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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 -【鬼怪公寓‧三】沉默者《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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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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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6 07:55 PM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mozzino 于 2011-10-26 08:23 PM 编辑

【小说书名】: 【鬼怪公寓‧三】沉默者

【小说作者】: 蝙蝠

【作者简介】:   

      我只写我想写的,不是为了尝试——

  不只是为了尝试,只是因为很有趣,

  为什麼不试试看没有试过的东西呢?

  为什麼要把自己吊死在同一棵树上呢?

  我想写爱情,所以我写了;

  我想写鬼故事,所以我写了;

  我想写有趣的变态,所以我写了......

  知道吗?

  时刻都在尝试不同东西的感觉,真的很有趣。

  ——但这可是长篇小说的大敌啊......(望天)

【内容简介】:

       欢迎参观《鬼怪公寓》--

  还记得那位连阴老太太都尊敬的沉默者吗?神秘的他,愈来愈焦躁不安,

      就像是找不到最重要的东西般;而一隻黑猫,将温家兄弟拖下了水,

      但是面对沉默者那种冷到水都会结冰的态度,两兄弟还要不要管事呢?

  公寓外头,出现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妹妹,也只有203号房的楚红那儿,

      可以收留她,可是,已经完全变成骷髏的林哲,是个大问题啊......

      而两人的人鬼之恋,又到底会不会善终?

  好戏开锣了......

  沉默者嘲讽地冷哼了一声,甩开两个女孩,一隻手掀开落在左眼上的头髮,

      冷笑:「好人,好人哪!」温乐源和温乐灃震了一下。

      沉默者的左眼已经没有了,只有一个深黑色的大洞,额头有个血洞,丝丝血迹小心地往外攀爬。

   「也有人,曾经很宠爱我,」他咬牙道,「可是那是因为他高兴,只要他高兴他就能把我宠上天去!

       可是後来呢?当他对我没有兴趣的时候,我就是这种下场!」

【小说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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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7 01:51 PM |只看该作者
謝謝樓主分享~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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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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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6 10:09 PM |只看该作者
值得被顶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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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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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6 08:22 PM |只看该作者
好累 今天真的很累(原来窝在家是这样累的)
等下还会有一集哦~希望各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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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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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6 08:20 PM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mozzino 于 2012-3-16 09:23 PM 编辑

女王蛇 之二  下
  ***

  「没有奇怪的人吗?嗯……嗯……好,我知道了。」

  温乐源放下电话,回头对站在身後的阴老太太道:「她说没有,你这回肯定猜错了!」

  阴老太太把一隻想爬到她肩膀上的幼猫抓下来,幼猫张着嘴嗷呜嗷呜地叫,爪子四处乱抓。

  她轻柔地把它放到地上,和另外两隻正在吃猫粮的幼猫放在一起,它很快地就和它们争抢起来。

  「不可能莫怪人噢,她蜚语蛇大得很,以她年岁都莫可能长这大!女王不在旁边不可能。」

  就像人类长大需要食物一样,蜚语蛇的大小,也是以它的「食物」决定的,「食物」多则蜚语蛇大,「食物」少则蜚语蛇小。

  以前温家兄弟也见过不少蜚语蛇,不过,那些都长得很小,对他们来说没什麼传染力。但任烟雨肩上那条的大小,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体积大、传染力强、成熟快,除了有「女王」在侧之外,没有其他的原因可以解释了。

  「上一次见到的女王,是眼镜蛇吧?」

  「你还记得哈?」

  「我还记得,老太婆你为了不被传染,还打算跳楼……」

  阴老太太用力地清了清嗓子,老脸有点红。

  「不过,我却怎麼也想不起来了……」温乐源去拨拉碟子裡的猫粮,被争抢的小猫们狠狠地抓了几下,他「哎哟」一声缩回手来,「你是怎麼对付女王的?」

  「噢……」

  「你不要给我『噢』!」温乐源叫。

  「哦……」

  「……你这个死老太婆,打算把秘诀带到坟墓裡去吗?」

  阴老太太嗤笑,用一隻手指按住一隻小猫的脑袋,道:「如果你要杀它,有几种方法哈?」

  他无言,疑惑地看着她。

  「不给它吃饭、掐住它脖子、摁进水裡……容易得很。」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

  「蜚语蛇不是猫。你以为杀它恁简单?简单我就不愁嘍!」

  「那你当初是怎麼杀的啊!」

  阴老太太冷笑,「怎麼杀?嘿嘿……嘿嘿嘿嘿……」

  ***

  绿色的东西卷在了腿上,那种柔软黏腻的感觉,好像过去有过似的。

  心裡有种噁心欲呕的感觉,想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法呼吸,身体被那个柔软的东西,拉向了看不见的地方,身体越来越沉,想惨叫却叫不出声……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梦中窒息的感觉,仍然沉重地压在她的心臟部位,如果不这麼用力地呼吸的话,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窒息而死。

  房间裡很暗,只有窗外漏入的灯光,以及偶尔传来的汽车喇叭声,让她能确定,这世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过去从来不曾如此恐惧过,即使是那些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流言,她也没有过。因为她一直坚信,流言一定会澄清,所有人都会相信自己的清白,但是,直到现在,她却没有见过哪怕一点点的曙光。

  她挣扎着,为此而不懈努力,但温乐源却让她看见了那些她从来不曾看见的、如果不遇见他的话,或许一辈子也看不见的东西。

  当她看见玻璃上密密麻麻、互相纠结的蜚语蛇的时候,她才不得不相信一个早就已经摆在她面前的事实——她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

  她摸着黑下床,想倒点水喝。但她赤裸的脚在地板上滑了几次,都没有在平时习惯的地方找到她的拖鞋。

  而且,以往她必须稍微用力地将膝盖往下伸,才能让脚构到地板,但今天她的脚都已经碰地了,膝盖却在床的上方悬空着。是床变低了吗?还是地板变高了?

  正当她茫然地想着这个问题,并努力地搜寻自己的记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被自己遗漏的时候,有东西滑溜溜地「嗖——」的一声,擦过她的脚心消失了。

  她的脚落到地面上,木底的拖鞋被踩得发出「啪嗒」一声。

  她呆滞了很长时间,想尖叫,但是,声音就像在梦中一样被挤在嗓子眼中,怎麼也叫不出来。她抖抖瑟瑟地收回了脚,把身体蜷缩在被子裡。

  身上的睡衣,不知在何时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但是,她没有感觉,现在她只能感觉到双脚的冰冷,就好像刚才的滑腻物体,依然贴着她的脚心一样。

  手无意识地伸向床头柜,似乎想拧亮灯光,却在碰到开关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又缩了回去——她不能确定,她打开灯後,是不是会看到什麼东西。

  所以,在那之前,用黑暗欺骗自己,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她就这麼呆坐了一夜,也许中间有睡过,但是,她已经不知道了,她觉得自己一直看着黑暗中看不见,却确实存在於那裡的东西,脑子裡一片空白。

