你结伴同游呢?」

    「哪里是结伴同游,」满儿愤然反驳。「我是照顾他……」

    「满儿,别忘了你长久以来的愿望,难道在这即将达成的前一刻,你後悔了吗?」

    满儿窒了窒。「我……我没有後悔,但我说了他不会愿意的,他……」

    「至少试试看问问?」

    现在是怎样?她是鸭子,他们非得把她赶上架不可吗?

    「可是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他……」

    「你讨厌他?」

    「不,我喜欢他!」满儿脱口道。「但并不是那种喜欢,我……」

    「既然喜欢他就行了,感情可以婚後再慢慢培养啊!」

    满儿觉得自己好像被逼到悬崖边的珍禽异兽,跳下去死路一条,不跳下去虽然能活命,可一辈子就得被关在笼子里了。

    「不过……不过……」

    「试试问问?」

    满儿张了张嘴又合上,再张嘴,又合上,这样重复好几次後,她终於无可奈何地投降了。

    「让我考虑考虑。」

    眸中狡芒一闪,「好啊!那你在这儿考虑考虑,我先回去了,」叶丹凤满脸奸猾的笑容,可惜沮丧得要死的满儿没注意到。「如果考虑有结果的话,我就在你下阳的客栈里等你。」

    叶丹凤一离开,满儿便颓然坐下,就在水畔的大石上,扶著脑袋直叹气,实在不明白叶丹凤为何会想到这种烂之又烂的馊主意。

    金禄绝不会答应的,他要的是美人啊!

    可要是他一时脑筋没转好,答应了呢?

    真要嫁给他吗?

    唔……凭良心说,其实嫁给他也是不错的,起码他不会鄙视她,脾气又好,成天都笑咪咪的,虽然比她小,可也就因为如此,他才会特别听她这个「姊姊」的话。而且,原以为这辈子没有人敢娶她了,她又下屑作人家的小老婆,可倘若他真愿意娶她的话,她就不必再孤零零一个人了不是吗?

    这样一想,叶丹凤的主意好像也不太烂、不太馊了。

    不过,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好开口问,倘若金禄不愿意的话,一个弄不好,双方都会很尴尬,或许会就这样破坏了彼此之间原有的和谐也说不定,她可不想这样。

    嗯,看来这事最好选是再好好地研究研究过後再说吧!

    不料,她才刚回到客栈房里,正等在那儿的叶丹凤就告诉她,「我去问过金公子了,他一口就答应了!」

    满儿呆了呆,蓦而尖声惊叫,「??他答应了?!!!」

    「没错,毫不犹豫。」

    满儿不敢相信地瞪著叶丹凤好半天,才突然跑出房门冲进隔壁房里,一把揪起正在喝茶的金禄。

    「你真的答应了?」

    金禄垂眼瞄了一下湿淋淋的前襟,再抬眸对她咧嘴一笑。「我是答应了。」

    「为什么?」满儿更是恶狠狠地问。「你为什么要答应?」

    金禄眨了眨眼。「你不愿意?」

    「现在是我在问你!」

    幸好她比他矮上一个头还多,否则,她的泡泡口水一定会喷得他满脸。

    金禄耸耸肩。「因为你是唯一能够让我打心眼儿里愿意娶进门的女人。」

    这算什么回答?

    「可是……可是你不知道我是……我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金禄仍是笑吟吟。「你醉酒那晚便一古脑儿全都吐露出来了,可我觉得那实在是没啥大不了的,所以就没说出来,因为你自个儿很介意,不是么?」

    没啥大不了的?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2 10:54 PM
    他说那没啥大不了的?

    是吗?是吗?他……他觉得那实在没啥大不了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与金禄坦然的眼神对望片刻,满儿不自觉地晕开一脸感动的笑意。

    是真的!

    好,就冲著他这句话……

    「我嫁给你!」

    这是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仅有的一个只重视她而不介意她血统的人,就算他只有五,六岁或五、六十岁,她都嫁了!

    她发誓会好好疼爱她这个小丈夫的!

    人圆月亦圆,中秋庆团圆。

    赶在中秋前,叶丹凤软硬兼施地催著金禄和满儿成了亲,虽然时间上很仓卒,但金禄多的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搞不好还能请得动神,所以,这场婚事仍办得风风光光的好不热闹。

    只不过,叶丹凤没让金禄知道那些所谓柳满儿的亲戚朋友,竟然全都是双刀堂的帮众罢了。

    令人纳罕的是,叶丹凤竟然安排他们住在昆山县淀山湖畔的一座城镇里,不大不小,不太热闹也不太僻静,说无聊也满无聊的。但是,金禄并没有任何怨言,似乎已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之中而无心顾及其他了。

    「唔……唔……别吵……唔……别吵嘛……嗯……哎呀!叫你别吵啦……啊,讨厌啦!天快亮才让人家睡,现在又吵人家,你到底想怎样嘛!」

    金禄一点回音也没有,兀自忙著埋头努力耕耘播种,致力於做人大业。

    「唔……嗯……啊……算了,由……由你吧!」

    自新婚夜那天开始,金禄便宛如终於得到渴望了许久的糖,整日里拚命地吃呀舔呀啃的,怎样都不腻。除此之外,平日里对她的态度也稍稍有点不同了。

    「满儿,帮我穿衣服。」

    「是,夫君。」

    瞧他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粉嫩细致的双颊因为志得意满而漾出红滥滥的色韵,乌溜溜的大眼睛洋溢著踌躇满志的光彩,小嘴儿勾著一抹沾沾自喜的笑容,看上去实在很可笑,也很可爱。

    正因为如此,满儿也不想去违逆他那种有点嚣张的命令,只要稍微满足一下他的大男人心理,她就可以欣赏到他滑稽可爱的模样了,这种事何乐而不为呢?

    「桂花开得更多了么?」

    「几乎全开啦!」

    「那咱们待会儿摘桂花去,你做桂花雪饼给我吃!」

    稍微停了一下为他穿上马褂的手,满儿瞟了他一下。

    「金禄……」

    可爱的脸孔?地一板,金禄突然冒出一张非常滑稽的严肃表情。

    「夫君。」

    白眼一翻。「是,是,夫君,夫君。」

    笑脸又咧开来了。「啥事儿?」

    「你……」又犹豫了下。「没想过要回去吗?」

    「没有。」

    「为什么?」

    「我在等。」

    「等?」两眼不解地往上飘去。「等什么?」

    「当然是在等……」金禄神秘地笑了一下,一手抚向她的小腹。「这个。」

    「呃?」

    「只要你怀孕,爹就没辙了,因为爹只单生我一个儿,无论如何,他不会不要我的孩子。」

    原来如此,难怪他这么拚老命。

    不过,他一提到等,满儿就想到咋儿个叶丹凤对她说的话。

    「你们都成亲快两个月了,你到底跟他提过了没有啊?」

    「我……我觉得还不是时候嘛!」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这……再多等一会儿吧!」

    「不能再等了,你应该知道双刀堂的入会仪式是与匕首会共同举行的,而且一年只有一次,就在下个月,错过这一回就得再等上一年,就算你愿意等,跟洋鬼子约定好的时间也不能等,所以你要尽快呀!」

    尽快?怎么个尽快法?

    这种事又不是吃点心,问他要不要吃?他不想吃的话就劝他吃,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不过,既然不能再等了,她也只好勉为其难的试试看罗!

    「金……呃,夫君。」

    「又啥事儿了?」

    「呃……我是想问你……」藉著为他拉整衣袍,满儿转到他身後边,顺便为他重新梳整辫子。「你会讨厌满人吗?」这种话面对面实在不好说。

    「为啥这么问我?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在意你的……」

    「不是啦!我不是在说我啦!我是说……我是说……」到底该怎么说呢?算了,直接说了吧!「我是说,你对反清复明的组织有什么感想?」拐弯抹脚实在不是她擅长的说话方式。

    「……很同情吧!」

    「同情?」梳子停了一下。「请解释。」

    「他们始终奋斗不懈,却一再遭到惨痛的失败,这不值得人同情吗?」

    「这样吗?」满儿仔细梳理他的头发,一边小心翼翼地再问:「那……如果要你加入反清复明组织的话,你会如何?」

    有好长一段时间,金禄都没有反应,长到满儿以为他站著睡著了。

    「夫君?」

    「嗯?」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啊!」金禄慢吞吞地回过头来,唇畔是懊恼的苦笑。「倘若只是我一个人,也许我会毫不考虑的答应,但是我还有家人啊!我不能不为他们著想,不能……连累他们,可这么一来,便显得我好自私,因为我只想到我自个儿,只想到我的家人,我……真的很自私,对么?」

    见他那样苦恼,满儿不禁心疼地捂住他的嘴。

    「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想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用在意,嗯?」

    「你只是随便问问?」金禄非常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这样抽不冷子一个这般严重的问题丢过来,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是我回答不,你马上就不要我了!」

    「别胡扯,」满儿白他一眼。「我都嫁给你了,怎会不要你呢?」

    「无论我加不加入,你都不会不要我?」金禄依然忐忑地问。

    「绝对不会!」满儿斩钉截铁地誓言道。

    又绽开明亮的笑容了,「太好了,这样我就不必再烦恼了。」金禄开心地说。

    见他这种反应,满儿便决定不再跟他提这件事了,纵使她永远也无法正式加入双刀堂,她也不忍心再逼迫他了。

    可是这天晚上,当她对叶丹凤详细报告事情经过和她的决定时,叶丹凤的回答竟然是——

    「太好了!」

    「嗄?」

    「倘若一开始他就毫不犹豫地答应要加入的话,我反倒会怀疑他,但是他没有。」叶丹凤满意地扬起一脸高兴的笑容。「而且听他的口气,他也有加入的意思,只是碍於担心会连累到家人,所以不敢随便答应。」

    「咦?有吗?」她怎么听不出来。

    叶丹凤以「你真迟钝」的眼神瞥她一眼。

    「他不是说了,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也许他就会毫不考虑的答应吗?」

    「啊,对喔!」满儿恍然道。

    「所以说……」

    「要我去说服他?」

    「不,我来,你没有那种口才,而且……」叶丹凤斜眼瞄著柳满儿,「你也不忍心逼迫他,这样如何能说服他?」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他加入?只要他设法拿出银子来就可以了不是吗?」

    闻言,叶丹凤注视满儿好半晌,才决定告诉她实话。「第一,因为火器不是买一回量就足够所需,所以,我们不只一次需要他拿出银子来。」

    「??不只一回?」

    「对,可能至少要四、五回以上。」

    满儿傻住了。「那……那要多少银子呀?」

    「这个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

    「哦!那第二呢?」

    「第二,因为双刀堂与匕首会一向是并立共存,有任何行动都必须经过双方会商後再进行。老实说,这样是很麻烦的,所以,临到真正要开始行动的时候,还是引选一个领导者出来,如果火器都是由双刀堂这边拿出银子来购买的话,自然表示我们堂主比匕首会会主更有能力。」

    叶丹凤仔细地解释。「因此,我们需要金禄公子加入双刀堂,否则下回可能就是由匕首会去说服他再拿出银子来,甚至要他加入匕首会,如此一来,我们堂主就输人家一筹了。」

    原来是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好吧!那就让你去说服他吧!不过,不能太强迫他喔!」

    叶丹凤的确很有说服力,金禄终於答应了。

    不过,她也费了不少功夫,因为担心会连累家人,所以起初金禄只肯拿银子出来,却不愿意加入双刀堂。可是叶丹凤很有耐心地用去整整七个时辰的口水,就差没吐血给他看了,好不容易终於让金禄点了头。

    她很得意,也很兴奋,因为堂主给过她承诺,如果这件事成功的话,她将可以晋升为双刀堂的外八堂大爷了。

    说什么反清复明,什么都还没个影儿,大家就抢著坐好位子,这样还有什么搞头呢?

    掺杂在所有准备参加入会仪式的新丁们中,满儿与金禄手牵手东张西望看得瞠目结舌。

    「天哪,这儿居然有路耶!」

    「没人带路就没路。」在前领路的叶丹凤回过头来笑道。「老实说,我走过好几趟才敢一个人上山,否则非迷路在山上不可!」

    满儿终於明白为什么叶丹凤要安排他们住在淀山湖畔那儿了,因为双刀堂与匕首会的入会仪式就是在不远处的绰墩山分堂举行,隐藏在深山林内的浩大建筑,如果没有人带路,还真是雾煞煞。

    也只有在这时候,双刀堂与匕首会所有「爷」字辈的首脑人物才会共聚一堂,表面上是偕同举行人会仪式,并做一番良性沟通,暗地里则是互相较劲,你一言招揽了多少英雄豪杰,我一句暗杀了多少满虏鹰犬,看看到底是哪边最有能力、最有资格膺选领导者的宝座。

    如果这一回依然比不出来,就得赶紧回去发愤图强练练嘴皮子,明年再来施展舌功了。

    「堂主与会主都会出现吗?」

    「那是当然,他们一向都是亲自王持入会仪式,而且……」叶丹凤压抑不住兴奋的笑容。「在入会仪式结束之後,也会顺道提升有功於堂内的兄弟姊妹。」譬如她。

    「真的?」满儿惊叹。「也就是说,我们今天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双刀堂与匕首会所有『爷』字辈的首脑人物你都可以看到。」

    「哇!」满儿更兴奋了,她紧了紧与金禄相握的手。「金禄,等我们正式加入双刀堂之後,我们先回富阳县去一趟好不好?」

    金禄好奇的大眼睛同样团团转个下停,「唔……好啊!」他漫不经心地回道。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2 10:54 PM
    一听,满儿更是开心得两张唇办合不拢来了。

    「这回外公绝不会再赶我了!」

    绰墩山分堂中的忠义堂里,双刀堂与匕首会所有「爷」字辈的首脑人物早已群聚一堂,双刀堂主与匕首会主正坐面对大门的两条漆木太师椅,其他人则分坐两旁,只待新丁们到达即可举行入会仪式了。

    如同往常一般,大家三三两两各自闲聊,以打发等待的时间。

    「我还是认为应该先设法解决清狗皇帝身边那个最危险、最可怕的人物,」匕首会会主老调重弹。「否则便会如同八年前一样,仅仅是一夕之间,所有的努力便告瓦解崩溃了。」

    双刀堂堂主浓眉一蹙。「你是指康熙的十六阿哥?」

    「就是他,那个可怕的人!」匕首会会主咬牙切齿地说。「大家都以为是康熙讨厌他讨厌到把他赶到宫外去住,其实康熙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全是由他一手揽下的,所以康熙才会让他住到宫外的府邸去,不仅便於行动,也免於敌人疑窦,因为他是真真正正的狗奴才!」

    双刀堂堂主环视两旁,发现大家都停止了闲聊,将注意力集中到他们两人这边来了。

    「嗯!那家伙确实是很可怕,传闻他是个血腥残暴的屠夫,几场对准喀尔的战事中,与他为敌的军队无一能幸免於惨死他剑下的命运,而且,听闻他最爱将敌人的身体一剑腰斩成两半,看敌人体内的肠脏肺腑曦哩哗啦流满地,听敌人爬来爬去哀嚎求救,这是他至高的享受。」

    话尚未说完,众人已竟相乾呕起来了,险些把早餐全吐出来祭祖上地公。

    「不过,陈会主,虽然这会儿在这里的人都是当年三合会的旧人,却只有你亲眼见过那个十六阿哥,所以我们还是不能理解,为何你会这般忌惮他?据我所知,十六阿哥今年只有二十六岁,所以,八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罢了,能有多厉害?」

    匕首会会主沉默片刻。

    「八年前,他就是大内第二局手了,但是毁了三合会的并不是他高绝的武功,而是他可怕的智谋与耐性。如果是分别袭击,三合会不可能毁灭得这么迅速彻底,可他却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策画卧底,然後在三合会最後一次举义起事时,乘机将三合会所有的首脑人物一举消灭殆尽,三合会就这样被他一手毁於一旦了。」

    「这些我们都知道,」双刀堂堂主有点不耐烦。「就因为如此,所以我们现在坚持要求入堂的兄弟姊妹都必须要有堂内兄弟作保人,否则不接受入堂,这就是为了杜绝那种事再发生呀!」

    又沉默了会儿,「这样没用的,没用的!」匕首会会主喃喃道。

    「怎会没用?只要小心别让清拘混进来,自然便不会重蹈覆辙了。」

    「可是……你不懂,你……你完全不懂,这样……这样是不够的,绝对不够,因为……因为……」说到这儿,匕首会会长不由自主地开始激动了。「因为十六阿哥最恐怖的不是他的武功,也不是他的智谋,更不是他的耐性,而是他的……」

    「禀堂主,新丁们都已带到!」

    一声传呼,打断了匕首会会主几近於恐惧的低吼,使他一惊回神,连忙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双刀堂堂主则皱眉收回诧异的目光,转向传令的弟子。

    「各人红单都已准备好了?」

    「是,都已准备好了。」

    「好,那带他们进来吧!」

    於是,几十个新丁陆续被引领进来,由於金禄的「身分」比较特别,叶丹凤便特意将他与满儿拉到最前面一排站定,准备第一个就让金禄先人堂,她的外八堂大爷宝座就坐定了。

    至於金禄,则始终睁著一双纯真的大眼睛无邪地眨呀眨的,仿佛急待参与一项新鲜游戏的幼童,直自他的视线与匕首会会主狐疑的目光相对,他蓦然笑出一脸灿烂无比的欢愉。

    「哎呀!好久不见了,你好么,大棒槌?」

    正自满腹疑云的匕首会会主闻言骤然全身一震,手上茶杯喀锵一声落地,同时一个虎跃跳起来,一脸惊恐地好似想往後逃,却忘了身後便是椅子,於是一个踉呛又跌回椅子上,退无可退,只能往前笔直伸长手臂,抖得跟筛糠似的指住金禄,嘴巴张大得足以塞进一粒大西瓜,却半响声音也出不来。

    众人正自惊疑问,金禄更是笑吟吟地对匕首会会王顽皮地挤了挤眼。

    「真好玩儿,不是么?与八年前同样的情况,八年後又重演了一回,你们还真是学不乖呀!」

    终於发现不对了,双刀堂堂主唰的一下抽出双刀对准金禄怒喝。

    「你到底是谁?」

    声落,众人面色齐变,一连串锵锵锵声中,除了仍旧维持痴呆状的匕首会会主之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抽出亮晃晃的刀与匕首,并团团将金禄与满面惊惧之色,已然吓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满儿围住。

    「我是谁?」金禄却仍是一派悠闲地探臂将满儿揽进自己怀里护住,并对匕首会会主说:「我是客人,不该由主人来介绍么?」

    彷佛没听到似的,匕首会会主又呆了好半天之後,才徐徐放下手臂,满脸绝望地垂下脑袋,

    「十六阿哥……十六阿哥胤禄最恐怖的是他有一张……有一张天真童稚又纯洁无辜的娃娃脸,除非已知道他是谁,否则……否则没有任何人会对他起疑心。」他抖颤地低喃。

    「当年……当年他十八岁,看上去却仅有十二岁上下,没有人会去怀疑一个十二岁的纯稚孩童,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混进了三合会,在一夕之间便……」唇角一抽搐。「毁了三合会。」

    「如今……如今他二十六岁,看上去也只有……」他抬头,望住金禄,苦笑。「十六岁上下,仍然……」他再次绝望地低下脸。「没有任何人对他起疑心!」

    两颗眼珠子不敢相信地瞪住金禄好半天,双刀堂堂主始骇然大叫,「你就是十六阿哥胤禄?!!!」

    金禄——胤禄蓦起一阵高亢而狂肆的大笑,随著笑声,他的模样也变了,仍是那张娃娃脸,神情却恁般阴鸶狠毒,眼底更是冷漠寡绝,此刻绝不会再有人错认他只是个十五、六岁的纯真少年了。

    笑声一止,他即振吭大吼,「塔布!乌尔泰!」

    瞬间,数响炮轰,连声惨嚎,在硝灰尘雾中,门口两条人影乍现,并凌空越落在胤禄身前单膝跪地。

    「塔布(乌尔泰)在!」

    「来了么?」

    「回爷您的话,火器营、健锐营一个不缺,并已团团包围住这儿。」

    唇畔遽尔浮现一抹残佞的微笑,「很好!」胤禄揽住满儿的手臂倏紧,同时狠厉地咆哮,「斩尽杀绝,不留活口!」语毕,颐长的身躯蓦然腾空飞起,继而一个转折扑向忠义室外。

    而自始至终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的满儿,惊骇地窝在胤禄怀里,耳畔枪炮声、惨嚎声不绝於耳,仍旧不明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文 第四章

    十六爷府,就在内城祟元观前方不远,不是内城里最宽大宏伟的王府,也不是内城里最富丽堂皇的王府,甚至又小又寒酸得有点可怜,可十六爷府却是内城里被划分为最危险地带,最没有人胆敢轻易接近的府邸。

    因为十六爷府内有位冷漠阴骛的十六阿哥。

    因此,即使大家都知道这儿是十六阿哥府,可除了宫里的人之外,却鲜少有人知道十六阿哥长什么样子,因为没有人敢上这儿来交际应酬串门子,十六阿哥也从不上哪儿去交际应酬串门子。

    除非你有权没事就往大内禁苑里跑,那么你就有可能见过十六阿哥一、两回,可也仅是见过而已,你还是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十六阿哥,因为众所周知,十六阿哥已是二十六「高龄」,谁会去注意一个十五、六岁的冷漠少年呢?

    说到底,最可怜的莫过於驻守内城西直门的正红旗和驻守德胜门的正黄旗,因为十六爷府就在他们的驻守范围内,谁也不知道哪天出门买个菜或喝个茶,会霉星高照地去撞上十六阿哥,只要一个眼神使得不对或一个字眼儿说错了,保证他们到了阎王爷那儿,依然莫名其妙地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不就是不长眼么?

    此际,夜半三更,十六阿哥府内寝楼主寝室外,一条修长人影悄悄伫立於窗外,默默地注视著室内。

    在昏暗的烛火下,床上有个少女正跪伏在被褥上握拳拚命捶打,一下子又高举双手愤怒地满天挥舞,嘴里叽哩咕噜的不晓得在咒骂些什么,看她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真教人担心她什么时候会忘形地吼得连九门提督都跑来抓贼了。

    直至天蒙蒙亮,烛乾火亦灭,那少女好像终於发泄够了,始无力地地歪躺下去睡著了,窗外的人这才悄然进入寝室内,轻轻为少女盖上被褥,又凝视少女许久後才转身离去,回到寝楼前方的後宅书房内,静坐於书案後蹙眉沉思。

    时间悄然流逝——

    「爷,塔布告进。」

    胤禄蓦然回神,转眼一瞧天色已大亮,这才发现自己整晚末睡,可却一点倦意也没有,是为了她么?

    「进来吧!」

    塔布应声而入,并恭立在书案前。

    「什么事?」

    「回爷,福晋说要见您了。」

    「四天了,她终於肯见我了么?」胤禄喃喃道,随即起身定出书房朝寝楼而去,塔布紧随在後,伺候在书房外的乌尔泰落在最後。

    塔布与乌尔泰皆是胤禄的贴身护卫,两人不但外表大相迳庭,个性亦截然不同,白净瘦长的塔布灵活机警,魁梧威猛的乌尔泰沉默寡言,一般而言,胤禄使唤在身边的以塔布的机会较多,也可以说塔布较得胤禄的宠信。

    待胤禄一进入寝室,塔布与鸟尔泰皆留步伺侯在外头,并细心地为胤禄关上房门。

    胤禄悄无声息地来到凝望著窗外的满儿身後。「满儿。」

    「你……」满儿没有回转身,可仍听得出来她是咬著牙根说话的。「老实告诉我,一开始你就在和我作戏吗?」

    「是。」

    双拳倏握,满儿又问:「也是一开始你就盯上了我?」

    「不,起初我是盯住叶丹凤。」

    「那么我是……」满儿的声音更愤怒了。「自投罗网?」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2 10:55 PM
    「是。」

    「从头到尾都是你的计画?」

    「是。」

    「和我成亲也是?」

    「是。」

    「为了消灭双刀堂和匕首会?」

    「是。」

    猝然回过身来,满儿勃然大怒地咆哮,「那为什么独独放过我?我也是双刀堂的一分子呀!』

    胤禄冷静地俯视她。「你是我的妻子。」

    「可是那只是你的计画,你并不是真心要娶我的!」满儿愤然反驳。

    「在与你成亲之前,我就已经决定要把你带回来了。」胤禄说得毫不犹豫。

    黛眉骤而蹙拢,满儿不解地摇摇头。「我不懂,为什么?」

    「我说过了,因为你是唯一能够让我打心眼儿里愿意娶进门的女人。」

    「可是满汉是不能通婚的,即使我有一半的满人血统,我也无法证明呀!」

    「那是我的问题。」

    瞪住那张仍是年少稚嫩,却寡情冷然的面庞,满儿脱口道:「但我不想作十六阿哥的妻子!」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这样的你!」这样冷酷,这样残暴的男人不是她要嫁的人,

    「这才是我。」

    「我不要!」满儿大叫。「我是汉人,才不要作满人的妻子!」

    「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不能再顾念你的汉族血统了,难道你不懂得出嫁从夫的道理么?」

    「从来没听说过!」满儿不假思索地说。谁像他这般无情无义!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出嫁从夫便是……」

    任凭柳满儿如何暴怒咆哮,胤禄始终冷漠不改:相反的,他愈是无动於衷,柳满儿就益发狂怒。

    「我死也不从!」太夸张了,居然给她讲起三从四德来了!「你最好放我走,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为双刀堂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胤禄注视她片刻,摇头。

    「不,你不会,因为普天之下,能够真心接受你所有一切的人唯有我一个,而且你也无处可去了。」

    满儿窒了窒,下一刻却更是气疯了。「我会!我一定会!」太可恶了,居然敢利用她这个最不堪的弱点!

    「是么?」胤禄凝住她的目光深沉得令人心颤。「好吧!倘若你真下得了手,我的命就给你吧!」

    白眼一翻,满儿马上嗤之以鼻地哼给他听。

    她会信他才叫有鬼,哪个白痴会这么自动自发地给人家杀!

    可是……

    满儿望住胤禄,怎么也无法理解他为何会改变这么多?

    她那天真纯稚的小丈夫呢?她那爱玩爱笑的夫君呢?她那满口可笑京腔京调的相公呢?

    为何会变成眼前这个冷酷残佞的十六阿哥,这种无心无情无血无泪的冷面人?

    更教人莫名其妙的是:他又为什么一定要认定她?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可是无论如何,她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因为他已经不是她的丈夫金禄,而是杀了数千百反清复明志士的冷血阿哥。虽然她嘴里叫嚣著说要杀他,可心里却明白得很,她怎么可能杀得了大内第一高手?

    除非她是天下第一高手!

    因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想办法逃离这儿。

    「你打算把我关在这儿一辈子吗?」

    胤禄凝视她片刻。

    「倘若你能答应我绝不逃跑,也不准把我关在寝室外,你便是自由的。」

    咦?不是吧!就这么简单?

    「可以,我答应你!」他骗了她那么多,为什么她不能骗他?

    胤禄颔首,「好,你自由了。」话落,即转身离去,在门口,她听到他对门外那两个家伙吩咐,「以後任由福晋随意行动。」

    「是,爷。」

    耶!就这样?

    假的吧?

    既错愕又狐疑地等待片刻後,满儿才试著把脑袋探出门外,意外地发现果真没有护卫守在门口了,可是那两个专责照料她的饮食,并且频频苦劝她换旗装、梳两把头的侍女却又来了。

    佟桂、玉桂,是这么叫来著。

    「福晋,佟桂帮您梳头来了!」

    「福晋,玉桂为您换上旗装!」

    哦,饶了她吧!

    畅春园澹宁居内,康熙召见的仍是十六阿哥——

    「听说你这回还顺道带了福晋回来?」康熙那张皱纹满布的老脸绷得死紧,打定主意这回一定要揪出儿子的小辫子。

    「儿臣是娶了福晋。」依然不甩老子那一套,胤禄冷漠地承认了。

    康熙老眼一眯。「朕还听说她是叛逆组织的一分子?」

    「她不是,」胤禄平板地说。「她并没有参加入堂仪式。」

    「可是她正准备要参加!」

    「儿臣也是,皇阿玛要杀儿臣么?」

    「但……」康熙窒了窒。「好,不提这个,可她是个汉人,这总没错吧?」

    「满人。」

    「咦?」

    「满儿的父亲是满人。」

    「是满人?」康熙吃惊地低呼。「在旗的吗?」

    「不知道。」

    「??」

    「她母亲被满人强暴,压根儿不知道对方是谁。」

    康熙顿时呆住了。「啊!」不知为何,总觉得儿子的眼神好像是在指责他就是凶手似的,怪的是,明明不是他,为何他会有点心虚?「那……那她母亲是汉人?」

    「是又如何?」胤禄淡淡地去一眼。「皇阿玛要跟儿臣提满汉不许通婚那一套么?」

    康熙的老脸立刻沉了下去。「什么那一套?那是祖训!」

    「是吗?」唇角勾勒起嘲讽的线条。「那当年由孝庄太皇太后一手安排下嫁给吴应熊的和硕公主又该怎么说?若儿臣说的太远,皇阿玛不记得了,那么何妨说说现下皇阿玛後宫里的惠贵妃、勤嫔、陈贵人……」

    「够了!」康熙老羞成怒地喝叱。「她们是由八旗里挑选出来的,是旗人!」

    「汉军八旗是入关後收编的汉人军队。」胤禄冷冷地更正。

    康熙张了张嘴,又合上,片刻後才近乎讨好地说:「可她是个民女啊!这样宗人府那边很难交代的,对不对?所以说……」

    「儿臣的额娘也是民女,是皇阿玛南巡时带回来的江南美女。」胤禄不仅声音冷,脸色更冷。「就因为额娘是汉人民女,所以她进宫将近三十多年,即使为皇阿玛生了三位阿哥,但在作了二十多年的贵人之後,却依然只能得到密嫔的册封,难道皇阿玛忘了吗?」

    康熙沉默了,好半晌後,他才低低道:「十六阿哥是在埋怨朕吗?」

    「儿臣不敢。」

    康熙轻轻叹息。「十六阿哥,你应该了解,朕是为了避免某些人的不满才不得不如此,可在朕册封过的二十一位嫔级以上后妃中,密嫔也是唯一的汉人民女,十六阿哥,朕已是对你额娘格外恩宠了。」

    胤禄默不吭声,康熙只好再陪上笑脸。

    「总之,你应该了解朕的为难之处,所以,朕建议你还是让你从江南带回来的女人适为侧福晋即可,至於福晋,朕会替你……」

    「那就请皇阿玛削我宗籍,将我眨为庶人吧!」胤禄若无其事地打断康熙的自说自话。

    「钦?那怎么可以?」康熙失声惊呼,这样不就好多戏码都开不了场了!「不行!绝对不行!」

    「既是不行,便请皇阿玛莫再计较满儿的身家背景。」

    「怎能不计较?」康熙喃喃道,试图作回光返照的最後挣扎。「她没有旗籍,又是汉姓,宗人府那边一定会……」

    「那就给她换个姓,叫她柳佳氏吧!」

    「咦?柳佳氏?」康熙啼笑皆非。「咱们……咱们旗人有这姓吗?」

    「咱们旗人原也没有陈佳氏、李佳氏、高佳氏、金佳氏……」

    「停!」康熙摆出一只手,已经无力再对抗儿子的顽固和那张刁嘴了。「柳佳氏就柳佳氏。」

    见老子终於认输了,胤禄并无任何特别反应,仿佛他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那么儿臣可以告退了?」

    「走吧!走吧!」等一下他要躲起来偷哭。

    「儿臣告退。」倒退巨门外,胤禄正待转身,?地又停住了。「皇阿玛……」

    「什么事?」

    「儿臣绝不娶阿敏济。」

    康熙顿时呆住了,直至胤禄离去半晌後,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儿子聪明固然是很好,可是太聪明就不太妙了,因为……

    「阿敏济坚持只要武功最高的那一个嘛!」

    入冬的京城,天儿已经冷得快结冰了,特别是在天刚亮的那一刻,即使在暖呼呼的被窝儿里,也忍不住要打哆嗦。

    半睡半醒间的满儿,基於生物求生本能,自动自发地依偎向散发无尽温暖热力的泉源,然後满足地叹息一声,贴在那热烫的肌肤上快乐的再次回到睡梦中。

    片刻後,她始觉不对地猛然睁眼,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贴在胤禄怀里,忙不迭地马上退开,可打了个寒颤後,她立刻又更紧密地贴上去。

    老天爷,真的好冷!

    半晌後,两眼才悄悄往上瞟,藉著透窗而入的亮光,细细地打量胤禄。只有在这种时候,瞧不见他的冷漠,看不到他的无情,平静安详地安眠於睡梦中的他才像过去那个金禄。

    老实说,她真的很厌恶自己,因为真让胤禄给说中了,即使她永远也无法忘却双刀堂与匕首会被剿灭那日,那惨怖的哀嚎、那凄厉的求救,即使她对他的愤怒怨怼有山那样高,有海那么深,但在她的脑海深处,仍然无法完全抹煞掉那个纯真可爱的金禄所留给她的印象。

    长这么大,也只有金禄曾带给她真正的快乐,她怎么可能下得了手杀他呢?

    但是……但是他是满人,他杀了那么多汉人,她有责任要为那些可怜的牺牲者报仇呀!

    想到这里,她不禁露出苦笑。

    她必须杀了这个唯一对她好,唯一不在意她是满人或汉人的男人,以便替那些完全不将她看在眼里,只会利用她的人报仇吗?

    这世间的道理为何这般扭曲?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想来想去也唯有那条路——逃离他身边,乌龟的壳再重也得背上这么一回了。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2 10:56 PM
    因此,这些日子来,她试著出城绕了几回,证实果真没有人跟住她,所以,接下来她只要找个恰当的时问——譬如胤禄进宫里去过夜不回府,便可以多摸几样贵重的首饰藏在怀里——反正他又不戴首饰,再给他来个溜之大吉!

    对,就这么办!

    「你在想什么?」

    抽了口气,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满儿咳了好几下才没好气地骂道:「如果……咳咳……如果你想吓死人的话,乾脆直接一刀宰了我不更快!」话落,她再住上看去,不觉心口一寒。

    老天,他根本没睁眼,也没看她,甚至连根头发也没动到,却那么敏锐地感受到她早已醒了,而且正在思考什么,拜托,不会连她在想什么他都猜得到吧?

    「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呼吸至少停顿了几十次,满儿差点尖叫给他听。

    不会吧?他真的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当……当然没有忘,我……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来著?」

    胤禄没有回答,唇畔却微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满儿见了不禁打了个哆嗉,心头更是七上八下。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伯了,比传闻中更可怕!

    她得赶紧逃,愈快愈好!

    想要知道逃难的人是什么模样,只要噍瞧柳满儿此刻的模样就知道了。

    为了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她又多捱了好些日子,直等到冬至过後,漫漫大雪将京城覆盖成一片银白色的世界,这天,胤禄一大早就进宫里去了,午时後遣人回来通知他不回府过夜。

    好不容易逮著机会,满儿便慌慌张张地拎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逃出内城,跑到南城帽子,冲向永定门,不料才刚踏出城门便一头撞上……

    「惠舅舅?!」

    「满儿?!」

    双方都很讶异。

    「惠舅舅,你……你怎会跑到京城里来?」

    「我……」梆兆惠朝身边的中年人瞄了一下。「我是来找你的,满儿。」

    「??找我?」满儿惊喜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是外公要我回去吗?」她正愁无处可去呢!

    「这……也算是,不过……」柳兆惠左右看了一下。「这儿人多,满儿,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我有事跟你说。」

    满儿想了想。「到野三坡去吧!那儿有家小店满清静的,适合谈话。」

    小店?

    不过是一间小小的砖瓦房,连块招牌也没有,这雪天里,门也关得紧紧的,倘若不识路,根本没人知道这是一家店。幸好里面该有的吃食都有了,而且果真如柳满儿所说:清静,清静到除了他们这一桌客人以外,没半只小猫老鼠,连老板送上酒菜之後也不晓得钻到哪里去了。

    「惠舅舅,你不是要找我回去吗?」

    「唔……」柳兆惠迟疑了下。「还是让我先来问你吧!你是不是真嫁给十六阿哥了?」

    瑟缩了下,满儿双眸心虚地往下掉。「惠……惠舅舅怎会知道?」

    「我怎会知道?」柳兆惠瞥向身旁的中年人,苦笑。「不是我怎会知道,是有人跑来咱们柳家,责怪爹养大了一个祸害,要爹为屈死在绰墩山上的志士冤魂负起责任。」

    满儿两眼不觉跟著飘向中年人仔细端详,这才发现中年人相当眼熟,却又想不出在哪儿见过。

    「喂喂!怎可以这样说?」她对中年人抗议。不必问,肯定是这家伙的问题,不过……「明明是双刀堂的人要我嫁给胤禄的耶!怎能怪到我身上,甚至外公身上去呢?」他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呢?知道的人不是都死在绰墩山上了吗?

    柳兆惠摇摇头。「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满儿,不管前情如何,人家眼里看到的是结果,所以爹要我来转告他的意思予你知道。」

    「外公的意思?」满儿又狐疑地觎向那个始终未曾出过声的中年人。「什么意思?」她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呢?

    啊,对了,淀山湖畔,中年人好像也住在附近,可当时他是一身樵夫的打扮,虽然从未曾打过招呼、交谈过话,但每天总会见他两回,一回是看他拎著斧头上山,一回是看他背著柴火下山。

    难不成他是在监视她和金禄?

    柳兆惠又与中年人互视一眼,而後深吸了口气。

    「爹要你设法杀了十六阿哥,如此一来,爹便愿意接你回去团圆了。」

    下巴瞬即掉到地上去,满儿顿时张口结舌地吓呆了。「要要要……要我杀杀杀……杀了胤胤胤……胤禄?!」她自己随便说说就算了,可现在居然真的有人要她去杀了胤禄,有没有搞错啊?他们以为她是谁呀?

    「对。」

    还对呢!「天天天……天哪!」满儿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以为我是谁,天下第一高手吗?胤胤胤……胤禄是大内第一高手耶!我我我……我哪儿杀得了他呀!」

    「只要你愿意,一定找得到机会的。」

    「你你你……你们光用两片嘴皮子说当然容易,可下手的人是我耶!」满儿尖声抗议。「而且……而且他的警觉性更吓人,连看都不必看一眼,他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这样……这样我怎可能动得了手?」

    「你是不愿意冒险,还是下不了手?」中年人终於开口了,声音却沙哑阴沉得令人无法不讨厌。

    满儿窒了窒,「我……定没办法下手,他太厉害了啦!」

    「我们并没有叫你跟他比武,而是要你下暗手,」中年人冷冷地说。「你是他的枕边人,绝对不可能找不到机会下手。」

    「那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去下暗手,却要我这个女人去动手?」三月里的债最好马上还给对方。「是不愿意冒险,还是怕死?」

    中年人睑色郁怒地一沉。

    「不是我们不想自己动手,而是只有你的接近才能使他毫无戒心。」

    「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对我毫无戒心?搞不好他对我七戒八戒戒最多呢!」就是这家伙最阴险了,明明监视著他们,不可能不清楚事情原委,这会儿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来,未免太狡猾了吧?

    「他放任你自由行动不是吗?」

    「那也只是代表他不是非常在意我是不是愿意留在他身边,如果我愿意是最好,若是我落跑了,他也是无所谓。」

    满儿说得快又有力,却只得到中年人的诡异注目。

    「十六阿哥从来没有过任何女人,你是他第一个女人,你真以为他会任由你离开他吗?」

    满儿呆了呆。「叹?我是他第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他是个皇子阿哥耶!」

    「确实是如此,你只要在内城里稍微打听一下就可以证实了。」中年人瞄著柳满儿的包袱。「所以,如果你想逃开他的话,不杀了他是逃不了的。」

    满儿不由得愣了好半晌。

    真的逃不掉吗?「可是……如果我逃得远一点儿,避得隐密一点……」

    「对,你大可以躲一辈子,然後让他继续杀那些不该死的人,反正死的不是你就好了,对吧?」中年人讥嘲道。

    「但那是我……」话声蓦停,满儿倏地睁大了丹凤眼,来回扫著柳兆惠和中年人。「喂喂喂!你们……你们今天是来逼我的吗?不管我想不想做都非得去做不可吗?」
「我们没有逼你,这是你应该做时事,因为你是汉人。」中年人大义凛然地告诉她。

    「我是汉人?」满儿简直想大笑三声给他听。「在这之前,无论是跟前或背後,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的外公、舅舅、舅妈、表兄弟姊妹,人人都骂我是满虏杂种,怎么现在我又变成扛著正字招牌的汉人了?」

    这回轮到中年人语塞了。「那是……是……好吧!不说这个,我们说绰墩山那些死难同志,他们许多都与你熟识,难道你不应该为他们报仇吗?再想想,如同胤禄那般凶残嗜血的人,留他在世上便是祸害,将来又有多少汉人会因他而牺牲?」

    又换回满儿哑口,默然了。

    其实,她跟他们那些人才不熟呢!即使是叶丹凤,彼此间的关系也是相当现实的;然而,胤禄也的确是残忍地杀害了那许多人,而且往後也必定会杀害更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柳兆惠见状,赶紧乘胜追击。

    「满儿,你知道胤禄两次对反清复明的组织斩尽杀绝,也知道他在战争中是如何残酷地屠杀敌人,但你可知道他也是雍王爷血滴子的统领?」

    一听,满儿瞬间脸色大变。「血滴子?!」那种会「吃」人头的皮袋?!

    「没错,那清狗皇帝不仅在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上举棋不定,导致诸皇子阿哥竟相争储抢位,而且,面对皇子与朝臣之间乌烟瘴气的结党倾轧,都未能及时制止,反而一再的姑息包容,因此,各皇子的活动更形频繁大胆,甚至出现骇人听闻之举,这其中莫过於胤?、胤耐、胤祯、胤?与胤?之间的争夺最为激烈无情。」

    柳兆惠露出轻蔑不齿的脸色。「而胤禄不仅迫害汉人,更为胤祯统领血滴子以暗害胤祯的政敌异己,甚至连自己的亲兄弟也不放过。满儿,你自己说,你真能任由如此冷酷歹毒的人活在这世上吗?」

    可笑的是,血滴子本是江南八侠的徒弟白龙道人为了对付康熙而发明的一种血腥恐怖的武器,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可到头来却反被胤祯利用来对付兄弟,铲除异己。

    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呢?

    满儿垂眸咬住下唇一声不出。为何她的心头愈来愈觉凄冷,又下雪了吗?

    「满儿,爹说了,如果你能为汉人除去胤禄,他不但会高举双臂欢迎你回柳家,更会以你为傲为荣,因为你做到了所有汉人想做却做不到的事,这也证明了你身上虽有一半满人血:心却全然是汉人的心。可若是你做不到的话,不但爹会更加唾弃你,甚至全天下所有的汉人都会唾弃你,因为你背叛了所有的汉人!」

    她背叛了汉人?

