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善良叫上輩子欠你的。

Gxun

在一间不到20平方米、租来的又黒又矮的平房里，靠每月240元钱的退休金，王石春一直照顾和守候在患有精神病妻子的身边。疯妻经常骂他，有时还把他手、脸抓坏，就是被疯妻刺瞎了左眼，他仍不离不弃。

她刺瞎了我的眼睛，我不怪她，因为她有那个病，再说她还帮我生了4个孩子。我呢，没有什么愿望，只希望自己死在妻子后头。要是我死在她前面，怕没人会照顾和护理她。王石春说道。

“倒了血霉。”61岁的王石春常这样说自己，可是，他一直坚定地守护在患有精神疾病的妻子万秀英身边，不离不弃。这一守，就是30年。


♠一百元一个月的家
村民张淑珍：老王头真是不容易。他原来住在夹皮沟镇，后来租房子来的北台子乡。我婆家在夹皮沟，我听说他媳妇天天作，犯了病就打他、打孩子、砸门，但他一直就守着她过，还把4个孩子拉扯大。

村民张宝成：他媳妇刚犯病的时候，他岳父母都还在呢，大伙劝过他，把媳妇送到娘家，再找一个。但他死活不肯，说离不开。

邻居林凤云：他媳妇吸烟，有时候还能听到他对她说，给你一根烟抽，你别骂我了。

如今，北台子乡没人不知道王石春的，因为他是“疯婆子”的丈夫。

在桦甸市北台子乡，王石春那间不到20平方米的平房被隔出两间屋子和一条走廊。

第一个房间里，摆着一张木头桌子和4把塑料凳子，后面一间是王石春和妻子睡觉的土炕。走廊是做饭的地方，房前有个小院，院里有一口井。

2005年，王石春带着妻子来到这儿，每个月掏100元钱的租金，安了家。

如今，北台子乡没人不知道王石春的，因为他是“疯婆子”的丈夫。

“来擦擦脸，擦完脸就吃饭，一会儿我带你上街。”

“不擦也不吃，这里装的是鸡屎，我才不吃。”

王石春说，他每天和妻子万秀英都会有这样的对话。尽管琐碎，但这就是生活，是他和她的生活。


短暂的幸福

王石春每天走35里地去上班，晚上再走35里地回来，她每天在家把饭做好。

1973年初，23岁的王石春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了大他一岁的万秀英。谈了不到一年，1973年8月16日，他们结婚了。

在王石春的记忆里，结婚后的头7年过得很幸福。

他说：“虽然没啥可以说的故事，但是每天我走35里地去矿上上班，晚上再走35里地回来，她每天在家给我把饭做好。我每天工作很累，吃了饭、哄哄孩子就睡了，我们也没啥交流，就是觉得日子过得挺平静、挺幸福。”

可是，像这样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

1980年，他们还住在桦甸市夹皮沟镇。当时，大女儿王晓红6岁，跟邻居家的小孩打架，打输了，回家哭。万秀英去找邻居理论，没理论出个结果，回到家里生闷气。

“两天后，我三点钟下班回家，一进屋就看到她坐在炕上呜呜大哭。问她为啥，她还在说大丫头跟邻居家小孩打架的事，我就让她赶紧睡觉。”王石春说。

没想到第二天8点钟醒来，万秀英就开始犯病了，说胡话、打人，成天作。

王石春这时候才知道，妻子结婚前刻意隐瞒了家族精神病史——她的母亲有间歇性精神病。


睡觉时，一根铁丝戳向左眼
1982年的一天，王石春下班回来，万秀英和小儿子王立国不见了。

王石春不分白天黑夜地找了23天，“一个屯一个屯打听，最后在永吉县口前镇，一个屯卖冰棍儿的老太太告诉我，好像来过这么一个抱着小孩的‘疯婆子’。我在附近的垃圾堆，找到了她们母子。”