  ***

  早上,她在镜子裡看见了自己灰暗得吓人的脸,以及右肩上的一隻小蜚语蛇。也许是因为刚出生,所以它长得有点细小,似乎是发育不良的样子。

  但是,这丝毫不妨碍它扭动着软得噁心的身躯,张嘴乱叫的醜恶。

  她摸摸肩膀——这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她的潜意识始终认为,自己还是碰不到它的。

  然而,她错了。她的手指接触到了冰冷黏滑的某种东西,甚至感觉到了那东西上面覆盖的鳞片的硬度……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双拳猛地砸向玻璃,玻璃「哗啦」一声碎裂了。

  一个和人差不多大小、覆盖着绿色鳞片的软体动物,在她的身後缓缓地爬过,消失在浴室门外。

   请继续期待鬼怪公寓续集

蝙蝠 -【鬼怪公寓‧四】女王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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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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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6 08:19 PM |只看该作者
温乐源好像很高兴她这种反应,脸上笑得就像开了花一样。

  「不是那裡有,是这裡有。」他一指她的肩膀,「其实,让你直接看到也能做到,不过,我怕你受不了那个刺激,所以你就间接看看行了。

  「如果不够的话,咱们再来一次,说不定你可以看得更清楚……」

  「这就够了!」她颤抖着喊。

  刚才所见,是她这辈子所见过最可怕的情景——一条比她的腰还粗的软体动物盘在她的肩上,浑身覆盖着极其噁心的绿色鳞片,还闪着彷彿带黏液的光,而最可怕的是它的头——那是一颗除了覆盖了鳞片之外,和普通人无异的头,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它的嘴裡似乎在不停地说着什麼,长长的红信吞吞吐吐,她几乎可以听见它喉咙裡发出的嘶嘶声……只是在镜子裡看到,她就已经快崩溃了,如果直接在自己肩膀上看到……她会立刻自杀的!绝对会的!

  「求你……帮我弄死它……出多少钱都行……」她的声音几乎是呻吟了。

  温乐源拍拍她的肩膀,算是给了一点安慰。

  「你放心,钱绝对给你优惠,事情也肯定会为你负责到底,我打算先这样……」

  「这个符咒的效力有多久?」她忽然插口。

  「咦?这个……」温乐源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不禁有些訕訕然,「这个嘛……因为我不太常用,所以……好像……大概……可能……我想是……一个星期?」

  任烟雨捂着心口,缓缓地,缓缓地,倒了下去。

  「喂!我是说,符咒的效力是一个星期!没说会让你看它一个星期!你别昏倒呀……」

  ***

  你听好,我暂时不想让我肩上的雌种发芽,所以不能立刻就跟你一起去调查,暂时必须靠你自己。

  蜚语蛇一般是群居的,母体虽多,但是,女王只有一个,只要找到女王杀掉,那其他人身上的蜚语蛇,就会自动凋谢、消失……当然也有例外,不过,到时候再说吧。

  你带上镜子,去好好观察你身边所有的人,有什麼情况就记录下来,回来向我报告,当我有了资料之後,再提下一步的事情。

  任烟雨僵硬地站在镜子前面,把领结绑上又拆掉,拆掉又绑上,怎麼也打不出平时那种完美的结来。

  现在,她的肩膀上干干净净,什麼也没有,因为温乐源已经帮她把她那条蛇拔掉了。

  在他抓住蛇尾用力一拉的那一瞬间,她感到了身体裡什麼东西被突然抽走的落空感,忍不住小声叫了起来。

  「流言也是人生活的一部分,有那种感觉是正常的。」温乐源笑着对她说。

  镜子裡,她看到他手中断尾的蜚语蛇无力地挣扎着,从尾端逐渐枯萎,它的嘴裡好像在尖叫,不过她听不到。温乐源用一隻手塞住了耳朵。

  「它在说什麼?」

  温乐源随意地将它扔到地上,它渐渐化成水,流到下水道裡去了。

  「它说:」我还会再长出来的。『「

  她看着镜子裡,摸摸自己的肩头,仍是心有餘悸。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麼了,但它终究还是会出来,直到杀了她为止。

  「如果,它不是被你拔掉的话,离开我的身体之後,它会变成什麼?」

  温乐源笑笑,「你说呢?流言最後会变成什麼?」

  「咦?」

  「流言是只要碰到你就会生根的东西,当你还活着的时候,它就没法离开你的身体,只能做一个虚幻的影子,离开你就不能活。但是,一旦你死了,它就会变成『真实』,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这个世上,让大家都看到。

  「就比如你上次就死了,那现在所有关於你的流言,都会变成『真实』一样……你想看吗?真想的话,改天我带你去哪裡抓一条看看。」

  她拚命摇头。领结又绑坏了,她烦躁地把它拽下来,狠狠地扔到梳妆台上。

  她知道这种东西,自己终究要面对,但是,一想到蜚语蛇的传染性,她就不寒而慄。她肩上的蜚语蛇已经很成熟了,那麼,在这麼长的时间裡,她传染过多少人?她身边的人,又有多少传染与被传染者?

  她如果去了公司,发现镜子裡的所有人,都长着一条蜚语蛇的话,她又该怎麼办?

  她拿起电话,想一想,又放下。请假又能如何?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只要她还不想死,就不能不正视这个现实,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但理智和感情是两回事,虽然理智在脑袋裡,反反覆覆告诉她逃避没有用,但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般,终究在犹豫几回後拿起听筒,按下了号码。

  「喂,经理……」

  任烟雨的部门经理是一名女性,人长得漂亮,工作优秀,做事幹练,据说很受公司顶层人士赏识,年纪轻轻就升任部门主管,可以想像她以後平步青雲的样子。

  任烟雨一直很羡慕,也很崇拜她,虽然,她自己也很受上面的人的赏识,但那是有原因的。

  「什麼?不舒服?生病了吗?什麼病?我现在就去……你在哪家医院?有没有事?」

  「没事……」任烟雨很感动,经理人很好,有时候,简直好得让她无地自容,「真的没事,只是有点头痛,我想稍微晚一点去,请一个小时的假,可以吗?」

  「请假是小事!你头痛吗?现在怎麼样?我这裡有治疗头痛的药,你要不要吃?不如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头痛不是小事,别太大意了。」

  「真的没事,谢谢。」

  放下电话,她有点愧疚。就是因为经理对她太好,所以她很少说谎请假,工作的时候也很努力,即使有不舒服,也尽量支撑着做完手头的事,也算回报她的关心。

  她拿起领带,仔细地整理好,繫在脖子上,开始打结。

  ***

  比平时晚了一点上班的任烟雨,比平时忙了很多,大堆大堆的工作,陆陆续续都堆到了她的案头,似乎是老天爷想让她今天一天的工作量,与上个星期一星期的相媲美似的。

  幹完了手头最紧要的工作,她伸了一个懒腰,心裡犹豫着,是先把下一件工作整理一下,还是去喝杯咖啡。

  坐在她隔壁的女孩敲了敲她们之间的格档,从上方露出的脸一副愁苦的样子,「任姐姐,我的脸上好像又长痘痘了,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很明显啊?」

  任烟雨抬眼看看她的脸,刚出社会没多久的小姑娘,脸上平滑得连一个凹坑都没有,可惜下巴上长了一个红红的小青春痘,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想笑。

  任烟雨一边笑,一边从抽屉裡拿出小圆镜递给她,小姑娘看着镜子裡的自己,大声呻吟起来:「呀!怎麼会这样!今天早上还不明显呢!我那麼努力用粉遮盖——这下完了!」

  听到她的呻吟,他们周围的男男女女都围了过来,不怀好意地学着她的口气道:「唉呀,好讨厌哦,人家晚上要约会嘛——」

  「不是不是!人家和心上人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在最完美状态下哦——」

  「你们在说什麼!讨厌!」

  小姑娘手中的圆镜随着她的手势上下乱晃,任烟雨笑着看他们的闹剧。

  忽然,她的表情僵住了。

  她分明看到,小圆镜中有某种绿色的东西大片大片地晃来晃去,可是,在这个以淡蓝色为基调的办公室裡,根本没有什麼很多、很大的东西是绿色的!