    她究竟是满人,还是汉人?

    满儿依然不吭气。

    柳兆惠与中年人默然相对片刻後,中年人突然探怀取出一柄式样奇特的扇子,雕纹格外细致精美,而且比一般扇子更宽更长。直至中年人将扇子「打开」,满儿才发觉那根本不是扇子,而是……

    「一般人只知道双刀堂的信物是堂主身边的那两把金花办纹大刀,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双刀堂真正的信物是这两把孔雀碧玉刀,是上代三合会关女侠所遗留下来的遗物。」

    中年人轻轻两下再将「扇子」回复原状,然後放在桌上推向满儿。

    「就用这个为双刀堂死难的兄弟门人报仇吧!」

    报仇?就凭她?

    「满儿,爹也等著你呢!」

    等的是她?还是等她的结果?

    见她始终毫无反应,中年人略一踌躇後便毅然道:「好吧!我就再多告诉你一些事实。胤禄的属下仍在严密追缉双刀堂与匕首会分散在各地的一千基层兄弟,以致他们四处流窜、无所适从,有不少人也因此被抓了,我本想召集他们暂时隐避到某处,可若是乱禄再次亲身出马的话,这回就真的会被一网打尽了!」

    满儿不觉轻抽了口气。不……不会吧?又要再来一次集体大屠杀?

    「还有,满儿,这事连爹也不知道,其实我……」柳兆惠一咬牙。「我也早就是匕首会的兄弟了,所以,胤禄若是继续追查下去的话,恐怕连我也逃不掉了!」

    猛然抬首,满儿惊骇地望定柳兆惠。

    「惠舅舅?!」

    柳兆惠苦笑。「是真的。」

    满儿顿时整个儿傻住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

    静坐在梳妆?前,满儿默默地自梳妆镜里看著身後的胤禄自行更衣准备上床,因为他知道再怎么命令她,她也不会再为他动根手指头了。

    她究竟该不该杀他呢?

    为了替双刀堂与匕首会报仇,也为了他冷血嗜杀的个性,以及他所犯下的那一桩桩血淋淋的大屠杀,更为了将来会被他杀害的牺牲者,还有她的舅舅,她的确应该杀他。可是……

    金禄曾经对她那么好,曾经是她唯一的朋友,曾经带给她一段充满欢笑的日子,即使是现在的胤禄,他原也可以任由她与那些双刀堂的兄弟们一块儿被杀害,或者随地乱丢放任她自生自灭,但他没有,他仍然将她视为妻子,不在意她的杂种血统,不在意她对他的敌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但这是他对她的好,她无法不承认。

    为公,她应该杀他;为私,她不应该杀他。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2 10:57 PM
    她究竟该不该杀他呢?

    更重要的是……

    她下不下得了手杀他呢?

    那张娃娃脸仍是金禄,但那副冷漠的表情是胤禄,那一举手一投足的习惯性小动作是金禄,但他散发出的那身凌厉气势是胤禄。

    他是金禄,也是胤禄。

    她下不下得了手呢?

    「胤禄。」

    「嗯?」

    「雍亲王的血滴子是你在统领的吗?」

    「是。」

    「你……很爱杀人?」

    「是。」

    梳妆镜中,两人目光相对。

    「如果我请你不要再杀人,不要再去铲除反清复明的志士,也不要再为雍亲王统领血滴子,你……」她的眼神注满了央求,她的声音更是流露出无尽哀恳。「可以听我的吗?」

    「不可能。」他的回答不轻下重,不疾不徐,却清清楚楚地表达出无可改变的绝对性。

    「那……」下唇轻啮,她又低低道。「如果是我的亲人,无论如何请你不要伤害他们,即使他们是反清复明的志士……」

    「不可能。」

    牙根一紧。「如果是我最亲的亲人……」

    「不可能。」

    她忍不住发火了。「难道一定要是你自己的亲人,你才……」

    「也不可能。」

    满儿呆了呆。「连你自己的亲人都不行?那……那若是你的孩子……」

    「还是不可能。」

    「??!」她不觉失声尖叫。「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能放过一马?」天哪!他果真是如此冷酷到六亲不认吗?

    「该死的就该死,」他的神情始终保持一贯的冷漠淡然,既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即便是我的长辈、兄弟姊妹或儿女,只要我认为该死,我就杀,绝不容情。」

    一声抽气,满儿的双眸骇然大睁。

    即使是他的长辈、兄弟姊妹或儿女,他都不放过?!

    不,他不是金禄,这个人绝对不是金禄,他是嗜血残暴的十六阿哥胤禄!

    就在这一刹那,她终於认清了这个事实。

    於是,她不再犹豫,紧紧抓住镜中的影像,看著他来到她身後攫住她双肩,顺著他的手势,她徐缓起身,并回过去与他面对面。

    他开口欲待说什么,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玉桂的声音。

    「爷?」

    胤禄很自然地侧过睑去面向门,并开口问:「什么……!!」可话才问一半便猝尔中断,并闪电般收回两眼来盯住满儿。

    「回爷,查总管要玉桂提醒您,後天儿是密妃娘娘的寿辰,您得准备著。」

    「知道了。」胤禄的声音就如同他的脸色与眼神一样,很平静。「你下去吧!顺便叫塔布来。」

    「是,爷。」

    脚步声迅速远去,胤禄仍俯眸盯住睑色苍白的满儿,读取她眼底的痛苦、困惑、懊悔、无奈与不知所措。

    「我……」满儿舔了舔唇办,沙哑地说:「必须这么做,可是我并没有忘了金禄对我的好,还有你对我的照顾,所以我会陪你。」反正她也逃不掉,即使逃掉了,也不见得会更好,因为除了金禄和胤禄,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对她好了。

    她正想退後,谁知那双攫住她两肩的手却更坚定的使她无法动弹,望著那丝缓缓自他唇角流下来的血,她心头一痛一紧,愈加挣扎著要退开。

    天,让她先死吧!不要让她亲眼看著他死啊!

    「放开我,我说了我会陪你的,放开我呀!」

    ?他不放,也不语,依然紧盯住她,盯得她愈来愈心慌。

    不,不要这样看她,她从来没杀过人,都怪他最後说的那句话实在太过残酷无情,才使她愤然下了手,但她到底是如何下手的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只知道一瞬间後,事情就结束了,同时,她也後悔了。

    「放开我,我要……」

    「爷,塔布在。」

    「进来。」胤禄终於又开口了,嘴角溢出的血也更多了。

    塔布应声推门进入,只一眼,便吓得差点没晕过去,「爷!」他惊叫,继而震怒地瞪向满儿,「你这个该死的贱女人!」他怒吼著冲过来,打算一掌将柳满儿活活劈死。

    「住手!」

    塔布及时停下挥出去的掌势,疑惑地转过眸来,「爷?」再一眼,他更是惊恐地扭头朝外大吼,「来人啊,叫太医,快叫太医呀!」顾不得惩罚凶手,他手忙脚乱地扶住了胤禄。「爷,您请放手,塔布扶您到床上去躺著。」

    胤禄的身形晃了晃,两手却仍旧紧抓住满儿不放。

    「塔布,」他的声音也依然很平静。「替我保护福晋,不要让她伤害到自己,也不准任何人伤害到她,听懂么?」深邃的眼神毫不稍瞬地迎视满儿惊惧又困惑的目光。「发誓用你的生命保护她,不许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连一根寒毛都不许!」

    塔布憎恨又不解地瞪住柳满儿。「可是,爷,是她……」

    「发誓。」

    「爷……」

    「发誓!」

    塔布拉回眼来看著胤禄嘴里奔流出更多鲜血,不禁心慌意乱又无可奈何地跺了一下脚。

    「塔布誓以生命护卫福晋!」他不甘心地发下了誓言。

    「很好。」

    胤禄眸底浮现满意的神韵,而後松开了手,倒下,满儿惊恐地瞪著他胸前那两支直没入柄的刀把。

    她到底做了什么?

    「太医,爷的伤势如何?」

    「十六阿哥的伤势很严重,两刀俱都已深入内腑,非常危险,但最糟糕的是刀上淬了毒,这种毒卑职没见过,只能暂时压制,却无能解毒,倘若在三七二十一天之内找不出解毒方法的话,届时,即使十六阿哥的伤势能脱离危险,恐怕也是……」

    「该死的女人!」塔布恨恨地道。

    「卑职先告退,卑职要去找其他同僚,有位徐太医对毒物这方面很有研究,卑职以为他应该有办法。」
    「那还不快去!」塔布低吼,太医急忙转身要离去,?地又想起什么似地唤住太医。「等等!」

    太医扭回头来。「是?」

    「你……」?又收口,塔布欲言又止地咬了咬牙。「不,没事,你快去吧!」

    没错,堂堂皇子阿哥被刺杀这般严重的事,太医绝不敢不禀告皇上,而他则不会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因为这是那个女人罪有应得,她别妄想伤害了爷还能逍遥法外!

    当然,这也不能算是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他会护卫福晋,但若是当今圣上要抓人的话,凭他一个小小的阿哥府侍卫,哪有辙,对吧?

    为什么?

    胤禄为什么要保护她?

    她要杀他呀!他为什么还要保护她?

    而且,那张童稚纯真的脸上甚至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她看不出他深黝如瀚海般的眼里到底有什么,但他的神情很平静,声音更平静,仿佛他天天都嘛这样挨上一、两刀,比吃饭还稀松平常。

    她不明白,真的下明白!

    「福晋,皇上派大内侍卫来『请』您了。I

    是么?

    那就来吧!

    不为胤禄,只为金禄,她要陪金禄…………

    她到底做了什么?

   

正文 第五章

    ……我也想要有个人能真心对待我,不在意我是汉人、满人或什么乱七八糟人,他只在乎我这个人,真心爱慕我、眷恋我,愿意为我生、为我死,那么我也不会在意他是满人、汉人或什么乱七八糟人,我也会真心去对待他,愿意为他生、为他死……

    依稀仿佛,他似乎又听到满儿的悲怆哭叫声,悄悄灼痛了他从未有过任何感受的心,波动起一股陌生的情怀,牵动他的心,撕扯他的魂,令人战栗、教人不安,直至那情怀震荡了他整个人,超脱出他所能控制的界线,终於使他下定决心要把她留在身边,不计任何代价……

    「爷?」

    一听到呼唤他的声音,胤禄感觉颇奇异,好像有人从另一个世界呼唤他似的,然而紧跟著,却是一阵椎心刺骨的痛楚迅速淹没了他,使他几乎又失去了知觉。他急促喘息苦,咬牙硬撑过这阵痉挛似的?痛,以及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稍後,他始吃力地撑起眼皮子,第一个感觉是虚弱,虚弱到他不想再继续撑开眼了;但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所以,他强行睁开了眼,头一眼人目的便是塔布忧虑的脸,然而,他最想问的是……

    「福……福晋呢?」

    愣了一愣,担忧的眼神立刻心虚地挪开了,「福晋?呃……她……她……」塔布呐呐道。「福晋她……她……」

    胤禄立刻知道有什么不对了。「说!」

    塔布震了震,头儿低低垂下。「皇上派大内侍卫把福晋抓到天牢里去了。」

    无神的两眼?地射出两道犀利的威棱,「你、说、什、么?」胤禄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下巴几乎贴在胸前,「福晋……福晋被皇上派来的大内侍卫抓到天牢里去了。」塔布的声音更低。「可这也不能怪塔布啊!是……是皇上的旨意嘛!」

    胸口沉重地喘了好几喘,「你……你滚开!」胤禄低弱地怒?。

    猛然抬头,塔布惊惶地望住胤禄。「爷?」

    「滚、开!」

    眼见胤禄狂怒的神情,塔布不禁骇得慌慌张张跳开。

    「爷……爷……」

    不再多看他一眼,胤禄迳自转注守候在床尾的人。「乌……乌尔泰!」

    身躯高大魁梧得像座小山,个性却笃实稳重又异常沉默寡言的乌尔泰急忙趋步上前。「爷?」

    「扶……扶我起来!」

    明知胤禄不宜妄动,但只知服从上命的乌尔泰仍小心翼翼地扶著胤禄坐起来。可仅仅是如此而已,胤禄便已全身瘫在乌尔泰怀里拚命吸气,险些又晕厥了过去。好半天後,他才又下达另一个指令。

    「扶我……下床!」

    「可是爷,」眼看乌尔泰真的要扶胤禄下床,塔布在一旁急得直跳脚。「您不能下床呀!」

    但没人理会他。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2 10:58 PM
「乌尔泰,去……去叫人准备……轿子……我要到……天牢!」

    两天了。

    她真恨这种等待,为什么不乾脆将她就地正法就行了?

    反正她也不怕死,更不想逃出去,逃出去又能怎样?

    如今在那些汉人眼里,她是比以前更不堪了,不但有满人血统,还嫁过满人,以往都没有人肯接纳她了,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除了金禄和胤禄,这世上还有谁能不在意这一切而对她好呢?

    没有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这样了。

    不过没关系,管她是汉人或满人,只要有金禄和胤禄曾对她好过就够了。

    所以,她并不是怕死,而是待在这儿愈久,她就愈想念金禄,真希望时光能倒退回到那时候,当时她并不知道那将会是她生命中唯一仅有的快乐时光,否则她一定会更珍惜的。

    纵然金禄欺骗了她,但在那段日子里,即使当时没什么特别感受,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对她确实真好,特别是新婚後那两个月里,她真的很快乐,觉得自己终於有所归属的感觉真的很好。

    甚王是胤禄也可以说是对她难以置信的好,对於一个杂种叛逆而言,能够成为一个堂堂亲王福晋,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特别是如他那般嗜杀的人,不仅放她一马,还携同她回来享尽荣华富贵,这更是匪夷所思。

    然而,他就是这样带她回来了,就是这样让她在一夕之间登上作梦也想像不到的尊贵宝座,不在意是否会有任何人反对。

    这样的对待,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但人类总是喜欢做一些懊悔的事,就如此刻……她根本不想杀胤禄的,可是……唉,人类真是矛盾啊!

    依照她的本意,实在是很想不顾其他人死活,自己过得好就够了,可是在那一刻,在她察觉他毕竟是嗜血残酷的胤禄的那一刻,她竟然会认为自己必须为汉人除去这个祸害……

    这真是太可笑了!排拒她的是那些汉人,对她好的是这个满人,为什么她必须为排拒她的汉人除去对她好的满人?

    是了,是那曾经根深柢固地存在於她脑海中的观念——她是汉人,无论如何,她要作汉人。

    因为她娘亲,因为她外公,因为她的亲人,所以她必须是汉人。

    可愈是回想,她愈是觉得过去的自己实在很可笑,为何要那般执著於分出自己到底是哪一边的人呢?如果两边都没有人要她,大不了孤独一辈子,总比现在这样懊悔痛苦来得好吧?

    可若是没有此刻的痛苦,她又怎会去正视过去的自己呢?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後再一次露出那种坚强勇敢的笑容。

    算了,做都做了,已经来不及後悔了,现在她只希望胤禄能稍微等她一等,或许在地府里,胤禄也是金禄,那么她就可以和金禄一起寻回过去那段日子的快乐,这样不是更好吗?

    於是,躺上污秽的草席,满儿轻轻合上了眼,决定勇敢地等候最後一刻的来临,是的,她会跟过去一样那么勇敢坚强的熬过这一刻。

    可是不过一会儿,自她紧闭的双唇中便突然逸出禁不住的哽咽。

    呜呜~~她好想他喔!真的好想好想他喔!为什么胤禄不能永远是金禄呢?为什么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呢?为什么她必须去伤害唯一对她好的人呢?为什么上天总是对她这么不公平呢?呜呜~~她真的好想好想金禄啊!

    她究竟还要等待多久才能去找他呢?

    「快,快,快派人去通知皇上,除了皇上,没有人能够压制得住那个人啊!」

    「人已经去了,可是皇上这会儿正在南书房召见大臣,不是那么快就能赶到的呀!」

    「完了!完了!这下该怎么办?怎么办?皇上特别下过旨意,这个犯人要加意看守,甚至还派了十位大内侍卫在外面守著,这会儿若失了人犯,咱们的脑袋肯定不保了!」

    「呜呜~~我才刚娶老婆啊!早知道连小老婆也一块儿娶了!」

    居然有人哭得此她还凄惨!

    满儿不觉诧异地止住哽咽回过头去,这一看,更是惊讶无比。

    这些天牢的狱卒守卫们一向都嚣张得要死,何曾见过他们出现这般惊恐慌张的反应,简直就像是有人要来劫狱似的。

    咦?真的好像耶!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热闹场景谁都想看,能幸灾乐祸一下更不错。

    满儿迅速抹去泪水,并起身攀在牢栏上——如同其他牢笼里的犯人一样,好几双眼睛一块儿看著牢栏外那些天牢守卫们如临大敌般围成半圈,手中的刀子虽然挥过来比过去,可是两只脚还是拚命往後退。

    到底是谁来了?

    很快的,那十位皇上派来的大内侍卫也退进来了,每个人的脸上同样惶恐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後,逼得所有侍卫牢卒无力抗拒直往後退的人终於进来了,一看清那人的模样,满儿不禁失声惊喘。

    「胤禄?!」难怪那些大内侍卫也没辙,胤禄好歹也是个皇子阿哥呀!

    她一直以为他死了!

    不过,他现在看起来也跟死了没差多少。

    只见胤禄整个人几乎全挂在乌尔泰身上,满脸未修剪的胡碴子,眸眶深陷,眼下一片乾枯乌黑,泛白的唇办不断吐出粗重的喘息,气色此死人更灰败可怖,松脱出发辫的发丝飘拂在脸庞上,更显得神态凄厉无比。

    这会儿他不只不像十五、六岁,乍看之下连五、六十岁都有了!

    「放了……放了十六爷……十六爷我的……福晋!」他的语音低弱但坚决,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强行逼迫自己努力凝聚意识,集中目光焦点,却还是瞧不见就在他前头不远的妻子。

    「爷,属下瞧见福晋了,她就在那儿。」乌尔泰低声告诉主子。

    闻言,胤禄立刻提起右手的宝剑指住大内侍卫,「放了十六爷我……我的福晋……否……否则……」话还没说完,宝剑就无力地往下掉,人也跟著油尽灯枯地瘫了,幸好乌尔泰及时双手一抄将他横托起来。

    艰卒地喘了好一会儿,胤禄才又断断续绩地命令,「乌尔泰,把……把我放到地……地上,替我……替我救回……福晋。」

    低应一声,乌尔泰正待将胤禄放到地上,紧随在後的塔布已然大步抢上前来。

    「乌尔泰,照顾爷,我来救福晋!」塔布知道他已经失去胤禄的信任了,如果想再找回来,他非得救回福晋不可。

    「爷,请放心,塔布拚著这条命不要,也会救回福晋的!」

    轿子里,满儿抱著半昏迷的胤禄,双颊上缀满了无法抑止的泪水,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拚命救她?有什么道理他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在绰墩山上他放过她,她下明白为什么,或许是看在曾经共同旅行过那段时间的情分上。

    带她回来给予福晋的身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也或许是因为同情她处在满汉夹缝中的困扰,刚好他又缺个老婆,既然已经成亲了,也觉得她还满好「用」的,那就凑合著继续「用」吧!

    可是,她已经亲手杀他了,他为什么还要塔布发誓非得保护她不可?她该拿什么理由来解释他这种不合道理的举动?

    他自己都生死末卜了,还要拖著老命到天牢里来救她,这更是离谱得让她怎么也无法接受他竟然会做出这等蠢事!

    她无法理解,真的无法理解,但是,居然有人肯为她这么做,怎能不让她感动满怀,山头酸涩到无法自己呢?

    普天下就只有他一人啊!
    「福晋,阿哥府到了。」

    「啊!那还不赶快把爷送回床上去。」

    不用太多人,只乌尔泰一人就足够了,仿佛抱著小娃娃似的,他轻轻松松的双手一托,就托起胤禄的身躯直接送回寝楼去。

    没想到始终处於半昏迷状态的胤禄一被送上床,紧闭的双眼就突然打开了。

    「满儿?」

    「我在,胤禄,我在这里。」知道他看不清楚,满儿赶忙凑到他眼前去。

    「到……到床上来……」他摸著床里侧说。「快!」

    「咦?到床上去?可是……」

    「快!」

    这实在是道很奇怪的命令,可是见他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满儿连忙顺从他的意愿从他的身上爬过去坐在床里侧。

    「好好好,我上来了,你不要激动,睡一下好吗?」

    胤禄没理她,兀自下另一道命令。

    「塔布,把……把我的剑……拿来!」

    塔布立刻欢天喜地的应喏一声,赶忙跑去拿剑。他终於又得回王爷的信任了!

    ??剑?他要剑干嘛?杀她吗?

    然剑尚未拿来,满儿就知道为什么了。

    冷不防地,在没有任何预警之下,一大群大内御前侍卫便涌进寝室里来了。

    胤禄一见,即硬撑起自己的身子怒喝。「大胆!奇善,这是……十六爷我的寝楼,你……你们竟敢随意……乱闯,不怕我……一剑砍了你们么?」看他摇摇晃晃的,满儿赶紧靠上前去让胤禄倚在她怀里。

    带头的侍卫班领奇善一见胤禄冒火了,忙趋前哈腰陪笑脸。

    「卑职见过十六爷,恕卑职斗胆,卑职等是奉皇上旨意前来捉拿……」

    「捉拿什么?」胤禄喘著气。「捉拿十六爷我的……福晋么?」

    「十六爷……」奇善为难地扯出苦笑。「卑职等奉有圣意呀!」

    「好!」自塔布手上接来宝剑,剑尖对准了奇善,胤禄挺身冷笑。「那你就……先上,十六爷我……我第一个先……砍了你!」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2 10:58 PM
    骇得慌忙退後两步,奇善双手乱摇。「卑职不敢!卑职不敢!」唉,皇上就爱做这种事,随便两句话下来,既要他捉拿逃犯,又要他不准伤了十六阿哥,这样他怎么办事呢?

    「不敢就……」宝剑垂下了,胤禄又无力地靠回满儿身上。「给我滚!」

    他是不敢,可是他也不能滚呀!

    奇善的苦笑益发可怜。「十六爷,卑职不能走啊,因为……」

    「皇阿玛?!」胤禄盯住奇善身後惊讶地低喃。他虽是眼前一片模糊瞧不清楚长相,可只有皇帝能穿金黄色龙袍,这连想都不用想。

    奇善一惊回身,单膝跪地。「卑职等参见皇上!」

    果然是康熙亲自赶来了,他看看胤禄,再望向胤禄身後的满儿,摇摇头。

    「你们都出去吧!」

    奇善「喳!」地一声领著众侍卫退出寝室外,塔布与乌尔泰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出去了。

    康熙近到床前来,目注胤禄,眼光痛惜不舍。

    「你看看你现下这个样子,真是……你到底想怎样?」

    「皇……皇阿玛,」胤禄吃力地想坐正却无能为力,「满儿是……是儿臣的福晋。」

    康熙颔首。「没错,她是你的福晋,可也是刺杀你的犯人。」

    「是……是儿臣自己愿……愿意让她杀的。」

    康熙眉一皱。「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活腻味儿了么?」

    「无论如何,儿臣……」胤禄努力提著气让自己不要昏过去。「儿臣绝不会让……让任何人……伤害她!」

    康熙冷哼。「如果朕一定要杀她呢?」

    「皇阿玛若……若一定要杀她,就……就请先杀了儿……儿臣!」

    闻言,康熙双眼不可思议地猛睁,凝住胤禄好半晌後,始将目光徐徐移向他身後的满儿,一眼便注意到她眸中的惊愕、感动、懊悔与愧疚,於是,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随便你吧!幸好朕早有预感,一早儿便将这件事儿给压了下来,故而知道的人并不多,朕只要『封住』几张嘴巴就行了。」他咕哝著转身离开,一出寝室,便赶著那些大内侍卫们回去。

    「走吧,走吧!刺杀十六阿哥的逃犯已经被十六阿哥自己『杀死』了。」

    胤禄这才虚脱地瘫在满儿怀里,连一根头发也动不了了。

    满儿赶紧小心翼翼地扶他躺回床上,再温柔地为他盖好被子,这时,甫进寝室来的塔布与乌尔泰又马上被赶出去了。

    「你们……出去。」

    「爷?!」塔布无法信任地瞟了一下满儿,再望住胤禄。「可是……」

    「出去!」胤禄哑著嗓子,有气无力地怒喝。「把门……关上!」

    塔市张着嘴犹待说什么,却彼鸟尔秦一把硬拖了出去,房门轻轻阖上,还可以听见塔布在外面怒骂乌尔泰的声音。

    「满儿……」

    温柔地凝视著那张灰白憔悴,却依然冷漠如昔的脸庞,满儿低问:「你要跟我说什么吗?」

    胤禄合眼休息了一下,睁开。「这两天,你……准备一下。」

    满儿微微一愣。「准备什么?」

    「离开……这儿,离……离开京城。」说完,胤禄再一次疲惫地闭上了眼。

    「离开京城?」满儿愕然重复。「为什么?」他不要她了吗?

    「因为……」胤禄低低道。「皇阿玛并……并不知道刀上的毒,倘……倘若没有解药,太……太医是解不了的,因此……因此他才会饶过你,可是一……一旦我毒发身亡,皇……旦阿玛便绝不……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了,所以……」他喘了几下。「所以我必须先……先把你送离……离开京城。」

    满儿呆了呆。「可是你……你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解药?」虽然她没有,事实上,她也是在太医检视出刀上有毒之後才知道刀有毒,可是他至少该问一下啊!

    胤禄仍然闭著眼。「你要我死……不是么?」

    呃?

    满儿先是困惑地愣了一下,继而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瞳,更张大了嘴,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他……他说什么?

    因为她要他死,所以……所以他愿意死吗?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实在无法相信他会是那种意思,一定是她误解了,一定是!

    他徐徐睁眼,盯住她,「你要我死……不是么?」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深沉冷凝。「我……我说过,如果……如果你真下……下得了手,我……我这条命就……给你……」

    宛如焦雷轰顶,满儿不禁瞳眸震惊,心神俱颤地窒息了。

    他……他是说真的?

    她要他死,所以他就……死?!

    他愿意死?

    为她?

    「你是说你……你愿意为我……」她的声音泛著微微的颤抖。「为我死?」不可能!不可能!

    「是。」一如以往,他的回答能有多简洁就多简洁。

    不,不,不,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一声抽搐般的哽咽逸出檀口,热雾迅速盈满眸眶,满儿泪眼婆娑满心战栗,却仍不信地紧紧凝睇住胤禄。

    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静的、漠然的、毫不在意的,唯有那双冷凝的眼底深处燃烧著一把炽火,一把不惜将他自己烧成灰烬的熊熊炽火!

    天哪,是真的!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不是金禄,不是胤禄,就是这个男人,他是真心诚意:心甘情愿为她死呀!

    更多的泪珠儿争先恐後地往下掉落,轻颤的手哆嗦著伸出去捧住他的脸,满儿啜泣地贴上自己的娇靥。

    「胤禄,胤禄,对不起,对不起啊!」

    在这一瞬间,她终於了解了,金禄的明朗快活令她喜爱,念念不忘:胤禄的嗜血残佞教她厌恶,难以接受:可是这个男人,却以他的冷酷无情如此深刻地震撼了她的灵魂,顷刻间便完完全全夺去了她的芳心。

    为了她,他对他自己也是这般冷酷无情呀!
正文 第六章

    无论是在哪种年头里,天桥都是个龙蛇混杂之处,因为这儿是百艺杂陈之所,举凡吃喝玩乐,甚至偷盗拐骗无所不包,再加上个温柔乡八大胡同,要是哪天下小心在这儿撞到个钦命要犯也是不奇怪的。

    柳兆惠和他那位反清复明的同伴便是躲在这儿摆摊算命,以等待满儿的「好消息」。

    「我要看面相。」

    只一眼,柳兆惠即迅速起身住他暂居的小屋走去,连摊子都下要了,而看相的客人也默默的跟随在他後头。

    片刻後——

    小屋内,中年人眼色阴郁地目注看相的客人——满儿。

    「为什么还不动手?」

    「喂!拜托,不过才三天而已,你以为机会这么好撞的吗?」满儿没好气地说。「不过,这会儿不是找不找得到机会的问题,而是这个……」探怀取出孔雀碧玉「扇」,同样放在桌上推向中年人。「我拔不出刀来!」

    中年人一愣,「怎么可能?」立刻抓来「扇子」要「拔刀」给她看看。「我不是教过你要……咦?怎么……」低下头,他开始认真地那边摸摸,这边敲敲,用力拔,努力推……

    「我来试试看!」见中年人都弄出满头大汗了来却还弄下开,柳兆惠忍不住抢过来换他这边摸摸,那边敲敲。「嗯!或许是这边卡住了……咦,真的……啊!拔出来了……??啊,对不起、对不起!」

    只听得一声惊呼,原来是柳兆惠太使力抽刀,所以刀一拔出来便收下住势不小心割伤了中年人,中年人瞬即脸色大变,不先止血包扎,反而立刻探怀取出一罐小瓷瓶,慌慌张张地倒出三颗药丸,就在他仰首吞药的当儿,冷不防地,满儿蓦然抢出手去攫来药瓶,一手朝他们脸上挥去一把灰雾,然後转身就跑。

    「满儿?!」

    充耳不闻,满儿一跑出小屋,便埋头飞奔向人群,一眨眼就钻人人群里不见了。但是,她知道这样还是逃不掉,那把灰雾挡下了他们多久,不过,她原就没打算能逃脱,她只要求一点时间就足够了。

    在闹区里的寺庙前总是会有一些大小乞丐,那就是她的目标——万明寺。

    自满儿得到自由跑到外城来的第一天,她就认识了在万明寺前的一个十二岁小乞丐小七,两人的身世极为相似,俱是满汉杂种,不同的是她娘亲是被强暴,而小七的娘亲却是被抛弃,由於同病相怜、臭味相投,两人很快便成为好朋友,满儿只要一出内城,就必定去找小七。

    「小七!」

    「啊!满儿?,你来……啊!」招呼还没打完,小七便被拖进万明寺内了。

    在万明寺正殿後的阴暗院落里,满儿手脚慌乱地把那瓶解药、恪亲王府的侍卫腰牌,以及胤禄在杭州买给她的一朵珠花一古脑儿全塞进小七手里。

    「一辈子一次,小七,你要帮我,求求你,一定要帮我!」

    一个时辰後,小七已然低头站在十六阿哥的床杨前。

    「……所以满儿姊叫小七拿侍卫腰牌和她的珠花作凭证,无论如何一定要设法进内城里来见金爷,并把这个交给金爷。」他自怀里掏出那瓶药交给带他进内城里来的塔布。

    「原来……她是替我拿解药去了。」床上的人呢喃。

    虚弱沙哑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即将寿终正寝的老头子,小七忍不住两眼往前偷瞄了一下,可是那什么劳什子金爷躺在床上,还有床帷纱幔深垂,除了床上确实躺著个人之外,小七啥也瞧不清楚。

    「满儿姊还要小七务必转告金爷一句话……」

    「什么话?」

    「满儿姊说她不要金爷死,所以金爷绝对不能死!」

    「是么,她不要我死了么?」孱弱的声音喃喃道。「奸吧!既然她不要我死,那我就绝不能死。塔布,把解药给我。」

    塔布马上倒出一颗解药……

    「三颗,」小七赶紧追加补充。「满儿姊说要三颗。」

    塔布忙多倒出两颗,连同原先的那颗与一杯茶交给床上的人,

    吃下解药後,床上的人又问:「满儿呢?她现在又在哪儿?」

    「满儿姊为了让小七安全离开,便现身去引开追她的人,可是追她的人好像很厉害,一下子就追上满儿姊了,那人大骂满儿姊是叛徒,是满虏走狗,甩了满儿姊一巴掌後就把满儿姊捉去了。」

    「什么?」透过纱幔,小七隐约可以瞧见躺在床上的人猛然挺起了半身,「他竟敢打……打满儿!」并且一时激动得捂住胸口喘息不已。

    「爷请息怒,」塔布忙上前低声央求。「属下一定会设法救出福晋的。」

    福晋?!

    小七惊讶地拚命眨眼。满儿姊会是这个老头子的福晋?

    「不必……」床上的人又无力地躺回去了。「我会自……自个儿救她。」

    这个快断气的老头子居然要自个儿救满儿姊?小七不禁暗里翻了一下白眼。老头子还是哪儿好睡哪儿睡去吧!

    「小七。」

    「小七在。」

    「你知道是谁……抓去满儿吗?」

    「不知道,不过小七有把握可以问得到。」他可是天桥的地头蛇耶!要是有什么查不到,他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2 10:59 PM
    「那就交给你了。』

    「好,没问题,」小七自信满满地猛拍胸脯。「三天之内一定会有消息!」

    愈热闹的城市乞丐愈多,所以不用太久,隔儿晌午小七便得到消息了。

    小七挥挥手向另一个十岁上下的小乞丐道谢,转个身对塔布说:「一个是匕首会的人,一个是双刀堂的人,他们今儿一大清早儿就抓著满儿姊出城去了,城外好像还有人接应他们。虽然一出城我就没辙了,不过我还是可以设法探听一下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原来是匕首会与双刀堂的余孽!

    「那就快去探听,」塔布忙道。「我这就回消息给爷去,晚么晌儿我会再来这儿找你。」

    於是两人分手,在大雪纷飞的寒天里,一个又去干包打听,一个回去捧主子的马屁,浑然不觉过年的气氛已热烈地在京城内外弥漫开来了。

    如果找不回来人,大家都甭想过年了!

    在京城西南方有个小小的无名村落,处在万山环绕问,拒马河纵穿而过,有直插云天的陡峭绝壁、飞流扑下的瀑布、高耸如云的千年银杏与各类稀禽异兽。

    在春光明媚的时节里,这样的景致肯定美到下行,可惜这会儿是北风呼号、冷气刺骨的落雪天,别说美了,除却无边无际的漫漫雪花,其他什么也没有,真是单调到教人想加点血花上去点缀一下。

    只往窗缝瞄了一眼,满儿便打了个哆嗦,搓著手躲回热炕上去了。

    「好冷!」

    这是个非常简陋的小村子,参差不齐的石块彻成的屋子,除了炕床之外,连桌椅都没有,又是被禁制外出的俘虏,满儿只能整天窝在炕床上「孵蛋」。不过,也多亏了被捉到这儿来之後,整天无所事事啃指甲,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腹不知何时开始竟然凸出来了。

    不会吧?她现在连二十都不到,已经开始中年发福了?

    拒绝接受这种荒唐理由的满儿赶紧学算命仙掐指一算……

    哎呀,不得了,她怀孕了耶!

    「多久了?」

    「四个多月了吧!I

    「哇!这么久了你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我……我忙嘛!」

    「忙什么?」

    「忙著卷款私逃,逃不掉就谋杀亲夫。」满儿喃喃道。一说完,立刻听到好几声惊骇的喘息。

    「你在说笑?」

    满儿向其他少女瞄过去一眼,耸耸肩,不语。实话她们不信,那她也没辙了。

    一来到这儿,满儿就发现被抓来的不只她一个,还有其他少女和小孩。问过之後才知道是那个中年人,以及十多个同伴们,为了换回那些已被抓,但尚未被处决的双刀堂与匕首会兄弟们而特意掳来的人质,因此被抓来的都是正宗旗人子女。

    「朝廷会派人来救我们么?」这是人质们最担心的事。

    「这……恐怕不太容易吧!」

    因为这儿就跟绰墩山一样,没有人带路根本就进不来也找不著,即使是胤禄,在如此急迫的时间里他也没辙,何况他的伤也不可能在半个月之内就痊愈,尤其他的伤那么严重,搞不好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反清复明组织别的或许不行,寻找秘密藏身处这点倒是挺厉害的。

    「那朝廷会跟他们交换么?」

    满儿耸耸肩。「要看你们的身分够不够罗!」

    「我们?那你呢?」

    「我?」满儿苦笑。「我不是专供交换的人质,我是叛徒,大概要等做过交换之俊,他们才会有空决定要如何惩罚我吧!」

    「咦?你不是旗人?」

    「我娘是汉人。」

    「啊!那……如果我们的身分不够呢?」

    「这样就……嗯!他们大概会另外再去抓几个够分量的来吧?不过那也不太容易,分量愈重,护卫自然愈严密,所以……」

    可运气好的话就很简单了,满儿来到这儿六天之後,柳兆惠和中年人就「顺手」拎来了一位偷溜出城玩的蒙古公主与一位固山格格。

    真聪明,纵使清廷可以不管那位格格:—反正格格多的是,随手抓一把比绿豆还多,可是绝不能不管那位蒙古公主,因为这位阿敏济公主来自於最受清廷优宠的蒙古贵戚家族——博尔济吉特族,也就是孝庄文皇太后的母戚家族。

    她的祖父是孝庄文皇太后的弟弟满珠习礼之孙班第,她的祖母是由顺治先帝领养於宫中的和硕端敏公主,她的父亲是现任科尔沁达尔汗巴图鲁亲王罗卜藏衮布,如此高贵的身分,万一出了事,大家都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然而,就是因为身分太高贵了,所以这位阿敏济公主一个不小心鼻子就长到头顶上去了,没事就泼出一盘盘麻婆豆腐来请客,倘若不是她是最好的人质人选,柳兆惠都很想把她赶走了。

    幸好阿敏济和那位格格住另一问屋,就让那位格格去「独享」她的尊贵吧!

    「满儿。」

    「惠舅舅,有事?」

    柳兆惠默默递给她一件大麾,满儿立刻会意,披上大麾後便跟在他後头出去了。踩著积雪,在一处可以瞧见一片黑色峭壁立在前头的地方停了下来,柳兆惠望著那片峭壁良久,才低低开了口。

    「满儿,老实告诉我,你早已动过手了,所以才会需要解药,对吗?」

    「对。」这种事随便想一想就可以想到了,实在没必要浪费力气去隐瞒。

    柳兆惠缓缓回过身来。「那你为什么还要救他?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吗?」

    「不是,」满儿毫不犹豫地否认了。「我是来到这儿之後才发现自己有孩子的。」

    柳兆惠脸色倏沉,「那是为什么?」阴郁的语气更将他的怒意完全显现出来。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因为……」满儿昂然不惧地抬高了下巴。「我是汉人,也是满人,但唯有他不在意我到底是什么人,并用一颗真心来对待我。可明明是我的亲人的你们却恰好相反,当我没有用时,你们就认定我是满虏的杂种,说我是柳家的耻辱,甚至把我赶出柳家!」

    唇角抽搐了下,她又说:「你们知道我为了求得你们的认同,过得有多辛苦、多孤独吗?不,你们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你们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来找我,嘴里说要接纳我,只要我证明我骨子里是属於汉人这一边的。哼,说得这么好听干嘛!讲白一点不就是要利用我,不是吗?」

    柳兆惠心虚地别开眼。

    满儿发出嘲讽的笑声。「这样你们还能说是我背叛你们吗?一开始不就是你们先背叛我的吗?」

    「可是……可是柳家还是将你养大了!」柳兆惠反驳。

    「是喔!我养鸡,然後把它吃了;我养狗,好让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踢它一脚;我养牛,因为要奴役它,等它老了,我照样可以吃它;同样的,你们养我也好像养畜生似的,没有爱、没有关怀,只有食物、只有住处,碍眼了就一脚踢开,想要利用时再捡回来……」

    她?地停住,改口。「不,我比畜生还不如,不会有人没事去嘲笑畜生,可我却得承受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亲人的嘲讽眼光,侮辱言词,无论我怎么做,在你们眼中,我都不是人,只是一个耻辱,柳家的大耻辱!」

「那是……那是……」柳兆惠被攻击的有些狼狈了。「我们只是……是……」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只好反击了。「那你又如何知道他是真心对待你?你们才相处过多少时间,你又怎知道他不是在利用你?」

    「问的好!」满儿却笑了,一个看似无辜又天真的笑容。「惠舅舅,满儿想先请问你,你可曾替我考虑过,当拔刺杀了堂堂皇子阿哥之後,我要如何逃脱清廷的追缉呢?」

    柳兆惠嘴巴一张,呆住了。他从没有考虑过……不,是从不曾去想过这一点!

    「我就知道!」满儿嘲讽地勾了一下嘴角。「外公也是一样,说什么只要我刺杀了十六阿哥,他就会欢迎我回柳家,其实他根本就不认为我能活著回去,才敢放胆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诺言,对吧?」

    「不对!」柳兆惠脱口道。「知道你嫁给十六阿哥的人只有我和他,爹根本不知道,他老人家若是得知,肯定会气死,所以我根本不敢说给任何人知道,就怕有人不小心说溜了嘴传到爹耳里去了!」

    他?那个中年人吗?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骗我的,我居然全信了!」满儿自嘲地一笑,而後甩甩头。「算了,那惠舅舅你可曾想过,既然我刺杀了他,为何我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

    再次张了张嘴巴又无声合上,柳兆惠思索片刻後,才狐疑地问:「难道是……他保你?」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不,」满儿轻轻叹息,满足的叹息。「他不只保我,他还……」不,这种事她要自己保存在心底,不要让任何其他人知道,这是独属於她一个人的秘密,既甜蜜又教人感动到想流泪的秘密。

    「总之,我知道他不是在利用我,想想,堂堂一个皇子阿哥有可能为了要利用我而娶我作福晋吗?我又不是阿敏济公主,可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柳兆惠一时哑口,可不过一会儿又抗辩道:「不,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真的娶了你,满汉不许通婚是满人的祖制,这你该不会不晓得吧?即使你有满人血统,可你无法证明,这就不行,他顶多就是收你作个侧福晋,甚至……」

    「啊!说到这,我才想到差点忘了告诉惠舅舅了,满儿我呢……」满儿指住自己的鼻子。「现在是柳佳氏,早已入了宗人府的宗室谱牒了。』

    一听,柳兆惠即不敢置信地发出尖锐的惊呼,「他真要娶你为福晋?」

    两眼往上一翻,「哦!拜托,我说的话真的这么不容易了解吗?」满儿喃喃道。「不是要,是已经!」

    「已经?」柳兆惠无法接受地拚命摇头,「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一直以为他最多收你为侧福晋,甚至连侧福晋也捞不上,因为你只千过是个……」

    「惠舅舅以为错了。」满儿有意无意地打断了他的话。

    柳兆惠瞪住满儿,半晌,蓦而脱口道:「难道你真的不作汉人要作满狗了?」直串的语气显见他已经开始著急了。

    满儿怔了怔,失笑。「不是吧!惠舅舅,难道你还要我再去刺杀他一次?」

    「这是当然,」柳兆惠气急败坏地说。「你必须将功赎罪呀!」

    螓首微微一歪,「请问对谁而言我有罪?」满儿一脸揶揄的表情。「汉人?在这之前,我始终是惠舅舅眼中的满虏杂种,不配沾上汉人一点边,可不过一个月而已,为何惠舅舅却这般坚持我非得是汉人不可?因为你们亟须我替你们除去胤禄?」

    「你……」柳兆惠难堪地回开视线,可马上又拉了回来,并装腔作势地沉脸威吓她。「你如果这样不听劝,我也保不了你了!」

    「保我?」唇畔又扬起讥讽的笑。「惠舅舅何曾想保过我?这世上真正会保我的只有一个人,是胤禄,而且他是用他的生命来保我。不,惠舅舅,我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来保我,我只要胤禄的真心真意。」

    眼见无论如何都无能说服满儿,柳兆惠的神情语气眨个眼立刻判若两人了。

    「可惜他的真心真意也救不了你了。」

    他的眼神是鄙夷,语气更是轻蔑,就如同往日一般,他一直都很唾弃满儿,柳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忘得了是谁使他那美如天仙,圣洁如观音的妹妹发疯又自杀——是那些满虏,满儿的清狗父亲便是其中之一。

    既然继承了她父亲那种污秽龌龊的血液,她自然也是同样一万秽龌龊!