1983年的一天，早上王石春还在睡觉，万秀英突然拿着一根铁丝戳向他的眼睛。

王石春的左眼，从此失明。

“30年来，她对我做的事都记不清了，我都习惯了。”王石春说。

妻子和邻居的关系却让王石春非常苦恼，“农村住的房子，两户人家共用一面墙。有一天晚上，她一个晚上没睡觉，用锥子把我们和邻居家的墙凿穿了。”

30年，王石春因为类似的事不知道搬过多少次家、租过多少间房子，甚至曾经搬到山上去住。

但王石春说，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离开万秀英，“我要是早知道她家有这个遗传，说啥我也不会跟她结婚。但是结了婚，她又是孩子的妈妈，就是现在她天天都骂我打我，我也不能离开她呀。把我的眼睛戳瞎了一只，我也不会怪她，她毕竟有这个病。要是我离开了她，她不就得等死吗？”


豆腐脑、葡萄和橘子
在吃食上，王石春会尽量满足妻子的要求，自己却从来不舍得吃。

“有时妻子也不吃饭，她想吃什么我就买给她吃。”王石春说，有一次做好饭让妻子吃，可她不吃，就要吃豆腐脑，他只有跑到街上买。

有时候，他还会到附近的水果店买一点便宜的水果。他自己从来不舍得吃，因为怕多花钱。

提到王石春买水果，附近的水果蔬菜副食商店老板李翠萍说自己有发言权，“他总来我这买一点葡萄、橘子或小苹果，带回去给他妻子吃。”

李翠萍说，就凭这，就能看出王石春对妻子很关爱。

在北台子乡二宝食杂店，许多村民在这里唠闲嗑或玩扑克。提起王石春，都说“是个好人”。

“他家的事啊，我们外人不好说，谁知道他是咋想的。我们原来是一个矿上的，30年前他媳妇就这样了。”张宝成说。

王石春是怎么想的？他家附近富民饭店的老板邬金财说，王石春就是不放弃他的妻子，“今年7月份洪灾期间，王石春的妻子不见了，这下可把他吓坏了，自己找了两天两夜，最后在南大坝才找到。”

邬金财说，王石春有时候也要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他偶尔会来我这喝上一瓶啤酒，我就跟他说说话。他媳妇天天骂他，而他只有忍受。一有时间我就开导他，给他也做做心理治疗。”

希望自己死在妻子后头

记者：知道妻子有精神病的时候，对她的隐瞒是不是很生气？

王石春：咋不气？哎，我觉得自己是倒了血霉了。我要早知道，说啥也不跟她结婚。可现在扔下她，她一个人怎么过？

记者：后来知道了，是怎么想的？

王石春：村里有点学问的人告诉我可以离婚，因为她隐瞒在先。但是，我从来没想过离开她，怎么说她也跟我生了4个孩子。她娘家人也不管她，我不能不管啊。扔下她，我于心不忍。

记者：父母的意见呢？

王石春：外人都劝离，我妈说了，不能离婚。

记者：她患上精神疾病，有没有治疗过？

王石春：啥办法都想了，当时我的工资是53块2，我去桦甸给她抓80元一服的中药。她严重的时候去过4次精神病院，两次去了半年，两次去了一年。她每次在里面稍微好一点就吵着要见4个孩子，我也不想她总在那住着。

记者：一照顾就是30年，没有正常的家庭生活，有没有遗憾？

王石春：我自己没啥遗憾的，就是觉得对不起我妈。我媳妇见谁都打呀……我妈就不能跟我们一起住，死前我也不能把她接到我身边伺候。

孩子跟着我们也遭罪，有一回她让大丫头洗小儿子的尿片子，没洗干净，她用斧头砍大丫头的脑袋，差点没砍死。二丫头爱玩，每次回来，她就用剪子剪二丫头的脚脖子。

记者：你的手和脸上的伤疤……

王石春：都是这么多年妻子给抓的。

记者：她把你的眼睛都戳瞎了，有没有恨她？

王石春：没有恨她，毕竟她有那个病。

记者：有啥愿望吗？

王石春：啥愿望？只希望自己死在妻子后头。要是我死在她前面，怕没人会照顾和护理她。


有夫如此，更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