  小姑娘把圆镜镜面朝上放回她的办公桌,随着镜面中她收回的手指,一张绿色的脸在镜子裡闪了一下。

  任烟雨觉得自己彷彿被兜头倒了一盆凉水,全身上下到指尖都凉透了。

  她几乎都忘了……她怎麼会忘了,她是来找蜚语蛇的女王的!

  一直被繁忙的工作挤到深处的蛇,又爬了出来,在她的心底邪恶地吐着信子。

  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不小心向後微微地晃了一下,椅子腿和地板之间,发出了很难听的「吱——」一声。

  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那个小姑娘也有点愕然地回头,和围在她一圈的人一起看着她。

  她抱歉地笑了笑,正想说声「我去洗手间」,然而,眼角的餘光扫过窗户——虽然那蓝色的玻璃看不清楚,但是,她还是看到了,那上面倒映的无数的人脸与绿色的软体动物!

  她捂着嘴衝向洗手间,身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

  怀孕了吧?

  肯定嘛……

  知道吗?她怀孕了!

  早知道有这一天!

  不检点……

  原来大家都知道啊?

  装得像圣女似的,也就是这货色!

  嘻嘻嘻嘻……

  把事不关己的故事流传开,顺便按照自己的口味在裡面加点盐和糖,刚出锅只是一盘炒青菜,等绕了一圈回到耳朵裡,就变成了鲍翅燉燕窝。

  这不能说明人类的伟大,只能让人仰天长叹——核武器算什麼东西!咱人类的语言,才是最杀人不见血的伟大武器!

  她早上就没有吃饭,所以饿到现在,也没有什麼东西可以吐,只是抱着马桶不停地干呕,有一部分胃酸从鼻子裡涌出来,呛得她眼泪直流。

  一隻手从她身後递过来一张面纸,她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接过面纸擦脸,稍微好了点之後,才敢开口说了一声「谢谢」,不过,她的声带被胃酸侵蚀了,声音有些嘶哑。

  「不是跟你说了,不舒服就在家裡休息一下吗?」

  是经理的声音!

  她扶着隔板站起来,忍住仍然有些目眩的感觉回过头去,好不容易才看清楚身後的人。经理依然精幹漂亮,一身衣裙熨得笔挺,就像她的坐立姿势一样坚定,即使在办公桌後坐很长时间也从不打皱,这一点,让穿着同样制服的她们非常羡慕。

  「对不起,我以为已经没事了……」

  「这些事可不能大意!」经理严厉地说:「你是我们公司重要的职员,万一出了什麼事,怎麼办?」

  任烟雨一边含含糊糊地应着,一边从经理和门之间的狭小缝隙裡钻出去,低着头,在盥洗台洗手洗脸。

  盥洗台上有一面镜子,任烟雨不知道自己会从那裡看到什麼,所以一直用垂下来的浏海遮住额头,这并不是说,她连自己视为榜样的经理都不相信了,而是她不敢确定,到底这蜚语蛇的传染性,已经到了什麼样的程度。

  如果真的已经连累到经理的话,在这麼狭小的空间裡,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出来……

  经理从後面走过来,轻拍她的胳膊,温柔地道:「回去吧,休息休息,明天就好了。」

  她头也不敢抬,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边无意识地点头,一边往外走,连水龙头都忘了关。

  「小任,你忘了东西。」经理说。

  任烟雨的手刚刚搭在门把手上,听到经理的声音本能地抬起头来,忽然想起,洗手间的门上也有玻璃!

  可是,当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经理的轮廓在玻璃上映得清清楚楚,倒映在她的瞳仁中!

  没有!任烟雨小心翼翼地回头,经理不解地皱了一下眉。

  「你忘了关水龙头。」她指着手边仍然哗哗作响的水龙头说。

  盥洗台的镜子上清晰地印着经理的身影,但是,她的肩膀上没有蜚语蛇,什麼都没有。

  她迟疑地走过去,将水龙头关上。镜子擦得很干净,她的视力没有问题,而经理的肩膀上,真的没有任何东西。

  她想起了温乐源说过的话。

  「不被蜚语蛇感染的人?有啊!不过,我也只是听说,比如纯洁的心灵、善良的好人、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哈哈哈哈!连乐灃都不行,咋可能有那种人嘛!哈哈哈哈……」

  那人说得不对,原来,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原来,她并不是完全被蜚语蛇包围着,这一点让她绝望的心,又浮现出一丝快慰。

  她向经理笑了笑,虽然脸色仍很苍白,但至少比刚才好得多。

  看着任烟雨走出去的背影,经理又打开了另外一个水龙头,开始仔细地清洗她白皙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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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6 08:19 PM |只看该作者
女王蛇 之二  上

  温家兄弟的工作,的确是为人民解除鬼怪问题的,而且,有时也会免费帮别人做些这种事。但是,他们不是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大智慧者,既然任烟雨不想相信那些事,他们当然也不会纠缠她,双方都乐得轻鬆。

  不过,这都只是温家兄弟的一厢情愿而已。

  任烟雨自从那天回家之後,就没有一个晚上睡好过,她终日被噩梦所围绕,总在被蛇缠到窒息的梦境中惊醒。

  温家兄弟没有告诉她,那条蛇长在她的哪个肩膀上,她便不敢碰触自己任何一侧的肩膀,甚至连洗脸的时候,也要鼓足很大的勇气,才能把手抬上去。

  她不敢照镜子,不敢洗澡,不敢扭头,生怕自己说不定会在什麼时候,突然就看见那条可怕的东西……

  不是没想过,也许那对兄弟是骗她的,但他们所说的关於她的一切,都是正确无误的,甚至连那些不负责任的谣言,也说得一字不差。她想不出来,除了那条蛇的理由之外,那两个陌生人能凭什麼知道她的事情?这太可怕了!

  那段时间是地狱,在她垂垂老矣的时候,同样会这麼想。不过,好在老天没让她多过几天这种日子——因为她崩溃了。

  她打碎了所有的镜子,撕烂了所有的床单,踢翻了桌子和椅子,把床和立柜都捅了个底朝天。在歇斯底里地发作过之後,她终於决定去找那对兄弟,让他们对她现在这种恐怖的境况负责!

  好吧!即使不负责也没关係!也不管肩膀上的东西是真是假,更不去理会那两个人是不是在戏弄她——她都不在乎!