    「他们已经决定,待交换过人质後,就要把你带到绰墩山死难兄弟的坟前死祭了!」他以为他会看见满儿吃惊、恐惧,甚至懊悔的反应。

    没想到满儿仅是淡淡一哂。

    「是吗?」

    那又如何?

    胤禄能为她死,为什么她不能为他死?

    满儿从未与阿敏济公主谈过半句话,不过,光是远远看著那个傲慢嚣张的女孩乱点爆竹,她就告诉自己离得愈远愈好,免得被爆竹烧到屁股。可爆竹多半是没长眼睛的,所以,即使她避得再远,还是会不小心被喷到火星渣子。

    「喂,你过来!」

    「咦?」满儿左右看看,然後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对,你,过来帮本公主捶捶肩!」

    满儿拿眼瞄一下正在取水的格格,再瞧瞧各自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的那些旗人少女,耸耸肩,上前去为那位看上去比她还小上两、三岁的骄蛮公主捶肩。

    忍一时之气,保百年之身。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2 11:00 PM
    「用力一点,你没吃饭啊!」

    「轻一点,你想捶死我啊!」

    「右边一点,难道你不知道公主我酸痛的是右肩吗?笨蛋!」

    「左边,左边,真是白痴,不会两边都捶吗……??本公主没有叫你停,你怎么可以停?」

    忍一时之气,保百年之身。

    可忍太多气,保证会伤身。

    「我不是你孙子,」满儿慢条斯理地回到原来的大石上啃她的乾馍馍。

    这是他们出发前往交换人质的半途,由於没有多余的人手看守满儿,所以满儿只好跟著他们走。

    一路上,那位娇贵的阿敏济公募不是骂人就是踢人,完全没有身为人质的自觉,倒楣的当然是她们这些「身分低下的侍女」。

    「你说什么?」

    阿敏济怒叫一声,马上跳起来要给她一脚,可满儿的功夫虽然不怎么样,至少也比完全不懂武功,只会乱打乱踢的阿敏济厉害一点,所以她不过稍稍闪个身,阿敏济就真去踢到「铁板」了。

    往後的路途上,柳兆惠只好分个人手出来背「可怜」的公主。

    终於,他们来到了约定地点,一处望眼看去俱是一片雪花茫茫的空旷荒野,唯有这种地方双方都不必担心对方埋伏人马。

    对方早巳先来候著了,三十几个手镙脚铐的人拒,步军营九门提督大人和六位巡捕营千总,最奇特的是还有一顶轿子,满儿一看到轿子两旁的侍卫便瞠大双目差点叫出来,车好塔布及时向她拚命挤眼,她才硬吞了回去。

    中年人看到轿子倒下奇怪,只以为那是特地抬过来给刁蛮公主坐的。

    「好,人全在这儿了,我们双方同时放人。」

    「等等,我得先点过人数,」九门提督朝中年人身後望去。「阿敏济公主?」阿敏济的回答是一连串臭骂。「德月格格?」德月凄凄惨惨的低应一声。「十六福晋?」

    这个尊号一被呼唤出来,所有少女不约而同的吐出惊呼,最夸张的是阿敏济。

    「你在胡叫些什么?我才是未来的十六福晋!」

    当然,没人理会她,中年人兀自冷冷一笑。

    「抱歉,十六福晋不包括在里面,她是我们的叛徒,我们要带回去处决。」

    九门提督摇摇头。「不行,一定得有福晋。」

    「没有福晋!」中年人坚定的拒绝,同时手住後一挥,柳兆惠立刻把刀横置在阿敏济颈前。「快决定,如果不成的话,我们第一个就先要了蛮子公主的小命!」

    一听,九门提督即皱了眉,然後,令人颇为讶异地,他回头朝轿子那儿望去,塔布立刻弯身俯向轿帘好似在聆听什么指示,中年人这边的人才知道轿里早已有人占据了。不一会儿,塔布便来到九门提督身边。

    「你要什么条件才肯释放我们福晋?」

    「你们福晋?」中年人双眉一挑,两眼视线马上朝轿子那儿飞过去,「我从未曾考虑过要把她交换出去,不过……」他?地扬起一抹奸猾的微笑。「若是十六阿哥坚持要福晋回去也行,就请十六阿哥自己拿命来换她一条……不,两条命,也许十六阿哥还不知道,福晋已经怀有身孕了哟!」

    塔布一声惊呼,迅即扭头往後望去,眼神中满是焦急。事实上,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顶轿子上头了,任何人随便猜都猜得出来那里头必定是十六阿哥,鲜少有人见过的十六阿哥。

    好一阵子静默之後,忽地,轿帘中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扶住轿沿,大家的眼睛瞪得更大,瞳珠子都要滚出来了,包括阿敏济和所有少女,以及那六个千总,每一双眼都巴巴地看著乌尔泰神态恭谨地为轿中人掀起轿帘,看著一个人慢条斯理地下了轿,待得大家都瞧清楚那人的长相之後,又不约而同发出一声——

    「咦?」

    中年人更是脱口道:「不是十六阿哥!」继而愤怒地沉下脸。「你们是故意耍我的吗?」

    那是个笑脸咪咪的可爱少年,大大的眼,小小的嘴,稚气末脱的笑颜,苍白的脸上泛著两朵病态的红晕在双颊上,仿佛玫瑰般鲜艳,再衬上那一身银白缀织地里毛皮长袍外套紫貂马褂,更显得他是如此高雅柔和,单纯率真。

    总而言之,任是谁来看,都打死不会相信这个纯稚的少年会是传闻中那个阴狠邪佞的十六阿哥。

    除了认识他的人。

    「我就说咯,」少年搭著乌尔泰的手臂一步步慢吞吞地定向前。「没有人会相信我是十六哥,我又没啥能个儿,可他混了心偏要我代他来,得喝,这下可露怯了吧!」

    听那熟悉的京腔京调,被押在最後边的满儿想笑又想哭,忍不住喊过话去。

    「你本来就很丢脸了,再丢一次脸又有什么关系!」

    停步在塔布身边,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

    「哎呀呀呀!我真是昏君了不是,忘了先跟嫂子问声好。」

    嫂子?

    满儿不禁噗哧失笑。「我好得很,不用你鸡婆来担心!」

    一听,少年即哀怨十足地噘起了小嘴儿,嫣红嫣红的可爱极了。

    「嫂子,我这么巴巴儿地奔来,您就给我这么一句好话儿?」

    「你本来就不该来的,」见他还得扶著乌尔泰的手臂就知道他在勉强自己,瞧得她心都揪疼了。「这么太冷天,你实在应该乖乖地躲在被窝里睡觉才是。」

    眼见他们两人居然旁若无人地聊起天来了,中年人不禁更火大。

    「你究竟是谁?来干什么的?」

    闻言,少年这才转过脸去对中年人漾开纯真无辜的笑容。「我来看嫂子呀!」

    中年人冷哼,「十六阿哥自己为什么不来?或者……」说著,他眼带恶意地回眸瞄向满儿。「他的福晋在他心目中并不是顶重要?也对,不过是个满虏杂种,不要也罢,十六阿哥可以另外再娶个乾乾净净的女人,是吧?」

    「那我可不知,」少年仍是笑意盎然。「十六哥只让我来替他向嫂子问句话,他才能决定该如何处理这事儿。」

    「什么话?」

    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溜向满儿那边,「可以让嫂子过来么?」少年指指满儿。

    「这是私事儿,太多人听著可不太好。」

    「不行!」中年人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那……」扇了似的睫毛天真也扇了两下。「我过去可好?」

    「你过去?」中年人看看他,再看看满儿那边,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狡诈:「可以,不过只你一个人。」听少年说话的语气,肯定也是阿哥之一,皇子的分量可是比蒙古公主的分量更重多多,有他在手,看清廷还敢对反清复明组织的人如何!

    「好,就我单个儿。」

    少年当即放下搭著乌尔泰的手,独自以蜗牛般不寻常的速度慢之又慢地朝满儿爬……呃!走去,中年人慢几步跟随在後,同时乘机向自己人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不落痕迹地围过来,准备再多抓一个人质。

    站定在满儿面前,少年先瞄了一下押著满儿的壮汉,再瞥一眼北在她胸前的那把亮晃晃的单刀,最後看向满儿,那张纯真的笑脸益发灿烂耀眼了。

    「嫂子,十六哥要我来问问你,你真格儿不要他死了么?」

    「不要!」满儿狠狠地说。「除非我死,否则他绝对不能死!」

    少年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中年人听得狐疑,正想问问他是什么意思,冷不防地,就在他张口欲言未言之际,惊变暴起瞬间,甫听得惨叫声,已见少年两指一插一枢,活生生地挖出满儿身後那壮汉的双眼,壮汉立刻掉下刀子反手捂住自己血淋淋的,只剩两个窟窿的部位,嘴里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嚎。

    面对自己造成的惨状,少年脸色漠然,瞳眸中却闪烁著残忍的嗜血光芒,右手闪电般疾扬,一对眼珠子分射左边见状慌忙赶来的两个青衫人,同时黑缎靴足尖一勾一顶,壮汉落下的单刀半途便?而转折如箭矢般飞向右方,那股凌厉猛烈之势,不但射穿了正往这儿冲来的魁梧大汉的小腹,更带出一条条花花绿绿的大小阳脏刺人紧随在後的瘦削老头子胸口。

    於是,伴随著追加的两道惨厉长嚎,无声无息地,对面方向也有两个同样在额头上各多出一个血窟窿的家伙仰天倒下。

    而就在众人犹惊骇地瞪著单刀飞向魁梧大汉之际,少年便已采出左臂将满儿拥人怀中,右手轻翻猝然反转,那两根沾满鲜血的手指恰好夹住中年人袭往他背心而来的大刀,几声铿锵,刀子瞬间断为数截。

    中年人甫始惊恐地抽了口气,眼前二化,少年和满儿业已踪影杳然,回首一望,少年已然抱著满儿飘然落在九门提督身旁。

    这时,那两道长嚎才响起。

    「剩下的……交给你了。」少年略喘著气,可目光中的狠辣之色却更炽。

    九门提督会意地暗暗一颔首,然後恭恭敬敬地哈下腰去。

    「卑职遵命。」

    不过眨眼间,少年便已夺去四条人命,两颗眼珠子,还有两个最重要的人质——包括少年自己在内,中年人尚未回过神来,便见满儿与塔布一边一个搀扶著脚步显得有点颠踬不稳的少年走向轿子,下禁狂吼出惊怒的咆哮。

    「你到底是谁?」这可真个是名副其实的赔了夫人又折兵,敦他怎生吞得下这口气!

    少年停下了脚步,可回过眸来的却是满儿,她一验酣酣的笑,注目的对象不是中年人,而是与其他人同样震惊疑惑的柳兆惠。

    「惠舅舅,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会真心诚意的保我,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柳兆惠甫自一愣,少年也徐缓地转过脸来了。

    只一眼,中年人便骇得连退两步。「你……你……」

    冷峻的眼、阴鸶的神情、无形的威严、慑人的气势,少年已然完完全全转变为另一个人了。

    「倘若让十六爷我再听到你说一次我的妻子是杂种,我一定会让你後悔生为人!」

    那般森冷的语调、那等严酷的威胁,好似被下了诅咒一般,中年人顿时惊窒得一时无法动弹,直到少年与满儿一块儿坐进轿子里,塔布和乌尔泰权充轿夫抬起了轿子掉头离去,他才惊叫出声。

    「十六阿哥?!」

    可是……十六阿哥不是已经二十六岁了吗?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1-23 01:22 PM
胤禄好酷啊~~~~
超帅的!
只是我比较喜欢金禄。。可是胤禄就是金禄啊。。
很乱也。。
呵呵~楼主快点加啊!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1-24 04:07 PM
怎么还没有加的呢?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6 12:23 AM
正文 第七章

    半个多月没得见到他,当再次见著他的那一刹那,满儿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思念他。

    不是金禄,也不是胤禄,而是这个男人,这个愿为她生,为她死的男人。

    冷凝的眼神、淡漠的表情,此时此刻她看见的也不是金禄,更不是胤禄,而是他,这个赌命保她的男人,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倾诉,但寝室里一直有那么多人川流不息,塔布要为他净身,太医要替他重新上药包扎,大内一等侍卫班领要作报告并请示,连乌尔泰也端著药碗默默等候在一旁。

    不过话说回来,她自己不也是被操得半死,玉桂一见著她就抓了她去洗浴更衣,佟桂又唠叨著要替她梳两把头。

    「好好好,我穿旗装,我梳两把头,你们爱怎么著就怎么著,喜欢在我身上放多少东西都由著你们了,以後我也都会乖乖的听话,不会穿了又偷偷换掉,只要你们现在快点就行了!」

    当她终於又回到胤禄床前,眼见胤禄目中闪过一丝异彩,她便觉得适才所有的忍耐都值得了,因为这是她头一回以正正式式的旗装出现在他面前,不似过去那样只套上旗式长袍就算数,而且,转个眼她又偷偷换上汉人袄裙了。

    这可是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让那两个鸡婆侍女替她装扮完整的呢!

    大挽袖团袍,大襟丝绸坎肩,裤腿扎著各色鲜艳腿带,脚著白袜与花盆底绣花鞋,发梳两把头,耳环、手镯、戒指、头簪、大绒花和鬓花,除了钿子与宝石指甲套之外,全齐了。

    她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有身为孔雀的感觉。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还故意对他挤挤眼,然後装模作样地螓首微俯,双手贴腹相交,双膝徐缓下蹲,同时轻重有致地唱喏:「满儿给爷请……啊!」还没说完,她就惊叫一声,摇摇晃晃地往前扑倒。

    塔布和乌尔泰两声惊呼,後头那一双正在暗赞福晋「孺子可教也」的侍女见状更是慌慌张张地街上前来要救驾,可谁都没有胤禄那般及时,长臂一伸便将满儿给抓住了。

    满儿仰起螓首尴尬地对他傻笑,却见他眸底飞快地抹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兴味。

    「以後除非必要,你就不必踩这寸子(花盆底鞋)了。」

    两个侍女只来得及过来扶她起身,并在床边坐下,满儿接来乌尔泰的药碗递给胤禄,胤禄随口就?乾了,将空药碗交给塔布後,她便毫不知羞地两眼痴痴凝望著胤禄,後者垫著好几颗枕头靠在床头合眼假寐。

    待听得塔布等四人整理好一切悄然离房并关上门之後,她更是迫不及待地脱鞋爬上床,跪在他身边红著脸想把心里话一古脑全都说出来,可嘴巴一张,却发现她全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怎会这样?

    困惑地揽眉苦思半天,可还是想不出要说的话来,又愣了好半晌,终於决定在他唇上偷亲一下以代表她所有的心里话。

    他那么聪明,应该可以了解吧?

    然而亲完了之後,还没等他表示他「了解了」,她就已经胀红了脸蛋不好意思地趴在他大腿上,宛如小猫咪似的蜷砹一团了。

    算了,不必表示了,就当他已经了解了吧!

    而胤禄也仅是睁眼看了她一下便又合上眼,修长的手亦有若抚摸小猫咪似的来回轻抚她的秀发。

    如此甜蜜安详的气氛,这时应是有声胜无声,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

    她不觉逸出满足的叹息。

    如果说过去她所遭受到的委屈与悲愁都是为了这一刻,那么,即使再多一倍苦也是值得的,还用得著再说什么呢?

    要谈情?要说爱?

    不,她不需要听他说出口也已明白他的心意,而他则是根本不在意她是否说出口,言语对他而言本就是多余的。

    也是,语言可以?造,这般甜蜜的气氛与满足的感受却是假不来的,难怪她想不出要说什么,原来什么都不必说。

    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後,唯有这种温馨的静谧才是最大的享……

    砰!

    骤然一记惊雷般的巨响,温馨的静谧霎时破碎满地,满儿惊叫著仰起身险些栽下床去,幸好胤禄再次及时一把揪住她的手臂,这回滴溜溜一转,她便转进他怀里去了。

    而那三个不知死活鲁莽撞进门里来的家伙,原是气势汹汹的三只老虎,可一瞧见胤禄的阴森脸色,马上就变成三只小老鼠了。

    「对不起,爷,属下实在阻止不了十七爷、二十爷与二十一爷三位。」随後进来的塔布哈腰诚惶诚恐地告罪。

    小心避开胤禄的伤处,满儿立刻掉头去瞧瞧到底是谁那么不识相。

    原来是三位高矮胖瘦相差无几的年轻人,可长相年岁却各别有异。前头那两个一位十五、六岁,另一位二十四岁上下,而躲在後面的那一个根本就是个小毛头,三个人俱是同样畏畏缩缩的,却又压抑不住愤慨的怒意。

    「你们懂不懂规炬?」胤禄冷冷地问,「这是我的寝室,你们可以这样随随便便撞进来的么?」

    听那不善的语气,看他益发森寒的脸色,前面两人不约而同抽了口气猛退一步,後面那个小毛头差点被撞翻。

    「十……十六哥,我们……」最大年纪的那位呐呐道。「我们许是急了点儿,可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

    「是啊!十六哥,」另一位脸上更是堆满了求饶的笑。「我们有急事儿嘛!」

    「对,对,十六哥,不是故意的!」後面那位则负责担任鹦鹉配角。「对,对,十六哥,有急事儿!」

    「有急事儿就可以不顾规炬了么?」胤禄的声调更加阴冷。

    年纪最大的那位窒了一窒。「但……但……十六哥,我们真的很急嘛!」

    「对,对,十六哥,真的很急!」鹦鹉很尽责地又重复了一次。

    「而且事儿很严重耶,十六哥!」旁边那位追加。

    「对,对,十六哥,事儿很严重!」鹦鹉拚命点头。

    「你闭嘴,胤禧!」胤禄低叱。

    鹦鹉脖子一缩,马上不见人影。

    胤禄哼了哼,再冷眼转注前面那两人。「胤礼、胤禅,不管你们有多急,多严重的事儿,我都不想听,等你们学会规矩再来找我!」

    「那就来不及了呀,十六哥!」年纪最大的胤礼脱口抗议。

    「十六哥,我们一定会死得很惨啦!」才十五岁的胤禅可怜兮兮地抽著鼻子。

    鹦鹉……没有声音。

    「要死要活都是你们的事儿,与我何干?」胤禄无动於哀。

    「哪儿是与你无干,十六哥,明明就是因你而起的!」

    「对嘛,对嘛!十六哥,不是你,我们就不会这么惨啊!」

    「无论是什么事儿,请别任意推到我身上来。」胤禄更是冷漠。

    「十六哥,至少听我们讲一下嘛!」

    「对啊!十六哥,我们……」

    脑袋转来转去噍著双方你来我往的满儿,听到这儿终於忍不住爆笑出来了。

    「拜托喔!你们两个任哪一个看起来都比胤禄还要年长,尤其是那家伙……」她指住胤礼。「怎么看都要老上胤禄十来岁了,居然还满口十六哥十六哥的叫,真是太滑稽了!而你……」手指一转点向胤禄。

    「你更爆笑,明明看上去就跟他俩身後那个小毛头一样,居然板著脸训他们不懂规炬,实在是太……太可笑了!I

    说完,她继续捧腹大笑,全然没有注意到胤禄愈来愈阴森的脸色,还有其他那五张惊骇的面庞,包括一向沉稳如山的乌尔泰在内,每双眼都怜悯地注定满儿那张哈哈大笑的嘴里头那根舌头。

    凡是知道胤禄有张娃娃脸的人都嘛知道他那张睑便是他最大的忌讳,他生平最恨人家提到他那张脸,倘若有谁胆敢触犯了他的忌讳,最佳自保策略便是自个儿先把自个儿的嘴巴缝起来,免得舌头被拔去。

    最後一次听到有人提到他那张脸,是皇上某位宠妃,当时若非皇上在场阻止的话,胤禄早已拔出那位宠妃的舌头了。之後,除了皇上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在他面前提到他那张娃娃睑了。

    不过,即便是皇上也不敢当面取笑,满儿却是这般肆无忌惮地大声嘲讽,简直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嘛!

    所以,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惨剧发生。

    没想到胤禄的脸色阴沉是够阴沉了,却没有如他们预料中那样勃然发作,仅仅是冰寒著那张娃娃睑,咬牙切齿地吐出她的名字。

    「满儿……」

    「咦?啊!」听他声音好像很不开心,满儿这才勉强收起一半笑声。「是?」

    「过年後我就二十七岁了。」

    「是,爷,您过年後就二十……噗!」才几个字,她又忍不住正对著胤禄喷出口水来大笑不已。「二十……二十七?我看……我看连十……十七都……没有!」

    胤禄慢条斯理地抹去满脸唾沫渣子,其他人更是心惊胆战地拚命吞口水。

    完蛋了,这下子她肯定要死无全尸了!

    「喂喂!你们说是不是,他是不是看上去连十七岁都没有?是不是?是不是?」

    咦?死也要找个垫背的么?

    那五人顿时惊恐地连退好几步,差点没滚出门去。

    不要找我!

    「……天哪,我真替你丢人耶!搞不好咱们的孩子长大以後,你看起来还像是儿子的小老弟呢!」

    不,死无全尸尚不足以弭平十六哥的怒气,这回得挫骨扬灰才……??!

    五人张口结舌地呆望著胤禄闪电般探掌攫来满儿的脑袋,再俯唇封上她的檀口,成功地堵住了那张讽笑不已的舌头。

    他打算用牙齿咬下她的舌头吗?

    好半晌後,胤禄才放开她,任由她双颊嫣然、满眼迷醉地跌到另一边。

    「我要跟他们说话,你先出去。」

    「耶?出去?」仿佛被浇头淋了一盆冰水,前一刻犹晕头晕脑的满儿霎时回过神来,「为什么要我出去?我不能听你们讲话吗?」她抗议。

    胤禄冷冷一哼。「你太吵了。」

    「我……好嘛,好嘛!那我不出声总可以了吧?我……我闪一边儿去,闪一边儿去!」而她所谓的闪一边儿,竟然是爬过胤禄的身子躲到床里侧去跪坐在那儿,满眼兴致地溜溜来回看著大家。

    因为只有在那儿,她才能一眼瞧见所有人的表情。

    胤禄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她咧咧嘴,他摇摇头,转回去对上那三个。

    「见过你们十六嫂。」

    三人衷心佩服地齐声应喏。「胤礼(胤禅、胤禧)见过十六嫂!」

    满儿张嘴想说什么,眼角一瞥身旁的胤禄,赶紧又合上,只挥挥手示意。

    「好吧!你们说,究竟是什么事儿?」胤禄慢吞吞地问。

    「这……」三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後胤禅和胤禧一齐猛推胤礼,胤礼只好硬起头皮上前一步。「是……是阿敏济。」

    「与我何干?」乱禄漠然道。

    「十六哥啊!那阿敏济原是皇阿玛要指给你的耶!」胤礼大声抗议。「你说一声不要,皇阿玛就推给了胤禅,而胤禅居然给撒丫子颠了,所以,他这一趟回来後,皇阿玛就说不逼他一个,而要我们三儿自个儿决定谁要,十六哥啊!这太不公平了吧?」

    「你不是已经有福晋了么?」胤禄淡淡反问。

    两眼一翻,「去年就过世啦!」胤礼咕哝。「早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死!」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6 12:24 AM
    「那就你们三儿自去决定,这又干我何事儿了?」

    「可是,十六哥,您不也知道,阿敏济就跟她祖母一样蛮横又跋扈。」胤禅忍不住插进嘴来。「她一直吵著说要武功最厉害的十六哥您,可今儿一得知十六哥早已有了福晋,就在宫里大发雷霆之怒,皇阿玛便把我们三儿找了去,说我们三儿的武功虽然不及十六哥,可北十六哥年轻得多,没想到她竟然说……」

    说到这儿,他突然一口气噎住了,而且两眼直往胤礼那儿瞟去。

    胤礼叹了口气。「她说十六哥看起来比我们更年轻。」

    蓦地,胤禄的手臂扬了起来,吓得胤礼差点跪下两脚求饶,以为胤禄要拔他的舌头了,可再仔细一看,胤禄自己也好似很意外地回过眼去——原来是满儿抓著他的手臂躲在後头好似羊癫疯发作似的拚命颤抖个不停。

    众人面无表情地瞧著那家伙——果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好半天後,羊癫疯发作过境,满儿这才把手臂交还给本人,那张脸业已是红通通的满眼泪水,嘴角尚遗留有间歇性的抽搐毛病。

    胤禄眼色不豫地挑著双眉,满儿忙深垂螓首装作没看到,胤禄再次哼了哼转回眼对住那三个弟弟。

    「既然我已有福晋,无论阿敏济说什么都是枉然,你们找我又有何用?」

    「皇阿玛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呀!」胤礼无奈地嘟囔。「可她却说我们三儿谁要敢娶她,她保证会让我们後悔一辈子!」

    「那仍是与我无干。」胤禄毫不动容。

    「怎会无干?」胤礼忍不住又大声起来了。罪魁祸首明明就是他,还好意思推得那么乾净!「这不都要怪十六哥你的武功没事练得那么好干嘛,还有你那张脸,妈的,过两年说不定我儿子看起来比你还要大呢!」

    胤禄神情蓦沉,熊熊一把怒火正待发作,就在这当儿,他突又一怔,愕然侧过脸去,只见满儿不知何时把脸埋在他肩後,扯著他的肩袖挡住她的脸,宛如乩童做法似的抖呀抖的,未几,他就感觉到肩後衣衫湿淋淋一大片了。

    众人再次无言亦无表情地盯住了满儿,她却仍一无所觉地继续向天地借胆。

    又过了好半晌,胤禄肩後终於冒出满儿那张比先前胀得更红,泪水亦更淋漓的娇靥,但见她一露面便若无其事地拭去眼角的泪水,并坐正回自己的身子,两眼始终低垂,死也不去看胤禄一眼,打算就这样当作啥事也没有。

    胤禄咬紧牙根重重一哼,两眸唰的一下杀向三个弟弟。

    「我说过我已有福晋,阿敏济如何都与我无干了!」

    「那我们怎办?」

    「自己办去!」

    「但是阿敏济看上的是十六哥你耶!」

    「我看不上她。」

    「那,十六哥,这样好不好?」胤礼说著,两眼忽地瞟向满儿。

    「怎样好不好?」

    「十六哥还是可以娶阿敏济……」

    「是么?」冷笑。「那满儿呢?」

    「十六嫂就……呃……」胤礼仍觑著满儿,事实上,大家全都盯住了满儿,相信下面的话肯定会令她火冒三丈,可是他们也顾不得了,人不自私天诛地灭。「横竖侧福晋也跟福晋差不了多少嘛,所以……呃?」

    没想到满儿不但不生气,反而眼泛趣色笑吟吟地指指胤禄,几双目光狐疑地转向後者,只一眼便各自拉开嗓门惊叫著争先恐後,跌跌撞撞地逃出寝室外头去了——包括干卿底事的塔布和乌尔泰。

    独留神情自如的满儿若无其事地对著胤禄微笑,後者那一脸阴狠凶恶的模样,过去她看了不仅心惊更厌恶,可现在她已全然不在意了。

    「我可以原谅你们擅闯进寝室里来的无礼,」胤禄知道他们仍躲在门外,冷得像冰渣子的字眼一个接一个丢出去。「也可以原谅你们嘲笑我的脸,但你们若是再让我听见一次对满儿不利的言词,我会亲手把你们撕成碎片,听见了没有?」

    没有人应声,不知道是出不了声,还是早就吓昏了?

    塔布静静地从外面拉上门关紧。

    满儿悄悄?向胤禄身傍,柔荑温暖地抚向那张流露出无尽阴狠残佞的脸容。

    真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呀!

    叹息著,她再次在他唇办上啄了一下,再次宛若小猫似的趴上他的大腿,他则再次轻抚她的秀发,屋里再次回复到原先的甜蜜安详与温馨静谧,「独」属於他们的温馨静……

    「听见了,十六哥。」

    「滚!!!」

    打从回府里来的翌日开始,胤禄身边的一切琐事便全由满儿一肩承担下来了,虽然累了点儿,但她累得很开心,很幸福。

    现在才知道原来伺候男人也是一种享受,虽然这跟新婚当时照顾金禄的感觉又自不同,那时她确是在照顾,甚至是哄著一个比她年幼的小丈夫,那种感觉比较类似优越感。如今,她伺候的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男人,这可不能再说是照顾了。

    即使他怎么看都不太像个成熟男人。

    然而在另一方面,她心里也明白得很,在这表面的幸福底下仍悄然隐藏著令人忐忑的阴影。

    凡事她不知道便罢,可既然让她知道了惠舅舅也是反清复明的「叛逆分子」之一,而她的夫婿却是要追杀反清复明叛逆的人,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假装不知道呢?

    特别是这回他们竟敢绑架宗室格格与蒙古公主,这更是罪不可赦,朝廷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他们,否则不仅皇族朝廷的尊严尽失,而且往後必定会有更多人效法他们,皇室的麻烦可就没完没了了。

    所以,这回清廷绝对不会轻易恕过那些「大胆叛逆」,其中包括她的舅舅在内。

    可是就算舅舅是自找的,也不管外公与舅舅对她如何,他们总是她的亲人,是抚养她长大的恩情人呀!

    姑且不论是否她自愿处在这种两边为难的尴尬处境,她天生的血液就注定她无法避免两难的境况,因为她既是满人,也是汉人,她不能背叛满人夫婿,也不能不管汉族亲人,这是她已定的命运,她逃避不了。

    既然逃避不了就只好面对它,至於该如何做……呃!让她好好想想,总会教她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的!

    现下,且由她先伺候好她的夫婿,待他痊愈之後再来考虑其他。横竖反清复明组织最擅长的就是寻找隐密地点藏身,她倒不担心他们会太快被捉到,除非胤禄亲自出马。

    而且,此刻她对胤禄这个阿哥的身分实在有点好奇,为何大内侍卫领班得十天半个月就跑来向他作报告?到底报告些什么呢?

    「胤禄,大内侍卫不是归领侍卫内大臣统领的吗?」这日,侍卫班领一离去,满儿终於忍不住问出来了。「他们应该去对领侍卫内大臣报告才是,干嘛跑来向你报告?你不是个闲散阿哥吗?」

    胤禄稍稍沉默了下,才慢条斯理地说:「因为大内侍卫虽是由领侍卫内大臣所统领,可领侍卫内大臣却得听我的,所以侍卫领班是听从领侍卫内大臣的命令来向我作报告。」易言之,他才是大内禁卫的「幕後老板」。

    更甚者,一方康熙钦赐的「二十四金龙御佩」便可任由他指使皇城里所有大内禁卫,亦可调动整个京师八旗铁骑。

    但因为他不喜欢领职官位上朝议事,所以宫里人大都只知道胤禄这位闲散阿哥常蒙皇上在私下里召见,而且皇上虽然百般袒护容忍他的放肆,却从不派任他任何官职。

    怔了怔,满儿错愕地惊呼:「??!领侍卫内大臣还得听你的?」

    胤禄颔首,满儿不禁傻眼。

    原来他不仅是个成熟的男人,还熟透、烂透了!

    不但专替康熙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又为雍亲王统领血滴子,现在连领侍卫内大臣都得听他的,下一步若他也承认整个京畿铁骑都是他率领的,她大概也不会惊奇到哪里去了。

    难怪康熙会对他如此这般容忍,原来他这么好「用」啊!

    既是如此,她是不是应该也来「用一用」,才不会太浪费了呢?

    乍後,伺候胤禄用过膳喝过药,待他熟睡之後,满儿正准备去满足一下自己愈来愈大的胃口,谁知才刚从寝室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一脸苦相的塔布。

    「我哪里惹你了,干嘛摆这种苦瓜脸给我看?」

    「又来了呀!福晋。」塔布就差没掉出眼泪来了。

    「啊,又来了啊!」满儿不怎么意外地喃喃道。「连续来十多天,她可真有毅力呀!佩服!佩服!」

    「福晋!」塔布两眼抗议地瞅住她。

    打从爷带福晋回来的那天起,塔布就没喜欢过这个杂种福晋,因为她连根头发也配不上爷,之後她更亲手伤害了爷,他便益发憎厌福晋了;可是当他发现爷对福晋可真是死心场地得连命都不要了,他就告诉自己,得试著去接受福晋才行,否则就别想再继续服侍爷了。

    不久,他见福晋为了替爷寻来解药而牺牲自己,於是他又告诉自己,也许这位福晋并没有他想像中那样糟糕;而後,再见她嘲笑爷、讥讽爷,爷却反而对她「亲热」得紧,所以他再告诉自己——

    这位福晋他不喜欢也得喜欢!

    幸好这位福晋并不难伺候,只是有时候随便得教人有点光火而已,譬如此刻,

    「哎呀!那位公主好漂亮呢!让你多瞧上几次不好吗?」

    「福晋,塔布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被那位公主活活折腾死。」塔布严肃地说。

    「说的也是,最可怜的是乌尔泰,为了阻挡阿敏济公主闯进後殿里来,他挨了不少活罪吧?」

    「那是没什么,乌尔泰皮厚肉硬身体壮,就算拿刀子砍他,轻一点还砍不伤他呢!可问题是,公主会找下人们出气呀!」

    满儿蹙眉。「这样啊!那就不能不管了。唔……好吧!我去见她。」

    「福晋?」塔布惊恐地往下瞄了一眼她的肚子。「这不太妥吧?」

    「放心、放心,虽然我没有爷那样厉害,可一点自保功夫还是有的,何况还有你们在,公主啃不了我的。」

    前殿大厅里,再次见到阿敏济,由於是在自个儿地盘上,满儿便有那心情好好打量这位死缠住胤禄不放的公主。

    唉!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鬼嘛!

    仔细瞧瞧,眉眼之间稚气尚未脱尽,不过十五岁上下的年纪,犹不懂什么叫喜欢不喜欢,更不理解何谓情情爱爱,她要的仅不过是「最厉害」这三个字而已,这样的话,她自己不就有了吗?

    蛮横得最厉害的公主!

    「你到底想怎样,阿敏济公主?」

    「我要十六阿哥娶我。」

    「作侧福晋?」

    「胡说!」阿敏济怒道。「我是堂堂蒙古公主,怎能作妾室!」

    满儿耸耸危。「可是十六阿哥已经有我了呀!」

    「你退下去作侧福晋!」阿敏济傲慢地宣布。

    满儿面带戏谵的笑容,螓首微微一倾。「如果我说不,你又能怎样?」这丫头,只要身分不比她低便不会被她压到头上来,这样逗她还满好玩的呢!

    「你……」见对方一副轻蔑的模样,阿敏济娇颜顿时气得通红,愤然地空手一扬,好像要甩什么东西,旋即想到鞭子早巳被乌尔泰抢了去,她甩空气过去有什么用?「我……我会叫皇上废了你!」

    她以为她是谁呀?

    「海怕你不敢呢!」满儿不以为意的扬手一摆;「哪,请!」

    「谁说我不敢!」阿敏济尖叫。「我这会儿就去!」

    就这样三言两语,满儿便把阿敏济激走了。

    摇摇头,「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满儿低喃。「不过……塔布……」

    塔布忙哈下腰,「福晋?」

    玉手支著下颔,「除了阿敏济之外,都没有其他什么格格郡主们看上咱们爷的吗?」满儿慢条斯理地问。

    「福晋,不说内城里认识爷的人不多,即便都认识好了,可皇族与宗室的王公子女大都由皇上指配聘嫁,就算是私底下再如何喜欢也没辙呀!」

    斜眼瞄过去,「也就是说有罗?」满儿懒懒地问:

    迟疑了下,塔布才勉强道:「是有位宫里抚养的格格很喜欢爷,曾请和妃娘娘代为向皇上转达她的意愿,是爷坚决不肯,未久,那位格格便嫁到漠南去了。」

    「还有吗?」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6 12:25 AM
「还有?」塔布与乌尔泰互觎一眼,乌尔泰即转首他顾,塔布恨恨地踩他一脚。「这……福晋,这您最好问爷去,属下……属下实在不太清楚。」

    「说谎!」

    塔布窒了窒,继而难堪地抗议:「福晋,您这是……」

    「塔布,」满儿徐徐转过眼去。「为什么不能说,是因为对方尚未出阁吗?所以说罗!我必须先有个底儿,知道将来会有多少位侧福晋搬进府里来,这样才不会乱了手脚呀!」

    「这……」塔布想了想。「卑职认为爷不太可能再收侧福晋了,瞧,爷都上二十六了才娶了福晋您进门,可见爷是宁缺勿滥,不得他的心的就甭想进这个门儿,那些格格们早认识爷了,爷不都没理会她们,所以往後更不可能收下她们了。」

    「可若是皇上的旨意呢?」满儿很认真地问。「寝楼两傍的日楼与月楼下就是为了侧福晋而准备的吗?」

    塔布笑了。「福晋,这还用问吗?皇上本都已经决定要把阿敏济公主指配给爷了,只是尚未下旨而已,可到头来还不是改变了圣意,爷娶的还是他自个儿想娶的。至於那两栋楼,爷在一得知福晋身怀六甲之後便吩咐过了,月楼将给未来的长格格住,曰楼则给世子住,根本没有什么侧福晋的分儿呀!」

    「这样啊……」唇畔悄悄沁出一抹笑容,「嗯!那就没事了。」满儿暗自窃喜.

    瞧著满儿,塔布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多问了这么一句。

    「可如果爷还是不得收下哪位侧福晋呢?」

    笑容瞬间消匿无踪。「那我就……」

    再杀一次爷?

    塔布不觉咽了口唾沫。「福晋?」

    满儿慢吞吞地将眼神拉到塔布身上,倏地咧嘴一笑,「不必担心,我不会再伤害爷了,可是……」笑容又失,她阴森森地磨著牙。「我会带著孩子离开他,离开得远远的,教他一辈子也找我不著!」

    闻言,塔布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

    虽然这样也不太好玩,可让爷寻找福晋一辈子,总比让爷一命呜呼哀哉来得好吧?

   

正文 第八章

    也许是心情好,自救回满儿之後,胤禄伤势的痊愈速度便极快,一个多月後他已能行动自如了,就连太医都感到意外得很。

    「卑职原以为至少要四、五十天後才能进展到这种程度,约莫是因为十六爷能专心养伤,才会痊愈得如此之快。」

    「我想也是,」满儿凝望著正与塔布说话的胤禄,目光中有一丝隐藏不住的愧疚。「打从他受伤开始,不是忙著救我,就是为我担心,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好好养伤,伤势没有恶化就已经很不错了。」

    瞄著胤禄稍稍犹豫了下,太医突然压低了声音俏声说:「其实,在福晋被叛逆抓去之後,虽然吃了解毒药,但十六爷的伤势反而更沉重了,因为他不仅不肯安静养伤,甚至因为巡捕营始终追查不到叛逆的藏身处,十六爷便坚持要亲自出城去探查福晋的下落。

    「两日後,十六爷即因此心力交瘁而高烧昏睡不醒足足有三日之久,甫一醒来便又吵又闹著要前去寻找福晋,卑职劝不住十六爷,只好去告知皇上,皇上顿时大发雷霆之怒,亲自跑来威胁说要把十六爷捆绑在床上,若非如此,王爷犹不肯静下心来养伤呢!」

    投注在胤禄身上的眼神柔情更深了,满儿幽幽叹了口气。

    「如果我能早些明了他的心意就好了。」

    「还有啊!去救回福晋那日里,卑职原是不准十六爷下床的,可十六爷威胁卑职,待他砍了卑职的脑袋之後,他照样能下床。」太医苦笑。「不知福晋注意到否,当日为了遮掩十六爷的憔悴,他还特意叫丫鬟替他扑上白粉掩饰。」

    「嗯!玉桂告诉过我了。」满儿颔首道。「难怪当日我看他虽然瘦了很多,但脸色好像还不错,谁知一回府里来净个脸就变了个样子,神态憔悴委靡不说,那双熊猫眼竟然还顽固地留在他脸上,而且当天晚上他就开始发烧了。」

    「自福晋回来之後,十六爷才算是真正开始静下心来养伤。」

    「不过,他已经瘦了好多了呢!」满儿怜惜的目光在胤禄身上打量。

    「所以卑职才要十六爷多调养些日子。」

    「这我当然会为他多加调养,只是……」满儿微叹。「真希望能多为他做点什么。」

    太医微笑著收回搭在满儿腕脉上的手。

    「福晋身体健康,胎儿亦安稳,卑职以为这样就足以令十六爷心满意足了。」

    「早知道我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满儿摸摸自己隆起的肚子。「我想确定的是爷他的身体状况,实际上的,而不是敷衍安慰我的话。」

    「不是敷衍安慰,福晋,十六爷再过半个月後便可恢复工作了。」

    「半个月吗?」满儿沉吟。「嗯!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太医。」

    太医离去後,满儿一等胤禄和塔布谈完之後,便拖著他顺著长廊走向後圜,塔布与乌尔泰随侍在後。

    「爷,太医说你半个月後就能恢复工作了呢!」

    「我知道。」

    「那爷您……」满儿偷眼瞄著他。「如果皇上再要您去歼灭叛逆组织,您还是要去?」

    「嗯!」

    「雍王爷的血滴子也仍是归你统御?」

    「嗯!」

    「雍王爷若要你去帮他杀人,你也要去?」

    「嗯!」

    「哦!」满儿点点头。「我知道了。」

    胤禄侧过眼来俯视她。「你……没有其他话要说?」

    「有!」满儿毫不迟疑地点了一下头,然後亲昵地抱住他的手臂。「只要爷喜欢,请爷迳自去做吧!」横竖她反对也没用,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支持他,然後……嘿嘿嘿……

    狐疑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好半晌,胤禄才慢吞吞地问:「你想做什么?」

    螓首微仰,满儿一脸无辜地对上胤禄。「咦?我有要做什么吗?没有哇!」

    又盯著她看了好一会儿,胤禄才将视线拉回前方。

    「你最好不要再给我惹麻烦。」

    「有什么关系?反正有你在,我怕什么?」满儿低低咕哝,一面扯著他转向沁月亭。「啊!对了,爷,为何从不见雍王爷来探望你?」

    「四哥上朝鲜去了,回京後他是有来看过我一回,那时你在睡乍觉错过了。之後他又要准备祭告三陵,所以没有空再来了。」

    「早知道我就不睡午觉了。」满儿有点懊恼地嘟囔。

    「你想见四哥?」

    「当然啊!你每个兄弟我都想见见啊!」特别是雍王爷,非见不可!还有康熙皇大爷,她也得和他「聊聊」!