  现在她只要个心安!想睡个好觉,好好洗个澡!再这麼下去,在她还没有被流言打倒之前,就要被那条看不见、摸不着的蛇打败了!

  发泄完歇斯底里的情绪之後,憔悴的她再次来到了那栋老旧的公寓,找到了那个被两兄弟称为姨婆的老太太。

  「所以你要来找他们?」

  任烟雨点点头。她已经有好几天没睡好了,眼圈发黑,脸色非常不好。

  「其实……要我说哈……」阴老太太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想了一下,道:「你不如就忘了肩膀上那点事,过去不也过得挺好莫?」

  任烟雨痛苦地摀住了脸。

  「别说忘不掉,就算是忘掉又怎麼样?它还在我肩膀上!您不知道,我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被流言困扰,我一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我在乎了又能怎麼样?他们还是不停在说!什麼难听的话都有,什麼骯脏的想法都能说出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蜚语蛇的缘故的话,我宁愿痛苦几天,让他们帮我把它们从我肩膀上去掉!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你们既然能看得见,又知道它是什麼东西,你们一定不是普通人,对吧?求求你们帮帮我!求你们了!」

  看着她痛苦万分的脸庞,阴老太太笑了笑。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麼!」她几乎是用喊的了。

  「哦。」阴老太太好像忘了自己之前正在说什麼,又道:「小灃不在哈,他回家去嘍。你要找的话,小源在。」

  「小……小灃?小源?」

  「那个长得秀秀气气、文质彬彬的是小灃,另外那个长得一脸鬍子像强盗样的,是他哥哥小源——他叫温乐源。」

  小源……不管怎麼想,任烟雨还是想不出那个一脸落腮鬍的傢伙,居然有这麼可爱的小名,不禁有些哑然。

  ***

  如果让温乐源再选择一次的话,他宁可回家去面对一大家子,关於他和温乐灃为什麼直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的问题,也不想留在这个该死的绿荫公寓裡了。

  而让他改变主意的原因,就在於——那个肩膀上有东西的女人!

  「对不起,又来麻烦你……阴老太太让我到这裡来找你的……」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她就站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用一脸委屈得就好像他会一拳把她打出去的表情看着他——虽然,他真的很想……

  蜚语蛇盘在她的肩头上,似乎比之前他看到的又大了些。

  「我们不是说过……我们不喜欢你肩膀上的东西——吗?」他尽量把语气放温柔——对温乐灃都没这麼温柔过,「拜託你忘掉我们说的话,离开这儿好不好?」

  「可是,你们不是说它已经长大了,要杀了我吗?我还不想死!求你帮帮忙!你们救人要救到底啊!」面前的这个男人,怎麼就这麼铁石心肠呢?

  她都快哭出来了,他那边还是不为所动。温乐源叹了一口气。

  「救人是最麻烦的事,所以我根本不想幹……上次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我弟弟在那裡,我不想让他看见有人死在他眼前。

  「而且,我告诉你一个事实,蜚语蛇不是白菜,拔掉就不再长,它是野草!春风吹又生的意思懂吧?我不想救你,就是因为救你也没用,死了一条还会长出一条,没完没了!」你要是天天来找我们求助,乐灃愿意,我可不愿意,万一这裡有谁被感染到,你想连无辜的人,也一起弄死两个看看吗?「

  任烟雨的心都凉了。她来的时候,本以为只要弄掉这东西就没事了,可怎麼会想到是这样?如果怎样杀它都是无效的,那她难道就只有等死了?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们有办法的!求你帮帮忙……」

  温乐源不耐烦了,转身想离开,任烟雨本能地想拉住他。温乐源慌忙後退,却没能躲开,她的指尖在他的手心处一划而过。温乐源看看自己的手,气得鬍子都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你是傻瓜吗?」他怒吼:「不是告诉你了,这东西会传染!你还是非要我也染上才甘休!」

  她被他的吼声吓住,他吼一句她退一步,已经快退到窗户上去了,眼圈也忍不住开始发红。

  「我……我传染……」

  温乐源像是要甩掉什麼病毒一样拚命地甩手,後来大概想起来那根本无效,挫败地「唉」了一声。

  「所以我讨厌管闲事!」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太恐怖,她的眼泪在眼眶裡直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对……对不起……我……我忘了……」

  「你说一百遍对不起有个屁用!」温乐源吼了一声之後,发现她脸上稀里哗啦地挂下了两行泪,当即慌了手脚,「别……别别别哭!我没打算吼你,只不过刚才稍微有点……」嗯,你只是在我身上下了『雌种』,只要不遇到雄蛇,它就不会发芽的……「

  「那就是说……」她眼泪汪汪地说:「只要遇到雄蛇就会发芽?我这不是害了你——」

  她声音拉得长长的,看来是打算大哭一场。

  温乐源拚命地对她比划「STOP」的手势,「别哭!唉呀……我说了别哭啊!现在你哭也没用不是?反正已经种上了……对了,你打算雇我吗?」

  她呆了一下,「咦?」

  「帮你去掉蜚语蛇,不是做不到,只是太麻烦我不想幹。可是现在,你连我也传染了,我不想传染我弟弟,要解决掉这玩意,首先必须解决你身上的东西。你打算出钱雇我吗?」

  原本她已经完全信任了,可是,现在一提到钱的事,她的脑子裡却立刻闪过了「合夥欺诈」这个词,她不禁犹豫起来。

  要说肩上的东西她从来没见过,甚至以前连听都没听说过,现在就只听了这些人的一面之词,会不会是受骗上当了……

  看一眼她的脸,温乐源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

  他和温乐灃「工作」的时候,各种各样的人他们都见过,这种表情也看得太多了,虽然表现出来千奇百怪,但是,归根结底只有两个字——怀疑。

  他一言不发,拉住她的胳膊就往房间裡拖。他什麼解释也没有,任烟雨大惊失色,还以为他想对她幹什麼,便开始四肢齐上,拚命地挣扎。

  「不要呀!救命呀!抢劫呀!来人呀!救救我……」

  温乐源气昏了,「说什麼呢!你这个女人简直不知好歹!」

  任烟雨哪裡听得进去他说什麼,继续在他手中挣扎,「不要!求求你不要啊!来人哪!有人没有啊……」

  「吵死了!」

  两人动作停住。

  206房间伸出一个女人的大脑袋,对他们两个大声喝斥:「我老公在睡觉呢!别在那裡鬼叫鬼叫的!」

  看见有人,任烟雨的眼泪又唰唰唰地掉了下来。

  「求求你,救救我!拜託……」

  「把你拉进去,又怎麼样啊!」温乐源吼。

  女妖精的全身都从房间裡露了出来,她叉着腰,严肃地指着温乐源道:「温乐源,你放手!想对人家弱女子做什麼!」

  任烟雨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然而,当她从女妖精的脸部一直看到脚部的时候,她的希望立刻被扔进了冰窖裡。

  「你懂个屁!」温乐源吼她:「道行不深,还来学人家替天行道,小心总有一天把你拉到黑市上,卖个好价钱!」

  任烟雨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依靠谁了,她的脸越来越苍白,挣扎也变得越来越无力,眼中写满了惊惧。

  温乐源发现了她的变化,转眼向她眼睛不停偷瞄的地方看过去,当即七窍生烟地大骂起来,「你这个没用的妖精!脚踏实地站那儿不会吗?你吓着人啦!下来!」

  女妖精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居然在离地二十公分的地方飘。她尷尬地笑笑,无声地落回地面。

  「抱歉,在家裡习惯了。」快速地说了这麼一句之後,她以更快的速度跑回了房间,把她刚才还想要见义勇为的事情忘到脑後去了。

  温乐源拉起腿脚发软的任烟雨,一边叨叨一边往房裡拖,「怕什麼!她又不是鬼!我看了你肩头那玩意这麼久都没崩溃,你不过看个妖精就腿软……别不动!快点进来!」

  任烟雨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她的声音已经近乎苦苦哀求,「你要幹嘛……你要钱我给你,求你别……」

  温乐源终於明白了。「你以为我拉你进去是幹嘛!」他暴跳,「你不是不相信你肩膀上那玩意的存在吗?我现在就让你看看!」

  她一愣之下,终究还是被他硬拽进去了。

  把她弄进房间後,温乐源冷冷地说了一句「换鞋」,就开始在房间各处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麼。房间裡开着电暖炉,因此比走廊要暖和得多,任烟雨犹豫一下,慢慢脱了鞋,换上门口的一双棉拖。

  温乐源把墙角的几个箱子都翻了个底朝天,其中一个还翻过来,把所有东西都倒到了地板上,总算从那些不知是啥的东西裡,捡出了一张脏兮兮的破纸。

  那是一张普通的白纸,上面用红墨水画着五码六道不知道是什麼东西的图案,她怎麼想,也想不出它到底是幹嘛的。

  他把那张纸举到她面前,道:「我们能看见,所以基本上不用这东西,现在只有这一张,你凑合一下。」

  任烟雨沉默,「……这是什麼?」

  温乐源又确认了一下手裡的东西,再次举到她面前,「符咒呀!你不会连这个也没听说过吧?」

  她看看他手裡那张脏兮兮的东西,实在无法同心目中神秘的符咒联繫在一起。

  「可是,符咒不是都要用黄裱纸做底,以硃砂写就,不能沾一点点污秽……」

  温乐源嗤笑,「小姐,你电视看太多了!所谓符咒呢,是用『心』画的,只要有『心』,就会用正确的符号表现出来,就算是用树枝在地上画的,也有效啊。

  「别囉嗦了,快黏在额头上!」

  看看那张所谓的符咒又脏又破的样子,她摇摇头,「好脏……」

  温乐源不耐烦地抓住她一隻膀子往自己身边拉,任烟雨死命推拒,却怎麼也敌不过这个强盗先生的力气,硬是被黏上了那张脏兮兮的纸。

  温乐源右手食指和中指点在那张符咒上,口中轻念:「明目借用!去!」

  任烟雨只觉眼前一阵白雾蒸腾,周围景物被白雾遮蔽,什麼也看不见了。不过,这情景并没有维持很久,几秒锺後,她的眼前便已恢复一片清明。

  她眨眨眼睛,觉得周围的样子和之前似乎并无不同。再低头看自己的肩膀,也没有看到什麼蛇的影子。

  温乐源知道她在想什麼,伸手撕掉了她前额的破符咒,把她推到了浴室裡。

  「去镜子裡看看。」

  她将信将疑地走进去,眼睛缓缓地望向洗漱台上的圆镜……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後,她——说好听点是跌跌撞撞,说难听点,是连滚带爬地衝了出来,手哆哆嗦嗦地指向浴室。

  「那裡——那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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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6 08:17 PM |只看该作者
鼓了几秒锺的勇气,温乐灃尽量在脸上堆出了一副平静的表情,僵硬地、缓缓地回头面对她,「您有什麼——」

  他没有想到,她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後,一转身,就发现她已经到了距离他不到两米的距离。他盯着她的双肩看了一会儿,一声不哼地向後倒了过去。

  温乐源「啊」的一声惨叫,在他身後托住了他倾倒的身体。

  「我叫你别接近!你就是不听——」

  发现温乐灃昏倒,那名女性急忙跑了过来,「他怎麼样?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发现她居然就这麼接近了过来,温乐源一把将温乐灃的身体向後拖了几步,连声音也带上了异常痛苦的腔调,「求你别接近我!谢谢你了,有什麼事你站那儿说。」

  她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好像没有什麼异状,便又向前了一步,「我只是想问问——」

  那名女性已经到了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肩头,就好像那上面有什麼东西在压迫过来一样。

  「我警告你,不要过来!」声音变调了,怎麼听也没有威慑力。

  「我只想知道刚才救我的人,是不是——」

  「某样东西」很恐怖地压到了温乐源的脸上,温乐源再也没有了他男人的自尊,用巨大而凄惨的声音吼叫起来:「救命啊——」

  距离他们几十米远的橡胶坝「轰」的一声炸得粉碎,水柱高高地窜了起来。

  ***

  「……今天清晨七点锺左右,霸河内的橡胶坝发生了不明原因的爆炸,附近居民称听到了一声很像炸弹的巨响,警察机关已派出警务人员封锁现场,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一隻苍老的手抖抖瑟瑟地关掉了电视,那隻手的主人——阴老太太恶狠狠地回头看着她的两个外甥孙子,浑身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在大怒。

  「让你们去接鬼,接鬼哈!不是让你接活人!我让你们接的鬼勒,哪裡去了?好……好……鬼莫接到,带个活人回来就罢了!炸人橡胶坝啥意思哈!」

  温乐源坐在吃饭的椅子上,低头做懺悔状,「我神经细,受的刺激大了点……」

  「你神经跟桌子腿有啥区别?还刺激!原子弹爆炸能刺激到你嘍?」

  「别这麼说嘛……其实,我还是很纤细的。」

  阴老太太鄙夷地做出唾弃的动作。

  温乐灃按着仍然有点懵懵的头,坐在小凳子上痛苦地按摩,「对不起,姨婆,都是因为我害怕,才晕过去……」

  阴老太太的声音立刻柔和了许多,「莫关係莫关係,那种东西正常人当然害怕哈,昏倒也莫啥。」

  温乐源愤怒了,「姨婆你什麼意思!我不是正常人吗?」

  「你是正常人……」阴老太太哼一声,哼得全身都在抖动。

  温乐源跳起来向她竖起了中指,温乐灃拚命地拦住他。

  「既然你说我不正常,我就不客气了,死老太婆!我要和你决鬥!你不要跑!不要跑!」

  阴老太太摇着头走到门口,「哗啦」一声将门打开,露出门外那名手足无措的女性。

  「有话和她说哈。」

  温乐源大叫一声,转身窜到了裡屋去。

  温乐灃也禁不住有点畏缩,但却努力地做出很平常的表情,面对着她,「你好……」

  那名女性尷尬地掠了几次头髮,才鼓出比他更大的勇气道:「对不起,虽然知道你们不太欢迎我,但是,我实在很想知道,刚才把我救起来的人是谁……

  「那个,我身上有什麼东西吓着你们了?你们这样……我心裡毛毛的……」

  温乐灃比她更尷尬,「这个嘛……」他快速地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她更疑惑了,「肩膀有问题吗?」