    「那就等阿敏济成婚之时,自然可以见到我所有兄弟。」

    「咦?皇上决定了吗?」

    「皇阿玛是决定了,可是阿敏济跑回漠南去了。」

    白眼一翻,「那你还说!』满儿咕哝。难怪有好一阵子没见到阿敏济了。

    踏入沁月亭落坐,玉桂与佟桂早已在那儿备好糕饼点心了。

    先「体贴」地?了一块茯芩饼塞进他嘴里,满儿再漫不经心似地「随口」问:

    「爷,你可知道现下是谁在追缉我舅舅那班人吗?」

    「自然是九门提督。」胤禄漠然道。

    「结果?」

    「不知道,他并不归我辖制,毋需向我作任何报告。」

    沉默了会儿,满儿才又自语般地喃喃道:「老实说,我实在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我都知道这样未免太过冒险了呀!」

    「他们的确是在冒险,因为双刀堂和匕首会的首脑人物都被处决了,只余下散落各地的余孽,在群龙无首的状况下,倘若他们想在短期间之内再将他们聚集起来,并让他们服膺领导,便需做出几件足以令大家心眼口服的大事来,狙杀剿灭双刀堂与匕首会的我,以及救回被抓的同伴,这就是他们的选择。」

    「原来如此,那……」又丢了一小块玫瑰花饼进他嘴。「听说山东那儿有人做乱,那事儿……跟我舅舅有关吗?」

    「不知道。」

    「咦?你怎么会不知道?虽然你受伤没到宫里去,但既然侍卫班领三天两头来向你作报告,他应该会提到吧?」

    「没有,」胤禄淡漠如故。「除非皇阿玛别有旨意,否则我只管皇城大内的安全,其他一概不问,侍卫班领自然也不会对我报告那种事儿。」

    「嗯……这样啊……那么……呃?你不吃了?」

    抓住她?著一块金丝糕的手放下,「你想问什么就问,不必这样套我的话儿。」胤禄冷漠地说。

    满儿皱皱鼻子,然後很乾脆地问:「很简单,我想知道我舅舅的事。」

    「我完全不知。」胤禄回答得也很爽快。

    「??」满儿呆了呆。「一点都不知道?」

    「一点儿都不知。」

    满儿不觉失望地噘起了小嘴儿,「这样啊……」金丝糕还是顺手塞进了胤禄的嘴里。「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胤禄无语,默然端茶啜饮,满儿也没兴趣再喂他了,兀自趴在石桌上无精打采地凝注他那张始终冷淡漠然的娃娃脸,心中暗暗思索著究竟该如何探听出她想要知道的问题呢?

    可看著看著,她的思绪逐渐远飓,那双丹凤眼也开始骨碌碌的乱转起来了,未几,在双眸停止转动发出诡谲光芒的同时,唇畔亦悄然扬起一抹顽皮的笑容。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6 12:25 AM
    「爷……」

    「嗯?」

    「又是一年过去了ㄋㄟ。」

    「嗯!」

    又是一年过去?现在都二月了,「年」,不是过去很久了么?

    脑中警钟锵锵乱响,玉桂、佟桂互觑一眼,不约而同倒退一步,再退一步,再退……退……退……

    「爷……」

    「嗯?」

    「您已经二十七了ㄋㄟ!」

    「嗯!」

    二十七?

    好危险的数字!塔布与乌尔泰互颅一眼,也下约而同倒退一步,再退一步,再退……退……退……

    「爷……」

    「嗯?」

    「那为什么您看起来还是只有十六岁呢?」

    老早躲到後殿去的玉桂、佟桂、塔布与乌尔泰,很快就发现他们躲得不够远,一眨眼,福晋就尖叫过来了。

    「谁教你老是摆酷嘛!明明是娃娃脸说,看起来真的很滑稽耶!」

    当满儿挺著六个月大的肚子,又叫又笑地拚命往前殿跑去时,眼前人影一晃,什么都尚未看清楚,她就砰一下撞上去了。

    「你老是自投罗网。」胤禄扶住她低喃。「你想到哪儿?又想溜到外城去了么?」

    满儿吐了吐舌头,「人家哪有溜,是正大光明的去!」

    「要上万明寺找小七?」

    「对啊!你要不要一块儿去?」满儿又习惯性地挽上了他的手臂,「今儿是花朝节,外城很热闹的哟!」她挤著眼怂恿道。

    「我不喜欢热闹,不过……」胤禄低眸看看她的肚子。「我陪你去吧!」

    满儿脸容上立刻燃起一片惊喜的光彩。

    「真的?太好了,这是咱们头一回一块儿上外城去耶!」

    「你想要我陪你出去?」

    「那是自然呀!跟你一块儿比较有趣啊!」

    「为什么?」现下他可不是金禄。

    「为什么啊?」眼珠子又滴溜溜地转了一下,「因为啊……」挽著他的手突然放开了,「我呢……」满儿退後两步。「可以跟人家说……」

    她猝然转身就跑。

    「你是我弟弟咩!」

    在外城里,西城永远比东城热闹,因为西城有个天桥;即使是在这人人往郊外跑的花朝节里,天桥依然是喧嚷嘈杂热闹得不得了,因为女人要欣赏的是郊外的花儿,男人要欣赏的却是城里的花儿。

    所以一路走一路逛,不过转个眼,胤禄就把满儿给弄丢了,找了一会儿仍是找不著,他略一思索,即举步朝万明寺而去。

    在这同时,小七正领著满儿离开万明寺,目的地则是——八大胡同。

    陕西巷里觅温柔,店过穿心回石头;

    纱帽至今犹姓李,胭脂终古不知愁。

    皮条营有东西别,百顺名曾大小留;

    逛罢斜街王广福,韩家潭畔听歇喉。

    八大胡同并不是一处地名儿,而是八条胡同的总称:陕西巷、石头胡同、小李沙帽胡同、困脂胡同、东西皮条营、百顺胡同、王广福斜街与韩家潭。

    不过,事实上并不仅仅是这八条胡同而已,这种专营女人含泪卖笑,以供官僚政客、公子王孙一掷千金以比阔气的销金窟在八大胡同这一带儿可说是鳞次栉比星罗棋布,江南佳丽北地困脂,粉白黛绿瘦燕肥环,真可谓海陆杂陈香闻十里,可也没有人去细数过,总之,就是不老少!

    「你确定那儿一定问得到?」

    「不确定,」小七两手一摊:「我早说了不是,只要出了城我就没辙了,最多只能探听到这么多而已。」

    「没关系、没关系,剩下的我自己来问就好了。」满儿安抚地拍拍他的肩。

    「可是……」小七犹豫了下。「你这样好么,满儿姊?或者是因为那人?」

    「嗄?那人?」满儿困惑地瞟他一眼。「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是说……」小七顺手一扯将她扯进百顺胡同,再转入陕西巷之後才放开她。「我是说……」他瞄一眼满儿的肚子。「小七一直在猜,这孩子大概不是那个什么金爷的,而是你现下里在追查的那个人的吧?」

    「??!」满儿吃惊得差点跌一跤。「你……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白眼一翻,「这还用问吗?因为那个老头子已经老得连床都下不来了,自然不可能有孩子了呀!」小七的口气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你的孩子必定是你在追查的这个人的,因为满儿姊快生了,所以才急著找到他,对吧?」

    「老头子?」满儿脸上的表情非常奇特,眉梢嘴角还有点不良抽筋。「你……你为什么会认为爷是老头子?你没瞧见过他吗?」

    「没啊!但是……」小七不屑地哼了哼。「瞧他躺在床上喘得好像随时都能断了那口气儿,说起话来比蚊子叫还没力,还嚷嚷著说什么他要自己去救你,小七差点没当场笑给他看!」

    「是喔!」满儿呛咳一声。「那你……你不知道你去见的究竟是哪位爷吗?」

    「没人告诉我啊!」小七耸肩道。「而且斗大的字儿我又不认得几个,哪晓得那块侍卫腰牌上写的是啥?」

    「这样啊……」满儿又呛咳了好几下。「可是我在追查的是我舅舅耶!」

    「??!满儿姊的舅舅?!」这回换小七吃惊得差点跌一跤。「可是……那……满儿姊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满儿骤然转过脸去另一边抖呀抖的。

    以为自己戳到她的伤心处惹得她掉眼泪了,小七忙道:「对不起,满儿姊,我不问了就是,那……那……」他有点慌乱。「说说满儿姊打算怎办好了,现下里满儿姊夹在满人汉人之中,肯定不好过吧?要不要小七帮你?」

    满儿慢吞吞地回过睑来,还拭著眼角的泪水呢,小七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真的对不起啦!满儿姐。」

    嘴角依然抽搐著,「没……没关系,其实……」满儿又咳了咳。「其实你也跟我一样不好过,所以……不关紧,不关紧!」

    「那满儿姊打算如何呢?」

    满儿耸耸肩。「爷对我很好,所以我不能背叛他,可我是外公养大的,当然也不能不管我娘家人,因此现在我只能尽力而为,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好歹要对自己交代得过去。」

    「可一旦有冲突的时候,满儿姊又待如何?」

    「有冲突吗?」满儿沉默片刻。「如果是小七你的话呢?」

    「那还用说吗?」小七不假思索地大声道。「谁给我饭吃,我就听谁的。」

    满儿怔了怔,继而恍然大悟。

    是啊!他说的很现实,但不就是如此吗?

    对人民而言,只要朝廷能让他们过好日子,是哪一朝、哪一代,或是谁当皇帝又有何差别呢?

    明末朝廷的昏庸荒怠,引起各地流民聚集造反,面对闯王李自戍的恐怖血腥统治,人民亦无不希望能早日获得解脱。

    虽然异族的征服与统治,必定会引起绝大多数人民的反抗,然而,像康熙这样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虽然身为异族,但是先朝皇帝又有哪个此得上他呢?只因他是满人,就要起来反对他吗?

    若朝廷为政不清廉,不顾人民死活,只会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终究会被人民所唾弃;相反的,如果能够政治清明社会安定,经济繁荣民生富足,就算是异族入侵,又有何不可?

    最重要的是人民的安定,而不是哪一族的统治呀!

    「我懂了,谢谢你,小七。」

    「满儿姊懂了,咱们也到啦!」

    小七嘿嘿笑著指指前头。

    「哪!那就是丽容院,八大胡同里首屈一指的丽容院。」

    当然,小七他们不可能大大方方地从前门里进丽容院里去逛,那可真会吓死人,挺著肚子的女人找上门来,大概有一半的客人都会立刻从窗子爬出去逃走,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

    小七是领著满儿从後门里溜进去,找著四大头牌之一的玉堂春,小七便留著满儿和玉堂春问话去,他则乘机溜到前头敞厅瞧瞧热闹去,没有人阻止他,因为他常帮这儿的姑娘们跑腿儿,所以大家对他熟得很。

    丽容院里的客人有个最大的特点:有八成都是从内城里来的。

    所以没有人会在这儿闹事儿,因为彼此都熟识;也没有人敢在这儿闹事儿,因为这儿的客人一般人惹不起;就算真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混了心在这儿发疯,那也不关紧,丽容院前头不远的怡香院就是内城里侍卫爷儿们最爱去的地儿,随便吆喝两声,人啊刀子就全赶来了。

    不过今儿不同,今儿有几位蒙古来的贵客,粗鲁又傲慢的贵客,其中一位是即将成为郡主额驸的蒙古王子,他们汉语说的不甚流利,只会怒吼咆哮要求最佳待遇,领他们前来的二十出头年轻人正满头大汗地劝阻他们。

    「鄂鲁特,得按先来後到的规矩呀!」

「为什么咱得等?」块头就跟乌尔泰一般大,一根膀子便有女人大腿那么粗的鄂鲁特不服气地大声抗议。「咱是敖汉部王子呀!」

    八大胡同的妓院大多是一进连著一进的深宅四合院,客人们先在前面敞厅奉茶,而後唤上姑娘们婀娜多姿地在廊上定一趟,任由客人评头论足的挑拣。

    挑上了便引领至各自的香巢中,打打茶围(坐坐聊聊),或饭局,甚至灭烛留鬓(过夜)亦可,任君选择,只要有白花花的银子,你爱怎地就怎地。可若是没一个看得上眼,只好坐下来耐心地等候那些早巳有客人的红牌姑娘了。

    年轻人直哀声叹气。「可是这儿也大都是些贝勒、贝子们呀!」

    「贝勒贝子又怎样?咱是王子呀!」王子当然最大!

    「你……好好好,我去试试看,你在这儿等会儿,千万别闹事呀!」真是有理说不清,年轻人只好匆匆忙忙跟鸨母到俊头姑娘们住的香楼去想想办法了。

    小七躲在楼梯底下看得不屑得很,瞧那些内城里的贝勒公子们都斯斯文文地喝酒聊天,只有那几个蒙古人大声说大声吼,命令这挑剔那的,还不停吃那些伺候在一旁的小丫鬟们的豆腐,真是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

    看了一会儿实在没趣,小七正想回到後楼,眼角却瞥见门口又进来了个人。

    这种地方不怕客人,只怕没客人,有客人进来是很自然的事儿,可这位客人却特别的令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他身上去。

    不为别的,只为他那张脸儿。

    最多十六上下的年岁,大大的眼儿亮晶晶、小小的嫣唇粉滥滥,还有红咚咚的苹果双颊和犹沾点稚气的线条轮廓,一眼看去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这样一张脸盘儿原该染上一副纯真无邪的笑容,只可惜他是一脸的漠然,眼神更是冷峻,配上他那一身雍容高贵的气质倒是恰恰好,却与他那张脸下太搭轧,显得非常突兀。

    嘴上尚无毛的小于想来尝鲜儿么?

    愣了一愣,龟奴忙堆满了谄笑迎上前去。「这位公子……」

    手一摆,「不用招呼我,我来找人的。」少年淡淡道。

    废话,到妓院里不找人难道找牛耕田?

    「请问公子找哪一位?」

    「我自个儿找。」

    「可是,公子,这儿……」

    蓦地,一声嘲讽的狂笑起处。「瞧瞧,你们瞧瞧,乳臭未乾,胎毛未脱就想来找女人,咱看他连裤子都不用脱,下面那根XX就完事儿啦!」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6 12:26 AM
    一听,厅里其他人俱以鄙夷的眼光厌恶地斜睨著鄂鲁特与他的同伴,若非他们的身分特别,早就唤那些侍卫来把他们赶走了。

    少年却恍若未闻那哄堂而起的嘲笑声,兀自询问龟奴。

    「所有的人全都在这儿么?」

    别人没瞧见,可龟奴瞧见了,少年眸中那一掠而逝的煞气,阴森森的、血淋淋的,他身不由主地倒退了一步,说出口的话也下禁有些战战兢兢的。

    「不,後……後头……」

    「咱看不必到後头找姑娘了,」鄂鲁特不知死活地再次打断龟奴的话,还配上满脸恶意的邪笑。「瞧你细皮嫩肉的,那张小嘴儿更是诱人,说不准还是个西贝货,还是让咱先来试试你的底儿是真是假,届时……」

    「我看还是先让驯兽师来试试你到底是人还是野兽吧!」

    小七聪颖灵巧又滑溜精明,可只有一点小小的毛病——既冲动又好打抱不平,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资格,够不够分量,看得不顺眼就忍不住飘出来了。

    鄂鲁特那双牛眼立刻扫向楼梯底下,恶狠狠地瞪住小七。「你在说谁?」

    小七不再躲了,他大大方方地站出来,「不就你么,大猩猩!」同时两眼忙著扫视周围,估计该如何逃才是最安全的路线。

    少年两眉一挑,满儿更是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没……没错,他……他就是那个……老头子!」从弟弟变成老头子,胤禄老得还真是有够快的!

    小七呆住了。如果少年是老头子,那他不就是中年人了?

    「好了,我也该走了,」说著,满儿突然在他手里塞进一块牌子,并对他耳语道:「小七,这给你,如果玉堂春姑娘有任何消息,你就拿这个进内城里来通知我,我会先知会守内城门的侍卫一声,拜托你罗!」

    小七只随意瞄了手上的侍卫牌一眼,仍继续瞪著少年渐去渐远的背影发呆。

    那个看起来大不了他几岁的家伙居然已经有二十七岁了?!

    人妖啊他!

   

正文 第九章

    初夏,康熙上幸热河,满儿便缠著胤禄带她到圆明园「走动走动」,终於见到了世人传说阴险狠毒的雍王爷。

    她倒不这么觉得,长脸短眉细目的胤祯顾盼之间威严慑人,固然一眼即可看出是个颇为工於心计的人,而且神态非常严肃,可也不似她想像中那样残暴毒辣。不过话又说回来,胤禄的外表也不太配合他的内在,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吧!所以说,眼见不一定就准。

    趁著胤禄被胤礼、胤玮和胤禧缠庄,满儿与胤祯聊了一会儿,当胤禄好不容易脱身之後,她便笑咪咪地走开,说要去和四福晋沟通一下感情。

    摒退下人,胤祯唤同胤禄在亭阁里坐下,那双细目在胤禄脸上停留许久後,他才慢吞吞地开了口。

    「你为何要娶她?」他问得直截了当。

    「因为我想娶她。」胤禄的回答同样简洁。

    胤祯又沉默片刻。

    「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

    胤禄端起茶杯来,「不知道。」语毕,啜饮。

    等了好半晌等不到胤禄的回问,胤祯只好叹了口气,自己接著说下去。

    「她问我为何要用血滴子去残害自己的兄弟?」望著胤禄冷淡的神情,他知道自己得不到任何回应,只好再继续自问自答了。「我告诉她我是自保,只要其他兄弟不来害我,我也不会去害他们。」

    他转眼眺向另一头,自己的妻子正和胤禄的妻子在嬉笑闲聊。


    鄂鲁特闻言勃然大怒,「咱先撕碎你这小兔崽子!」暴吼著,他疯狂也似的抡起两只大拳头冲向小七,还真的很像是一头发狂的大猩猩。

    小七早有准备了,一见鄂鲁特冲来便待一溜烟逃之天天,可他身形才一动,便愕然愣住了,因为晃眼到他跟前来的并不是那只大猩猩,而是那位细皮嫩肉的少年,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嚎悲嗥,更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朝少年身後望过去,这一望,不由得他猛然倒抽了口气,就如同厅里其他贝勒公子爷儿们一样,吓得心惊胆寒,拚命吞口水。

    少年那只「细皮嫩肉」的左手五指已然如鹰爪般深深插入鄂鲁特心口处,只要再稍微多使一点力,包准当场挖出一颗活蹦乱跳的心,所以鄂鲁特光只嗥叫却不敢挣扎,他的同伴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在一旁惊恐地跳脚怒吼。

    「放了他!你知道他是谁吗?还不赶快放了他,否则……」

    「闭嘴!」少年低叱,同时五指收了收,那些人罗时噤声不敢再言,就连鄂鲁特也痛得满头大汗不敢再叫出声了,看光景他也怕死得很。

    少年那双闪著血腥色彩的大眼睛已不再可爱,只令人惊惧万分地望定小七。

    「小七,满儿在哪里?」

    小七一怔。「咦?你认识我么?」

    「我们见过。」少年冷冷地说。「满儿在哪儿?」

    「可是我不认识你呀!」小七讶然脱口道。

    「那是你的事。」少年神情更冷冽。「满儿在哪里?」

    小七咽了口唾沫。「我……我又不认识你,怎能随便告诉你满儿姊的下落!」

    少年双眼一眯,正待再说什么,冷不防地,门口突然闯进来一大堆携刀带剑的侍卫爷儿们,有几个衣衫还不太梳整,连腰带都没来得及系上。

    「大胆!是谁竟敢在这儿闹事儿?」

    鄂鲁特的同伴们一见,顿时如释重负地迎上前去。

    「是他,是那小子,他竟敢伤害我们王子,还不赶快将他拿下,判他个九族抄斩,以息我们王子的怒气!」

    既然有靠山了,还不争先恐後重新燃起已灭的嚣张气焰。

    可没想到那个威风凛凛的带头者一瞧见少年,竟然脸色大变地立刻哈下半截腰,战战兢兢地低头叩见。

    「卑职等见过十六爷!」别人不识得没话讲,可他不能不识得,因为就是他负责十天半个月去向十六阿哥报告一次的。

    少年冷冷一哼。「滚出去!」

    「是,卑职遵命!」

    虽然没有真的用滚的,但,一窝蜂的,比来时还快,那些侍卫爷儿们瞬间便走得一乾二净,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又盯回小七欲待开口,就在这当儿,又是一声惊惧的呼喊。

    「手下留情啊!十六叔。」适才那个年轻人惊慌失措地自通往後楼的拱门跑过来,又是哈腰又是哀求。「求求您,十六叔,千万别杀他呀,十六叔!」

    「弘晋?」少年看似有点意外。「你在这儿干什么?」

    「这……」弘晋苦著脸瞄向鄂鲁特。「他们……他们是弘晋带来的。」

    少年又恢复冷峻的神态。「人既是你带来的,就该好好管制他们,别以为他们是蒙古来的就可以在这儿胡作非为!」

    「是,弘晋知道,」弘晋低声下气地道。「但弘晋已经很努力了,可就是拿他们没辙,毕竟鄂鲁特是皇上指给德日郡主的额驸,而德日郡主则是……」

    「我知道她是谁,」少年冷哼,随手一甩将鄂鲁特扔到一边儿去撞翻好几张太师椅。「可无论她是否德圮娘娘的亲侄女儿,我也只饶过他这一回,下次再犯到我手上,我不会这么多话!」

    「是!是!」弘晋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谢谢十六叔!谢谢十六叔!」回过头,他赶紧帮忙搀扶鄂鲁特走人,边嘟囔道:「我不是一再警告过你了么?谁都可以惹,就是不能惹我十六叔,这下子你可撞到铁板了吧!」

    十六叔?

    十六阿哥?!

    不是吧?这个长相格外可爱,神情出奇冷漠的少年就是今年高寿二十有七岁的十六阿哥?

    刹时间,厅里的客人全都傻了眼,再眨个眼,有八成以上的客人全都跟著脚底抹油溜了,有两成躲到後头——倘若让他在皇上面前多嚼上两句舌根那可就惨了,唯剩下几个傻怔怔的龟奴和丫鬟不知所措地杵在那儿。

    还有小七,他张大不可思议的眸子瞪住胤禄,冲口而出道:「你就是那个冷酷阴鸶的十六阿哥?唬人,你根本大不了我几岁嘛!」

    少年眉宇甫皱,一阵猖狂的爆笑声蓦然而起,转眼望去,不知何时,满儿也出现在拱门那儿,她大笑著过来挽住少年的胳膊。

    「如果我说他是我弟弟,这你就该信了吧?」

    「原来是满儿姊的弟弟啊!」小七信了,可又有点疑惑。「但是怎么……」

    「你在胡说些什么?」少年低叱。「还有,为什么转个眼不见,你竟跑到妓院里来了?」

    「人家只是好奇来看看嘛!放心、放心,」满儿拍拍自己的肚子。「这孩子是你的,绝不是在这儿有的。」

    「耶?」小七益发疑惑了。「他不是满儿姊的弟弟吗?怎地又变成满儿姊的男人了?」

    满儿的男人?

    少年又是一怔,满儿的爆笑声再起。

    「对,对,他是我弟弟,也是我的男人,更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爹。」

    小七已经完全搞糊涂了。「满儿姊,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原想再继续玩下去的,可是眼见身旁的人已是一脸郁卒,满儿忙安抚地更抱紧了他的手臂,

    「好嘛、好嘛!不玩了、不玩了,你不要生气嘛!」眼一转,她又对小七笑道:「刚刚是玩你的,小七,他呀!不是我弟弟,是我的夫婿,哪!就是那天你去见的那位金爷罗!」

    那天他去见的金爷?

    「??!」小七更是错愕地失声惊呼。「你就是那个快断气的老头子?」

    老头子?!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6 12:27 AM
    「跟著她又问我,为何一定要找你?我说因为我只相信你,而且你的能力也足以帮助我。最後她问我,我是不是想坐上龙座?我告诉她,倘若唯有坐上龙座才能保得住自己,那我就不得不坐上龙座。」

    说到这儿,他也端起茶来?了一口,放下。

    「然後她告诉我,那种事她不了解,但是她不想你的双手再沾上血腥——无论是满人或汉人的血,所以,如果我希望能继续保有你的助力,那么就不许再让你的手沾上血腥,否则她一定会阻止你,她说她劝不了你,但一定能阻止你。」

    话落,他停了下来,两眼注定胤禄,等待胤禄的否认,然而,他却只见到胤禄眸中倏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却依然无语,默默啜茶,他不觉惊讶地瞠大了细目。

    「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胤禄仍旧无言,见状,胤祯更是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如果她要伤害你,你真的会任由她伤害你?」

    胤禄两眸低垂,胤祯呆著嘴半天。

    「为什么?」

    胤禄双唇始终紧闭,胤祯又盯住他好一会儿後,才突然回转过视线,又去望住远处那两个女人,细目中掠过…抹阴狈之色,就在这一瞬间,胤禄出声了。

    「四哥,倘若你是这种打算的话,我今儿个就带满儿离开京城,无论如何,有年羹尧和隆科多、张廷玉帮你。应该够了。」

    胤祯一惊。「哪里够?有些事非你不可呀!」特别是那些暗里来暗里去的肮脏事。「十六弟,你既已帮四哥我到现在,可不作兴半途而废呀!」

    胤禄眼神冷峻。「那么麻烦四哥起个誓,绝不掳绑监禁满儿。」

    「我……」胤祯咬牙片刻,而後毅然道:「好吧!我发誓绝不掳绑监禁你的福晋,否则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也不能伤害满儿半根寒毛。」

    胤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是是是,我也绝不会去伤害你的福晋,甚至连提也尽量不去提到她,这样可以了吧?」

    胤禄颔首,继续喝茶,神情淡漠不改。

    胤祯不禁苦笑不已。

    为何他要同皇阿玛一样如此容忍胤禄的放肆?

    很简单,因为在所有兄弟之中,唯独胤禄不仅对皇位毫无兴趣,甚且对皇家的一切都毫不眷恋。

    更因为胤禄承袭一身自常宁王叔处得来的高强武功,不仅能帮他,更能护他,更正确的说法是,护卫下一任皇帝,这是皇阿玛亦默认的事实。而这事若非极难得的偶然,他也不知,事实上,是没有任何人知道,所以一旦得知之後,他立刻抢著先将胤禄拉拢到身边来。

    也就是说,他不但需要胤禄扶助他坐上皇帝宝座,一旦登上大宝之後也需要一个一意忠於他,全然不必担心会有二心的人保驾在他身边——就如同当年常宁五叔保护皇阿玛,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为他除去一些「碍眼」的人,所以,他也必须效法当年皇阿玛与常宁五叔之间的「友爱」,尽量去容忍胤禄的别扭个性。

    至于那个女人……

    算了,只要忍得这一时之气,将来等他登上大宝之後,哼哼哼,看他如何惩罚她!

    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过,特别是她,竟敢威胁他!

    她会后悔的,她一定会后悔的!

    「我同四爷说的话,他都告诉你了?」

    「嗯!」

    「那他不会再叫你去杀人了吧?」

    「……四哥已自我手上收回血滴子的统领腰牌了。」

    「哈!我就知道,人家说四爷多么狡猾奸诈,也不过如此尔尔嘛!我只不过动动两片嘴皮子而已,其他什么也不用做,他就完全按照我的意思去进行了。唉,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

    「……」

    「真是,我怎么这么聪明呢?」

    「……」

    「咦?你干嘛摆这种脸色给我看?我哪里说……唔……嗯……嗯……好嘛,你……你最聪明,可以了吧?」

    现在就只等康熙从热河回来,她再找个机会和他「聊聊」,问题便可以全部解决了。

    嘿嘿嘿,绝对没问题,有她就搞定了!

    问题大条了!

    小七刚离去没多大一会儿,胤禄便从宫里回来了,挺著即将临盆的大肚子,满儿慌慌张张的「滚」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往房里拖,一进房里,便连闩子也横上了。

    「老实说,胤禄,小七刚刚来告诉我,我舅舅他们被抓了,是不是真的?」

    胤禄面无表情地凝住她。「是。」

    「什么时候?是被谁抓到的?」他最好不要说是他!

    「你回来後翌日,巡捕营与山西巡抚提督。」

    「我回来後隔天他们就被抓到了?」满儿尖叫。「可是你明明说你不知道的呀!」

    「那时我是不知,十多天前皇阿玛才告诉我。」

    「你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

    「你没问我。」

    「你!」满儿差点甩他一巴掌。「帮我救他们!」

    「不可能。」胤禄冷漠不变。

    「为什么?」满儿怒叫。「他是我舅舅呀!」

    「他是叛逆。」

    「他不……」她想说不是,但明明是。「就帮我一次不行吗?」

    「不行。」胤禄语气淡淡地拒绝了,但满儿听得出来其中的毫无转圜余地。

    「你这混蛋!」满儿怒骂,而後转身欲待出去。「好,我自己去想办法!」

    「来不及了。」

    满儿闻言猝然一僵,片刻後,她才极其徐缓地回过身来,两眼微眯,盯住了始终淡漠如故的胤禄。

    「你说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不肯招出同党,又多次试图逃狱而伤了不少人,皇阿玛一怒之下便命山西巡抚提督将那些叛逆就地处决了。」

    娇躯晃了一下,胤禄及时伸臂扶住了她,她即反手抓紧了他的臂。

    「包……包括我舅舅?」

    「是。」

    她想尖叫,想昏倒,但她都没有,她紧瞅住那双幽邃的双眸不放,她看不出有什么,但她知道还有什么。

    「是惠舅舅……惠舅舅连累了我外公一家子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胤禄两眼始终正对著她,未曾回避过片刻。

    「不,柳兆惠没有连累他们,是他们累了他们自己。」

    「什么意思?」

    「柳兆惠的死讯传至柳家,柳兆云和柳兆天在愤怒之下也加入了叛逆组织,你外公亦在同时携家带眷逃匿无踪了。」

    抓住他的五指更紧,几乎掐入他肉里。「然後?」

    胤禄这才?开目光淡淡瞟一眼她掐进他手臂上的五指,然後视线又回到她脸上,依然毫不在意的与她的瞳眸相对,稚嫩的脸上仍旧一无表情,说话速度更是慢条斯理得令人光火。

    「柳兆云与柳兆天所加入的是始终躲藏在台湾的叛逆组织哥老会,因为他们劝阻不了奸民朱一贵的冲动起事,臆测事後朝廷必然会出兵围剿,故而先行一步逃回广东。」

    他的声调愈说愈平板。「而他们的判断也的确没错,台湾一传来朱二贝戕害总兵官欧阳凯的消息,皇阿玛不仅立刻下令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前去围剿朱二贝,同时亦命我去追剿哥老会……」

    「不!」满儿终於尖叫出来了。「在我分娩之前你绝对不能去!」

    她可以原谅他任由惠舅舅被抓、被处决,因为他有他的立场,而且严格来讲,惠舅舅被抓、被处决这件事他也是事後才知道的。

    可如果是他亲自抓住了云舅舅与天舅舅,甚至亲手杀害了他们,她还能不在意吗?

    不可能,她不可能不在意,她一定会恨他……不,她不会恨他,但她必定再也无法如同此刻这般若无其事地与他相处在一起,这个疙瘩会始终存在於她心中,让她永远不得安宁,甚至,她会不得不离开他……

    不,不可以,绝对不行,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她才不要离开他!

    但她也知道自己绝对阻止不了他领从康熙的皇命,也无法让他法外施恩饶过她的亲人,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条路了——跟去阻拦他。

    「你至少要答应我这个,这是我的权利,因为我要生的是你的孩子!」

    胤禄凝视她好一会儿。

    「我答应你。」

    六月夏末,在一个燠热的午後,整整煎熬了十个多时辰,满儿终於产下了胤禄的长子。

    经过一场绵长的睡眠之後,满儿自觉被压榨精光的体力终於恢复过来了,她满足地打了个呵欠,然後仔细端详玉桂捧来她身边的宁馨儿,继而失笑。

    即使才刚出生,也看得出来这娃儿有多像他阿玛,那又大又圆的眼,樱桃似的小嘴儿,她可没有。

    「爷瞧见过孩子了吗?」

    闻言,玉桂与佟桂不由得迟疑地相颅一眼。

    「呃……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到底瞧见过没有?」

    「爷他……」玉桂咽了口唾沫。迟早要说的,还是乾脆一点吧!「他一得知福晋平安生产,母子均安之後,就……就走了。」

    「走了?」进宫吗?也不对,皇上不在京里呀!「去哪儿了?」

    「出……出……去……」

    「嗄?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爷……出……了……」

    「听不清楚啦,说大声一点儿嘛!」

    「……爷……爷出京去了。」

    轻抚著娃儿的手突地僵住。

    「你说什么?!!!」

    「爷出京去了啦!!!」

    「……你个混蛋胤禄!!!」

    十六阿哥幅晋柳佳氏尖锐的臭骂声几乎传人皇宫禁城内,当众奴婢们慌慌张张地赶到寝室时,只见玉桂、佟桂正满头大汗地苦劝福晋,千万不能现下便下床去追赶爷……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6 12:28 AM
正文 终曲

    康熙六十一年元宵甫过,冷风依然飕飕地呼啸在耳边,太液池湖面的冰霜仍旧固执的闪烁著耀眼的光芒,满儿便依依不舍地亲了又亲可爱的儿子,而後毅然走出了十六阿哥府大门。

    这是第几回了?

    自半年多前胤禄趁她产後虚弱落跑之後半个月,她也随後追出京去了,然而,人海茫茫,她又没个目标,能上哪儿找去?所以,她只好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了两个月後便回京去看看胤禄有没有消息传回去,再瞧瞧宝贝儿子长多大了,然後又出来寻找了。

    这样来来回回至少也有数回,这回该是第四……或第五回了?

    奇怪的是都半年多了,胤禄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是出了什么问题吗?不会是身分穿帮反被逮了吧?

    那可丢脸了!

    犹豫半晌,满儿即掉头往安定门而去,以十六阿哥福晋的身分进入雍亲王府,并在书房内见到了胤祯。

    「四爷,你知道胤禄的消息吗?」一见面,她就开门见山地问。

    眉峰微蹙片刻,胤祯才慢吞吞地说:「我只知道一点儿。」

    闻言,满儿一喜,忙道:「告诉我,四爷,我会很感激你的!」

    胤祯深深凝视她一眼,而後在书桌後坐下。

    「他本是去追查哥老会,可当他深入之後却发现,在陈近南死後即销声匿迹的洪门天地会已死灰复燃了,或者它根本没有消失过也未可知,总之,是洪门天地会在暗中指挥著哥老会,并汇聚那些双刀堂、匕首会的余孽另成一个叛逆组织日月堂,故而他判断剿灭洪门天地会才是最根本的方法。」

    他徐徐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放下。

    「不过,洪门天地会比三合会、双刀堂、匕首会与哥老会都要来得更严秘秘密,因此他必须花费更大的精神与时间去深入探查,所以在短时间之内,十六弟可能仍不会与你联络,否则一旦泄漏身分的话,情况就不太妙了。」

    哇,怎么眨个眼就变得这么复杂了!

    满儿怔愣地呆了好一会儿,「原来是这样,那……谢谢你,四爷,我走了。」语毕,她便待掉头离去。

    「等等!」

    「呃?」满儿回过螓首。「还有事吗?」

    胤祯起身来至在她跟前,细细的眼专注地望定她。「你想干什么?」

    心虚地回开双眼,「我……呃……我是想……想……」满儿拚命在脑袋里思索著该用什么说词来逃过这一刻。

    「弟妹,」胤祯深沉地低唤。「我知道对你而言相当为难,但既然你已是十六弟的福晋,又有了孩子,你就必须下定决心,要完全舍弃汉人的身分,或者是要背叛十六……」

    「不!」他尚未说完,满儿便冲口而出怒吼。「我绝不会背叛他的,请你不要这么看不起我!」

    「那你去找他又是为何?』

    满儿窒住了。「呃……我……我只是想帮……帮……」

    「帮你亲人逃过一劫?」胤稹了然道。

    满儿不自觉地又?转开视线,「毕竟……毕竟是他们把我抚养长大的嘛,那我……我总要设法回报这份恩情呀!不过……」视线又拉回来了。「我绝不会背叛胤禄的!」

    「那么你是想两全其美?」胤稹不以为然地嗤声一笑。「弟妹,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当你帮助你的亲人时,你便已背叛了十六弟,因为他们必定会把你告诉他们的一切和盘托出,所以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十六弟会因而暴露身分,你想想届时他们会如何对付剿灭了三合会、双刀堂与匕首会的罪魁祸首?」

    想都不用想,满儿便惊恐地捂住了嘴。

    胤祯颔首。「对,十六弟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不!」满儿低喃,掩不住惊惧之色。

    「所以,你必须作出抉择,而且是现在。」胤祯重重地说。

    满儿螓首低垂,混乱的思绪盘桓在脑海里许久後,她才毅然抬起娇颜。

    「我知道了。」再一次,她转身离去。

    「你作出选择了?」

    胤祯的询问又一次追上来,而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

    「是,我作出选择了!」

    她的选择就是:现下先不作选择,直至走到再也无路可定,真是无法可施了,届时再来作选择。

    踏著满地毛茸茸的杨花穗子,满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京城。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6 12:29 AM

《出嫁该从夫》
正文 故事开始

    「等等!你给我站住!」

    一瞧见那副熟悉的颀长背影,身着粉紫袄裤的姑娘不假思索地冲向前去一把揪住……欸?!

    「啊!又错了。」她尴尬地喃喃道。慌忙松开手,还拿手绢儿拚命擦手,好象不小心摸到米田共了似的,「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不差,她还记得要道歉。

    「不打紧儿,」对方那张俊逸的脸上倒是堆满了迷人的笑容,看似不仅不介意,反而还欢迎得很——只要对方是年轻又颇有点姿色的姑娘家即可。「姑娘也不是存心的,甭介意了。」

    咦?这种口音……

    眨了眨眼,「你不会是打从京城里来的吧?」姑娘停止了擦手,慢吞吞地问,

    「咦?姑娘怎知地?」对方诧异地反问:

    白眼一翻,「你的口音。」姑娘叹道:怎么无论走到哪儿都会碰上这种口音的人呢?

    「啊……」对方似乎有些懊恼,「还没改过来么?这倒是碍事儿!」

    「为什么一定要改?」姑娘好奇地问。

    「呃、这个嘛……」对方似有难以启齿之处,嘴一转便岔开了话题,「在下金日升,敢问姑娘尊姓芳名儿呢?」那张笑脸益发深浓了,眸尾还勾着抹诱人的眼神眨呀眨的,就差没咬着半截蚯蚓了。

    看样子,他过去拿这一招钓过不少姑娘家,这会儿也打算重施故技钓上一钓,只可惜这边是条大鲨鱼,那半截蚯蚓实在不够看,他自个儿才是最大的饵。

    金?!

    姑娘两眼一眯。「你……不会恰好也是京城里南城根那一家金府里的人吧?」

    金日升那副迷人的笑容马上僵在脸上,「姑娘认识金府里的人儿?」

    哈,果然!

    姑娘俏皮地皱皱鼻子。「听人提过。」想想,金日升,该是哪一位呢……

    啊!对了,恒亲王世子弘升只小上胤禄一岁,听说长得挺好看,也挺风流,明明已经有福晋和两位庶福晋了,见到好看的姑娘家,还是忍不住要钓来带回家去作纪念品。

    「请问姑娘是听谁提的?」金日升——弘升谨慎地问。

    「当然是……」姑娘两粒眼珠子贼溜溜地一转。「万明寺的小七儿罗!他可是京里的万事通呢!」

    「万明寺的小七儿?」弘升听得着实一愣,困惑地低喃,「这又是哪一位?」

    「就是万明寺的小七儿嘛!」姑娘一本正经地说,「他说南城根儿那家金府里头的人鼻孔都长在头顶上……」

    「谁说的?」还在拚命思索万明寺的小七儿到底是哪一号人物的弘升一听,立即大声抗议。「我就不会!」

    「你嘛……」姑娘状似很认真打量他两眼。「好象是不会。」

    「那是自然!」弘升傲然道。

    「是喔!」姑娘暗自窃笑不已。「那请问金公子要上哪儿去呀?」

    「上江宁府找人去。」为了证明他的鼻孔很正常的长在嘴巴上头,弘升不假思索地回道。

    找人?

    福至心灵地灵机一动,「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姑娘脱口而出道。

    「欸?」弘升又是一愣。「姑娘要跟我一道儿去,为啥?」不会吧?这样就给他钓上了?