  「不是……」温乐灃再次指指自己的肩膀,「你这裡……」

  她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觉得那裡好像没有长出盔甲之类的东西。

  「怎麼了?」

  「你的肩膀上,有某种很……的东西。」

  「很?」

  温乐灃求助地看着阴老太太,「姨婆,您看,这……我们要告诉她不?」

  「嗯嗯……」阴老太太看看她的肩膀,不动声色地转开脑袋,脚下快速地往裡屋挪,「你看着办,我衣服还莫洗出来……」

  温乐源从门帘後面伸出一颗脑袋大叫:「找什麼借口!你也害怕的话,就说出来啊!」

  阴老太太的拳头在虚空中划了一个半圆,温乐源「嗷」的一声,从门帘的缝隙中消失,裡屋传来某样东西砸到桌子上的巨响。

  外屋只剩温乐灃一个,他有点傻眼。以他的意见来说,那种事情,其实不知道更幸福一点。

  但这是因人而异的,从早上的事情看来,她应该已经有很长时间都在受「那个东西」的困扰,不告诉她的话,以後说不定还会发生更危险的事情。

  他思考一下,立刻下了决定。

  「这个……我想,你也许不相信我说的话,不过,现在我告诉你的全是真的,请你站在那裡听,拜託不要过来。」

  那名女性看看自己站的位置,点了点头。

  「你可以确定吧?在这以前,咱们并不认识。」

  她点头。

  「但是,我知道你很多事情——当然这裡面有一部分是虚假的,我也搞不清楚是哪部分,请你在听的时候,给我指出来。」

  「这个……你不会是什麼算命的吧?」她的表情有些啼笑皆非,看得出她已经不太想信任他了。

  温乐灃也不跟她争辩,开始讲述道:「你叫任烟雨,今年二十四岁,未婚,在某大公司内任职两年,年薪两百万左右……」

  任烟雨的表情剎那间异常吃惊,他应该是说对了,不过,她还是纠正了一点,「年薪不是两百万,是二十万,有两百万,我就不会老想着跳槽了。」

  温乐灃继续道:「你的上司对你有好感,常常与你单独相处,周围人对此闲言碎语很多。而你的男朋友有大概十个左右,每天一换,生活极不检点。你和你的父母,就因为这样相处不好,所以你不住在家裡,而是一个人在外面独居……」

  「胡说八道!」任烟雨气得高叫出声,「你怎麼能和我那些同事一样乱讲话!我只有一个男朋友!我们都打算结婚了,我和我父母也相处得很好,你真是——乱说!」

  温乐灃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求你别叫……我总觉得那玩意又长大了……」

  任烟雨慌忙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脚下连连後退,「什麼?你们到底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你们为什麼知道我这麼多事?为什麼你知道在公司裡那些人说我的闲言碎语……」

  「我们在你的肩膀上看到了……」他用手指指了指她,前臂轻轻晃动,就像某种软体动物,「蜚语蛇。」

  「蜚语……蛇?」

  蜚语蛇,一种长着很噁心的绿色鳞片的人面蛇,生长在人的双肩处,尾穿过肩胛而缠住心臟,依靠人类之间的流言蜚语而生。

  生长在左肩的为雄蛇,最好无中生有地传播流言,右肩为雌蛇,最好听取流言。雌雄双蛇有时会同时寄宿在同一个宿主身上,也有只被其中一种寄宿的人。

  被它们寄宿後,雄蛇将会引导宿主传播他所知道的所有的事情——无论真假。

  而其他宿主的雌蛇,则吸引雄蛇集中流言至它们的宿主身上,也就是说,雄蛇所寄宿的人会是流言传播者,而雌蛇所寄宿的人,将是被流言侵袭的对象。

  蜚语蛇有极强的传染性,即使只通过宿主的视觉与其他人接触,亦可能被传染。

  传染他人十次以上的蜚语蛇就是原体,传染性会由於传染的人越多而越强。因此大多数的时候,只要有一条「原体」,某个公司或者整个集团,都有可能被传染上。

  「你刚才跳河的时候,其实不太情愿,对吧?刚跳下去就後悔了?」

  想到自己肩膀上居然长有一条蛇,任烟雨全身都僵硬了,她僵直着背部,硬梆梆地微微点头。

  「因为你身上是一条雌蛇,它已经吃够流言了,不用再依托你而生存,所以它要离开,首先要做的,就是杀掉你。」

  很多人被流言所困,当他们觉得对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留恋的时候,也就是雌性蜚语蛇已经吃饱的时候,它们会为此在那人耳边喋喋不休,告诉他世界已经变得如此醜恶,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干净。

  只有少数人能抵抗得住它们的诱惑,而大多数人……很可惜,都不能。

  「我不知道我的话,你能相信多少……」温乐灃觉得总看那只雌蛇太刺激神经了,在礼貌和自保之间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把眼睛闭上了。

  「你的资料,都是那条雌蛇透露的,它会把所有它臆想出来的东西,和真实相互混淆,然後告诉雄蛇,雄蛇再添油加醋地告诉它的宿主,然後,它会和它的宿主一起,不断地重複那些被夸大的事实,或者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再反馈给其他的雄蛇……

  「你被流言困扰很久了,对吧?就是因为你身上的雌蛇太有魅力了,追求它的雄蛇很多……」

  任烟雨大张着嘴,就好像在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温乐灃。

  「你是说……流言就是这麼产生的?」

  温乐灃摊了摊手,「这麼说也没错,但是……」

  「哈……哈哈哈哈!」任烟雨僵硬地笑了几声,「这真是富有想像力的说法!不过,我没时间继续这个科幻话题了,今天很高兴认识你们,再见。」

  她僵硬地转身,同手同脚走出大门,那姿势看起来,就好像她真的看见自己的肩膀上有一条蛇一样……走到门口,她扑通摔倒,爬起来拍拍土,又僵硬地离去。

  「她好像不相信你。」温乐源不知道什麼时候出现在温乐灃的身後,一隻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说。

  温乐灃一胳膊肘捅上他的胃,温乐源抱住肚子,滚倒在地。

  「活该!让你一到关键时刻就逃哈!」阴老太太掀起裡屋的帘子,幸灾乐祸地说。

  「你有资格说我吗?死老太婆!」

  刚才还在门口拉帘子的阴老太太,瞬间就骑到了温乐源的背上,胳膊挽住他的脖子,用力地往後扳,「骂!再继续骂哈!」

  温乐源惨叫:「不要啊!亲爱的姨婆!请你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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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6 08:16 PM |只看该作者
女王蛇 之一

  从A城的朝阳门出来,一直往东走,有一条名叫霸河的河流。

  现在是旱季,被橡胶坝围起来的地方,倒积存了很深的水,橡胶坝之外的地方,就是涓涓溪流,看起来有些凄凉。

  霸河上有一座连接东、西方向的大桥,叫做灞桥,是A城的交通要道,平日裡人来车往,热闹得很。

  不过,再怎麼繁忙的交通要道,也有休息的时候,前几天就已经过了冬至,早上六点锺锻炼可不是好主意,现在的灞桥上冷冷清清地,只是偶尔有几辆车飞驰而过,连行人也很少见。

  温乐源和温乐灃,就是在这种悲惨的时候,被踢出绿荫公寓大门的。

  既是房东、又是食堂主,还是他们姨婆的阴老太太,直接闯入他们的房间,掀开他们的被子,拔掉他们的电热毯,打开窗户,让小刀子似的寒气,把两个只穿了裤衩、背心的年轻人冻了个半死。

  而三隻小猫挤在它们温暖的猫窝裡,丝毫不受他们的影响。

  「你们给我去灞桥东边!我认识的人昨晚死勒,今天早上他就到那,你们把他接来哈!」没有任何的歉疚或者不好意思,老太太颐指气使地发出了这条指令。

  冻得半死的温乐源,对她进行了很不礼貌的破口大骂,结果那个瘦小精幹的老太婆,当即把他扔到了窗户外面。

  可怜的人在寒风颼颼的树上足足待了五分锺,才口服心不服地和弟弟一起到桥头等人。

  桥上风很大,两个年轻人穿上了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厚的衣服,可就那也挡不住桥上的冷风,他们只得找了个挡风的桥栏,两人紧紧地挤在一起,这才感觉好了点。

  「那个死老太婆!」温乐源第无数次骂出这句话,顺便狠狠地吸了吸流得老长的鼻涕。

  温乐灃从口袋裡抽出一张纸给他,温乐源接过来,使劲地拧了拧鼻子。

  「你又不是她的对手还爱骂……亏老太太没和你认真计较。」

  「认真计较怎麼啦!认真计较怎麼啦!」温乐源又瞪上了他的牛眼,「那个死老太婆忒狠心你知不知道?我们可是叫她姨婆的!

  「可是,她居然收咱们的房租,而且吃饭要钱,符咒更贵!她当不当我们是亲戚?」

  温乐灃叹了一口气,白气在他的口中呼出来,凝固在空气中逐渐散去。

  「可你从来不说,她收咱们房钱只收一半,你每次吃饭,一个人吃三个人的……」

  「谁说我吃三个人的了,我吃的只是你的三倍罢了!」温乐源怒叫。

  「你觉得这种事,用这麼大的声音说出来,很光彩吗?」

  「光彩!怎麼不光彩!」大概是心裡的气全都堵在嗓子眼上了,温乐源朝着四面八方大吼起来,「我每顿吃五碗饭!我吃六个肉夹饃!我吃九个馒头!我吃十一个烙饼!

  「怎麼不光彩,哪裡不光彩?谁有意见,就给我提出来!说啊!谁敢说!」

  一个刚刚走近他们的老头,被他的大嗓门吼得一个趔趄,转身急匆匆地跑掉了。

  温乐灃摀住耳朵,躲得离他远了点。

  「我爱吃这麼多!怎麼了?死老太婆你吃不了这麼多怨谁!不要以为你厉害,我就拿你没办法,总有一天在你饭裡放巴豆——」

  温乐灃又往远处走了点,在这种时候,要他承认和那个人有血缘关係,还真是一件让人脸红的事情。

  一个穿着白色短大衣的长髮女性,低着头从灞桥东边而来,在越吼越起劲的温乐源身边缓缓地走过,对他震耳欲聋的吼声充耳不闻。

  温乐源忽然停住了声音,盯着那名女性的肩膀,脸上露出了讶然的表情。温乐源忽然停止的杂讯,吸引了温乐灃的注意,他也往他目光所及之处看去,同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名女性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只是自己慢慢走着,表情木然。

  温乐灃走回温乐源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哥,我想起一件事。」

  「嗯?什麼?」

  「姨婆让我们来接人,可她连那人的年龄、长相、性别,好像都没告诉我们……」

  「……」这下完了!

  那名女性走到了桥的最中心,靠上了桥边的围栏,身体微微地有些前倾,就好像在看桥下有什麼东西。

  「好像开始了。」温乐灃说。

  女性的身体又前倾了不少,但她的双手却紧紧地按在围栏上。

  「虽然诱惑很强,不过,看来意志很坚定。」温乐源评论。

  女性的身体又退回来了一点。

  「的确很坚定,但是……」

  女性的全身忽然猛地向前衝,双脚也离开了地面,整个人只有双手和腹部还撑在围栏上,全身就像蹺蹺板一样在围栏上前後晃荡,眼看就要掉到桥下去了。

  「好像还是诱惑比较强。」

  「她也在拚命挣扎啊。」

  「要不要打赌,她最後绝对受不了诱惑的。」

  温乐灃生气了,「你到底帮不帮忙!」

  温乐源非常纳闷地看着他,「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吧?你着什麼急?」

  温乐灃气得扭头就走。

  「你就在这裡袖手旁观吧!我一个人去帮她!」

  一见温乐灃发怒,温乐源立刻换上了一张亲切的笑脸,跟在他身後又是搓手,又是作揖,「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乐灃,我真是和你开玩笑的。

  「别这样嘛,我一定帮!当然,一定帮的!刚才和你说着玩……」

  温乐灃气得直摇头,指着他正想提出几点意见,便听见一声尖叫,温家兄弟慌忙回头,发现刚才还在围栏上的那名女性,已经不见了。

  温乐灃几步跨到灞桥另外一边的围栏上,伸着脖子急切地看。如果那名女性是从刚才那个位置掉下去的话,那麼他在这边,就应该看得到被水冲过来的她才对。

  可是很奇怪,他等了有一分锺左右,也没有见到那名女性的身影,就算是水流再缓慢也不该如此。

  他又跑到刚才那名女性掉下去的地方,伸头一看——立刻鬆了一口气,回头瞪了温乐源一眼。

  「你既然已经做好接住她的準备,就和我说一声!让我吓了一跳。」

  温乐源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那名女性从桥下缓缓地升了上来,那姿势,就好像有一个透明的人在抱着她一样。

  她有些惶惶然,带着一脸惊恐的表情四下裡乱找,似乎不明白,为什麼自己明明掉下去了,还能升起来?