    「反正我也要找人嘛!可是我又不晓得该上哪儿找去,所以……」姑娘耸耸肩,然后又咧出一脸谄媚的笑容。「何况,我单身一个姑娘家自己上路总是不太安全嘛!你说对不对?」

    「那倒是,」嘴里说是,弘升却是一脸不太肯定的表情。「不过……」

    「哪还有什么过不过的,而且,路上我还可以帮你改一改口音啊!好啦,就这样啦!」说着,姑娘一把扯住弘升的袖子就往前走。「走、走、走,先搓饭去,搓完了就可以上路罗!」

    「咦?可是……可是我还不知道姑娘尊姓芳名?」

    弘升踉跄一步险些栽倒,姑娘这才回过脸来妩媚地一笑。

    「我啊!嘻嘻,姑娘我姓柳名满儿,柳满儿就是我!」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1-26 12:30 AM
em0027 让你们久等了~~我会尽快加的。。
作者: 珍惜拥有    时间: 2009-11-26 12:27 PM
原帖由 elynn10 于 2009-11-26 12:30 AM 发表
em0027 让你们久等了~~我会尽快加的。。


支持噢,不过之后不能常常来看咯。。。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1-26 02:32 PM
做什么又是弘升,又是满儿的?
弘升不就是那个男主角吗?
乱啊,乱啊~
楼主快点加。。
能不能每天都加?em0034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1-27 10:05 PM
哎哟。。
还没有加的?
楼主快点加~
作者: 彩虹的微笑    时间: 2009-11-27 10:45 PM
em0013 楼主~这本小说系列好长哦~~
6本对吧?金禄和满儿多灾多难的~
不过很幸福哦~~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1-29 04:38 PM
标题: 回复 #71 彩虹的微笑 的帖子
6本!!!???
好多哦!
你是不是看完了啊?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2-2 08:03 PM
楼主好慢啊~~em0002 em0002 em0002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2 11:05 PM
原帖由 skyblue9510 于 2009-12-2 08:03 PM 发表
楼主好慢啊~~em0002 em0002 em0002


抱歉啦。。现在加了。em0004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2 11:06 PM
正文 第1章

    民十里秦淮十里胭脂,青楼峨眉画舫凌波,在这畸形繁华、纸醉金迷之地,多的是勾栏青楼,多的是花魁名妓,然有别于京城八大胡同姑娘们的知书达礼、落落大方,十里秦淮艳妓的吴侬软语、吹弹拉唱更是别有一番动人风情,在这当中,尤以秦淮三绝最为名噪一时。

    这三绝同样美貌出众多才多艺,唯一不同的是,一以艳丽称绝,一以歌舞称绝,而秦淮河南畔的玉含烟却是以才情称绝。

    「小姐!小姐!」

    抱着鞋样儿,小翠儿匆匆跑入亭亭立于秦淮河南畔的含烟楼大门,穿过走道,向左拐进前院,面前即是一片假山玲珑芭蕉展叶的清雅园林小景,前进则是一式三间正屋,中间是「倒座」前厅——即客人来访稍作停留之地,右拐即进入正厅。

    再穿过小门进入二进院落后,一座两层绣楼赫然入目,青砖小瓦马头房,绣帘挂落花格窗,这便是玉含烟的香闺。

    楼的北窗下是秦淮河,倘若坐在楼下临水走廊条椅上,俯首便可欣赏碧澄的水中鱼儿在接喋。但此刻,玉含烟是伫立于楼上凭栏临眺,放眼可见夫子庙的高墙崇殿、秦淮河中的凌波画舫,以及绵延两岸的金粉楼台。

    「小姐!小姐!」小翠儿喘吁吁地冲上楼来。「那个……那个二小姐又在欺负小天了啦!」

    玉含烟徐缓地回过身来,蜂腰纤足,月白绸面子短袄下系同色月华裙,脸容上仅是淡扫娥眉,清灵婉柔的五官微漾轻愁,气质果然超尘脱俗,那份飘逸的神韵更是动人心弦,绝非一般庸脂俗粉可比。

    「我不是一再告诫小天,叫他不要跟瑞雪出去了吗?」

    把鞋样儿搁在桌上,「是二小姐硬要拖他出去的嘛!」小翠儿叹道。「小天人又憨直,就这样三言两语便被二小姐半拉半哄出去了。」

    黛眉微蹙,「或许我应该让瑞雪回衡阳去。」玉含烟低喃。

    小翠儿哼了哼。「二小姐才不会乖乖回去呢!」

    玉含烟不由得摇头叹息不已。「她真是被宠坏了,不知道该怪谁呢?」

    「自然是姨娘啰!」小翠儿毫不迟疑地说。「虽然姨娘对小姐您也不错,但她最疼爱的还是自个儿亲生的孩子,才会把二小姐宠得这般无法无天。」

    闻言,玉含烟沉默片刻。

    「无论如何,倘若不得已,还是得逼着瑞雪回去不可,要不就请大哥来抓她回去,否则她闯祸是小事,若是坏了大事,届时连我也保不了她了。」

    「那敢情好!」小翠儿咕哝,可见她有多讨厌王瑞雪。「啊!对了,小姐,今儿晌午您是要赴城南谢大员外的午宴约,还是纳兰公子的画舫诗游?」

    浅浅一笑,「你说呢?」玉含烟反问。

    小翠儿也笑了,笑得神秘又得意。

    「当然是推了谢大员外的约,上纳兰公子的画舫诗游啰!」

    任谁都知道玉含烟以才情称绝,而且她是三绝之中唯一卖艺不卖身者,但这不仅不影响她的受欢迎度,反而更使她别树一格。

    特别是她那孤傲清高的脾气,虽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屈意卖笑,然也不愿听凭客人摆布,任他有钱有势或有头有脸,玉姑娘全以自己的标准来选择客人,若不入她的眼便进不了她的楼、请不动她的大驾,如此一来,反而更赢得一些高洁之文人雅士的欣赏,以能得玉含烟的青睐为傲,得以进含烟楼谈诗论词为荣。

    「交代存孝一声,倘若瑞雪带小天回来,就不准他们再出去,我有话同瑞雪说……」话说到这儿,楼下便传来朱存孝沉凝的声音。

    「大小姐,纳兰公子派人来接您了。」

    「来了吗?好,咱们走吧!」

    「小姐,您不换件衣服?」

    「有必要吗?」

    「当然没必要,他们没一个配让您专程为他们换衣服,他们只配……」

    「小翠儿,走了。」

    「是,小姐。」

    ********

    向来以钓女人为乐的弘升终于明白钓错女人的痛苦了!

    还真是是头一回碰上如此厚脸皮的姑娘,明明不到二十岁,却大方得比他这男人还要豁达。自安阳一路走来,柳满儿简直像章鱼一样缠定了他,像乞丐一样吃定了他,也像老娘亲一样盯紧了他,害他连一点乐子都不能去找,偏偏她跟紧了他,却连丁点儿便宜也不给他沾。

    最糟糕的是,他钓女人的经验丰富,却从没学过如何强迫女人,或者如何甩脱女人!

    真是奇怪,难道是他老了吗?

    不会吧?二十五岁能算老吗?

    那是他魅力已失?

    也不是啊!眉梢眼角还是能瞄见有不少姑娘家盯着他瞧,还频频拋来媚眼一双双,就差没自动投怀送抱了!

    那是……呜呜呜!他的报应临头了?

    「好了,金大公子,金陵到了,你要先上哪儿呢?」

    自然是先上秦淮河畔看美人儿!

    在心里大吼着,弘升脸上更是有气没力。「不知道,皇……呃!爷爷叫我出来找十六叔帮他忙,可我也只知道十六叔在金陵,并不知道确切地儿,所以……」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祇能到处找找看啰!」

    啊哈!还真让她给蒙上了,果然是来找胤禄的。

    「好啊!那我们就去找呀!」满儿眉开眼笑地说。

    我们?

    「呃,那个……柳姑娘没自个儿的事么?」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弘升期待地问。

    「有啊!我不说我也在找人吗?那我陪着你找,也等于是我自己在找了嘛!」

    差点落下心酸的泪水,弘升哭丧着脸暗地里吸了好几下鼻子。

    「姑娘到底在找什么人?」

    「我在找什么人?」满儿眉梢儿忽地恨恨地一扬。「我家的逃家小鬼!」

    「咦?逃家的小鬼?原来柳姑娘是在找弟弟呀!」弘升双眼一亮。「那简单,男孩子不是往热闹里头钻,就是朝女人最多的地儿去,柳姑娘打算先往哪种地儿找去?」

    满儿眼神奇怪地瞟他一眼。「女人最多的地方吗?唔……说的也是,以他那模样,多半也祇能从女人那边下手,就好象……」她再次恨恨地一咬牙。「上回那样!」根据她的经验,藏在「那种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对不起,柳姑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嗄?啊!没什么,我是说,咱们就上女人最多的地方找吧!」

    「欸?咱们?」弘升不禁大惊失色。「柳柳柳……柳姑娘,可是……可是那种地方不适宜姑娘家去呀!」

    「不打紧,我可以扮男装去呀!」

    欸?扮男装?!

    天哪,让他死了吧!这样都甩不掉她?

    ********

    「别想!打死我也不跟他道歉!」

    王瑞雪放声怒吼,脸上写满了执拗。

    望着美貌不输于自己,个性却天差地远的亲妹妹,玉含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凭良心说,瑞雪本性并不坏,祇是脾气太过率直,好恶太过偏激,又不懂得适时视况收敛自己罢了。

    「瑞雪,老实告诉我,这几年来我收留过那么多孩子,为什么你偏只欺负小天一个?」

    闻言,王瑞雪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再语气轻蔑地说:「因为我瞧不起他!」

    「为什么?」玉含烟耐心地再问。「他才十七岁,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个性憨直敦厚,干起活来认真又卖力,他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他说他要去考功名,这就不对!」王瑞雪低吼。「他是汉人耶!怎么可以去考清廷的功名?」

    玉含烟轻叹。「那是他娘亲临终前交代他的,说考了功名才能光耀他们柳家门楣,他听从他娘亲的遗言有什么不对?」

    「看他那副德行,他根本考不上嘛!」

    「我也知道他考不上,但那是他的一份孝心,怎好阻止他尽孝?」

    「可如果不是我们救了他,他能有今天吗?」王瑞雪不服地反驳。「他孤零零一个人说要赶考,结果在半路上被抢又被骗,倘若不是我们救了他,他早就饿死在路边了!所以说,他往后的生命本就该属于我们,我们叫他干啥便该去干啥,可恨他说什么都可以顺从我,但就硬是坚持非考功名不可,他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玉含烟无奈摇头。

    「你这到底是在责怪他坚持非考功名不可,还是在怪他不够顺从你的话?」

    「这……」王瑞雪微微一窒。「都有,不行吗?我们救了他,他就该听我们的;既然他是汉人,就不该去考清廷的功名,我没有错!」

    「何谓施恩不望报,你不懂吗,瑞雪?」玉含烟轻轻道。「我从来不曾想过要他回报我什么;何况你也应该明白忠孝不能两全的道理,人各有志,他要尽孝,这并没有错,在他单纯憨厚的思维里,「孝」才是最重要的,这也不能怪他呀!」

    「可是小飞跟存孝就很听我们的话!」

    「那是因为小飞够聪颖,虽然才十六岁,又有点吊儿郎当的,却很有自己的主见;而存孝则是天性使然,即使个性稍嫌冷漠了一点儿,却非常理解「忠义」这两个字的涵义。然三者比较起来,我反而觉得小飞最不可靠,小天也只是傻了一点,需要多点时间去琢磨而已。」

    「小飞也不是不可靠,顶多顽皮了一点而已嘛!」

    「我所说的不可靠指的也是这一点,他心眼儿太多了,成天到处跑静不下来,凡事又不肯好好的做,老爱走偏门左道,这样是很容易走岔的。」

    「那……姊是说可能会把存孝先送到大哥那儿去?」

    「这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儿不是吗?」玉含烟轻轻颔首。「收留无依无靠的孤儿,十三岁以下的送到福姥姥那儿照顾,十三岁以上的就留在咱们这儿,一旦确定没有问题了,即在征得他们的同意之后送往大哥那儿去,好为将来的大事作准备,因为……」

    「是是是,我知道,因为未成年的少年总是比成年男人可靠,思想上有偏颇也较容易纠正,对吧?」王瑞雪不耐烦地接下去说完。

    「你了解就好。」

    王瑞雪沉默了会儿。

    「那……大概什么时候?」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2 11:07 PM
    奇异的眼光在王瑞雪身上凝定半晌,玉含烟才轻轻地问:「怎么,你喜欢上他了?别忘了他也才十七岁,还小你一岁哟!」

    双颊一赧,王瑞雪却没有否认,反而大声地承认了。

    「才小一岁又怎样?他看起来就比我懂事多了!」

    「是吗?」玉含烟有点意外。难得一向倨傲的妹妹会承认年龄与她相仿的人比她懂事。「既然是这样……」她略一沉吟。「我也得先看看存孝的意思如何,才能决定该如何做。」

    「他会说要留下来的!」王瑞雪非常肯定地说。

    「哦?为什么?」

    王瑞雪傲然扬起下巴。「因为他一定会听我的!」

    玉含烟黛眉一皱,「这可不成,瑞雪,我……」说到这儿,她忽地噤声,双眸往楼梯那儿看过去,片刻后,楼梯栏杆缝中突然冒出一张老实憨厚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怯地瞅向王瑞雪。

    「二……二小姐,柴劈完了,我可以……可以去看书了吗?」

    一见到他,王瑞雪忍不住又黑下脸来。「不行,你还得去……」

    「可以了,」温和地,玉含烟半途插了进去,并对那张憨厚的脸露出安抚的笑容。「小天,你去看书吧!」

    憨厚的脸立即亮起耀眼的欣喜光彩。「谢谢大小姐!」话落,砰砰砰的下楼声随着那张脸的消失而响起,瞬间就消失在楼后了。

    「真是白痴!」王瑞雪恨恨道。

    玉含烟摇摇头。「他并不笨,只是憨直了一些儿罢了。」

    「我看根本就是笨蛋一个!」王瑞雪喃喃道。「他这样对大哥有什么用?搞不好还会扯人家的后腿呢!」

    「那倒未必,祇要用对方法,他会是一个很可靠的伙伴。」

    「是喔!」王瑞雪发出嘲讽的嗤笑声。「可是人家只对考状元有兴趣哪!」

    「我会慢慢开导他,这种事急不得的。」

    「是啊!急不得,搞不好等你头发白了,他还在那边考过来考过去呢!」

    玉含烟不禁莞尔。「别胡扯!好了,还是说回来存孝吧!若是让他留下来,我希望是他自己的意思,而不是听从别人的命令,懂吗?」

    不甘心地咬了半天唇,王瑞雪才不情不愿地说:「懂了。」

    「好,接下来,你去通知郑堂主明儿就亲自赶回衡阳一趟。」

    「为什么?」

    「帮我送一封信函,一封很重要很重要的信函!」

    ********

    伫立在茶楼酒馆、说书杂耍聚集之处的夫子庙前,处于熙来攘往的人潮之中,一位高高的俊逸年轻人与一位矮矮的清秀少年,好象两尊雕像似的面对面、眼对眼默然相对片刻。

    「没有。」

    「还用你说。」

    「不管是热闹的地儿或脂粉楼都没有。」

    「我看得比妳更清楚。」

    「是喔!我真怀疑你的眼睛到底在看哪里?」

    「嘿嘿,自然是看我该看的地方。」

    两眼一翻,少年百般不耐烦地环顾四周。

    「金大公子,你确定他在这儿吗?」

    「确定。」

    「那为什么找不到?」

    年轻人两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负责任的人!」少年白他一眼。「那现在怎么办?再从头找一次?」

    喜色一闪,「好啊、好啊!」年轻人兴致勃勃地连连赞同不已。「不过,这般来回找实在太辛苦了,横竖是找我认识的人儿,姑娘你又不认得,所以这回我自个儿来就成了,柳姑娘你就……」回客栈去困觉吧!

    话听一半没了下文,少年人不由诧异地回过眼来,「干嘛,舌头被猫咬了?」却见年轻人怔忡地望着秦淮河面发呆。

    咦?不会是找到人了吧?

    少年心想,连忙顺着年轻人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不禁差点甩过去一巴掌。

    原来是看女人!

    秦淮河上昼夜不绝的画船箫鼓是出了名的,这会儿年轻人便是盯着其中最靠近河岸的一艘富丽堂皇的画舫直了眼。

    在那雕镂细致的窗格后,有一位素衣淡妆的佳人抚琴而坐,一阵悠扬清新的丝竹声过后,仿佛从遥远天际飘来的轻柔歌声便悠悠地沁入闻者方寸间,宛如春风掠拂般的令人心旷神怡。

    「原来咱们还没找全。」年轻人喃喃道。

    「呃?」

    「至少咱们就没见过她,这不就表示咱们并不是所有的地儿都去过了不是么?」

    「对喔!」少年恍然大悟地与年轻人对视一眼,随即各自抓着一位路人询问。「那位是谁?」

    「嗯?谁?啊!她呀!真是,连秦淮三绝之一的玉含烟姑娘都不知道,你们还能算是男人吗?」

    欸?!年轻人哭笑不得地傻了嘴。这样就不算男人了?

    少年却满不在乎地再问:「请问她是哪里的姑娘?」她本来就不是男人嘛!

    「哪!不就那儿嘛!」

    路人举手一指,两双眼珠子马上跟了过去。

    耶?那样精致婉约的小楼也是妓院?

    ********

    含烟楼正厅里,身材高瘦五官清俊,却总是冷颜冷眼的朱存孝束手敬立,玉含烟正与他低语询问着什么,蓦地,小翠儿来通知。

    「小姐,有两位陌生客人慕名来见您,请问见不见?」

    「有帖子吗?」

    「有。」

    整个秦淮河畔也唯有含烟楼才有这规矩,要见玉姑娘得先递帖子,递了帖子玉姑娘也不一定会见,但没帖子一定不见。

    「金日升?柳满儿?不曾听闻过,不过……」玉含烟仔细端详帖上的字。「这字倒是写得不错,字字端整,笔笔精楷,看得出下过一番苦功。倘若不是请人代写,这人必定多少有点内涵。好,小翠儿,请客人进来。」

    小翠儿应声离去,玉含烟又和朱存孝说了两句后,才与他前后离开正厅。不料,才刚进入前厅,王瑞雪就拖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小天一路骂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尖嘴猴腮样儿的少年也兴致盎然地跑来看热闹。

    含烟楼在这一年里所收留的少年,难得的全都聚在一室里头儿了。

    老是冷着一张俊脸的朱存孝,还有迟钝憨厚的小书呆子柳之天,再加上贼头贼脑唯恐天下不乱的鬼灵精任飞,一般年纪的三个少年却有三种样儿,乍眼看去煞是有趣。
    「别现在,瑞雪,我有客……」

    「不成,就是现在,姊!」王瑞雪怒气冲冲地揪紧了小天的胸前衣襟。「这家伙,我好说好歹跟他讲道理,说他绝对考不上,就别再浪费那时间了,他却给我说考不上也得考!我说,难道他打算把这一辈子都浪费在这上头吗?他居然说:对,就算他进了棺材也要考!」说到最后,她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他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豆腐花冈岩吗?」

    小飞第一个忍不住爆笑出来——其实他也没忍,而刚领着客人进来的小翠儿也禁不住抿唇窃笑不已,一面忙着向两位客人道歉。

    「对不起,我们小姐有点事……咦?两位公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不对,只不过……

    满儿与弘升同样目瞪口呆。

    找到了!

    祇是……

    他怎是那副德行?!

正文 第2章

    夜已更深,水冷冷的绿着,月朦胧地晕黄,两岸杨柳洒着淡淡的影子,风催眠似的飘扬,原该是声寂人静时分,秦淮河上却依然灯火通明、笙歌缭绕,纵横连绵的画舫,悠扬着的笛韵,夹着那圆润的嗓子,歌唱着纸醉金迷的曲调。

    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聊,紧紧阖上窗后,满儿回到床上躺下。

    如同过去半个多月以来一样,弘升总是挑上城内最豪华的客栈住宿,这家滨水酒楼自然也是,偌大的房间,奢侈的装潢,却反而令人不快,因为……

    真是有够吵的!

    特别是今儿个,她已经够兴奋的了,实在不需要这些额外的「服务」。背过身去,满儿开始数绵羊。

    一只公山羊,两只母山羊,三只小山羊,四只小绵羊,五只小黑羊,六只小白羊,七只小红羊,八只……咦?!

    甫觉不对,她立刻翻过身来,黑暗中什么也瞧不清楚,但她就是知道有人,毫不犹豫地,她立刻一手撑起自己的身子,另一掌呼地一声推出去,同时张口便待尖叫——叫弘升来救驾!

    很不幸的,对方的身手至少高上她一百倍不只,她那一掌呼一下便莫名其妙地推到旁边去拍蚊子,眼前一黑,刚撑起的身子也啪一声被对方压得扁扁的,尖叫顿时变惊喘,可是不过一瞬间后,她的惊恐便不翼而飞了。

    是的,那熟悉的体味、熟悉的抚摸,还有——小而温暖的唇瓣有力地封住她的檀口——熟悉的唇形和气息,不必看就知道来人是谁了,于是,一声轻叹后,她便将两臂缠上对方的颈项上了。

    分不清是思念或欲情,只知道在这一刻,两人那份想把对方融入自己体内的深浓渴望是相同的,没有一言半语,彼此都那么急切又火热地撕抓拉扯开对方的衣物,以便做最亲密的碰触与契合。

    爱抚、深吻、呻吟、喘息,狂猛的律动,以及如雨般的汗水……

    当一切终于静止之后,有好一会儿,双方都说不出话来,只顾着拚命喘气、吸气、喘气、吸气……喘气……吸气……喘气……吸气……

    最后,连喘气声也没有了,又过了半晌之后,黑暗中才响起他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

    「来……来找你嘛!」

    「你又想要我死了么?」

    「哪是!你想死我还不准你死呢!」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人家只是……只是想……想……」

    「回去!」

    「不要!除非你答应放过我舅舅一马!」

    「不行!」

    「那我就不回去!」

    「我可以叫弘升押你回去!」

    「哼!那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可以再跑出来。」

    「我会命塔布将你关起来!」

    「那我就绝食抗议,你回京后刚好替我办丧事!」

    「……胡闹!」

    他愤而起身,她依然看不见他,但可以听见他穿衣的窸窣声。

    「胤禄,」她掩着被子坐起来,盲目地对黑暗中的空气说话。「算我求你,放过我舅舅啦!」

    「不可能!」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2 11:08 PM
    感觉他好象要走了,她忙跪坐起来,两条藕臂胡乱地往前挥动探索,「胤禄?」一个不小心右膝落空,一声惊呼后,她已然跌进他稳健的怀抱里。

    「你在干什么?」

    她两手揪紧了他。「你要走了?你这么急着想回到那女人身边吗?」酸溜溜的语气毫不隐瞒地透露出玉含烟请她喝的醋有多道地、多陈年。

    他没有回答,而是一把又将她扔回床上,将甫穿上的衣物三两下褪去,再一次覆在她身上火辣辣,热呼呼地要了她两回,而且好象是故意的,最后一回时,直待她得到两次满足之后,他才容许自己得到释放。

    当他又下床着衣时,她连抬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提要坐起来。

    但是,她的嘴巴还能动。

    「那个玉含烟不但长得比我好看,身材也比我好!」

    黑暗中,寂静了片刻。

    「我明白了,你这回是想要我筋疲力尽地死在你身上么?」

    俏脸一红,满儿轻啐一声背过身去了。好半天都不再有声音,她也没有转回去。

    他走了。

    她暗忖,静静叹息一声合上眼。

    ********

    「弘升。」

    长夜漫漫正好眠的弘升一惊而醒,险些咕咚一声滚下床,忙抓住床沿,极目在黑暗中搜视,当然,他什么也瞧不见。

    「十……十六叔?」

    「你来做什?」

    「是皇祖要我来帮忙的嘛!」他也不想来呀!「皇祖说十六叔这么久才回一次讯儿他很担心,所以要我来看看,帮帮忙或传传消息什么的都可以,总之,不要让他老为十六叔揪着心就是了。」

    沉默半晌后,黑暗中才又响起声音。

    「那你就到乌衣巷那儿找栋楼住下,夜里头别乱跑,有事儿我会找你。」

    弘升想叹息,但他不敢。「是,十六叔、」

    「还有,替我看好你十六婶儿,别让她乱来,也别让任何人碰她一根寒毛,包括你在内。」

    弘升呆了呆,「咦?十六婶儿也来了么?她在哪儿?」

    黑暗里传来一声冷哼。「满儿。」

    「满儿?」弘升一时没听懂,满头雾水。「什么满儿啊?我不识……」蓦地顿住——终于想起来了,他不禁脸色大变地失声惊呼,「满儿?柳满儿?柳姑娘?她她她……她就是十六婶儿?!」难怪她会那么厚脸皮的缠定了他!

    「倘若她想回京就送她回京去,如果她不想回京,那就替我盯紧她,别让她坏了我的事儿!」

    盯紧十六婶儿?

    还用得着盯吗?他根本就甩不掉她呀!

    呜呜……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是,十六叔。」弘升暗暗抹了一把泪水。

    「再有,不要再跑到含烟楼去!」

    「是,十六叔。」唉!可惜了那美人儿,谁让十六叔先「看上」了呢!

    「那我走了。」

    「啊!十六叔请止步。」

    「还有什么事儿?」

    「十六叔,我说您……咳咳,最好先净个身再回去吧!」

    「为什么?」

    「因为十六叔刚刚去找过十六婶儿了对吧?而且还……咳咳,不只来了一回,所以那……咳咳,味儿真的很重……咳咳,当……当然,倘若这不是和十六婶儿有的味儿,而是跟含烟楼那位玉姑娘……咳咳,那……那就不关紧了;可若是的话,如果十六叔不想回含烟楼去穿帮……」

    「闭嘴!」

    「是,十六叔。」

    「……这儿有水么?」

    「有有有,怎么没有,多的是哪!劳烦十六叔推推窗,窗外便是一泓江水任君取用,若是急一点儿的话,一头栽下去就全身洗透透了,只是,嘿嘿!不怎么干净就是了。」

    ********

    直到日头上三竿……不,是日头开始偏西了,满儿才睡醒过来,一醒来便惊叫着跳下床,努力役使酸痛的四肢洗脸、穿衣,然后冲向房门。

    完蛋了,这回肯定让她的「金主」——弘升给落跑了!

    没想到门才一打开,她又惊叫一声退后一大步。「你你你……你想吓死人吗?干嘛这样杵在人家门口?这酒楼里缺门神拿你来顶缸吗?」

    弘升苦笑无语。

    满儿纳闷地打量他与寻常不同的反应。「我还以为你溜了呢,金大公子!」

    弘升叹息。「我敢溜么,十六婶儿?」十六叔要他盯紧十六婶儿,那他也只好「盯」紧她了。

    满儿听得一怔,失笑,「原来他也去找过你了。」回身,又进到房里去了。「正好,先叫点东西来给我填填肚子,我快饿死了!」说着,酸痛的身子又瘫回酸枝椅上泥成一团了。

    听命去叫了些吃食,弘升回来一见到满儿那副烂抹布的模样,忍不住暧昧地调侃道:「十六婶儿昨儿夜里太累了么?」

    满儿双颊一赧。「少贫嘴!说,昨儿那家伙对你说什么?」

    那家伙?

    也只有十六婶儿敢叫十六叔「那家伙」了。

    「十六叔说,倘若十六婶儿想回……」

    「不回!」

    「哦!那就……」弘升见风转舵立刻改口。「在乌衣巷那儿租栋楼住下,没事儿别去找他,有事儿他会来找咱们。」

    「这样啊……」手肘支在扶手上撑着下巴,满儿低低沉吟着。「弘升,你对胤禄了解得多不多?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如何改变他已作下的决定吗?」

    「没法子!」弘升不假思索地断然道。「十六叔是个从不改变决定的人。」

    「是吗?这可就麻烦了!」满儿叹气。「弘升,也许你不知道,我呢!有一半汉人的血……」

    「十六叔也是啊!」

    一听,胳臂肘儿一滑,满儿差点儿摔下椅子去。

    「欸?!骗人!」她错愕地惊呼。「胤禄……胤禄也是?!」

    「是啊!」漫不经心地应道,弘升边晃到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十六叔的额娘密嫔娘娘是位江南美人儿,是皇祖第二次南巡时带回宫里头去的,这大家伙儿都知道呀!」

    谁说的,她就不知道!

    满儿愕然张口无言。难怪他不在意她的满汉血统,因为他自己也是;难怪他要她尽快作出抉择,因为他早已作出抉择了。但是……

    他们的情况不一样啊!

    虽然同样是满汉杂种牌,可她长这么大,直至她碰上胤禄之前,从没有任何一个满人或汉人真心对待过她,但好歹是外公扶养她长大的,而胤禄则是这世上唯一真心真意对她好的男人。

    一个是满人,一个是汉人,她能如何抉择?

    流在她身上的明明是两种血液,她能如何取舍?

    她无法抉择,也无法取舍。

    所以,当她终于能体会了解到胤禄对她的心意之后,她就明白自己只剩下一种选择了。

    她只能很单纯的选择胤禄以及外公一家人,一个满人与一家汉人。

    其它她全都不想管,也管不了,管他是汉人或满人,任他们去狗咬狗一嘴毛,就算两边全死光了也与她无关——反正疯狗是阻止不了的,但她一定要保住胤禄和外公一家人。

    这就是她的抉择。

    所以,她不会阻止胤禄想做的事,可也不会让他伤害外公一家人。但是,她并不知道外公他们在哪里,因此现在她只能等待,等待他们出现形迹之后,她才能做她能做的事。

    至于这会儿……

    「十六婶儿,菜送来了。」

    嗯哼!就先吃饱了再去好好逛上一逛,横竖有金主、有护卫,不好好利用一下不是太浪费资源了吗?

    「弘升。」

    「是,十六婶儿。」

    「咱们待会儿上莫愁湖喽喽去,顺便……唔,那附近有什么名寺大庙吗?」

    寺庙?

    天哪!女人就喜欢烧香拜拜。

    算了,他顺便出家好了!

    ********

    「小天,昨儿夜里怎不见你在房里睡?」

    小天胀红了纯厚的脸蛋,腼腆着犹末及回答,任飞已然爆笑出声。

    「因为二姑奶奶说,若是再让她见到他捧着书本看,她就要好好修理他一顿,所以,这几日里来小天都躲到柴房里去看书,他又老是看到半夜才休息,因此干脆就睡在柴房里罗!」

    看着小天那副困窘的模样,玉含烟无奈摇头。

    「真是,瑞雪怎么说都不听。这样吧!小天,往后你就在我身边看书,我出门你也跟着,你只是在一旁看书,想来那些客人也不会说什么。不过,晚上要睡在柴房里的话……现在是还可以,可天儿要是冷了就不成了,明白吗?」

    「他在柴房里也睡不久罗!」任飞悠哉悠哉地说。「只要二姑奶奶一知道他睡在柴房里,小天又要换地儿啦!」

    闻言,玉含烟不禁直揽眉。「这样……唉!看来,我还是得再找瑞雪谈一谈。好了,小天,待会儿要上燕矶居喝茶,你去准备一下吧!」

    小天乖乖的领命而去。

    五含烟又转向任飞。「那你呢?成天不见你的人影,连夜里也都常常没见你回来,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唇畔微勾起神秘的微笑,「我自然有我要做的事呀!」一说完,任飞便又一溜烟不见了。

    玉含烟见状,不觉蹙眉片刻。

    「看样子还得多留他一阵子观察观察,暂时不能把他送往大哥那儿去了。」

    「小姐,」小翠儿怱又出现。「文参将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位京里来的客人呢!」

    玉含烟双眸一凝。「什么样的客人?」

    「不知道,只知道是兵部的人,」小翠儿压低了声音说。「而且那张嘴巴好似不太牢靠。」

    「是吗?」玉含烟微微一笑。「那么我们最好多准备一些好酒,以招待远地来的客人罗!」

    「早备妥了,小姐!」

    「那就走吧!该去做我们该做的事了。」

    「小姐,你说,咱们这回能挖到兵部什么机密呢?」

    「嗯……最好是能探听到清廷最主要的兵力分布及调动状况……」

正文 第3章

    四月初八佛诞日,是佛教创教教主释迦牟尼佛诞生的日子,在这一天里,一般寺庙都会举行浴佛与放生仪式,所以又称为浴佛节。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2 11:08 PM
    倘若是在郊区,更会有庙会赶集,集市上店面帐棚大商小贩,唱戏卖艺说书宝卷,鸡鸭牛丰水果蔬菜,字画古玩珠宝首饰,衣裤鞋袜绫罗绸缎,人山人海,着实热闹得紧。

    「十六婶儿……」

    「闭嘴!叫你在外头不要叫我十六婶听不懂吗?姑娘我今年才十九岁,你又比我「老」,你这样乱叫不是把我也给叫老了了吗?」

    她以为他喜欢啊?

    「那……柳姑娘?」

    「干嘛?」

    「请问这样人挤人到底有什么好玩儿?」

    「废话,这样哪里好玩了?」

    弘升哭笑不得。「那十……呃,柳姑娘为啥坚持要来?」

    满儿耸耸肩。「无聊嘛!」

    无聊?只因为她无聊,所以将近一个月里来,他就得天天陪着她到处乱跑,而且没马骑,没轿子坐,还得劳烦他可怜的两条腿?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勤劳」过!

    「好歹休息一下吧!」他可怜兮兮地央求。

    「好嘛!那我们到那头儿找个地方坐坐去。」

    在寺庙旁,他们找着一处人迹较少的樱树林,弘升殷勤地在一块扁石上铺上手巾,再请满儿坐下。眼角瞄着人群,他忽地谄媚地一笑。

    「柳姑娘,您渴了吧?我去替您弄点儿糖水来,您可千万别乱跑喔!」

    说完,不待响应,他便一头钻进人群里去了,满儿嗤之以鼻地哼了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必定是瞧见了某位美美的大姑娘,正准备去表演一下久未施展的「钓鱼」技术。不过,谁说她一定得在这儿等他抹嘴剔牙回来?她倒想瞧瞧他回来见不到她时会是何种表情?

    鸡飞狗跳?呼天抢地?谢罪自尽?嘿嘿!无论是哪一种,肯定都很有趣。

    心想着,满儿立刻起身左右张望,看看要往哪儿去,就在这时,一声既热稔又陌生的呼唤拉去了她的注意力。

    「小妹?」

    满儿疑惑地转眸望去,旋即惊讶地眨了眨眼。「曹师兄?!」

    一眼瞧清楚果真是她,人群中那位五官端正,身长威武的男人马上惊喜地离开人群大步过来。

    「小妹,真是你!」他兴奋地低呼。

    满儿也很惊喜,不过,纯粹只是再见故交的惊喜而已。

    「曹师兄,你怎会在这儿?」

    「我家本就住这儿呀!」

    「对喔!我忘了。」满儿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那曹师兄是回来省亲的?」

    「不,」曹玉奇轻轻摇头。「一年前家父病了,嘱我回来成亲,之后不久他便过世了,所以我只好留下来,没能再回去武馆了。」

    「咦?」再次惊讶地眨了眨眼。「曹师兄不是四年多前就定亲了吗,怎么一年前才成亲?」

    「因为我有意拖延,」曹玉奇低低道,双眸深深凝住她。「我一直想劝服家父接受小妹你,可是他始终不肯,直到他老人家病倒,我才不得不从命成亲。但是……」他略一迟疑。「小妹,家父业已去世,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了,所以,小妹,你可愿意嫁我为妾?我发誓,这只不过是名分上的差别而已,我绝对不会让小妹受到任何委屈的!」

    闻言,满儿不禁意外又感动。

    她恼了曹玉奇那么多年,却没料到曹玉奇也是真心对待她的,虽然他的真心不够坚决,也不够深刻,更不似胤禄那般不惜任何代价,甚至以生命作为奉献的毫无转园余地,但毕竟他也是真心诚意的。

    「谢谢你,曹师兄,可是……」满儿轻扬起歉然的笑容。「我两年前就成亲了,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很抱歉,曹师兄。」

    「你……成亲了?」自曹玉奇脸上的震惊之情,任何人见了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失望有多深。「他是……娶你为妻?」

    「是,」满儿颔首。「明媒正娶。」

    脸上倏忽掠过一抹痛苦,「他……对你好吗?」曹玉奇低问。

    「非常好!」满儿由衷地承认。「当然,他个性上多少有些毛病啦!不过,他对我是真心的。」

    「他的家人……都不反对吗?」

    一声嗤笑,「哪可能?他父亲就很反对,老说我配不上他,不过……」满儿耸耸肩。「他说如果他父亲坚持反对的话,干脆把他踢出家门算了,所以他父亲只好退一步罗!」

    「是吗?」曹王奇泛出苦笑。「如果当初我也能如此坚定立场的话,你会嫁给我吗?」

    双眸为难地瞅住他,满儿沉默了好半晌。

    「曹师兄,你希望我回答什么呢?那都已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吗?无论我回答什么,也都挽回不了了,你又何苦自寻烦恼呢?既然你已娶妻,就该专注在你妻子身上才是。」

    「是,我知道,我既已娶了她,便该专心照颤她,何况她也有了身孕。可是……」曹玉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是忍不住,自家父百日过后,我就开始到处寻找你,希望能……」

    「曹师兄,」满儿柔荑轻搭上他的手臂,打断他徒劳的倾诉。「我相信你爹为你找的妻子一定很不错,专心对待她吧!」

    曹玉奇以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冷笑。

    「家父反对让我娶你,理由是你有满人的血统,因为你的父亲……不详,然而,他却又逼我娶常州都司的女儿为妻,只为了攀附权贵,好让岳父提拔我为湖熟汛的千总,而我的妻子也因此显得非常傲慢,事事都要强压过我,这样又教我如何把心放在她身上?」

    更意外了!「曹师兄想作官儿?我怎么都不知道?」满儿惊讶地问。

    「我并不是很有兴趣,但也许是家父的影响,我两个弟弟都相当有野心,为了他们,我只好忍耐了。」

    这大概是身为长兄的苦楚吧!

    同情地瞅了他一会儿,满儿只好安慰他,「或许等嫂子生了孩子之后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曹玉奇又看住了她。「你改变了吗?」

    「呃……」满儿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有。」

    曹玉奇撇了一下嘴角表示他笑过了。

    「看来,当日的迟疑不决,会是我这辈子最懊悔的事。」

    「曹师兄……」

    「既然得不到你,我只好另求慰藉了。」

    满儿张嘴想说什么,随即又合上。

    她能说什么?

    女人总爱怨责男人的不专情,却从未曾想过那搞不好是她自己造成的呢!

    ********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自东吴以来,秦淮河两岸便一直是繁华的商业区,六朝时,金陵更为政治及经济中心,因此成为达官贵人群集之地,特别是乌衣巷、朱雀街、桃叶渡等处,都是当时名门望族所居之所。

    尽管隋唐以后,乌衣巷等处渐趋衰败,历时三百年的六朝,秦淮河畔却愈是人烟稠密,金粉楼台,歌声绰影更胜往昔,

    即使是已然落寞颓败的乌衣巷,亦仍有几处留存至今的豪门大宅院。譬如从文德桥南堍进入乌衣巷甓门对面,便有座古朴典雅,溢彩流光的豪宅,这即是满儿与弘升如今的暂层处,而东院落里的帘雨堂便是满儿的临时闺房。

    初夏的夜晚仍沁着浓浓的凉意,睡梦中的满儿不自觉地更掖紧了被子,就在这一瞬间,黑暗中忽地有人硬是扯翻了她的被子,半梦半醒间,她犹以为是自己把被子踢开了,正想再抓回来,一副掺杂着怒气的身躯已然覆盖上来,她不禁抽了口气,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

    「你……」

    仅仅这么一个字而已,她没能再说出其它字眼,嘴巴便被狠狠地堵住了、

    随后而至的这一场大战说是狂风暴雨中的生死决斗也不为过,他那份炽烈的怒火自粗鲁的爱抚、凶暴的动作与狂野的喘息中,完完整整地传递给她了,仿佛他们之间真有什么生仇死恨似的。

    战后一片狼藉中,连翻过身去也省略了,他就趴在她身上喘息着质问她。

    「那个男人是谁?」

    「嗄?」她满头雾水地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

    「今儿在庙会里的那个男人!」

    「咦?啊!你是说曹玉奇曹师兄……你你你……你干嘛?饿了吗?饿了也别咬我呀!」

    「那个教你武功的人?」

    「欸?你还记得呀……喂!干嘛又咬人啦!」

    「你们说了些什么?」

    「哦!他说他想要娶我作……啊!真的很痛耶!」

    「你没告诉他你已经嫁人了么?」

    「有啊!我还告诉他我已经有个儿子了呢……咦?不咬了?」

    「以后不准再见他了!」

    「耶!为什么?是他教我武功的,而且,以前只有他对我好……喂~~不要一直咬我好不好?」

    「你宁愿跟他么?」

    「你在胡扯些什么呀?」她想推开压在她身上这头会咬人的色狼,他却死赖在她身上,连根头发也不肯动一下。「我为什么要去跟他?我白痴啊我!他又不像你那样肯为我死,天知道什么时候他又要把我拋在一边了!」

    「那往后就不许再见他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她忍不住捶了他一下。「我若是要你别再留在那女人身边,你肯么?」

    「那是工作。」

    「哈,我就不信你没有别的法子了!」

    黑暗中,他无言,并悄悄离开她身上,下床着衣。

    「我就说吧!一提到那女人,你就忍不住想要快快回到她身边。」一见他要离开了,她情不自禁又酸溜溜地嘟囔起来了。「哼!有什么了不起,你喜欢腻着那女人,我也可以去找曹师兄,说不定日子一久,我就会觉得跟着曹师兄比跟你好,虽然……啊?!」

    赤裸裸的,他又回到她身上了,还有他咬牙切齿的宣言。

    「你真的希望我死在你身上么?好,我就死在你身上!」

    「咦?啊!救命啊~~」

    于是,战端又启,而且一战再战、战了又战,战后再战、连番缠战,最后几乎弹尽援绝之时,那个没有半颗子弹的女人竟然抢先一步呜呼哀哉、壮烈成仁,所以,抱着必死决心的男人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决定下一回合再死在她身上。

    缺少对手的死亡游戏太乏味了!

    ********

    当房内角落里突然传来水声时,弘升一翻身,差点被吓死。

    「十十十……十六叔?」

    「白天庙会时,你跑到哪儿去了?」

    弘升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口水。「我……我……」他只不过离开「一下下」而已说,真是太可怕了,这样十六叔也知道!

    「以后不许再这样,给我盯紧点儿你十六婶儿,别让任何男人接近她,这宅子里也只许有个干粗活儿的男仆,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十六叔。」小心翼翼地凝住黑暗中传来水声的地方,弘升瞪大了一双眼珠子仍是看不真切,只隐约瞧见有一条人影在那儿拧干毛巾抹擦身子。「十六叔,你的声音……好象有点中气不足,不会是……」

    「闭嘴!」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2 11:09 PM
    脖子一缩,「对不起!」弘升低低忏悔。

    「还有,明儿个不要吵醒你十六婶儿,她约莫会睡上一整天,等晚膳时再去叫她即可。」

    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儿!

    「知道了,十六叔。」没想到一向冷漠寡情的十六叔也会有纵欲过度的时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再帮我查查一个人的底细。」

    「谁?」

    「曹玉奇。」

    「他是何许人?」

    「……仇人!」

    ********

    满儿果真如某人预言般睡了整整一天,如果不是弘升一而再、再而三地教请老佛爷起来用晚膳,她可能会睡到半夜去也说不定。

    真是太没面子了!

    他可以腻在别的女人身边,她就不可以交个朋友,

    这更可恶!

    所以,晚膳过后,她便对弘升下了一道命令。

    「弘升,去递帖子,咱们明儿要去拜访玉含烟王姑娘!」

    弘升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耶?不好吧!十六婶儿,这……这……十六叔说过……」

    「你不去?好,那我自个儿去!」

    「哇!那更不行。」弘升大吃一惊。「好、好,咱俩一块儿去,一块儿去!可是……咱们究竟要去干嘛呢?」

    满儿冷笑出阴森森的寒气,听得弘升浑身直冒鸡皮疙瘩,险些拔腿开溜。

    「当然是要去请教玉姑娘蛊惑男人的诀窍罗!」

    ********

    「柳公子是女人?」

    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儿研究那张帖子研究了大半天,站着的那一个首先提出质疑,坐着的玉含烟慢条斯理地放下帖子。

    「没错,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她是女人了。」

    「那她又来干什么?姊又为什么还要见她?」

    「女人到这种地方来只有两种目的,一种是好奇、一种是找麻烦。」

    「她是来找麻烦的?」

    「看上去不像,但我仍不敢确定。」

    「所以姊要再见她一次好确定?」

    「也可以这么说,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种工作极力想避免的就是麻烦,」玉含烟别有所指地说。「所以,倘若能私底下解决的话,最好能尽快解决,免得另生枝节坏了大事。」

    「好,那我陪你!」如果对方是打谱要上门来欺负姊姊的话,看她怎样修理对方!