  将那名女性放到地上之後,温乐源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发现指标已经指向了七点的位置,天也基本上亮了。

  他一抬手,将胳膊挂上了温乐灃的脖子,「行啦,我看那个人不会来了,回家吧!那死老太婆真会折腾人。」

  新死的魂魄还没有和白日对抗的能力,所以阴老太太才会在六点锺,就把他们赶出来接那人,可既然到了现在嘛……那肯定是没法完成任务的了。

  「哦……也对,回去吧,今天真是挺冷的。」温乐灃进行了完全的附议。

  於是,两兄弟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从桥下升上来的女性一样,高高兴兴地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请……请等一下!」

  身後传来那名女性的叫声,两兄弟站住了脚,开始互相打眼色。

  「喂,你打算和她接触吗?」

  「最好不要。」

  「我……我也是,怕被传染……」

  「你又没事!一个狮子吼就解决了!」

  「你废话,我是在说你,你要被传染怎麼办?」

  「她又不一定是原体!」

  「不能冒这个险。」

  见两兄弟很长时间都不回头,也不见对她的呼叫有什麼回应,那名女性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他们没听见……

  「前面那两位先生!请等一下,行吗?」

  温家兄弟继续打眼色。

  「我不想接近那种东西……」

  「你做的可跟说的不一样,我看你简直爱死管闲事了。」

  「你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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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6 08:14 PM |只看该作者
林哲正想放弃已经开始断裂的臂骨,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对小姑娘叫道:「要答应叔叔!以後不要再离家出走了,外面很危险!你妈妈一定很担心你!」

  「叔叔,你幹嘛现在说这个!」

  「你答不答应叔叔?」

  小姑娘沉默了一下,再次用力点头,「我答应!我发誓!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林哲吁了一口气,看向墨黑的雨滴降落的天际,又低头看看手中的小姑娘。

  如果你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幸福的人生,绝不让你遭受半点痛苦。

  「还有……最後一个问题……」

  「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

  「萌萌!」小姑娘用很大很大的声音说:「我叫张萌萌!张——萌——萌!」

  「好名字……」

  如果是我的女儿,一定也会拥有这麼可爱的名字。

  「啪喳」一声,上臂骨也断裂了。

  两人像风裡两匹轻飘飘的白布,向地面飞去。

  在落地之前的那一秒锺,林哲脑海裡只迴旋着一句话——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对你讲,对不起,楚红。

  ***

  当你失去一个重要的人的时候,那种痛必定是撕心的,惨烈的。

  那麼,如果你第二次又失去了那个人呢?尤其是在你还没有做好再次失去的準备之前?那种痛,是否会变成十倍?百倍?千倍!

  楚红听到了骨骼散乱地掉落到地上的声音,之後才是小姑娘摔落在地的痛呼。

  然後她回头,用似乎是慢镜头的动作,看着林哲的头骨滚落台阶的模样。

  她看着他的腿骨一路蹦跳着跃至街道正中,被满是泥水的汽车一辗而过,听到了它折断的惨叫。

  在以後的很多很多年裡,她在想,一直在想,从来没有放弃过地在想——林哲,你为什麼要回来?

  你这麼做其实是不对的,难道你不明白吗?

  我爱你,可我无法原谅你。

  因为你回来,因为你又走了。走得干干净净,什麼也没有给我剩下。

  如果你那时候就离开不再回来,那我必定不会像现在这麼痛苦。你让我把最椎心的疼痛品嚐了两次,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痛。

  她追上了他的头骨,在泥水中发疯似地寻找他身体的其他部分。

  但是,他已经被摔碎了,她怎麼也找不到那些残缺的骨块,她只能拼起一个残缺不全的尸体,却再也找不回林哲。

  温乐灃抱起了小姑娘,她紧紧地抓着温乐灃已经湿透的衣服,看着林哲已经摔碎的骨骼,尖声号啕。

  温乐源抓住了徒劳地拼装着林哲的楚红,她拚死挣扎,在他身上又踢又咬。

  他把她的手腕拧到身後去,在她的面前一遍一遍地嘶吼着,「林哲已经不存在了!他已经没有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楚红尖叫,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麼。

  在林哲的手中,楚红也许的确曾抓住过某些重要的事情,但是她忘了,林哲早已开始腐朽。

  从他的手中,她不可能再得到更多的东西。

  我们应当珍惜——我们当然应当珍惜。但是,当你发现你手中紧抓的东西,已经腐烂了的时候,为何还要继续紧抓不放?

  请放手。

  然後,你才会明白,这个决定会有多正确。

  立冬的雨水落到人的身上,冷得人全身发颤。

  从今以後,也不会有比今天更冷的雨了。

  楚红望着深黑色的雨滴降落的天空,持续不断地尖叫。

  ***

  第二天,雨停了。

  可是,天依然灰濛濛地,好像随时都会有雨水从那裡掉落下来。

  小姑娘的妈妈亲自来接她回去了,母女两人的重逢冷淡却心酸。

  温乐灃看得出来,她的母亲很痛苦,之前那种冷淡的表现,只是职业化的外表所给予她的、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的伪装罢了。

  她很爱自己的女儿,但是,她不知道拿她怎麼办才好。

  临走的时候,小姑娘忽然要让妈妈等一等,她有点事要办。

  温乐灃、温乐源和她的妈妈,愕然地看着她跑上楼的身影,不明白她还有什麼事情。

  小姑娘迅速地跑上了二楼,走到了楚红的房门前。

  从昨晚到现在,楚红的房门连一个缝隙都没有开过,无论谁对裡面说什麼,她的回答都只是一片寂静。

  小姑娘将一隻小手放在门上,推了推,发现仍然无法打开,她低下了头。

  「阿姨,我要走了,这段时间谢谢你和骨头叔叔,我太任性了,对不起。」

  寂静。

  「阿姨,骨头叔叔的最後一句话是对我说的。你知道他最後和我说了什麼话吗?」

  仍然是一片寂静。

  「他问我我叫什麼名字,我告诉他了。然後他说:」好名字『。「

  那是林哲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後一句话,他说,萌萌真是个好名字。

  「阿姨,我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骨头叔叔,如果我是你们的女儿,那就好了。」

  楚红靠在门板上听着她的声音,心痛如绞,肝肠寸断。

  小姑娘开始掉眼泪,但是,她努力地抑制着自己带哭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但是……是我害死了骨头叔叔,对不起。我想,你也不会喜欢我当你们的女儿……

  「对不起……阿姨……我知道,从昨晚到现在,你根本没出过门,因为你一眼都不想看我。

  「可是,我还是要向你道歉,我喜欢骨头叔叔……也喜欢阿姨……真的很喜欢……我不知道怎麼办,才能让骨头叔叔回来……对不起……」

  房中始终没有动静,就好像那裡面连一个人都没有一样。

  小姑娘哭着说完自己想说的话,用力地抹抹眼泪,转身往楼下走去。

  她决定了,不管阿姨是不是原谅她,她一定会再回来,她要向阿姨道歉,一定要等到她原谅为止!

  楚红的门忽然「哢噠」一声开了一条缝。

  「你不用这麼难受。」

  小姑娘站住了。

  「林哲早就死了,在好几年前就死了。」

  小姑娘猛然回头,「阿姨——」

  门,又被重重地关上了。

  「所以有没有你,结果是一样,你走吧。」

  「阿姨!」

  「你回家去吧,别再离家出走了。」

  「阿……」

  「别让你的骨头叔叔……担心。」

  小姑娘的眼泪又哗啦啦地落了下来,但是,她努力地咬住牙,不让哭声泄漏出去。

  「阿姨……阿姨……再见……阿姨……」

  楚红坐在地上,看着手心中被拔下的几缕头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也是你的希望对吧……林哲。

  祝你幸福,我们的「女儿」。

  ***

  抱着你啊

  总想哭啊

  你不说话

  还有一句话没说

  我把它埋在山谷

  沉默开满的旅途

  它却陪着我说了一路……

  还有一句话……

  还有一句话没说。

  我想和你结婚,林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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