    于是,本打算要出门的王瑞雪决定不出门了,正打算要出门的任飞更不愿意错过这种热闹,没打算要出门的朱存孝则寸步不离地跟随在玉含烟身后,宛如守护神似的;唯有始终窝在角落里的小书呆子小天一无所觉地继续捧着他的书,嘴里念念有词地咕哝个不停。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系,远之则怨矣……唔……不会啊!大小姐人就好好喔!虽然二小姐有一点点不讲理……」

    「你说什么?!」

    王瑞雪尖吼一声,正待扑杀过去……

    「小姐,金公子和柳姑娘来了!」

    柳姑娘?

    众人狐疑地相觑一眼,然而客人一进来,她们便明白小翠儿为什么明着称呼姑娘了。

    「玉姑娘,好久不见了。」明色短袄,凤尾长裙的满儿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柳姑娘,金公子。」玉含烟也若无其事地肃手就客。「两位请坐,小翠儿,奉茶。」

    满儿不落痕迹地环顾四周一圈,同时似笑非笑地多看了某人一眼。

    「我想五姑娘或许早已猜到满儿来此别有用意了。」一落坐,满儿便单刀直入地杀入重围。

    玉含烟淡淡一哂。「柳姑娘是定过亲,或已成过亲了?」

    「成亲了、成亲了,」满儿喜孜孜地说。「人家我还有个宝贝儿子呢!只可惜……」他老爹连一眼都没瞧见过。

    「自己家的相公就得靠自个儿看紧,」满儿才起个头,王瑞雪便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出了问题也不自我反省一下便想来责怪别人,难怪你家相公要往外跑!」

    满儿装模作样地愣了一下。「咦?请恕满儿不解这位姑娘何谓?」

    「你难道不是想来兴师问罪的吗?」王瑞雪双手插腰,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说吧!你家相公是哪一位?李大人?侯公子?张员外?曾举人?」

    噗哧失笑,「不、不、不,我家相公从来都不是玉姑娘的「客人」,我又能来兴什么师、问什么罪呢?」说着,满儿眼角又有意无意地瞥了某人一下。

    玉含烟颇意外地怔的一怔,不自觉地朝自出现后便一副坐立不安样,好象屁股底下压了一只死老鼠似的,甚至还有点冷汗涔涔的弘升看过去一眼。

    「那么,这位该就是……」

    「他?」满儿笑得更大声了。「不是、不是,他还得叫我一声婶儿呢!」

    玉含烟黛眉轻蹙。「那么柳姑娘此来究竟是……」

    笑容忽收,「老实说,也的确是跟我家相公有关系啦!」满儿很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甚至还拿手绢儿按了按眼角。「想想,当年也是他信誓旦旦的说他愿意为我死,所以我才勉为其难的嫁了给他,没想到……」

    「当年?你们成亲几百年啦?」王瑞雪喃喃道。

    「两年、两年!」满儿笑嘻嘻地比出两根手指头,随即又垮下脸去。「没想到成亲不过一年,他就扔下刚产下儿子的我,跑啦!」她似真还假地咽了一声,挺哀怨的。「连儿子的模样都没瞧上一眼呢!」

    玉含烟与王瑞雪相对一眼,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唉!可怜我连月子都没坐满,产后半个月就出门东奔西跑到处去找他,这样辛苦了半年多,好不容易终于让我在……」满儿轻咳两声。「京城的八大胡同里寻到了他,他却……」

    「不要你了?」王瑞雪脱口问。

    马上横过去一眼,「才不呢!他还是信誓旦旦地说他愿意为我死。」满儿娇嗔道。

    白眼一翻,「那不就得了?」王瑞雪不耐烦地说。

    「哪里得了?」满儿吸了吸鼻子。「他一说完,转个眼又跑回八大胡同的女人身边去啦!」

    「欸?!」王瑞雪顿时错愕地傻住了。「又……又回去了?」

    「没错,前一刻还躺在我身边对我发誓呢!下一刻他就急着穿衣套履要回到那女人身边去了。」

    「那……那他的信誓旦旦不都在放屁?」
    「的确,只是用来骗骗我这种笨女人而已!」

    「果然男人的誓言都不可信!」王瑞雪恨恨地说。

    「是不可信,总而言之,他就是舍不下那女人。」满儿幽幽怨怨地又拭了下眼角。「所以说,我才想来请教一下玉姑娘——因为那女人跟玉姑娘颇相似,看看我该如何抓回我家相公的心,总不能教我往后都独守空闺吧?」

    「跟我……」玉含烟迟疑了下。「颇相似?」

    「是啊!她也是卖艺不卖身,气质好、五官佳,像个仙子似的,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又能歌善舞,老实说……」满儿不甚甘心地噘了噘嘴。「我没一样比得上人家的。」

    「那不就没希望啦!」王瑞雪再一次冲口而出。

    「瑞雪!」玉含烟警告地瞪过去一眼,见王瑞雪吐了吐舌头退后一步,她才和颜悦色地对满儿扬起抚慰的笑容。「柳姑娘,你家相公可曾说过要娶她进门?」

    「那倒是没有。」

    「这就是了,」玉含烟温言道。「有些男人只是一时沉迷罢了,时间久了之后自然……」

    「你是说要我乖乖的等?」满儿眨着明媚的丹凤眼儿轻轻问。「不管他是否一年、两年,或十年、二十年不回家?」

    「呃……这……」玉含烟窒了窒。「我想应该不会,他……」

    「他自出门后就不曾再回过家了!I

    「那……」玉含烟皱眉。「令公婆又是如何表示?」

    「什么表示也没有,」这可是一点都不假的实话。「事实上,我公公一开始就反对让我进门了。」

    「连公婆都不支持,那八成没指望啦!」王瑞雪忍不住又插了一句。

    「坦白说,我也这么觉得耶!所以呢……」满儿状颇认真地望定玉含烟。「我想再请教玉姑娘另一个问题。」

    「柳姑娘请说。」

    「如果说,我有一位青梅竹马,他希望我能跟他……干嘛啦?」话说一半,满儿忽地侧过脸去瞥向一脸惊惶又恐惧的弘升,后者正抖着手死命地扯住她的裙摆。「你怎么了?干嘛这副德行?」

    「我快死了!」弘升呻吟道:「求求你别再说了,婶儿,我们回去好不好?」

    双眉轻轻一扬,「不舒服吗?」满儿似笑非笑地调侃道:「好吧!那我说快一点好了。」

    「婶儿……」

    「小孩子不要多话!」满儿低叱,再转对玉含烟笑咪咪地点点头。「总之,我有位青梅竹马对我相当痴情,不过,我们因为某种因素曾经失去联络多时,最近他终于找着了我,也希望能娶我进他家门。玉姑娘,你说我是该选择那个流连在别的女人身边不愿回家的相公,还是应该选择这个始终对我情意不变的青梅竹马呢?」

    弘升再次呻吟。「这回我死定了!」

    玉含烟仍没来得及表示意见,王瑞雪再次冲口而出。

    「笨蛋,当然是选择那个始终不变心的青梅竹马嘛!」

    「瑞雪!」玉含烟怒叱,旋即转向满儿认真地说:「不,柳姑娘,我认为你最好是……」

    然而,没有机会让她表达出真正的想法,满儿已经兴奋的跳将了起来。

    「我也是这么觉得耶!太好了,真高兴你们同我一样看法,那种老是恋栈别的女人的相公不要也罢!好,我这就回家去抱儿子,反正我家相公连看也不愿看一眼,不如我带走算了,相信我那位青梅竹马一定会跟我一起好好疼爱他的!」

    话落,她便扯起一脸死相的弘升。「走罗、走罗!咱们可以回家去罗!」

    一阵风也似的,两人已消失于厅外,厅内众人愣呵呵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搞不太清楚那女人来这一趟究竟是干嘛来的?

    继之,众人又不约而同将视线移至小书呆子那儿去,后者仍旧躲在他的角落里喃喃咕哝着。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他这么视死如归想干嘛?

    改行去打仗?

正文 第4章

    既是昔日名门望族的豪宅,满儿所暂居的这栋宅邸至少也有几十间房,真要整理起来,怕不要十几二十个奴仆才够。可因为只有满儿与弘升二人居住在东院落,再加上某人的特意叮咛,所以宅内雇请的奴仆也不多,只有一位干粗活的男仆,一位洗衣打扫的婢女,以及一位负责膳食的大婶。

    这三位恰恰好是一家三口,入夜只要活儿干完了便可回到后面佣人房里阖家欢乐一番了,因此,他们干得很起劲,近一个月下来,满儿与弘升对他们的工作态度也感到很满意。

    这天入黑之后,满儿一反常态地一用过膳后即回房去睡觉,弘升没事干,又不敢扔下满儿一个人出门去找乐子,只好回房去看《金瓶梅》过过干瘾,既然主儿们都歇息去了,那三位便也喜孜孜地提前回到后头去共叙天伦了。

    才刚起更,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即使毫无丁点声息,但满儿依然感受得到那份骤然爆发,勃然于无形的怒气。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2 11:10 PM
    她轻笑——他果然来了!

    他愤怒地覆上灼热的身躯——捐躯赴「女」难,视死忽如归!

    翌日傍晚,满儿勉强撑开酸涩的眼睑,首先意识到的是身边依然沉睡不醒的男人,她不禁再次扬起轻笑,挺得意的。

    紧随在她英勇豪迈地先行登上烈士碑之后,他终于也壮烈成仁了!

    动作迟缓地下了床,满儿先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不情不愿地穿上衣物,「来啦、来啦!别敲了啦!」再一步一爬地把自己拖向门边,双手一拉打开门。「吵死人了啦!到底要干嘛啦?」

    门外,弘升挤眉弄眼地笑着。「十六婶儿,差不多时间用晚膳啦!」一大早没见十六婶儿起床,中午也不见人影,不必猜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奇怪十六叔怎地没去拧了他的人头。

    是在十六婶儿这儿磨蹭了太久,赶不及么?

    「叫贵婶送进房里来吧!你十六叔还在睡呢!」

    弘升先是愣了愣,继而脸颊一抖瞬间扯歪了脸,「十六叔还在这儿?」他失声惊呼。

    「睡得可熟呢!」满儿嘟喽着回身,老牛拉车似的再把自己拖回房里,随便看上条凳子便瘫下了。「要不你试试看叫他叫不叫得起来。」

    弘升立刻惊怖地连退三大步。

    「我才不要!」现在他才真的了解到十六叔到底有多宝贝他的妻子了,这可是十六叔头一回撇下工作不管,只为了安抚没事乱吃干醋的十六婶儿。「我看还是等十六叔醒了,我再亲自把饭菜送过来,免得下人们疑惑这儿怎么多了个男人。」

    满儿无所谓地耸耸肩,一等弘升离开,她把门关好,马上又回到床上和衣躺下了。合上眼之前,忍不住顺手好玩地推推身边的男人看能不能推醒他,却只听他不清不楚地咕哝了一句什么,翻个身把手臂搁在她胸前……

    仍然酣睡不醒。

    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有时候还真的很可爱呢!

    直至掌灯过后好一阵子,她才又被身边男人起身、下床、穿衣、开门的动作声音吵醒。

    「要「回去」啦?」就连她自己也听得出来自己的口气有多自嘲。明明她才是正牌大老婆,为什么她得说这种小老婆才会说的话来「恭送」自己的丈夫回到「外面的女人」那儿去呢?

    黑暗中没有声音,可一忽而后,火折子声轻响,灯突然点亮了,她撑起上身看过去,惊讶地瞧见他只套了一件长裤,上半身依然赤条条的布满了许多可疑的乌青,甚至还光着脚丫子不晓得要到哪里去。

    「我饿了。」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又改变主意要让我饿死了么?」

    噗哧失笑,她又躺回去了。「去找你那可怜的侄儿吧!他一定还在等你。」

    「把床帷放下来。」他命令,而后出去。

    她轻笑着把床帷放下,听着不久后有人进来把床帷拉好,然后另一个人进来在桌上放下一盘盘的菜后出去,再回来放下另一些菜,以及酒壶、碗筷等后又出去,最后是关门声,她这才探出头去,见他已经开始据案大嚼了。

    太可恶了,居然不招呼她一声!

    三两步跳下床,她立刻冲过去抢食物,一时之间,只有阵阵公猪母猪抢食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卧室里。

    好半天后,男人仰首饮尽最后一杯酒,毅然起身。

    「好,继续吧!」

    「呃?」仍忙着吃鱼吃肉吃菜的女人漫不经心地问:「继续什么?」

    「你不是要我死在你身上么?」男人平平板板地说。「我还没死,所以我们可以上床继续了!」

    刹时间,噗的一声,女人嘴里的食物喷得满桌满地都是,而男人早已一闪身飘到女人身后去了。

    「你你你……你说什么?」他还没「死」?

    「上床继续!」说着,男人拦腰一抱,将女人又拖回床上去了。

    「耶?不要!」女人手舞足蹈,惊恐地尖叫。「干嘛要这么拚嘛!」

    「你不是要我死在你身上么?」男人又压上女人身上。「我还没死!」

    「胡说!」女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他。「你你你……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那么说的?」

    「两只耳朵。」一把扯开她的短袄,他又埋首在她雪白丰盈的胸脯上态意落下斑斑点点的吻痕。

    「你听错了!」女人尖叫着想要拔开他的脑袋。「听错了啦!」

    唰一声,女人的长裙也被撕破了。

    「没有听错。」

    女人不禁倒抽了口气,已经可以感觉得到他坚硬火热的欲望在他下半身蠢蠢欲动了。「我没有那样说啦!」尖叫声中,她的亵裤也寿终正寝了,双膝硬被撑开。「救命啊!」

    「要死的人是我,我没喊救命,你喊的什么救命?」

    「你还没死,我就会先死翘翘了啦!」他想先把她害死在床上,再去上那个女人的床吗?

    「这样你最好「忍耐」一点儿,学学人家怎么当死鱼的,乖乖睡一觉醒来,你就可以如愿以偿的见到我筋疲力尽地死在你身上了。」平淡的声音,行动却是截然不同的粗鲁。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忍……呃……啊~~」

    「别再掐我了,你嫌我身上的乌青还不够多么?」

    「人家……人家忍……不住嘛……」

    「你这算什么死鱼?」

    「回光……返……返照……」

    「没见过这么活蹦乱跳的回光返照。」

    「现在……你……见到了……啊~~」

    「也别再用你的指甲抓我的背,你昨儿个夜里留在我背上的抓痕已经在淌血了!」声调语气始终冷淡平板如故,然而,动作可是愈来愈火热勇猛了。

    「啊~~天……天哪……饶……饶了我吧……」

    「要我死的人是你,你要我饶你什么?」

    「人家没……啊~~没有那……那样说啦……唔~~」

    「没有?」

    「没……没有啦……」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啦……」

    「好吧!算我听错了,那……要我现在停吗?」

    「不要!!!」

    柳佳氏满儿这辈子从来没有输得这么彻底过!

    再翌日——

    当早膳送来时,只见柳佳氏满儿一副标准的贤妻模样,不但温婉柔顺地服侍丈夫抹脸梳头穿衣,还跪在地上替他穿靴,弘升错愕之余,差点忍俊不禁,倘若不是十六叔那双可爱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住了他,他早就趴到地上去给他笑翻了。

    「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十六叔。」
    满儿听不懂他们叔侄俩儿在说什么,只能隐约意会到她家的相公又要回到「别的女人」那儿去了。

    早膳过后,弘升离去,余下夫妻俩面对面,那对大又明亮的瞳眸注定她半晌。

    「你不回去?」

    「你可以放过我舅舅一马吗?」

    「不可能。」

    「那我也不回去,」

    「那就不要再给我惹是生非。」

    「我哪儿敢啊!」她没有给他惹是生非,反倒给她自己惹来了不少「是非」。

    「最好是不敢。」话落,满儿她家的相公便回身走向门口。

    「你要「回去」了?」回到「别的女人」那边去。

    唬的一下,欣长的身躯立刻转回来,脸色阴沉、眼神阴骛、表情阴郁地才刚跨过来一步,满儿便慌慌张张地举起两手乱摇,两眼惊恐地瞪住他那只已经开始在解开马褂的手。

    「不是、不是,是你要出去了,你要出去了!」

    止步,停手。「那是工作。」连声音也是阴森森的。

    「是是是,那是工作、那是工作。」

    「除了你,我从来没有碰过其它女人。」他冷冷地说。

    「是是是,除了我,你没……咦?真的吗?」

    「我没有必要骗你。」

    「说的也是。」满儿不由得眉开眼笑地咧开了嘴。「那以后也……不会?」

    「不会。」

    两只丹凤眼都笑得眯成两条毛毛虫了,「你发誓?」满儿得寸进尺地要求。

    「我发誓。」

    「也不会动心?」

    「不会。」

    「除了我,你不会为其它女人死?」

    「不会。」

    「放过我舅舅?」

    「不行。」

    呿!真小气,这样也不给她上当一下!

    「希罕!」哼,不放过就不放过,她自己想办法!

    「我走了。」

    他又转身走向门口,她紧随在后。

    「你什么时候要再……呃、回来?」

    「不一定。」

    「是喔!等你腻了那个女人才会……啊!」尖叫,「不是、不是,大爷你有空才回来、有空才回来!」

    呜呜……怎会变成这样?

    ********

    一踏入二进院落里,玉含烟已自厅里急步迎上来,不待她询问,朱存孝便摇摇头。

    「找不到。」

    玉含烟蹙眉,回身对王瑞雪平静地说:「你还是回大哥那儿去吧!」

    一惊,王瑞雪忙堆上一脸讨好的笑容。

    「不要啦!姊,大哥……大哥好可怕的耶!不要叫我回大哥那儿去啦!」

    玉含烟轻轻叹息。「我管不住你,不叫你回去又能如何?」

    王瑞雪窒了窒。「最多……最多我以后不管小天看不看书了嘛!」

    「你已经把他赶走了,眼下说这些又有何用?」

    王瑞雪下唇一咬。「好嘛!那……那我也帮忙去找,这总可以了吧?」语毕,她便启步往外走去,没想到才行两步,迎面就差点撞上任飞。

    「不必,我找到小天啦!」任飞说着贼眼兮兮地把小天扯到前头去。「他这几天都在庙会那儿到处打杂换谟馍吃,晚上就和一些乞丐睡在城隍庙里,幸好我跟那些乞丐挺熟,这才问到了他的行踪。」

    但见小天既犹豫又惶惑地拖着脚进来,甫一瞥见王瑞雪,便脸色一惨地掉头又想逃掉,玉含烟连忙出声唤住他。

    「小天,别走!」

    小天停住了,又踌躇了下后才迟疑地侧过半边脸来。

    「大……大小姐?」

    「小天,我替瑞雪向你道歉。」来至在小天面前,玉含烟仰起灵秀的双眸怜惜地凝住在那张憨厚纯真的脸上。「你放心,以后她不会再赶你,也不会再欺负你,更不会再干涉你看书了,你就安心留下来吧!」

    眼角儿怯怯地偷觑着王瑞雪,小天悄声问:「也不管我考不考院试了吗?」

    「不管了、不管了!」王瑞雪气呼呼地大声道。「你爱怎么考就怎么考,随便你了啦!」

    闻言,小天不禁喜出望外地咧开憨纯的笑容。

    「真的?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

    「好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玉含烟抚慰地拍拍小天的手臂。「去,去洗洗澡吃个饭,把自个儿弄端整一点儿,好好休息一天,明儿再开始读书工作吧!存孝,你去帮帮他。」

    于是,朱存孝带着小天到后头去了,任飞一溜烟又不见人影,小翠儿去准备招呼待会儿预定要来的客人,只剩下王瑞雪若有所思地仔细端详静立沉思的玉含烟好半天。

    「姊,你不会是……」王瑞雪蓦而停住,总觉得这种想法实在太可笑了,不过,没耐性的人最后还是把它给问了出来。「喜欢上小天了吧?」

    玉含烟身形倏颤。「我……我现在没有资格谈论感情。」

    她不承认,却也没有否认,王瑞雪立刻察觉到这其中的微妙之处,不觉猛然一呆。

    「姊,你……现在不是你有没有资格的问题,而是你……你真的喜欢小天?不……不可能吧?那天你还说存孝小我一岁,而小天……小天可是小你四岁耶!即便不论年龄,那小子一副傻呼呼的样子,到这里来的客人个个都比他强,凭什么让你喜欢他?」

    玉含烟静默片刻。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仅有他才能令我怜惜万分,也许就是因为他的纯真憨直吧!」她低叹。「我有智能,有才情、有美貌,独缺他那种单纯洁净的心灵,而且,他永远都会是那样,不会因为年龄,环境或困厄的遭遇而有所改变,唯有这种男人才会如同女人一般,一旦动了情便始终如一,至死不渝。」

    「我懂了,」王瑞雪若有所悟地轻颔首。「姊,你在这儿待太久了,从十六岁到现在五年了,在这五个年头里,你见过的男人不知凡几,可无论条件多优越的男人,他的情仍是无法专一,所以对姊而言,真挚专情的男人才是最难得,最令人心动的,对吧!姊?」

    玉含烟默然无言。

    「要不,姊,让我跟大哥说说去,」王瑞雪试探着说。「你已经牺牲得够多了,至少该让姊往后的幸福有个依靠呀!」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2 11:11 PM
    「不!」玉含烟毫不迟疑地拒绝了。「我会嫁给大哥替我安排的人,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对复国大业有利,我不计任何牺牲!」

    「可是,姊,这是一辈子的事,要是嫁错了人,可是要痛苦一生的耶!」

    「别再说了,」清灵的娇靥上一片漠然,玉含烟丝毫不为所动。「自我来到这儿的第一天起,我就下定这种决心,不会因为任何因素而改变的。」

    「那小天……」

    漠然的眼神悄然沁人一丝温柔,「我会放在心底,这已足够了。」玉含烟淡淡道。

    「哪够啊?」王瑞雪不以为然地咕哝。「换了是我,我才……」

    「但我不是你,所以……」玉含烟挺直了背脊。「我会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好了,你到后头去吧!我要接待客人了。」

    王瑞雪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甫掉头离去,嘴里却仍不晓得嘟嘟喽喽些什么。

    虽然小天那家伙她是愈看愈有气,不过……

    算了,既然是姊喜欢的人,她就姑且忍他一忍吧!

    无论姊怎么说,她非得去告诉大哥不可,就不信大哥会那么残酷无情,毫不顾念姊的未来幸福!

    可若是不幸大哥真打算不管姊的幸福,那她可就要跑第一个了,因为……

    下一个肯定会轮到她!

正文 第5章

    再次见到她家相公的「那个女人」,是在近一个月后的端午节,场面既「浩大」又尴尬,满儿差点拔腿就逃,可惜人群太拥挤,她无处可逃,顶多躲到某人背后去而已,可那样实在是无济于事。

    天亡我也!

    好吧!既然逃不掉,她只好提着心拎颗胆,挤出一脸假笑与对方面对面来个另类接触,同时脑袋里拚命转圈圈,思索着该如何应付即将面临的问题。

    首先,是嚷嚷着说要回家抱儿子与青梅竹马私奔的女人怎么还在这儿溜达?这实在很难解释——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问题,另一个麻烦更恐怖!

    很不幸的,当两下里不期而遇之际,陪伴在妻子身边的正好是那位「痴情的青梅竹马」,而丈夫则亦步亦趋地紧跟在「那个女人」后头,两边四头这一碰面,丈夫没看妻子一眼,妻子心里头却七上八下地直喊天!

    这下子可真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王瑞雪很直串地脱口而出。「你不是说要……」

    「啊!在这儿、在这儿!」为了阻止她再往下说,满儿抢先发出一声难听的尖叫,再慌忙扯过一脸莫名其妙的曹玉奇来。「我那天说的就是他,他就住这儿嘛!我不在这里还能往哪儿去?」先应付过这一关再说,另一关……

    唉!只好晚上乖乖等着看可爱的娃娃脸发飙吧!

    「哦……」王瑞雪恍然大悟地瞄了曹玉奇一眼。「原来就是他呀!」

    「是、是,就是他、就是他!」满儿那张笑脸简直比哭还难看。「那……你们呢?」她也瞥一眼王瑞雪身后那一大票人,独独不敢看「她家相公」。

    王瑞雪耸耸肩。「姊的几位客人一块儿请姊出来看热闹,反正是难得的节日嘛,所以大家就一起跟来了。」

    「这样,那……那我就不耽搁你们了,你们……」满儿咽了口口水,「嘿嘿!请便,我们也……咳咳,自便。」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这一回,她会瘫个几天下不了床呢?

    当天夜里,一入夜她就心惊胆战地窝在床角落等待,连灯灭了都不敢去加油添烛,这样白眼瞪着黑漆漆的屋里,看着看着也能稍微看出点东西来了,所以,当他出现时,不必特意去感受他的怒意,她也能瞧见一条黑漆漆的影子挺立在床前开始脱衣服了。

    「等等、等等、等等,先……先听人家解释嘛!」她战战兢兢地叫道。「人家……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呀!是人太多了,所以人家才会跟弘升走丢了嘛!那……那人家也有去找他呀!可就是找不着嘛!那怎能怪人家嘛!」

    黑漆漆的影子已经脱到长裤、靴子了。

    她不禁微微抽了口气。「喂喂喂!先听人家说完好不好?那个……人家会去碰上曹师兄也不是有意的呀!就是……就是那样碰上了嘛!他看我一个人,所以……所以就坚持要陪人家,那也是他关心……不不不,是多事、是多事!总之,人家不是故意的,他也……」

    黑漆漆的影子慢条斯理地爬上床,坐到她身前,双手稳定而坚决地开始脱她的衣服。

    她不觉低下眼,屏息注视着那两只忙碌的手,当然,她也可以做一点聊胜于无的挣扎意思意思,表示一下她的不服气,但她不敢,因为她可以感受得到他是真的很生气,而且只要她一抵抗,保证他会更生气。

    「不要这样嘛!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啦!那个……你可以为了工作日日夜夜纠缠在一个女人身边,人家就不能交个很单纯的朋友吗?这样未免太不公平了吧!大爷?」

    黑漆漆的影子轻手推她躺下,开始脱她的长裙、亵衣、亵裤。

    「而且,人家也是怕坏了你的事,所以才临时抓曹师兄来作挡箭牌的嘛!你瞧,人家多为你着想,而且也要有够聪明才能临时想到那一招,对吧?对吧?所以说……」她叨叨絮絮地说着,没注意到黑影已经摆好最佳攻击姿势了。「即使你不打算奖励人家一下,至少也不要……哇!这样就进来了,很痛耶!」

    轻轻地,黑影终于出声了。

    「我就是要让你痛到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一听,心窝顿时一阵痉挛,满儿想再说什么,却已无法出声了,只能无助地任由他在她体内徐徐点起一把炽热的激情之火;同时,闇影中,她也只能瞧见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黑白分明,又大又圆,可爱得不得了,却闪熠着冷冽森然的诡谲光芒。

    死定了!

    ********

    柳佳氏满儿已经三天没有出门了。

    并不是她真的痛到三天三夜下不了床,而是肌肉酸疼无力得只能摔下床,还险些因为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夜壶里爬不起来,于是,她只好乖乖地躺在床上睡觉,免得出更大的丑。

    没想到她好不容易才又回复到活蹦乱跳,正想再给他偷溜出去逛逛的时候,曹玉奇却特地跑来看她了。

    天哪,瘟神!

    「听贵府的婢女说你病了,小妹,看你的脸色,应该没事了吧?」

    病了?

    是啊!是病了,被他这个瘟神害的!

    不过,这也不能真的怪他啦,说到底,罪魁祸首是她自己呀!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一点……呃,女人家的小毛病而已,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可是一想到「她家的相公」若是知道这位「痴情的青梅竹马」居然大大方方的登堂入室跑来探病,她的「病」恐怕会更严重的「复发」了。

    呜呜……真想哭给他看!

    「那就好,不过……」曹玉奇神情宽慰地微笑。「为何都不见你的夫君呢?」

    哦!完蛋了,这下她又该如何解释呢?

    「他……呃,他有工作,所以叫我在这儿等他,」她打着哈哈。「你也是男人,应该了解吧?」

    「我是了解,但是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这么久,虽说有侄儿照顾,可也不太妥当吧?」曹玉奇颇不以为然地说,

    「也没什么妥不妥的,」满儿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自己都能照顾我自己了,弘……呃,日升也不过是陪陪我而已嘛!」

    「可是……」曹玉奇迟疑了下。「那位金公子他多大岁数了?」
    「二十七。」

    「二十七?」曹玉奇吃惊地喃喃道。「那你的夫君……年岁应该不小了吧?」

    满儿愣了一下,险些失笑。「呃,他是……咳咳,大我很多。」九岁应该不算少了吧?

    曹玉奇深深看她一眼。

    「小妹,老实告诉我,你是为了求得一席安身之地才嫁给你夫君的吗?」

    满儿想了一下。「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有这么想过。」

    曹玉奇不由得愧疚地叹息了。

    「对不起,当初我要是能够果断一点,你就不需要如此委屈了。」

    「我不觉得委屈呀!」满儿笑咪咪地说。「嫁给他我很幸福,真的!」虽然有时候会害她生一些奇奇怪怪的「病」。

    曹玉奇的眼神显示出他并不相信她的话,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

    「你外公知道你嫁人了吗?」

    「不知道,」满儿两手一摊。「虽然我想通知他们,可是他们搬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搬到哪儿去了。」

    「咦?你不知道吗?」曹玉奇略一思索。「也许他们并没有搬太远,因为上个月我还曾在木渎看到过你那两位舅舅,虽然没有来得及和他们打招呼,但我确定是他们没错,所以……」

    「你说什么?」冷不防地,满儿忽地跳起来一把揪住曹玉奇的衣襟。「你说你看到我两位舅舅了?云舅舅和天舅舅?」

    瞧她抽不冷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跳将过来尖叫,曹玉奇不禁吓了一大跳。

    「是……是啊,有……有什么不对吗?」

    满儿两手更用力地把曹玉奇给扯到跟前来,几乎唇对唇了,曹玉奇一见她那艳红的绛唇就在眼跟前,不由得口干舌燥地吞了口口水,可一听到她那阴森森的语气,背脊又马上泛了凉,什么欲望都冰冷了。

    「在木渎?」

    「是……是木渎。」

    丹凤眼瞪得更大。「你确定是他们?」

    「确……确定,」

    「好!」一把扔开他,砰一下又坐回凳子上,「太好了!」她喃喃道。

    她先一步找到了,现在只要她立刻去警告他们快快离开就行了!

    不对,她还没有找到他们,只听说他们在那儿出现,所以她得先找到他们。不过,想要去找他们便得先甩开弘升,这个嘛……

    嗯!要甩开那个笨花花公子应该不会太困难。

    「曹师兄,帮我个忙!」

    「什么忙?」

    「很简单,请你……」

    ********

    心中厌烦,表面却不曾流露分毫的玉含烟送走知事大人后,面现疲态地回到绣房里,打算推掉几位名士才子的晚宴好好休息一夜,没想到才打开门,在房里等待多时的王瑞雪便跳起来慌慌张张地迎向前来+

    「不好了,姊,又出事了!」

    黛眉一皱,玉含烟连忙进房把门关上,再屏气凝神静听片刻,直到确定周遭左近没有其它人之后,她才把妹妹拉到床沿坐下。

    「好,镇定一点,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又出事了啦!」王瑞雪气急败坏地眺起来在床前走过来走过去。「肇庆那边堂口里的人又被清廷派人一个不漏的全抓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半年来,这已经是第十一个堂口被抓了,是不是有内奸啊?若是的话,究竟是哪儿出的内奸?或者每个堂口都有内奸?可他们又是怎么混进来的?明明……」

    「瑞雪,我说镇定一点!」玉含烟不但没丁点焦急之色,反倒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冷静。「这种时候需要的是冷静,而下是像你这种猴子跳脚!」

    停住了脚步,「好嘛!」王瑞雪终于找回一点理智了。「那姊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告诉我,被抓的堂口都是属于谁的?」

    「五个日月堂的,三个哥老会的,还有三个是咱们天地会的。」王瑞雪一一说出了堂口的地点和被毁的顺序。

    「这样嘛……」玉含烟沉吟半晌后,反问:「大哥那边怎么说?」

    「大哥很肯定说一定有内奸,但不知在何处,也不知多或少,只判断出这次的内奸非常厉害。」

    「的确是很厉害,」玉含烟同意道。「二十几年来,清廷始终不知道天地会根本没有消失过,只不过是隐蔽在暗处而已。但这一回,不但被挖出天地会仍旧存在的事实,甚至连堂口也被揪出来毁掉了,还陪衬上哥老会与日月堂的堂口,倘若只是一个人的话,那个人也实在太可怕了。」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2 11:11 PM
    「大哥也这么说,所以……」说着,王瑞雪又坐回床沿。「大哥要咱们天地会所有分堂的人全数赶回总堂口,以免再被各别击……」

    「不!」玉含烟美眸中闪耀着智能的光芒。「这样正好中了那个人的计!」

    「嗄?计?什么计?」

    玉含烟徐徐起身踱向窗枱,望着秦淮河畔绵延数百米的水阁河房,一房连一房,一厅接一厅……不自觉地,她眯起了双眼。

    「他在引诱我们一步步踏入他的陷阱,瑞雪,想想那些堂口被毁的顺序和地点,你也应该可以捉摸得出来。」

    「咦?是吗?」王瑞雪真的很认真地想了又想,反复想了再想,蓦然「耶?!」她失声惊叫。「他……他在找……」

    「对,他在找天地会的总堂!」玉含烟回过身去,「如果我们现在回总堂,他就会知道总堂在哪里了。所以,现在我们不能动,必须先找出他是如何知道那些分堂地点的,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先找出内奸!」

    「怎么找?」

    眉宇轻颦,王含烟又开始沉吟了。「恐怕不会很简单,因为这个人确实太厉害了,他的智能应该与我在伯仲之间,甚至在我之上也未可知,所以我们必须慢慢来,否则会被他有所警觉而回避开去,因此……」

    她毅然抬眸。「请大哥通告各地堂口,从此时此刻开始,各地堂口暂停通递消息,人员也不可任意流动,倘若真有必要,只准许堂主之间的联络,其它一概不允许!」

    「好,知道了,那之后呢?」

    玉含烟再次转回去面对秦淮河。

    「之后就要看看我与「他」之间,究竟是「他」棋高一着,或者是我计胜一筹。」

    ********

    木渎是一座苍翠悦人的水乡商镇,在群山的环抱下,香溪、胥江在脚边静静地流过,二水一清一浊,清水浊水终究融于一体,镇上河道纵横桥街相连,小镇人家或临街或枕河,粉墙黛瓦重脊高檐,其独特格局是一般江南小镇少有的清幽盎然。

    如果不是急于找人,满儿一定会以更悠闲的心情来欣赏这座小镇的雅趣,可惜她急得要死,匆匆头尾走两回了,却都没有去给他注意到那二水有何不同,那一正一斜的桥又是多么有趣。

    直到第三回,骤而停步在一家茶楼前头,她定睛一看,旋即惊喜地一路叫进去了。

    「云舅舅!天舅舅!」

    先曾见过柳兆惠的人再来见过柳兆云,肯定会很惊讶,因为他们两人一模一样,也就是因为如此,年已四十多岁,本性冷静沉稳的柳兆云一得知双生弟弟被清廷处决之后,便一反常态冲动得立即加入哥老会,并发下誓言要为宛如生命另一半的双生弟弟报仇。

    至于本就属于热血一派的柳家老三兆天就更别提了,老大一要吆喝,青红皂白都还没有分清楚,他就抢着跟上去要跑第一了。

    然而,这柳家三兄弟血性是够血性了,却都没有去给他认真考虑一下实际状况,便一古脑的把妻儿幼女全扔给他们的年迈老父去头痛,害得老父只好拖家带眷地匆匆落跑,免得被他们给连累了。

    而他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喝茶闲磕牙啃瓜子!

    「满儿?!」一个茶喝一半,一个瓜子啃半颗,两人都愣住了。「你从哪儿来的?怎么会在这儿?」

    「我从江宁来找你们的呀!」满儿紧张兮兮地两边看看。「舅舅,能不能找个僻静地方,我想跟你们谈些紧要的话?」

    两人狐疑地相觑一眼,柳兆云即点点头,起身领前走出茶楼。

    两炷香后,他们经过虹桥来王在明月寺后方的古枫林,三人相对默然片刻,满儿正想说话,柳兆云却抢先开口了。

    「满儿,你知道是谁害死你惠舅舅的吗?」

    心头一震,满儿吞了口唾沫,勉强撑起无辜的笑容。

    「不是山西巡抚提督吗?」

    「不对,山西巡抚提督只是抓到他们,并奉皇命处决你惠舅舅,但山西巡抚提督为何会特别追缉他们,这必定有原因。」

    「就算是如此,云舅舅又怎会认为我知道原因呢?」

    「因为……」柳兆云两眼徐徐眯起。「你惠舅舅在启程去往京师之前曾经对我提起过,他要找你去做一件大事,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是去找你,这是肯定的。」

    满儿沉默片刻。

    「云舅舅真想知道?」

    「告诉我!」柳兆云重重地说。

    考虑了一会儿,「好吧!」满儿两眼徐缓转向柳兆云望定。「惠舅舅是匕首会的人,他和双刀堂的同伴跑到京师去绑架满清皇族,这就是他们之所以会被通缉的原因。」

    双眸蓦睁,「绑架皇族?!」柳兆云惊呼。「为什么?」

    「因为他们想用皇族人质交换匕首会和双刀堂被抓的兄弟。」

    柳兆云愣了好半晌,这才与柳兆天相顾一眼,再同满儿对视了好半天。

    「我明白了。好,那现在换你了,你要同我们说什么呢?」

    「我要说的是……」满儿不打算使用拐弯抹角的方式,这是她来木渎途中就已作好的决定。「两位舅舅已加入哥老会了吗?」

    柳兆云脸色蓦沉。「谁告诉你的?」

    「不要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云舅舅,我要说的是……」满儿以异常严肃沉重的表情面对他们,希望他们能了解她眼下要说的话的严重性。「请两位舅舅马上离开哥老会、天地会和日月堂愈远愈好,否则再过不久,你们也会如同惠舅舅一样的下场!」

    两只瞳孔乍然放大即缩,犀利地盯住满儿好一会儿后,柳兆云才谨慎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满儿叹着气,明白如果不说出一点实情的话,他们肯定不会相信她的话。「清廷已经派人混进你们之中了。」

    迅速的,柳兆云与柳兆天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追问满儿。

    「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

    盯住她及时游移开的视线,「不,你知道。」柳兆云肯定地说。

    视线又回去了,「不,我不知道,」满儿很镇定地面对他们说出谎言。「我唯一知道的是……」她顿了一下。「你们知道十一年前是谁毁了三合会吗?」

    柳兆云怔的一怔。「不,我们不知道,虽然双刀堂与匕首会的那几位大爷们知道是谁,但哥老会一直躲藏在台湾,天地会更是隐蔽不现身,所以那几位大爷都没有把知道的实情透露出来。」

    「不知道啊……」满儿皱眉。「那你们知道是谁毁了双刀堂和匕首会吗?」

    柳兆云依然摇头。「不知道,知道的人都死了不是吗?」

    「怎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满儿啼笑皆非地喃喃道。

    柳兆云双目一凝。「你知道?」

    满儿耸耸肩。「我只知道毁掉三合会与毁掉双刀堂、匕首会的人是同一个,同时也是正准备要毁掉天地会、哥老会、日月堂的人,所以说,舅舅,他真的很厉害,只要被他盯上了就无路可逃,你们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不尽快脱身不行呀!」

    听着听着,柳兆云的目光也愈来愈怪异,当满儿说完之后,他依然诡谲地注定她好半天,看得满儿也愈来愈忐忑。
    「你认识那个人,对吧?所以你才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双手不安地扭绞了一下,「我不认识!」满儿仍是坚决否认。

    「是吗?」一丝阴郁之色忽地闪过柳兆云眼底。「满儿,你可知道,我一直在怀疑你和兆惠的死有关?」

    一惊,「欸?那怎么可能?云舅舅怎会这么想?」满儿大声抗议。「我若是想加害你们的话,现在又何必来警告你们?」

    「可是……」柳兆云慢条斯理地说。「兆惠说要去找你,结果他死了,你却没事……」

    「那是因为他不是找我去绑架皇族的呀!」满儿脱口道。

    「那么他究竟是去找你做什么?」

    「他是找我去刺杀……」冲口而出的话甫说一半,满儿忽地噎了口气,继而惊慌地捂住嘴。「不不不,我没说什么,我是说惠舅舅要我帮忙,可是我不敢,所以……所以……」她竟然妄想以这种乱七八槽的方式扭转乾坤。

    不过,柳兆云可没那么容易被蒙混过去。「他要你去刺杀谁?」他紧咬住了她那句末完的话。「刺杀那个毁掉匕首会与双刀堂的人?因为……你不仅认识他,而且跟他很亲密?」

    「不!不!不!不是!」满儿拚命摇头,开始退后。

    柳兆云则步步往前逼近。「你从江宁来,所以目前他也在江宁?」

    「没有!没有!没有!」

    「你是他的女人?」

    「不是!」满儿尖叫。

    「你是!」柳兆云站定脚,两眼飞向早巳掩到满儿身后的柳兆天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自后抓住满儿。「满儿,你毕竟还是成了汉人的叛徒了。」

    「不!」满儿怒吼。「我是想救你们呀!舅舅,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救我们?」柳兆云冷笑。「我却只想为兆惠报仇,不择手段!」

    「你……你想干什么?」满儿开始惊慌了。

    「不干什么,只不过要拿你作饵去钓出那个人,然后剖他的心、开他的腹为兆惠报仇,我相信兆惠必定也是他害死的!」

    「才下是,」满儿愤怒的尖叫,想为无辜的人抗辩。「明明是皇上下的旨意,与他根本没有……哦,不!」她再一次捂住自己的嘴,绝望的。

    柳兆云扬起胜利的目光。「你果然认识他!」

    满儿摇头。她绝不再说半个字了!

    柳兆云冷哼。「你不说话没关系,我们有你的人在手便足够了。」话落,他便与柳兆天挟持着满儿飞身跃进明月寺里了。

    原来哥老会的苏州分会就在明月寺里,不知里面有多少真和尚多少假和尚?

    不一会儿,明月寺里又飞出一人朝西南方向去了。

    不是和尚。

    ********

    一进入书房,王瑞雪便瞧见玉含烟撑着下巴专注地凝视着左前方某个定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居然是在角落里打盹儿的小天。

    瞧他脑袋歪一边,长而浓密的睫毛安详地躺在苹果股嫩红的双颊上,小小的嘴儿尚淌着一线长长的银丝在唇角,清纯憨厚的五官沉淀着甜蜜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十七岁的少年,倒像只有七岁的纯真稚童。

    简直是白痴!

    她不觉猛翻白眼。「姊,你到底在想什么呀,他……」

    「嘘!」玉含烟一惊,忙比着手指暗示她噤声,然后将她扯到门外去。「小声一点!」

    忍不住又翻了一下白眼。「拜托喔!就算你明讲给他听,他也听不懂啊!」

    「我不是怕他听,」玉含烟压低了声音说。「我是怕吵醒他。」

    王瑞雪张了张嘴,又无奈地合上。「好吧,我认输!姊,你刚刚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到该如何处理那个内奸的问题了?」

    玉含烟摇头。「不,我是在想,十一年前三合会在一夕之间被毁,两年前双刀堂和匕首会也在半日之内就被连根拔起,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譬如说,是同一个人毁掉的?」

    王瑞雪眨了眨眼。「很有可能喔!」

    玉含烟颔首。「我也这么认为,甚至我还认为这次的内奸恐怕也是那个人。」

    王瑞雪低低喘了一口气。「那……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确实,倘若真是那个人的话,我们的处境的确很危险,因此,我们更应该步步为营,非常谨慎小心地设下圈套,只要不让对方察觉是圈套,便有机会逮住那个人了。」

    「真不晓得那家伙到底躲在哪里?」

    这种问题没人能回答,「存孝呢?」玉含烟转开话题。

    「我叫他买东西去了。」

    「小飞?」

    「云舅舅,你为什么这样……」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2 11:12 PM
    「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来啦!」王瑞雪咕哝。「大概这一、两天就会回来一趟吧!我想。」

    玉含烟柳眉轻揽。

    「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么鬼,老是这样三天两头不回家。」

    「谁知道,或许他……」

    「小姐!」小翠儿远远的叫过来了。「太少爷那边有讯儿!」说着,把一张字条儿递给玉含烟。

    玉含烟只一眼便神情凝肃地命令王瑞雪,「去把小飞找回来。」

    「为什么?」

    「因为内奸就在咱们这儿!」

    「什么?!」王瑞雪惊叫。「谁说的?」

    玉含烟举举手中的字条儿。「大哥说的。」

    「那……」王瑞雪犹豫了下。「姊是怀疑小飞?」

    「除了他,还有谁的嫌疑最大?」

    王瑞雪张了张嘴,合上,转身匆匆离去,「我去找他!」

    望着王瑞雪消失的方向许久,玉含烟才泛起苦笑,

    「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说要抓贼,没想到贼竟然就在自己身边,我这龙头作的还真是丢脸呀!」

    原来鼎鼎大名的秦淮三绝之一的玉含烟便是天地会的双龙头之一,这可叫隐蔽隐到家了,说给谁听谁都不信!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识破她的身分找到她头上来的人不是更厉害吗?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2 11:12 PM
呵呵呵,我加很多篇了哦~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2 11:14 PM
原帖由 彩虹的微笑 于 2009-11-27 10:45 PM 发表
em0013 楼主~这本小说系列好长哦~~
6本对吧?金禄和满儿多灾多难的~
不过很幸福哦~~


还蛮长的。他们真的超幸福的,赞啦~em0012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2-3 02:08 PM
很讨厌满儿这样一支包庇亲人。。
他们明明就是坏人也,满儿还这么笨!
生气地呢!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4 12:20 AM
正文 第6章

    位于钟山南麓独龙阜玩珠峰下的明孝陵,是明代开朝皇帝明太祖朱元璋与马皇后之陵墓,要治汉人的叛徒,还有哪里比这儿更合适的呢?

    自下马坊起,经过梅花林簇拥的神道,两旁分立狮、獬、骆驼、象、麒麟、马石兽,石望柱一对,文臣武将各四之石翁仲人像,至明孝陵的第一道正门——大全门,门内有一座高大碑亭——四方城,城内石宅所驮碑,即「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是明成祖为其父朱元璋歌功颂德而立。

    此际,午时三刻,骤雨后的日阳正炽,在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前,静静婷立着白衣似雪,飘逸若仙的玉含烟,她身后右边是神情焦躁的王瑞雪,再过去是小翠儿;左后边则是一脸茫然的小天,小小的嘴儿困惑地微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解地四处张望。

    小天的旁边是任飞,不知是有意或无意,朱存孝就紧贴在任飞身后,无论任飞想做什么,都得经过朱存孝的「同意」。

    「吴三桂……」玉含烟忽地低喃。「那个开关延敌的民族叛徒,就是在崇祯末年的四月开关引入清兵,又在那年的五月带领清兵人京城,就这样平白把大好河山双手奉送给满虏了。」

    「就是这个月?!清狗入京城的吗?」王瑞雪冷笑,「恰好,没能在此手戮吴三桂以祭明皇在天之灵,除个叛徒……」眼角俏然朝任飞瞄过去一眼。「也是聊胜于无了。」

    玉含烟仰首看了一下日头的位置,「时间到了……」再朝右边的石拱门望过去一眼,即启步迎向前去。「他们也来了。」

    「咦?怎么咱们的九大长老竟然全来了,需要这般大张旗鼓吗?」

    紧跟在一旁的王瑞雪与玉含烟看着同一个方向,神情疑惑。

    「还有那个……哥老会大袍哥、二袍哥、四袍哥……天哪!八大袍哥来了六位,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欸?那位……那位不是柳姑娘吗?为何被他们绑起来了?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与王瑞雪相同,玉含烟也非常惊讶,直至天地会九大长老和六大袍哥,以及哥老会的众属下们将她们团团围住,并将被绑得像颗粽子似的满儿推到她面前为止,她都诧异得无法言语。

    「你认识她吗,大小姐?」大长老问。

    玉含烟眉宇微蹙。「我是认识她,她来找过我两回。」

    大长老冷哼。「她不是找你,是去找你身边那个内奸,她是那个人的女人。」

    玉含烟震惊地看住满儿。「这……确定吗?她承认了吗?」

    「她自然不会承认,可是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确定。」大长老冷冷地说。「而且,我们还得知那个人是在十一年前毁了三合会,以及两年前毁了双刀堂与匕首会的同一个人。」

    闻言,玉含烟往身边左侧扫了一眼,然后摇头。

    「那就不太可能是我身边的人了。」

    「为什么?」

    「因为……」玉含烟淡淡一笑。「大长老,你看我身边的人里,有哪一个能在十一年前毁了三合会呢?」

    大长老呆了呆。「这……」的确,玉含烟身边那三个少年至多十七、八岁,十一年前也不过六、七岁,六、七岁的娃儿连自己的衣服都不一定穿的端整了,还能干嘛?

    皱着眉,大长老向大袍哥看过去,大袍哥则瞥向柳兆云,柳兆云毫不犹豫地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满儿身边。

    「是她亲口告诉我有人混入咱们之中了!」

    「是吗?」玉含烟笑笑。「那么她也告诉你,是混入我身边来了?」

    柳兆云摇头。「没有,可是她住这儿,她的男人自然也是在这儿了。」

    「这种个人主观的推测我不接受,」玉含烟轻柔但坚决地道。「而事实也证明我身边并没有符合你的条件的人,不是吗?」

    柳兆云窒了窒,又不死心地在那三个少年身上流连许久,最后还是不得不低头认错了。

    「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

    「没关系,不过,我想我有权利知道,为何你们认定柳姑娘与那个人有关系?」

    「因为……」

    在柳兆云的述说当中,玉含烟始终非常认真地聆听着,时而提出一些有关细节上的问题等等,最后,柳兆云说完了,玉含烟仍继续沉思良久之后,才徐徐转向满儿,眼底漾着歉然之色。

    「柳姑娘,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无论你再如何辩解,也难以令人信服你与那个人完全无关。」

    她自己也不相信。满儿耸耸肩,自被绑之后,她早就有最坏的打算了。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柳姑娘?」玉含烟轻轻问,她对满儿的直率爽朗一直很有好感,实在难以理解如此爽直的人为何会做出背叛汉人这种事来?「你是汉人,为何要替……」

    「我是汉人?」满儿突然出声了,语气嘲讽。「谁告诉你我是汉人来着?」

    「咦?你不是汉人吗?可是……」玉含烟讶异地望向柳兆云。「他不是你舅舅吗?」

    满儿忽地笑了。「我娘是汉人,娘被满人强暴而生下了我,你说我是汉人,还是满人?」真奇怪,以前她好在意这件事,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然已经全然不介意了。

    「啊……」玉含烟点点头。「原来如此。可是,柳姑娘,柳家毕竟养大了你,这份恩情……」

    「如果不是打胎药打不掉我,他们会让我生下来?」满儿的语气更讥讽了。「自我出生那一刻开始,你又知道他们是如何对待我的吗?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就请不要说得这么好听。」

    她瞥向柳兆云。「打从我满十五岁之后,他们就把我赶出柳家了,没有人替我说一句话,一个也没有,我外公还叫我不要再回去了,因为我是柳家的耻辱。但即使如此,我仍然惦着柳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两位舅舅这一回,可是结果呢?」

    她低头看了一下绑在自己身上的重重缚索,再看回柳兆云。

    「我以为你们对我的冷漠无情,只不过是在我身上发泄对满人的仇恨怨怼,但你们对我起码还有一点割舍不断的血缘亲情,所以你们并没有在肉体上凌虐我,我始终是如此认为的。可如今我才明白,你们对我不仅没有半点亲情,更早巳把我视同满人看待而同样怨恨于我了。」

    她苦笑了下,随即傲然地扬起下巴。

    「现在我只想说,云舅舅,够了,无论我欠柳家多少恩情,我都还清了。柳家养我一条命,我还柳家两条命,是你们不领情,那与我无干。所以从今以后,我不再欠柳家任何恩情了,如果柳家不想与我有任何关系,那么,我与柳家自今尔后便血缘亲情两绝,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决然的语气,坚定的声调,任何人都可以听得出来她的决心。柳兆云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下,玉含烟却很显然地动容了。

    「看不出在你开朗的外表下竟有如此遭遇,可是……」她稍稍迟疑了下。「你又为什么要跟随那个人?你明明知道他是满虏的人,做的是什么样的事,为什么还要跟随他?是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因为他是唯一把我当人看的人。」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道尽了她将近二十年来的辛酸苦楚,玉含烟眸里的同情更深浓了。

    「我明白了,可是,柳姑娘,难道你没有想过吗?或许是因为多年来的被排挤,所以,一旦有人对你好一点,无论是真或假,你全都信了,可事实上,他对你根本没有任何真情,只是把你当作一颗棋子儿罢了。」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呢?」满儿好笑的喃喃道。「玉姑娘,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你不以为他也是有可能真心对待我吗?」

    「不可能!」玉含烟毫不思索地断然道。「三合会、双刀堂与匕首会被毁之时,那些死难兄弟们并不是被抓而后处决,而是当场被残酷的歼杀,死状奇惨。会使出那种凶残手段的人,不仅心黑手辣,而且无心无情无人性,那种人是不可能对任何女人付出真情的。」

    满儿轻轻叹息。「算了,无论我怎么说,你们都不会相信,我又何必浪费唇舌呢?事实上,你们相不相信又有何差别,我……」她双目专注地凝住玉含烟,努力让自己不往他那边看过去,决定把握这最后一刻把她想说的话全说给他听。

    「只要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爱他、多么眷恋他,这就足够了。如果有一天真要我在他和我外公之间选择一个的话,我一定会选择他。所以……」她深吸一口气。「我绝不会让你们拿我当饵去引诱他现身!」

    语毕,她两颚一使力便待咬舌自尽,谁知道玉含烟却此她更快一步地出指点住她的穴道。

    「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做了,可你真傻呵!」她叹息道。「纵使我们真拿你当饵来引他现身,他也绝不会为了你而暴露身分的。我说过,对他而言,你只不过是一颗棋子儿罢了,这颗棋子儿没了,再找另一颗也就是了,所以,你这么做不是白白牺牲了吗?」

    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的满儿愤怒又哀求地盯住她。

    「不,很抱歉,」玉含烟摇头。「我不能让你这么做,那种人不值得你为他牺牲,你别傻了!」

    在旁边听了老半天的大长老终于忍不住了。

    「大小姐的意思是说,」他瞄了满儿一眼。「我们拿她当饵是没用的?」

    「没用的,大长老,」玉含烟淡淡道。「肯为女人牺牲的男人并不多,何况是那种残酷无情的人,那更是没可能。」

    「那只好逼供了?」

    踌躇了会儿,玉含烟又叹息了。「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来说服她吗?」

    「大小姐,」太长老看似很不悦。「你应该清楚我们没有时间了,难道你要为了她而牺牲更多兄弟吗?」

    闻言,玉含烟银牙一咬。「好吧!」

    大长老欣慰地点点头。「那么,大小姐,最快的方法就是由你来动手。」

    「我?」玉含烟轻抽了口气。「你是说要我用绝脉手?这太残酷了,那种痛苦连男人都忍受不了,倘若她坚持不肯吐实硬撑到最后,不仅她的四肢会废掉,甚至会变成白痴,这太不人道了!」

    「那么,大小姐的意思是说,」太长老冷冷地看住玉含烟。「那些被抓并处决的兄弟们就活该被杀?」

    玉含烟窒了窒,为难地望向柳兆云,希望他能为满儿说句话,毕竟满儿是他的亲外甥女。

    不意柳兆云竟是一副万事皆与他无关的冷然姿态。「该如何就如何,大小姐,就算死了也是她自找的,你完全不必在意,更毋需愧疚。」

    玉含烟不禁失望地咬住下唇好半晌,而后望向满儿。

    「柳姑娘,为了你自己好,你还是老实说出来吧!」

    满儿闭了闭眼,睁开后,双眸里是更坚定的意志;

    「柳姑娘,你……」

    「大小姐,请别忘了,你是天地会的双龙头之一,天地会所有兄弟们的安全才是你最应该优先考虑的问题。」大长老的语气里已经隐含威胁的意味了。「如果大小姐坚决要感情用事的话,那么我要告诉大小姐,大少爷已赋予我全权处分这事的权力了。」

    「大哥?」

    「是的,大少爷早已料到内奸若真是大小姐身边的人,大小姐必定会感情用事,所以……」太长老顿了顿。「希望大小姐不要逼我取出太少爷的双龙令!」

    闻言,玉含烟不由得怔愣了好一会儿,娇靥逐渐染上一片无奈的黯然。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4 12:20 AM
    「好吧!我做。劳烦先把柳姑娘的绳索除去,否则我认不准她身上的穴道,大长老该知道,二十九个穴道只要有一个认不对便前功尽弃了。」

    在太长老的眼神示意下,柳兆云迅速把满儿身上的绳索除去了。玉含烟又凝住满儿片刻,才歉然地抽了一下唇角。

    「对不起,柳姑娘,你……实在太傻了,请原谅我的不得已。」

    语毕,她即伸出右手疾点向满儿胸前左乳穴上,可就在她的手指甫触上衣衫的那一刹那——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碰她一根寒毛!」

    这是一个异常冰冷的声音,冰冷得令人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心就冻结了。

    太阳高高正挂顶头上,温暖的空气弥漫四周,可所有的人却都浑身发冷,心头冰凉地瞪住紧压在玉含烟喉颈上的那把匕首,呼吸没了,脑袋一片空白,更别提要动上一动。

    不知过了多久——

    「小天,是你?!」玉含烟错愕的,依然不敢相信的声音轻轻扬起。

    这种问题不需要回答,冷漠寡情的大眼睛转注大长老。

    「把满儿的穴道解开。」

    大长老犹豫着,同时眼角瞥向王瑞雪与任飞、朱存孝。

    冷冷的,「不用看他们,他们四个都已被我点住穴道了。现在,快解开满儿的穴道,然后跟那个家伙给我退远一点儿!」说着,匕首用力一压,血丝立刻渗了出来。

    太长老见状一惊,忙点开了满儿的穴道,再偕同柳兆云退开老远。相对的,满儿急上前一步,嘴才刚打开……

    「你给我闭嘴!叫你回京里你死都不肯,现在又给我捅出这种纰漏,你到底想要如何?」

    满儿惭愧地垂下螓首。

    「对不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人家只是……只是……」

    「够了!」声音更冰冷了。「现在,你先给我离开这儿!」

    满儿第一个反应便待拒绝,可转眼一想,没有她这个累赘他才方便逃掉。问题是……

    「他们会让我走吗?」她悄声问。

    小天——胤禄森冷的目光迅速扫向四周,注意到适才骤然被惊住而一时不知所措的人这时都已回过神来了,而且个个都在紧急交换着眼神,可以想见他们并不打算轻易放任何人离开这儿。

    倘若满儿再离开他身边被抓住的话,两下里都有人质,结果如何就相当难以预料了。

    「该死!」胤禄低咒,同时迅速出指封住玉含烟的功力,再点开她的穴道。「满儿,到我身边来。」满儿立刻贴到他一旁去,他即推了推玉含烟。

    「走!」

    玉含烟没动。「请你先告诉我一件事,你为什么愿意为她暴露你的身份?」

    「她是我的妻子,」胤禄冷冷地说,再次推推她。「走!」

    玉含烟无意识地启步了,嘴里同时低喃着,「你竟然娶了她?」声音里包含无限惊讶。「难道她不是你的棋子儿?」

    「她是我的妻子!」胤禄又重复了一次。

    「她是……你的妻子?是的,她是你的妻子,而不是你的棋子儿。」玉含烟苦笑。「没想到我的估计竟然差这么多,难怪我会栽在你手上。」

    胤禄冷哼。「我却栽在她手上!」

    满儿脖子一缩,不敢吭声。

    「你……真的只有十七岁吗?」这是玉含烟此刻心中最大的疑问。他的外表看起来只会比十七岁小,绝不会比十七岁大,但他此刻所表现出的一切却绝对不只十七岁。

    他到底是几岁?

    然而,就在胤禄正准备回答之际,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在这一瞬间同时动了。

    大长老与二长老同时遥飞一指点开王瑞雪与任飞的穴道——因为他们离胤禄最近,而那两人则在穴道被解开的同时,拔剑扑身刺向满儿——按照大长老的眼神示意。

    未经任何思考,胤禄即左臂抱开满儿,右手匕首回挡那两剑,三长老立刻扑前救回玉含烟。

    所有的动作在瞬间完成。

    大长老下的赌注没有输:既然胤禄肯为满儿暴露身分,即表示满儿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可能使他犯下适才那种错误。

    他们所冒的险得到代价了!

    九太长老与六大袍哥十五大高手,加上玉含烟姊妹等五人,还有十几位哥老会兄弟和柳兆云兄弟,三十几个人立刻团团围住了胤禄与满儿。

    胤禄则一睑寡绝满身肃煞之气,一边冷静研判周遭的情势,一边把匕首交给满儿,自己再反手抽出一把软剑啪一声挺直,毫无半丝失措之态。

    「满儿,只管自保,紧跟在我身边,懂么?」他把她推到自己背后。

    「懂……」满儿吞了口口水。「懂了!」

    九大长老与相互一使眼色,再次趁胤禄说话分心之际连袂掠上来直扑胤禄。

    天地会九大高手果然不同凡响,四剑双刀单拐两掌以及一对穿山钻,来势凶如暴风猛若狂涛,纵横呼啸有若雷霆齐呜地自四面八方罩向胤禄,这等凌厉的威势,江湖上大概找不出半个人敢于单独面对。

    然而,胤禄却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只那两只原就大又圆的瞳眸更是暴睁,狠厉的煞气毕露无遗,稚嫩的容颜凛酷又森然,再没有一丝半毫纯真与憨厚。

    直至九人的攻击几乎抢到跟前来,蓦地听得他狂笑一声,猝然间寒芒如闪电般掣飞,宛若爆裂的光球进射开来千百莹芒,每一炫目的莹光皆萦裹着风雷之势,有若奔雷狂啸,雷霆万钧地反扑回去。

    旷古绝今的毁天灭地剑法,威力无俦所向披靡,倘若仅是胤禄一人,他敢傲夸自己是天下无敌,只可惜他后头还黏着一只名叫柳佳氏满儿的三脚猫,所以,他不仅被牵手掣脚在原地,尚要分心保护她——六大袍哥仅差一刻自后方猝袭向满儿。

    同样未经任何思考,右剑千朵寒芒猝而转向六大袍哥,左手则先将满儿推倒在地,再抖手彷若雷轰电闪般劈出千百只掌影,在一连串的空气爆裂声中迎向九大长老的攻击。

    于是,在一片幻影光芒的闪动与暴喝怒叱尖号惨嚎声中,往前狙击的十五条人影几乎在同一瞬问倒飞而回——九大长老是自己踉跄倒跃回来的,而六大袍哥则是宛如烂肉块般地摔跌出来的。

    确实是烂肉块,每一副尸体落地后即整整齐齐地分裂成六大块散开来,烂肉块是最简洁又实在的说法。

    而那九大长老,有两个人双手齐肘被掌刀斩断,鲜血仿佛瀑布似的狂喷不已,一个人抱住肚子坐在地上起下来,自紧捂在腹部的双手手指中,隐约可以见到花花绿绿的肚肠,三个各自背着两至四道的尺许长伤口——锋利的掌刀所造成的伤口,一个是英勇威掹地自己倒跃而回之后便站着断气了,最后两个完好无事,却满脸惊怖之色。

    全场是一片死样的寂静。

    所有的人俱震慑住了,他们惊骇地呆望着眼前这残酷的一幕,作梦也想不到十五个顶尖高手的联手合击竟然会沦落到如此惨不忍睹的境界,而且仅仅是在一个回合的接触之下,十五个高手便死了近一半,还有三个失去再战能力,等于是垮了一半还多,这样的敌手还能算是人吗?

    至于胤禄,他仍旧站在原处,神态依然严酷森冷,彷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他的脸色却呈现出极度的惨白,紧抿的唇畔挂着一丝醒目的鲜血,身上的伤更是令人沭目惊心。

    他的前胸背后大腿共有七处可怕的伤口,而自那些伤口中狂涌如泉的鲜血来看,可以想见这些伤势有多严重;然而,最教人惊惧的却是穿透他左胸的那把穿山钻——足有儿臂宽粗,仅差那么一线就会剌穿他的心脏了,那穿山钻上还紧握着一只断手。

    满儿一回过神来,惊叫一声便想拔出那把穿山钻。
    「不要拔!」胤禄沙哑地低喃,惨淡的声音中泛着掩不住的辛苦。「一拔出来我就撑不了多久了。」

    「可是……」满儿泪流满面地啜泣着。「你这样又能撑多久呢?」

    胤禄徐徐吁出一口气,伸出左臂。「过来让**着你,这样我能省点力。」

    满儿小心翼翼地贴住他,让他的手臂搭在她肩上,泪,掉得更凶了。

    「不要哭。」

    「我……没有办法啊!」

    而在他们的正前方,仿佛仍无法自梦魇中清醒,玉含烟依然震撼又战栗地盯住胤禄,无法移开视线,也无法自己地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临时改变剑势的攻击目标?袭击柳姑娘的只有六大袍哥,狙击他的却有九个人,而且每一个功力身手都比六大袍哥高强,只要他不改变剑招的攻击目标,即使柳姑娘会受伤,至多也仅是一些皮肉伤罢了,绝不至于伤到如他此刻这般严重,而他自己也能毫发无损,但是他却做出了这等可以称得上愚蠢的行为,他对她……真有如此情深义重吗?」

    他下手如此歹毒残忍,显见他是个多么冷酷无情的人,难道是因为他把所有的情全都灌注在一个女人身上了吗?

    「姊,你还在那儿嘀咕些什么呀?」一旁的王瑞雪倒是先一步回过神来了。「你看到了没有?那个小天实在是太可怕了,简直不是人,他可真是把人不可貌相的精髓发挥到极点了!姊,现在怎么办?你是笼头,得撂下句话来呀!」

    玉含烟一震,终于清醒过来了。

    是的,她是天地会的双龙头之一,她的责任是天下间所有的汉民,是天地会的兄弟,而不是那个「愚蠢」的男人!

    她用力地闭了一下眼,强压下心头那股异样的情愫,而后睁眸,开始冷静的研判。

    「他的确是很可怕,但那是在他受伤之前,至于现在……」她注视着穿透他胸前的穿山钻。「他受伤了,而且伤势很沉重,只要我们所有人一块儿围攻上去,他必定撑不了多久。」话落,她手腕一转抽出一条白色短鞭,鞭柄喀一声又冒出一截刀刀,再招呼剩下的人全部一起围拢过去。

    「大家一起上,不用拚命,只要围着他抽冷子攻击逼迫他使力自卫,不必多久他就会自己倒下来了。」

    「聪明的女人!」倦乏的身子猛然一挺,胤禄冷哼着挥剑撩去首先攻击过来的白色短鞭。「不过,想让我屈服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说着,冷焰倏燃,寒光骤扬,在尖锐的破风声中,五个人打着转儿尖嚎着跌出去了。

    这一招差点让剩下的人又吓得倒退回去,但是,玉含烟不仅没退,而且更一阵紧似一阵地连续不断出招攻击,其它人立刻再次鼓起勇气围上去配合她。

    片刻工夫后,虽然才不过三十几招过去,但在胤禄的感觉里却已是如此漫长,身上沉重的伤势使得他的功力只剩下平常的三成不到,强烈的痛苦更让他稚嫩的面容完全绷紧了,但他不敢稍微有所松懈,恐怕略一疏忽便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局面。

    然而,即使状况是如此危急,他依然不愿让满儿有丝毫损伤,宁愿用自己的身躯去挡下来不及阻拦的攻击,于是,他身上的伤更多了。

    满儿可以察觉得到他的孱弱,他几乎把所有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了,虽然他右手剑的攻势仍是如此犀利。有好几次她都感觉得到他似乎就要倒下去了,但他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再次挺直了双腿。

    都是她的错!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呀!

    滴滴鲜血自胤禄身上的伤口飞洒拋落,他只要稍作转动,浑身如火炙般的痛楚便宛似利刀剜刹一样抽着心弦,他喘息吁吁,间或夹杂着带血的呛咳,眼前,也开始宛如浮着一层薄雾般朦胧不清了。

    但他依然强自振作着。

    再撑一会儿,只要再撑一会儿,撑到他们赶到……

    “不好了!不好了!两江总督带领官兵包围过来了呀!”六、七个守卫在下马坊的哥老会兄弟突然慌慌张张地叫过来了。

    “什么?”攻击蓦而停顿,玉含烟震惊地收手飘身后退,“怎么会?”再转注胤禄。“是你?!”

    胤禄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却仍挂着冷笑嘲讽道:“你可以……赌赌看呀!看是我先倒,还是……他们先赶到。”

    玉含烟咬着下唇迟疑了下,随即毅然招呼所有人离开。

    “把死伤兄弟们带上,走!”她下能冒全军覆没的险。

    只不过一会儿工夫,所有的人全走光了,唯有玉含烟临走前深深注视了胤禄一眼,那一眼,深刻得足以令人心颤神动。

    可惜胤禄看不见,即使看见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们终于来了,虽然晚了一点儿,可还算及时。

    轻轻叹息着,紧搭在满儿肩上的手臂终于松懈了下来。

    “胤禄?!胤禄!胤禄!”

正文 第7章

    江宁布政使司衙门的花园园口,弘升在那儿犹豫徘徊了至少有两刻钟之久。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4 12:21 AM
    踏人半步,收回一步,原地转个几圈,再换只脚踏人半步,又收回一步,然后重复转圈圈的动作,这样几十回后,连两旁的卫兵都感到有点头昏了,终于,他板着一脸必死的决心毅然走入园内,已经作好他没有机会再走出来的打算了。

    步上雅致的回廊,穿过玉兰院、海棠院与花问厅,进入幽然静寂的北院来到静轩门口,再一次犹豫片刻后,才毅然推开门扇走进去,恰恰好,满儿也正好推开寝室门出来。

    “十六婶儿!”

    “咦?弘升,你来啦!”

    苦着脸,“我踌躇了好久才敢来呢!”弘升哭着嗓音说,“十六婶儿,十六叔他……”惊惧地咽了口口水。“有说要把我怎样么?”

    满儿摇摇头,招手唤来婢女拿去托盘,又吩咐了一些事,再转身回寝室内,弘升也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

    “十六婶儿?”

    “没有,他一直没有清醒过,所以什么也没说。”

    “一直没有清醒过?”伤得这么重?“天哪,我死定了!”

    “不要担心,那不能怪你,我会跟他说的。”满儿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倒是你若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大夫说他会高烧一、两天,这是危险期,”满儿忧虑地往内室瞄去一眼。“我怕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交给婢女我也下放心,所以……”

    “我来!我来!”弘升赶紧把麻烦揽上身。“我跟十六婶儿一起来!”功过相抵,十六叔至少会留他一条活命吧?

    胤禄不只高烧一、两天,他整整高烧昏迷了七天,呻吟呓语,痉挛抽筋,有几回还咳得差点窒息——因为那支穿山钻不去穿山却来穿透了他的胸口,在他的肺部钻出一个大洞来,搞得大家手忙脚乱、人仰马翻。

    到了第八天,胤禄的高热终于逐渐减退下来,第十天,仅剩下微热,而满儿与弘升,外加大夫和四个婢女也已筋疲力尽,油尽灯枯了。

    “弘升,你可以去休息了。”

    “不,十六婶儿,我还支持得住,倒是你……”

    满儿摇着头。“不,在他清醒之前,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他身边。”

    弘升想了想。“好,那我先去好好睡他一觉,等十六叔一醒来,我就可以来替下十六婶儿了。”

    于是,开始呈现精神恍惚现象的大夫终于获得恩准,迷迷糊糊地回家去了——希望他不会跑错房子抱错老婆,弘升和四个婢女也可以躺到床上去睡个真正的觉。

    满儿自然也很累,但是,她知道就算真要她去睡她也睡不着,没见到他那双大眼睛再次睁开来之前,她死也无法安心。

    坐在床傍,凝望着那张近乎枯槁的容颜,她第无数次对自己发誓。

    够了,她欠柳家的都还清了,往后她不再管柳家任何事了,现在,她只欠他的,她欠他的命、他的恩、他的情,她一辈子……不,生生世世都还不了!

    拿起他温热的手贴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她低低呢喃着,“胤禄,快醒来吧!我发誓再也不违背你的意思了,我会恪遵‘出嫁从夫’的女训,听你的、顺你的、从你的,甚至……呃?”她愣了一下,疑惑地把贴在她脸颊上的手拿下来看了半天。

    她发誓刚刚确实有感觉到他的手指头动了一下。

    可是无论她盯着看多久,那只手却依然连根寒毛也不肯多摇一下,失望地叹了口气,她把那只手贴回脸颊上,双眼再次望向床上的人,旋即惊喜欲狂地颤声泣呼,那张因为疲倦而显得既苍白又憔悴的娇靥瞬间抹上了一层兴奋又激动的红晕。

    “胤胤胤……胤禄,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那双童稚的大眼睛又圆溜溜地睁开来了,虽然无神,却清澈分明,正直勾勾地盯住她。

    “讨厌啦!怎么不说一声嘛!人家……”哽咽一声,双目中已是泪波盈盈。“人家吓死了、害怕死了、担心死了,就伯……”抹去泪痕,更多的泪水又汩汩而出,“就怕你突然断了气扔下我不管了!”

    大眼睛眨了一下,那张失了唇色的樱桃小嘴儿微微蠕动了一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你不能不管我啊!”满儿继续抽噎着。“这世间上除了你,还有谁会对我好?还有谁会在意我?还有谁会关心我?还有谁会保护我?还有谁会像你这样为我生、为我死?如果你都扔下我不管了,那我……我……我也要跟你一起到阎王爷面前理论,治你一个有始无终、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罪名!”

    哇!居然把所有的责任全推到别人身上去了。

    大眼睛又眨了两眨,贴在她脸颊上的大拇指微微动了一下,好似要拭去她的泪水。

    “我不管,总之,就是不准你扔下我不管,否则……否则我就跟你没完没了,我会追你到地狱去找你算帐!”满儿坚决地发下誓言。

    这就叫恪遵“出嫁从夫”的女训?

    小嘴儿轻轻吁出一口气,仍是没声音出来,大拇指却终于能抹去她的泪水,那狂泄的泪水也因而止住了,可她的凝视却更湿润。

    “胤禄,我发誓再也不乱惹麻烦了!”满儿郑重宣布。

    乌溜溜的瞳眸中倏闪过一丝奇特的光彩,然后缓缓合上。

    谁信你!

    ********

    功过相抵这种论调在胤禄身上是不适用的。

    自明聿陵激战过后一个月,胤禄不但可以坐起来,也可以开骂了,虽然中气不继,又老是咳嗽,可光瞧他的脸色就够呛的了。

    “我叫你盯紧她,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有什么出息?”

    小事?!

    那叫小事?

    那明明是要人命的大事呀!

    “我是在盯嘛!”弘升抽着鼻子,可怜兮兮地嗫嚅道。“可……可是……”

    “可是一个女人……”禁不住咳了几声,胤禄才又接下去说完。“就让你忘了责任!”

    虽然声音够冰冷,却已经有点失了“原味”,所以才会导致弘升一时忘形地大声抗议。

    “她不只是个女人,她是个大美……”终于注意到那双可爱大眼睛里的杀意了,噎了一声,他的脖子缩得更短了。“对不起。”

    胤禄冷哼,“我不接受,你……”又咳嗽了。

    “好了啦!胤禄,那个……”陪在床沿边儿的满儿看看弘升实在可怜,忍不住插进话来。“其实这件事应该要怪我,你这样责怪他有点可怜耶!”

    对咩、对咩,明明是十六婶儿的错,十六叔舍不得骂她,也不该把责任都扔到他头上来呀!

    弘升赞同地拚命点头,就差没大声附和,可不过转个眼,点头的姿势又换成摇头——在那双大眼睛的煞气威吓之下。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呜呜……谁来告诉他一下,为什么是他的错?

    “啊!药来了,胤禄,你该喝药了,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吧!”说着,满儿赶紧从塔布手中的托盘上端过来药碗,“我还叫他们加了一点冰糖喔!”一手在背后拚命暗示弘升赶快出去。

    弘升见状,慌忙从胤禄看不见的方向溜出去,可是那儿只有窗户,所以,堂堂亲王世子也只好作一次贼,爬一次窗了。

    塔布装作没看见。

    在胤禄醒来的第三天,塔布与乌尔泰便在胤禄的同意下,让满儿给召唤过来保护胤禄了,而胤禄之所以会同意,是因为弘升是个“没用的东西”,所以他需要塔布来替他盯紧满儿。

“你要再睡会儿吗?”待胤禄喝完药后,满儿问,

    “不要,”胤禄轻咳着看了塔布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并转身去取来一个木盒交给胤禄。“我要看看京里送过来的公文。”

    满儿张了张嘴,又合上,愤然起身把药碗拿到窗枱边的几子上重重搁下,嘴里则不清不楚地嘟喽着,“搞什么嘛!才刚好一点儿,又要管那么多事儿了,他以为他的身子是铁打的吗?”

    胤禄正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乌尔泰进来了。

    “禀爷,两江总督求见。”

    一听,满儿立刻气呼呼地大声回绝,“不见!不见!不见!爷还有好多、好多、好~~~多事儿要忙呢!哪有那空闲去见那什么玩意儿。”

    胤禄皱眉,“满儿……”

    满儿嘴一噘。“好嘛!那我替你去见,有什么事先告诉我,我再来告诉你。”说完,她转身就出去了。

    胤禄向塔布使了个眼色,后者即会意地疾步跟在满儿后头出去,乌尔泰则把门关上,再回到床尾静静地伺候着,活像床尾种了一棵大松树。

    “乌尔泰。”

    “是,爷?”

    “你不能坐下来么?”

    甫踏入花问厅,满儿便惊讶地叫了出来;

    “咦?曹师兄?!”

    “小妹?!”曹玉奇更惊讶。“你怎会在这儿?”

    “你呢?”满儿反问,

    “呃,”曹玉奇往旁边那个高大威武,神情倨傲,还菩了一把山羊胡子的人看了一眼。“我同总督大人一道儿过来的。”

    “原来如此,”满儿恍然点头。“你们是来向十六爷报告捉拿叛逆的结果?”

    “是的。”

    “这样啊……”满儿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一圈,即转首向塔布吩咐,“塔布,去问问爷能不能先抽个空见见总督大人。”

    “是。”塔布应命离去了。
    曹玉奇奇怪地望着塔布的背影。“小妹,你……为何会在这儿?”

    “我啊?”满儿嘻嘻一笑。“我是来这儿伺候十六爷的。”

    “啊……”曹玉奇若有昕悟。“你的夫君是在这布政使司衙门里工作的吗?”

    “呃……”满儿眨了眨眼,“勉强算是吧!”然后往那个老是看着天花板的人瞄过眼去。“喂!你们总督好象很拽耶!”她在这儿说了半天话,那个家伙居然还认不出她是谁,就算那天她的外表确实是很狼狈,但这位总督的倨傲才是最大的因素吧!

    曹玉奇惊喘一声。“小妹,别胡说!”两眼忙向总督大人瞟过去,见总督好象并没有听到,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妹,话出口要三思啊!”

    满儿笑笑,又转开了话题。“曹师兄,你见过十六爷吗?”

    “自然没见过,”曹玉奇摇头。“我不过是个千总,倘若不是叛逆恰好逃向我和另两位千总的驻营地那一方向,我也没机会来向十六爷作报告。”

    “哦!”满儿看向恭谨地伫立在总督身后边那两人。“那么你听说过他吗?”

    “十六爷?”曹玉奇想了想,而后压低了嗓门说:“不是很多,只知道他尚未满三十岁,在所有的皇子阿哥中,他的身分相当特别,明明是个闲散阿哥,可像捉拿叛逆这种重大事件却又得服从他的指挥命令,而且……”声音更细了。“总督大人好象很怕他呢!”

    闻言,满儿不禁哈哈大笑。“当然要怕,爷他……”说到这儿,见塔布回来了,忙问:“啊!塔布,问过爷了?他怎么说?”

    “爷说不见!”

    满儿不由得错愕地一愣。“咦?为什么?他刚刚不也打算见的吗?”

    “不知道,爷没说。”

    “欵?!”实在无法理解,满儿只好对曹玉奇咧咧嘴,姑且算是笑了一下。“请等等,我去跟他说说去。”而后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那家伙,居然这么不给她面子!

    甫入寝室内房,满儿一眼就瞧见乌尔泰直挺挺的坐在窗边,她不觉诧异地瞥了他一下,再转向床铺,但见胤禄背向外躺着,已经没在看什么东西了。

    坐到床边,她探出手去摸摸他的额头——凉凉的。

    “爷,你不舒服吗?”

    “我累了。”非常平板的声音——平板到令人心里起毛球。

    他又是哪边不爽啦?

    满儿有点纳闷。“可是刚刚你不是想见那个总督的吗?怎么现在……”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4 12:24 AM
    “我要睡觉。”

    难不成是刚刚喝的那碗药有问题?

    “人家是来跟你报告捉拿叛逆的事耶!”这样说一定没问题了,因为他对这个最有兴趣了。

    “我不想听。”

    耶?转性了?

    那怎么成!

    “可是人家想让曹师兄见见你嘛!”

    “我不想见。”现在不只平板,简直有点阴沉了,

    满儿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原来你……”停住,咬住下唇无声笑了一下,再换上另一种口气。“但是,不让他见见你,人家就是很不服气嘛!人家都一再跟他说了,说我嫁给你真的是很幸福的嘛!可他就是不信,老是以为我嫁给你有多委屈呢!”

    沉默了下,胤禄终于回过睑来了。

    “为什么?”

    白眼一翻,嘴唇儿一噘,“不就因为弘升罗!他都二十七岁了,你是他的叔叔,想想人家以为你几岁了?”满儿嘟嘟喽喽地说。“少说也要上四十了吧?可我二十都不到,说我嫁个足够作我老爹爹的……”

    “扶我起来!”

    窃笑着,满儿小心翼翼地扶持他坐起来,并在他身后垫了好几颗枕头,“啊!等等!”又叫乌尔泰拿下一件袍子让他披上。

    靠着枕头,胤禄咳了好几下,才疲乏地合上眼说:“叫他们进来吧!”

    “是,爷!”满儿兴奋地应了一声,再向乌尔泰传过话去。“乌尔泰,听到爷的话了?”

    片刻后,塔布与乌尔泰先行进来伺候在床两旁,才见那位眼睛老是望着天花板的总督大人领着三个下属看着地上进来了。

    “卑职等见过十六爷。”

    “罢了。”胤禄仍合着眼,声调更是有气无力。“见过福晋没有?”

    两江总督一惊,终于注意到刚刚晃了半天的“婢女”原来是福晋,顿时汗流浃背地急忙向满儿哈下腰去。

    “没有,卑职等立刻……”

    曹玉奇却仍站得笔直,并震惊地冲口而出叫道:“小妹你是阿哥福晋?!”

    胤禄猛然睁眸怒叱。“放肆!十六爷我的福晋岂是能容你随意乱称呼的么?”一吼完,又开始咳嗽了。

    满儿一吐舌头,赶紧坐到床边去揉搓他的胸口。“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是我从没有跟他提起过的嘛!”见他愈咳愈厉害,忙又吩咐乌尔泰,“去替爷端杯参茶来,要温的,不要冷的,快!”

    半晌后,过几口参茶,胤禄总算好点儿,又倦乏地合上眼了。

    “见过福晋。”他沙哑地说,仍坚持着。

    这回,没有人再犹豫,四个人全都神态恭谨地见了礼,胤禄才开始问话。

    “说吧!结果如何?”

    “禀十六爷,下官等确实依照王爷的吩咐,全力追缉那些叛逆,但每每在最后一刻又不落痕迹地故意放过他们……”

    “欵?!为什么要放过他们?”满儿不满地大声抗议。“他们把十六爷伤成这样,差点要了十六爷的命,你们居然敢放过他们,不想要脑袋了吗你们?”

    “这……福晋,可这是十六爷的命令呀!”

    “胤禄?”满儿讶异地转注胤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放过他们?”

    胤禄深深凝视满儿一眼,眼神非常奇特。

    “我待会儿再告诉你,现在你给我闭嘴!”

    满儿红唇一噘,不说话了。

    胤禄再次闭上眼,“你,继续!”手却悄悄握住了满儿的柔荑。

    “是,十六爷。那些叛逆确实是往湘境方向而去,但大部分在途中就陆续停了下来,只有那对姊妹带着丫鬟,领着两个少年进入湘境。”

    “那五个,一个也没动他们?”

    “是,十六爷,一个也没动。”

    “很好,其它的呢?”

    “按照十六爷的吩咐,依然留在江宁的已全都抓了起来,出了江宁的只限于监视他们的行动……”

    满儿愈听愈奇怪,但是她很听话,真的拚命闭紧嘴巴不吭声,直到两江总督等四人报告完毕离去,她眼一转,本想立刻问他心中的疑问,可见他神情已经非常疲惫了,马上把疑惑给硬吞了回去。

    “你看起来好累了,胤禄,睡一下吧!”
    胤禄看了她一眼,便由着她扶他躺下,合眸,并再一次握住她的柔荑。

    “无论我如何剿灭叛逆组织,总是会另有新组织的出现,这样下去是没完没了的,除非我能把全天下的汉人全都杀掉,但皇阿玛不允许,所以,最好的方法不是剿灭他们,而是派人渗透进去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有必要的时候再破坏他们的行动。”

    “可是你的身分已经……”

    “这一次行动的主角不是我。”

    “咦?!”

    “我只是负责把人送进去。”

    “嘎?!”

    “现在,人已经进去了!”

    “欵?!”

    “我的任务已经达成了。I

    “啊!”

    “你又有身孕了么?”

    呃……怎么突然进出来这么一句前后不搭轧的话?

    ********

    又是半个多月过去,胤禄已经可以让人搀扶着慢慢在园中散散步了,但还不能走得太多、太紧,顶多沿着假山小径及临波而建的石路来回疟一趟罢了,他的身体距离完全康复还要好一段时间,一个下小心他又要发烧了。然而,这个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小心一点儿就没事了。

    对此刻的满儿来讲,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天气太热了!

    夏天热得像火炉,冬天冷得下大雪,这是南京较之其它江南城市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显著气候特征。

    自然,天气愈热胃口就愈差,特别是对重伤末愈的胤禄而言,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入口,再加上天气一热,这个吃不下,那个没胃口,于是,每到用膳前的准备时辰,满儿就开始头大了。

    今天要弄什么他才肯吃呢?

    踏上假山下低临水面的石板曲桥,满儿伤脑筋地暗忖。

    唉!干脆随便弄一弄,他要是不吃,就跪下来求他好了!

    “福晋,曹千总大人求见。”

    “曹千总大人?”满儿讶异地看着挡在跟前的婢女。“他要见我,不是爷?”

    “回福晋的话,曹千总大人求见的是福晋您。”

    “这样啊……”满儿想了想。“好,请他到水厅去,我待会儿就过去。”

    婢女衔命而去,她则继续走向厨房,吩咐厨娘先行切洗什么材料,再转到筑建于水傍的水厅见客。

    “曹师兄。”

    “小……呃,福晋。”

    满儿笑笑,挥手摒退下人,再招呼曹玉奇在圆凳上坐下。

    “曹师兄找我有事?”

    曹玉奇沉脸凝肃地注视她片刻后,才慢吞吞地说:“我还是直言吧!今日我来是想问问小妹,倘若我抓到了小妹的舅舅,小妹希望我如何?”

    毫不犹豫地,“公事公办!”满儿回答。

    “公事公办?”曹玉奇双眼错愕地瞠大了。“为什么?小妹不是……”

    “那是以前,”满儿语气平淡地说。“现在不同了。”

    “为什么?因为你现在是十六爷的福晋了吗?”

    自曹玉奇的口气里,不难察觉隐约流露出的讥讽,满儿听了不禁失笑。

    “或许……思,是可以这么说吧!”她起身走向白石坐凳栏杆,侧坐下望着榭前假山。“其实,我嫁给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一旦我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之后,就拚命想要逃离他身边。可是……”

    她静静聆听了一会儿假山上泄下的三叠瀑布的声响。

    “惠舅舅找到我,要我刺杀他。”

    曹王奇倒抽了口气。“什么?他怎可要你去冒这种险?”

    “他没有要我去冒险,他是打算要牺牲我。”满儿幽幽地说。“但是,当时我依然很死心眼,一心只想要得到亲人的认同,所以我听了惠舅舅的话去……刺杀了胤禄。”

    惊得差点跌到地上去,曹玉奇吓得脸都白了,“可……可……可是……”连话也结巴起来了。“可是你现在……”

    满儿淡淡一哂,转而凝视着山下一泓池水。

    “自然,我被抓进天丰里了,当时我以为我死定了。可是两天后,胤禄一清醒过来便立刻杀进天牢里来救我,他还告诉皇上,如果我非死不可,就请皇上先杀了他,所以皇上只好放过我一马。之后他又对我说,如果我真想要他死,他愿意为我死!”

    “啊引”曹玉奇顿时呆住了。

    “那时我才明白他对我的心意,幡然醒悟过去的我有多傻,我立刻想办法去抢了解药来救他,可是我没能逃掉,惠舅舅抓住了我,还说他……”她自嘲地轻轻一笑,“他要拿我去祭奠死难的反清复明志士。而这一回……”她斜过眼去瞄着曹玉奇,微笑。“依然是胤禄硬撑着伤重的身子来救出了我,”

    曹玉奇张了张嘴,又无言地合上。

    “至于这一次……”她突然转过来正对着曹玉奇。“虽然我的武功是你教的,但我还是要说,我的武功实在很差,特别是跟胤禄比起来,他的武功简直是高强到可以称之为可怕的地步。但是,这次他却伤重得差点一命呜呼,反观我却毫发无伤,你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曹玉奇傻傻地摇头。

    眸底倏地泛出一波温柔深情的光彩,她轻轻叹息。

    “因为他只顾着保护我,却忘了他自己伤太重是会死掉的。他任由他身上的血不断沾染到我身上,可就是不愿意让我受到一点点伤害。使剑来不及,他就用自个儿的身子来挡住对我的攻击,而所有针对我的攻击都是来自于……”

    两眼直视着曹玉奇,她低低地道:“云舅舅和天舅舅!”

    曹玉奇吃惊地张大了嘴。

    “或许是他们原本就很憎恨我,也或许是他们想要证明他们能够大义灭亲,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她的声调非常平静。“我想要救他们,他们却要杀我,这是事实。所以,你要我说什么呢?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偷偷放过他们吗?”

    摇了摇头,“不,不需要,如果你要偷偷放了他们,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干,我欠柳家的已经还清了。”她的语气里多了一份坚决,“柳家人曾是我至亲的人,是养育我长大的人,但相对的,从出生之日开始,直到明孝陵那天而止,我也被他们一点一滴的慢慢‘杀死’了。

    “如今,我只欠胤禄一个人,我欠他的命、他的恩、他的情,永远也还不清,现在我只为他而活,唯有他才是我的至爱,除了他,我心里头再也容纳不下任何其它人了。因此,往后若是再有什么柳家的消息,你也毋需特意来告诉我,我没有必要知道,此刻的我只想知道……”

    她怱地露出一脸想哭的表情。

    “这么热的天气,我到底要煮什么,他才肯乖乖的给我吃下去?”

    曹玉奇呆了呆,不解怎地严肃的话题说着说着竟突然转到这儿来了,他的脑筋实在有点转不过来,却仍不由自主地脱口道:“西瓜鸡!”

    “煮过啦!可是那个人嘴好刁的,吃两、三次之后就腻啦!”满儿喃喃咕哝。“哼!皇子阿哥就那么好命,有资格吃到嘴刁。”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4 12:25 AM
“那……白汁圆菜?”

    “现在会不会太早了?”满儿怀疑地说。“桂花甲鱼出来了吗?”

    “不知道。”

    “那你还说!”嗤之以鼻地挥挥手。“换一个、换一个!”

    “呃……”曹玉奇搔了搔脑袋。“瓜姜鱼丝?桂花糖粥?”

    “他不喜欢喝粥,尤其是甜粥。不过……”她沉吟着。“瓜姜鱼丝他应该会喜欢吧?唔……好,试试看!”

    “红虾凉皮?”

    “喂喂喂!这儿有得买酿皮子吗?”

    “有啊!在……”

    “啊!你知道?太好了!那就交给你了,马上去给我买酿皮子,还有虾,要西湖的喔!”

    “欵?!西……西湖的?喂,小妹,你这就太超过了喔,我怎么可能……”

    “十六阿哥要吃的,你敢说不?”

    “……不敢。”

    “好,那就快去,给你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你还是叫十六爷砍了我的脑袋吧!”

    片刻后,曹玉奇匆匆忙忙地窜出水厅,好象后面有鬼在追似的,而满儿则开开心心地走出来,快步朝厨房而去,嘴里还喃喃叨念着——

    “瓜姜、瓜姜,得着人去买瓜姜!”

    直到她人影不见,水厅侧廊檐下才徐徐走出两个人。

    “乌尔泰。”

    “是,爷?”

    “我的嘴真的很刁么?”

    “……是,爷。”

    “……扶我回房吧!”

    于是,高大的乌尔泰搀扶着行动蹇滞的胤禄侵吞吞地走回寝室。

    “乌尔泰。”

    “是,爷?”

    “我为什么一定要吃东西?”

    “……”

作者: 珍惜拥有    时间: 2009-12-5 12:28 PM
我回来支持咯。。。。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2-5 04:32 PM
哈哈~
男主角很搞笑也。。
作者: 法布里加斯    时间: 2009-12-6 06:55 AM
好好看哦 大家来支持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2-7 12:30 PM
楼主快点加哦!
作者: skyblue9510    时间: 2009-12-9 01:07 PM
楼~~主~~快~~点~~加~~啊~~~~~!!!!!!!!!!
作者: 买卖专家    时间: 2009-12-9 01:30 PM
楼主续集几时出?
出了pm我
呵呵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10 08:45 PM
正文 第8章

    “胤禄,你希望这胎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因为想要跟她一样的女儿吗?某人忍不住窃喜不已地偷笑。

    “为什么?”

    “因为四哥没有女儿。”

    笑容瞬间冻结。

    “请问阿哥爷这是什么意思?”

    “四哥想要女儿。”

    “叫他自己生!”

    “他的四个女儿都死了。”

    “那就继续奋斗呀!怎么,他已经‘不行’了吗?”

    “四哥想要女儿。”

    挫牙磨齿的声音,

    “请某位不知死活的阿哥爷不要告诉我,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伟大的十六爷大人要把她卖掉!”

    “我不是要卖,是要给。”

    “出清存货大赠送?”

    “这不是存货。”

    “那你还免费给人!”

    “四哥想要女儿。”

    “你是鹦鹉吗?”

    “不是。”

    “……我不给!”

    “我要给。”

    “不给!不给!打死也不给!”

    “这是我的女儿,你无权置喙。”

    这是他的女儿?

    那她是什么?孵蛋的母鸡?

    “你……你去死!”抓狂的尖叫。

    “……你真的要我死么?”

    “当然是……”

    门外的塔布和乌尔泰听得心惊肉跳,差一点点就要撞门进去跪求福晋饶了爷一命了。

    “……算了,我跟女儿一起死好了!”愤怒的尖叫。

    “……你想要女儿,这个生下来给四哥之后,我会再给你一个。”

    “不是我要女儿啦!”哭笑不得的尖叫。

    “那是谁要?”

    这家伙聪明到极点变笨了吗?

    “我懒得跟你说话了!”

    紧贴在门上的塔布与乌尔泰尚未意会到这句话的真正涵义,房门便已“砰!”的一声被撞开,两个男人各自惨叫一声,连退好几大步。

    “咦?敢偷听?”某人冷笑。“好极了,就是你们两个,看紧爷,别让他跟着本福晋,否则本福晋就叫他去死!”

    说完,“本福晋”便扬长而去,留下塔布与乌尔泰面色发青地面面相觎。

    看紧爷?

    怎么看?

    可一瞧见主子真的跟出来了,两人便不约而同抢上去挡在主子跟前“护驾”。但是……

    呜呜……这张脸色更不好应付呀!

    “你们想干什么?”胤禄的神情很冷,声音更冷。

    “那个……”塔布困难地咽了口唾沫。“福晋说……说如果爷您跟着她,她就会叫爷……叫爷……”

    “去死?”

    塔布撇出难看的苦笑。“爷,其实……其实……”

    “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塔布一咬牙,豁出去了!

    “其实爷您只要肯说两句好听的,福晋便什么都好了呀!”

    “好听的?”胤禄冷笑,阴森森的。“你要我对福晋说两句好听的?你不想要脑袋了么?”

    “可是……”塔布嗫嚅道。“可是福晋想听嘛!”

    “十六爷我这辈子没说过那种话!”胤禄更是不屑地嗤之以鼻。

    “有!”塔布脱口道。

    狂厉的煞气立刻杀过来,骇得塔布登登登又退了三大步,可是为了不让爷冤死在福晋的“话”下,他不能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就算要额外来个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当……当爷是……是金……呃!”可惜他还是没能说完,胤禄随便两指点出,他就啥事也干不了啦!

    胤禄哼了哼,连多看他们一眼也没有,同样扬长而去了。

    只留下两尊姿势怪异的门神守在洞开的门口,眼泪快掉下来了。

    这是胤禄与满儿回京的半途上,可说是回京,胤禄却先带着满儿绕往杭州这儿来,问他,他只道:有事儿。

    废话,不是有事儿,难道是有小老婆留在那儿忘了放进口袋里了吗?

    满儿恨恨地咬牙切齿,却也拿他没辙,谁教她只能跟着他呢!

    再说,自八月中秋过后,胤禄好不容易终于完全康复了,连口气都还未喘过来,他就忙着先把弘升差遗至江西办事儿,然后就急着上路要“回京”去,也不会体贴一下,先带她上哪儿逛逛,慰劳一下她三个多月来的辛劳之后再回京去,她心里头正闷着气呢!没想到他们却“回”去了杭州。

    嘿嘿,捡到了!

    这时候去吃桂花粟子羹、糖桂花正是时候。

    不料,早上才刚下榻杭州,下午伟大的十六爷大人就说要把她女儿给卖……不对,送人了!
    她偏要再给他生个男的,看他能怎样!

    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满儿一路气呼呼地走着,也不晓得自己走在什么路上,更不知道自己往哪儿走去,只知道因为心烦,下意识往没人的地方去,直到她听得一声余韵四荡的悠扬钟声,她才惊讶地停下脚步,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走入一座葱笼苍翠的树林里,而那钟声正是自山麓问传来的。

    再转眼一望,夕阳正西下,暮色苍茫间,那响彻西湖上空的钟声似与山谷引起了阵阵共鸣,令人遐思无限。于是,挑着了一块扁平的白色石头,她坐了下来,双手托腮静静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与感受。

    未几,最后一抹火红熄灭在沁凉的西湖下,夜幕悄然降临,她却仍然一动也下动地坐着,连双手都保持托腮的姿势下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的黑林中,蓦然响起一声压抑不住的啜泣。

    “可恶,人家是为了你才心甘情愿忍受这种怀胎的辛苦和生产的痛苦,你居然嘴巴一张就把一切都抹杀掉了!什么女儿是你的,我无权置喙,这难道是从你肚子里进出来的吗?”

    一把恨恨地抹去泪水,哭声更大了。

    “亏你这么聪明,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说说如果女儿像你,你才给人,如果像我,打死你也不给!我宝贝儿子宝贝的要死,因为他像你,为什么你就不会说想要一个像我的女儿?”

    又抽鼻子又哽咽。

    “可恶!可恶!可恶!你这个大笨蛋!要是你真敢把女儿给人,我就带儿子离开你,反正你也不希罕儿子,更不喜欢女儿,那生他们的我就更没什么了不起了,你就一个人去亲你皇阿玛的屁股,舔你四哥的脚丫子吧!”

    愤然起身。

    “不对,我才不会让你把我女儿给人,你不要,我要!等一回京后,你一定会先忙着去谄媚你皇阿玛,讨好你四哥,那时候,哼哼!我就乘机带儿子逃得远远的,你就拿两颗鸡蛋去给你四哥吧!”

    语毕,她粗鲁地又擤鼻涕又横臂抹去泪水,这才摸黑离开了树林,悄然地,一抹黑影也随她身后离去……

    翌日一大清早,满儿又单独走出了房门。

    “福晋,您……又要自个儿出去了?”塔布忐忑地问。

    “没错!”满儿傲然扬起下巴。“一样,你们两个给我看紧爷,别让他跟着本福晋,否则本福晋就叫他去死!”说完,她再次扬长而去。

    塔布与乌尔泰面面相颅。

    只一会儿,胤禄也出来了,这回,塔布嘴巴才打开一半就定住了,同乌尔泰一样,两人都呆呆地看着胤禄背着手跟出去,没人拦阻他,因为……

    两人相对一眼。

    搞定了!

    ********

    清河坊至众安桥一带是杭州城内最繁华热闹之处,到处是买卖关扑,酒楼歌馆,熙熙攘攘,人烟浩穰。

    打一走出客栈之后,满儿就在这一带到处打听哪儿有宅子要卖,她准备先买下宅子来,将来带儿子逃出京后,才有个地方可去。

    不知道从胤禄那儿摸来的三千两银票够不够?

    她暗忖,同时快步走向朝天门方向。

    可是不过一刻钟后,她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那栋前两天刚卖掉的宅子,现在才知道没银子很难过,有银子也不一定好过。

    “哎呀呀!这位小娘子,怎地哭丧着个俏脸儿呢?让人瞧着可真心疼哪!敢问小娘子是哪儿不舒坦么?”

    欵?这声音、这语气腔调……

    满儿猛然回眸,失声惊呼,“金禄?!”

    笑吟吟的大圆眼闪耀着纯真的神采,樱桃般的小嘴儿愉快地轻扬,苹果般的双颊嫩红嫩红的,还有一脸的活泼顽皮,不是金禄是谁?

    “嘻嘻嘻,小娘子,可不正是夫君我么!”

    满儿不禁错愕不已。“你……你……你……”莫名其妙“跑出来”干什么?

    笑容倏地消失,金禄委屈地抽了一下俊挺的鼻子,“我不想让娘子叫我死么,”他可怜兮兮地说,眉眼儿还故意眨呀眨的,看上去不只不可怜,简直滑稽得要死。“还没瞧见我可爱的女儿,我怎舍得死!”

    一掌拍开他摸过来的贼手,“笑死人了,”满儿恨恨道。“你又不想要女儿,还说什么舍不舍得!”

    “谁说我不想要?”

    金禄马上又不怕死的凑过来,甚至当街抱住了她,幸好这条僻静的街道两旁俱是深宅大院,这种时刻正是人烟最稀少的时候,尤其这会儿根本看不见半条人影,否则某人就得因为破坏善良风化的罪名去蹲蹲大丰了!

    “我是怕生出来模样儿像我么!”

    “像你有什么不好?”

    金禄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大眼儿眨呀眨地瞅着她,好象在说:像我又有什么好?

    满儿不觉噗哧失笑,旋即又板起脸来。“说不定像我呀!”

    “那敢情好!”金禄大眼儿一亮。“咱们只好加紧手脚再‘做’另一个了!”

    “呃?”

    “‘做’出另一个模样儿像我的女儿给四哥啊!”金禄用那种“你真笨”的目光白她一眼。“我可从没打算要把模样儿像你的女儿让渡出去,怎舍得?”

    满儿哼了哼。“你昨儿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可不都要怪你么,谁让你老是在我面前说儿子模样儿有多么多么像我,我是愈听愈搓火儿,倘若那不是你生的,我马上丢出去任人捡!”金禄噘着小嘴儿咕咕哝哝的。

    忍不住又笑了。“可是我就喜欢像你的呀!”即使明知道当他是胤禄时,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儿都绝不打半丝折扣,可若他是金禄的话,吐出来的词儿十有九成是在放屁,但只要听得他说了——管他是胤禄或金禄,她就很开心了。

    “我可讨厌得扎实!”

    “不行,”满儿摇摇头。“像你的女儿我绝不给人,若是像我,就给你送。”

    “别傻冒儿了,你舍得我可舍不得!”金禄瞠怨地横她一眼。“不成,要给就给模样儿像我的,那种货色我一眼儿也不想瞧见!”

    满儿啼笑皆非地推了推他。“什么那种货色?又不是窑子里的姐儿!”

    “我不管,我不管!”金禄居然撒起赖来了。“要给就给模样儿像我的,模样儿像你的打死我都不给!”

    瞧见他这种模样,不知怎地,满儿就是气下起来。

    “那要是一半像你,一半像我呢?”

    “欵?”金禄呆了呆。“那……我没想到过耶!”

    入眼他那副傻样儿,满儿终于憋不住笑开了嘴,“那就从现在开始想罗!”一转身,她反抱住他的手臂。“走了、走了,我快饿死了,去吃饭吧!你可以边吃边想个痛快。”

    “又搓饭?”金禄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三个多月里来,娘子你逼我搓的还不够多么?”

    “还真敢说!”满儿好玩地举高手去揑揑他滥红的腮帮子。“没有我逼你搓,你能回复到这么可爱的模样吗?”

    抚着自己被揑痛的腮帮子,金禄委屈地瞄下眼去瞅着她。

    “难不成娘子是因为我这般可爱才嫁给我的么?”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10 08:46 PM
“答对了!”

    “那若是为夫我老了呢?”

    “放心,你老了还是会很可爱!”

    “……娘子你还是早点叫我死了算了!”

    满儿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前头巷子里突然冲出一个人,还连带一声尖锐的哭叫,吓得他们猛一下被钉子钉住了脚。

    “不去!我不去!打死不去!”

    另两人随后追出来。

    “不去也得去!”

    “咱们都得去!”

    三位都是小姑娘,容貌酷似,一位不过十多岁,一位十六岁上下,第三位二十岁左右。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十二岁,为什么要我去给那种浑身瘴气,既粗鲁又野蛮的满人将军作妾?不管,不管,这都是爹害的,是爷爷害的,你们若硬要逼我,我宁愿死!”

    “我也不想啊!可是为了柳家的香烟,不能不呀!”十六岁上下的女孩儿满眼沮丧地低喃。

    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神情更是苦涩。“唉!拿柳家所有的女孩儿去保柳家所有的男孩儿,追根究柢是因为爹和两位叔叔闯的祸,还有爷爷的顽固,却要拿我们来承担后果,难道女孩儿真这么不值钱吗?”

    满儿静静地望着那三个女孩儿不吭声,可也不再动了,只抱着金禄手臂的两手使力得紧,后者好奇地看看她,再瞧瞧那三位姑娘,目光困惑不解。直到那三位姑娘中年纪最大的那位瞥见了他们,蓦然扬起一脸惊讶之色。

    “满儿?!”

    满儿一震,怱地侧首朝金禄看去,金禄立刻回以灿烂耀眼的纯真笑容,就那样一个单纯又真挚的笑容,满儿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绽出笑容,连带着抱住他的手也放松了,然后,她平静地转回去面对那三个女孩儿。

    “婉儿表姊,好久不见了。”她向那位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打招呼,也对另两位女孩儿点点头。“你们是碰上了什么麻烦吗?”

    一听,那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孩儿突然冲过来。“对,你去,满儿,你替我去,你是满人的杂种,去给那个满人将军作妾正好!”

    满儿不在意地微笑。“对不起,鹃儿小表妹,我已经嫁人了,更何况……”她拍拍自己隆起的肚子。“这样也没有任何男人会想要我吧?”

    “我要!”金禄马上举手抢答,又喜孜孜地摸摸她的肚子。“女儿我也要!”

    拍开他的手,“那你还说要送人!”满儿娇嗔道。

    “娘子,”金禄又委屈地噘起了小嘴儿,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眨呀眨的。“我说了像我般模样儿的才给四哥的么!”

    “少在这儿给我要嘴皮子,我会信你才叫有鬼!”满儿嗤之以鼻地道,再转向鹃儿歉然道:“哪!瞧见没有?我身边这位就是我家相公,他……”

    “夫君。”

    “呃?”

    “夫君听起来可不威风得多。”

    “威风你个头啦!”满儿哭笑不得地骂道。在这种时候,她真希望他是胤禄而非金禄,可她也仅是这么想想而已,并没有说出来,没想到这样也给他瞧出来了。

    眨了眨眼,“要为夫我消失么?”金禄悄声问。

    “不要!”满儿脱口道。“你……你会吓死她们的!”难得有机会欺负他,就这样让“他”消失岂不太可惜了?

    当然,金禄仍然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只见他惨兮兮地叹了口气。

    “是,为夫我认命了!”

    想笑又不好真的笑出来,满儿忙又去对上柳鹃儿那张苦旦脸。

    “总之,鹃儿表妹,我已经有丈夫有孩子了,实在帮不上你的忙,真抱歉。”

    柳鹃儿唇办抖了又抖,怱地揪住了满儿的衣襟哭叫。

    “我不管,我不管,你一定要替我去,因为你是杂种,你是……”

    “住口!”柳婉儿愤怒地上前来拉开柳鹃儿的手。“鹃儿,你太胡闹了!”然后,她转向满儿,脸上一片歉然,眼底更是愧疚,欲言又止半天后,才低低地道:“满儿,对不起,现在我才了解,明明不是你的错却要强逼你承担后果,这是多么可怕的错误,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上天才要我们自己尝尝这种痛苦的滋味。”

    闻言,满儿不禁惊讶地陡然张大了嘴,随即又合上,继而满腹狐疑地仔细端详柳婉儿片刻。

    “婉儿表姊,你们究竟是碰上了什么事呢?”

    柳婉儿正想说话,金禄突然半截里插进话来。

    “娘子,咱们在这儿说话不太方便吧?要不找个地儿坐下来,你们再去闲磕牙个痛快?”

    “谁在闲磕牙啦!”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那咱们要上哪儿?”

    金禄想了想。“你们要谈事儿,那就回客栈吧!那儿清静没人吵,而且你不说你饿了吗?叫上桌酒菜来还可以边吃边聊,这不挺好?”

    “是好。”满儿颔首。“婉儿表姊?”

    柳婉儿并不认为把事情告诉满儿就会有任何改变,但对她个人而言,除去已出嫁的堂姊们之外,如今柳家最年长的女孩儿就是她了。所以,她得负责劝慰安抚所有的妹妹和堂妹们,可是她自己下也一样很委屈吗?她也很想对谁吐吐苦水,也很希望能有个人给她一点安慰呀!

    凭良心说,她自己也快撑不下去了,搞不好改明儿个第一个逃的就是她!

    “好。”

    ********

    “爷,福……”一见王爷福晋后头还有陌生人,塔布忙改口。“夫人。”

    “去吩咐桌酒菜来。”

    “是,爷,”

    塔布包下了整座东进院落八间房,自然会空下来很多房,满儿便随便挑了一间空房领众堂姊妹进去,坐定后,塔布送上茶后便退去,并为他们关上门。

    “婉儿表姊,说吧!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婉儿沉默了会儿。

    “满儿,你知道……知道爹和两位叔叔他们是……是……”

    “我知道。”

    “是吗?”婉儿轻叹。“其实爷爷是很反对的,但爹他们趁夜离去,爷爷也没辙,为了怕被爹他们连累,便也收拾收拾带着一大家子搬到这儿来,我们还改了姓,希望能平安无事地过我们的日子。”

    “那你们是在这儿……”

    “开武馆,爷爷是馆主,由堂哥堂弟们负责传授。”

    “武馆?”满儿大吃一惊。“可是外公不是坚持柳家的武功传子不传女不授徒的吗?”

    婉儿苦笑。“没这一回事,他们是……骗你的。”

    满儿呆了呆,继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突然向金禄看了一眼,而后抿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没关系,他们不想教我,可我已经有了一个天下第一的保镖,这就够了。”

    婉儿也跟着奇怪地瞥了金禄一眼,不明白她在讲什么。

    “总之,爷爷在这儿开了一家武馆,因为柳家的武功不弱,所以徒弟也愈来愈多。问题是,这么一来就等于抢了原先在南城那家武馆的生意,所以他们便来挑衅,却给堂哥他们整得的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可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家武馆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婉儿低眸凝望着眼前犹冒着热气的茶杯。“那家武馆馆主的两位师父是江湖上有名的煞星,甚至连爷爷也对付不了:而且,那个馆主还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送给了杭州将军作妾,以换取杭州将军的庇护。所以……”

    她突然捧住了那杯茶。“不过两天后,就有人到杭州将军那儿密告爹和两位叔叔都是叛逆分子,杭州将军立刻派人来,声称他怀疑柳家隐姓埋名开的这家武馆是叛逆组织的堂口之一,以这个罪名一口气将柳家所有的男丁全部抓去审问,只剩下爷爷、娘、婶婶、三位堂嫂和我们七个未嫁的柳家女儿。”

    “哇!这样扯也能扯出个罪名来,那位将军还真是‘了不起’耶!”满儿喃喃道。

    “又过两天,有人‘好意’来提供‘建议’,柳家只要送去一个女孩儿,就能换回一个男丁,为了柳家的香烟后嗣,爷爷便毫不犹豫地要拿我们七个去换回七个男丁,三位堂嫂自愿去换回三位堂哥,这样一来,柳家的十个男丁就可以全部救回来了。”

    “还真是……馊到了极点的馊主意!”满儿嘟囔。

    “明天,将军就要派手下来带人了,还有南城那家武馆馆主的两位师父不知何时也要来‘讨回公道’,堂哥们要是来不及回来,爷爷一个人……”

    “拜托,这也未免太卑鄙了吧?”满儿抗议。

    柳婉儿苦笑。“这完全是受到爹和两位叔叔的连累,我们无缘无故却要承受这种后果,所以,我才能了解到当初是如何错待你,你又是何种感受。满儿,真的很对不起,柳家真的是……”

    她没再说下去,但满儿已可以充分感受到她的歉意。

    凝视她许久后,满儿突然望向金禄,从头至尾,他始终笑咪咪地聆听着,也不晓得他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相……呃,不对,夫君。”

    大眼睛一转。“啥事儿,娘子?”

    “那个……”堆满一脸讨好的笑容,满儿亲热地凑上去。“我不是想帮柳家,而是想帮她们,她们……呃,你懂我的意思吧?”

    大眼睛眨了眨。“不懂。”

    “讨厌啦!”满儿撒娇地推推他。“你那么聪明,哪可能不懂!”

    “你要我帮她们?”

    “我就说夫君最聪明了!”

    “不聪明!”金禄拚命摇头。“我又没啥能个儿,哪帮得了啥……”

    “夫君!”抗议地捶了他一下,轻轻的。

    大眼睛凝住她片刻。

    “你自个儿也行的不是么?”

    “我知道啊!可是……”满儿低低道。“如果你真不喜欢、不同意,我就什么也不管了。”

    “无论柳家的下场有多悲惨?”

    唇畔绽出温柔的笑,“我早说过了,夫君,我欠柳家的已经还清了,往后我的心里头只会有你,再也不会有任何其它人了!”满儿真诚地说。

    大眼睛一翻。“说谎!”

    笑容蓦失,“哪是,人家是说真的,你怎么可以……”

    “儿子呢?”大眼睛不高兴地瞪着。“你有事儿没事儿就念着儿子,他不也在你心里头占得稳稳儿的么?”

    “他像你嘛!”

    大眼睛恨恨地转开。“我讨厌听到这句话儿!”

    “夫君!”

    “我把儿子给四哥好了,”金禄喃喃道。“那你这一胎就只需负责生个模样儿像你的女儿给我便成了。”

    “才不要!”又捶了一下,这回可用上了不少力道。“你敢把儿子给四哥,我准跟你没完没了。”

    “有我不就成了,干么一定要留着儿子呢?”金禄叹了口气。“好吧!你要我帮我就帮,不过,仅只这一回喔!”

    满儿一听,便喜逐颜开地乐眯了眼。“好好好,那快点儿呀!”

    “干嘛?”

    “那个杭州将军嘛!”满儿不耐烦地提醒他。

    又叹了口气,金禄才扬声大喊,“塔布、乌尔泰!”

    立刻,门开了。

    “爷?”

    金禄扔了一块东西给塔布。

作者: elynn10    时间: 2009-12-10 08:46 PM

    “去给我砍了那个杭州将军的脑袋!”

    “是,爷!”

    两人领命转身要走。

    “等等!”

    “夫人?”

    “先让他放人!”

    “放谁,夫人?”

    “笨,柳家的人啦!”

    “是,夫人!”

    两人迅速离去。

    “好,大功告成!”满儿喜孜孜地拍了一下手。“哪!婉儿表姊,已经没事了,你们快回去吧!待会儿堂哥堂弟他们也会回去了。”

    柳婉儿与两位堂妹一觑眼,谁也不信这种说词,但满儿都在“赶人”了,她们能不走吗?

    “还有,请转告外公,我只帮这一回,所以请他千万要改改性子,别再那般顽固傲慢,那种性子是很容易招惹是非的,无论如何,往后柳家再有什么事,我都不会再插手了。”

    待柳家姊妹一离去,金禄同样喜孜孜地拍了一下手。

    “好极了,咱们明儿个也可以回京里头去了。”

    满儿错愕地一愣。“咦?你不是有事要办吗?”

    大眼睛顽皮地挤了挤。“嘿嘿,待会儿就办完啦!”

    满儿呆了呆。“不是吧?你就是专程来砍那位将军的人头?”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儿!”金禄笑吟吟地颔首。“那位将军的所作所为,皇阿玛早已有所闻,所以要我绕道来查查是否属实。”

    “你查了?”

    “昨儿塔布和乌尔泰就查过了。”

    “可是……”满儿怀疑地斜睨着他。“就算他真有罪,也要先捉他下监,上报朝廷,再来个大审问什么的吧?”

    “那可不成,消息一传进京里头去,马上会有位皇阿玛拒绝不了的人为他说项,所以……”

    “皇上要你先砍后奏?”

    “就是如此。”

    那她求了半天不都白求的?

    “奸诈的家伙!”

    “谢谢娘子的赞言!”

    “……那我可以继续生气了!”

    “咦?啊,娘子,是为夫错了,请娘子饶了为夫吧!”

    他们回京了吗?

    不,没有,因为满儿还在“生气”,而且“一气之下”又跑出客栈,连刚送来的酒菜都不吃了,所以他们还不能回去,金禄也下能“消失”,乖乖的追在后面大喊。

    “娘子,请饶了为夫吧!”

正文 第9章

    “娘子,请饶了为夫吧!”

    “去死……呃,不对,我是说,乖乖跟着我!”

    自那天出了客栈,满儿就没再回去过,因为她下意识里隐约可以察觉,只要他们一回客栈会合塔布和乌尔泰,金禄便会“消失”了,为了多留下金禄几天,她自然“不敢”回去。

    “娘子,咱们已经逛了四天了,今儿又要上哪儿逛去?”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能逛的都逛过了,还能上哪儿呢?

    “啊,我想到了!”满儿忽地回头扯住了金禄,吓了金禄好大一跳。“夫君,你注意到没有,咱们两趟来都只顾着吃喝和逛风景名寺,可有一个地方咱们都没去过。”

    “什么地儿?”

    “瓦市。”

    “瓦市?”金禄哭笑不得地重复。“你在天桥看得还不够么?”

    “那不一样啊!”满儿反驳。“一个是北方调调,一个是南方调调,味道差很多耶!”

    “是是是,两种调儿差的还真不老少,不老少!”金禄叹息。“那咱们先上城内瓦市去?”

    “嗯!就……”满儿想了想。“先上北瓦吧!听说那儿勾栏最多。”

    “听说经?”

    “谁给你听说经!听说书啦!”

    “看相扑?”

    “谁给你看相扑!看杂技啦!”

    就这样,夫妻俩一面斗嘴一面往北瓦而去。

    要上北瓦,必得先经过杭城大街,这是杭州城里最宽敞的一条街道,也是最热闹的一条街道,不但店铺两旁林立,还有许多挑担摊贩,一路定过去圣街尾,金禄怀里已经抱着大包小包的小蒸糕、海蜇蚱、糖糜乳糕浇、姜虾等等。

    “天哪,我这一身……可真味儿!”

    “哪会,很香耶!”

    “这些个……你全吃得完儿么?”

    “废话,当然吃不完,剩下的你吃!”

    “欵?你在逗我闷子,我又不爱吃这些个玩意儿。”

    “管你!”

    “可是,娘子……哇!”金禄那双大眼睛骤然睁得更圆更大,低头直瞪着刚从某家武馆里跌出来扑在他跟前地上的人。“这样抽不冷子跳出来是会吓死人的耶!麻烦这位爷儿们儿,下回请先通知一声好么?”

    而走在前头的满儿闻声回眸一看清楚地上的人,更是诧异地惊呼不已。

    “四表哥,你……你怎地走路这么不小心跌成这样?”

    走路不小心?

    地上的人仰起脸来苦笑、“我是被扔出来的。”

    “耶?”满儿慢慢走回来,两眼朝武馆看进去。“原来柳家的武馆在这儿。”

    地上的人动作艰辛地爬起来。“满儿,婉儿说这回我们能出来都是靠你的帮忙,我们想去找你说声谢谢都找你不着,现在……”

    “不必谢、不必谢,倒是……”满儿仍是一心望着武馆里,却啥也瞧不着,因为众多无聊人士围在武馆门口看热闹,把她的视线全给挡住了。“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了?”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人看看满儿的肚子,再瞧瞧金禄那一副年少纯真的模样,不禁苦笑了下。“没什么,这回你们帮不上忙,还是快走吧!”说完,他就一拐一拐地又回到武馆里去了。

    满儿仍是不死心的又探了半天脑袋。

    “夫君。”

    “啥?”

    “我不是想帮忙,只是想看热闹,可以吗?”

    “……看完热闹咱们就回客栈?”

    “好嘛、好嘛!啊,别把我的吃食挤坏了哟!待会儿我要边看边吃。”

    有金禄在,他们很快就挤进去了,而且“座位”相当舒适。因为大家都只敢挤在门口看,唯恐遭受池鱼之殃,只有他们两个一进去就大大方方的东张西望寻找最佳看台。

    “啊!娘子,那儿有椅子。”

    金禄叫着先跑过去,对椅前的男人很客气的说:“对不起,我娘子想瞧热闹,劳驾这椅子让我娘子坐,谢谢。”话落,也不等对方同意就把椅子拖到一边去让满儿坐下。“娘子,你要先吃哪个?”

    “我饿了,先给我蒸糕。”

    “是,娘子。”把蒸糕递给满儿之后,转眼一望,发现众人,包括场中打一半的人,场外面色凝重的人,门口看热闹的人,大家都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两眼发直地看着他们,金禄连忙准起一脸歉然的笑容对大家抱拳拱手。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请继续、请继续!”

    武馆厅门前,体魄修伟,头发斑白的柳元祥皱着两道白眉,正待叫他们离开,可对方却已不在意地又开打了,他的注意力马上又被拉回场中,因为自己这边的状况相当不乐观。

    对手人不多,只有四个,一个胖得弥勒佛似的,一个瘦得跟竹竿没两样,这两位都上五、六十年岁了:而第三个不过三十多,看上去不像人倒像牛犊;至于第四个则是个形象诡异的侏儒,矮矮胖胖的,皱纹密布的圆脸上那副阴沉笑容仿佛拓印上去似的一成不变得令人厌恶。

    瞧了半天终于搞清楚是如何个北斗法了:一个个轮流上场打,打输了就换人,直到有一边全输光了为止;而输方不但要收起武馆,武馆内所有人还得任由对方发落。

    可悲的是,柳家这边直打到柳家老二,才把那只牛犊打下场换上那根竹竿,再不一会儿,柳家这边就轮到柳元祥亲自下场了。而这边被打败的人没一个是完好如初的,不是断手就是断脚,甚至有两个眼看着就要完蛋大吉了。

    看到这儿,也许是吃饱了、也许是看得没趣,满儿突然开始大发起评论来了。

    “我说夫君,你猜猜哪边会赢呢?”话声下大不小,可刚好够武馆内全部人都听见。

    “甭猜了,”金禄毫不犹豫地说。“自然是竹竿会赢!”

    “是吗?”满儿慢条靳理地说。

    “肯定是!”
    “要打赌吗,夫君?”

    “赌就赌!”金禄信心一百地接下了赌注。

    “好,赌了!我说啊!那根竹竿必输无疑,而且会输得很惨,瞧瞧他瘦得那副德行,怎么可能赢得了呢?我看八成是玩女人玩太多肾亏了,待会儿那两支竹竿腿保证会先断,再来是那两支竹竿手,跟鸡爪似的,他呀!上辈子肯定是作鸡,而且是……”

    “臭娘儿们!”

    满儿的“评论”尚未发表完毕,场中蓦然一声怒吼,竹竿那根丧门棍便笔直地朝满儿疾射过来了。柳家的人与武馆门口看热闹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就在这一刹那,只见寒芒猝然一闪,竹竿惨嚎着跌回场中,下一刻,尖叫声好似断弦似的戛然而止,众人抽了口气连呼吸都静止了。

    竹竿躺在练武场中央继续狂叫,他的双手双脚则散落四处,好似断了手脚的娃娃似的。

    “娘子,这不公平,你玩谙蛾子!”金禄不满地噘高了小嘴儿。

    “哪有?我哪有要花招?”满儿抵死不承认。“他被我说中了丑事老羞成怒,这能怪我吗?”

    “好油儿啊!娘子。”

    “那你就不要管我,这不就得了!”

    “为夫怎能不管,娘子是我的心肝宝贝呀!”

    “呕~~少恶心了你!”

    这边还在悠哉悠哉地闲聊天地,场中,牛犊已经把竹竿弄下了场子,那尊弥勒佛却穿过场子直接走向满儿这边,狐疑的眼神不断在满儿与金禄之问徘徊,实在瞧不出来适才究竟是谁动手的。

    是大肚子的女孩儿?

    或是纯真无辜的少年?

    总有一个是,但是……

    两个都不像呀!

    “你们究竟是谁?”

    “咦?看热闹的呀!”满儿一脸我无害的表情。“刚刚不说过了吗?”

    “既是看热闹,为何要插手?”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啊!”满儿反驳兼抗议。“我们没有插手,是自卫,这儿每个人都瞧得清清楚楚的,他们可以替我们作证,你可别想随便诬赖好人呀!还是看这场热闹还得付人命买门票?”

    弥勒佛两眼一眯。“好,那我就不会再让你们有机会自卫,希望你们不要再插手。”说罢,他便忿忿然地转身回场子,没想到后头马上又追来那大肚子女人的嘲讽。

    “就说没有插手,是自卫嘛!难不成是他们怕了,只好这样撂一下场面话,免得我们真插进手了?”

    “娘子,少说两句吧!别让那主儿更挫火儿了。”

    “哼!怕了他不成,来啃我呀!”

    “唉!娘子,你这话还真是不老少呢!”

    弥勒佛忍耐着,决心要把头一桩事先解决了,再来好料理料理这对装疯卖傻的夫妻。

    于是,场中换上弥勒佛与柳元祥继续比斗。

    而这边厢,满儿那张嘴却还是舍下得歇会儿。

    “夫君,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

    “哦!那我说给自己听好了。瞧,你不觉得那大胖子与那矮胖子很像吗?我说啊!他们俩肯定是一对儿,人家说夫妻样夫妻样嘛!对吧?不过呢!我倒是纳闷得很,他们如何亲热呢?是大胖于抱着小胖子吗?嘻嘻!光是想象就有趣得很,真想实际瞧瞧他们……”

    闷声不吭的,场中的弥勒佛突然撇下柳元祥扑向这头,几乎是同一时刻,胖侏儒也举着两把短蛇茅飞身刺过来,于是,惊恐的尖叫声又起,冷电猝而飞扬,几声金鸣交响,人影倏分。

    场中又是一片静寂。

    弥勒佛与胖侏儒脸色煞白,咬牙切齿,两人身上毫无半丝伤痕,可两对耳朵都不见了,鲜血潺潺而下,顷刻间便成了两尊大小血佛。

    而挡在满儿面前的,正是她那位年少夫君,只见他手持一把不知从何处变出来的宝剑,稚嫩的脸容上一片埋怨之色。

    “哎呀呀!你们干么这样抽不冷子地杀过来呀!这样吓不吓人点儿啊?我家娘子就是爱磨嘴皮子,两位不爱听就甭听么,干么非得要她命不可?这可是一尸两命耶!一下子没了娘子和女儿,我……”

    “谁说一定是女儿的,我偏要生个儿子!”

    “唉!娘子,你别老拼我文儿嘛!为夫我正在说正经事儿呢!‘

    “哈,你那副模样也想跟人家说正经事?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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