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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舞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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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三千发丝白如雪,回眸一顾,倾断万人肠。《白发皇妃》 ——莫言殇 著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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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3 08:32 PM |只看该作者
谁道丑女貌倾城 第三十六章 齐聚将军府

王妃?不近女色的离王竟然为一个女人亲自上门,已足够令人惊讶,还称她为未来的离王妃,看样子这名女子对他而言已是非同一般,将来,必定会成为他的死!傅筹面色不变,温和的眸子精光一闪,转瞬即逝。他扫了眼声势浩大的百名锦卫,微微皱眉,状似疑惑道:“未来的离王妃在本将府中做客?有这等事?”他回头对守门的老张严辞斥道:“张更,离王妃何时驾临的将军府,你为何不禀报于本将?致使本将怠慢了王妃,你该当何罪?!”私藏离王妃可不是小事,他又岂会轻认。

    一向温和的傅将军,沉下脸来竟也如此吓人,即使他语气还算不得太重,却能叫人从心底里颤出来!老张双腿一软,跪地惶恐道:“回禀将军,小的,小的……并未见到什么离王妃啊!府中今日也没进过女客人……请将军明鉴!”

    傅筹这才转身,带着官面的笑容道:“不知离王从何处得知未来的离王妃在本将府中?会不会是……消息有误?”

    宗政无忧看戏般地望着傅筹揣着明白装糊涂,身后的侍卫从马车内搬出一张红木椅子来,他一撩衣摆,姿势优雅地坐下,微勾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沉声道:“将军的意思是……本王听信谗言,没事找事?”

    傅筹道:“本将绝无此意,离王切莫误会了。”

    宗政无忧道:“那么将军……是不愿交人了?”

    傅筹笑道:“本将连未来的离王妃是谁都不知道,离王叫本将如何交人?”

    宗政无忧笑带薄讽,道:“本王以为将军是个明白人!”傅筹看阿漫的眼神,再明白不过。他就不信傅筹会不清楚阿漫是女子!

    傅筹仍旧笑道:“不巧得很,本将生来愚钝,让离王失望了。”

    他们二人表面看起来皆是笑脸怡人,但笑容背后却是锋芒暗藏,如平静湖面下的波涛暗涌。宗政无忧眸光半眯,语声遽沉,道:“既如此,那便待本王寻到了人,再来告诉将军……她是谁?!来人,进去搜!”他不由分说,已然下达命令。

    “是!”百名锦卫齐应,声如洪钟,正欲进府搜人,却听一声沉重有力的:“慢着!”直盖过百人之声,令人心头一震。众锦卫诧异回头,只见傅筹面色依旧,但他扬起的手,却透着一种坚定而强大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那双原本温和的双眸似是突然之间化作了两柄森冷锐利的长剑,令人不敢逼视。这是除了王爷之外,他们从未自别人身上感受过的无上威严。

    宗政无忧安坐在椅子上,手指都不曾动一下,犀利的眸子一直盯住傅筹,这个在战场上挥手间千万颗人头落地的男人,与他有着一般年纪、超乎寻常让人看不透的深沉表情。

    傅筹渐敛了目光,回复了温润清和之感,他微笑着往前走了几步,道:“离王要搜本将的将军府,恐怕不妥!虽说离王贵为皇子,又有亲王封号,但本将身为朝廷一品大员,有幸得陛下赏识,命本将统率三军以保我国之安危。倘若今日无凭无据便随意让人搜了府邸,那本将今后还有何威信号令三军?况且,我朝新出了明文规定,凡朝中官员的府邸,未得陛下旨意,谁也没有权利擅自搜查。”他语句铿锵,不软不硬。

    宗政无忧眸光幽深如潭,半勾唇似笑非笑道:“本王以为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只有时间参研如何带兵打仗,却不想将军对朝中新颁布的明令及政策早已了然在胸,想必将军为此也是费尽了心思罢?!”

    傅筹笑道:“离王过奖!本将唯恐还朝之后,因不熟悉朝廷律令而犯下不该犯的过错,这才不得不腾出时间,尽量多了解一些……让离王见笑了。”

    他们之间所说的每一句话看似平常,却暗藏玄机。傅筹应对的恰到好处,滴水不漏。但宗政无忧是什么人?连圣旨都不会看一眼,又怎会将朝廷律令放在眼中!宗政无忧望了眼暗下来奠色,已有不耐,沉声道:“本王没功夫跟将军在这里打哑谜。本王只想知道,今日将军亲自从外面带回府中之人,现在何处?”

    傅筹没料到他这么快便把话挑明了,微微一愣,继而做出恍然大悟状,笑着说道:“原来离王说的是璃月啊?!那王爷来得很不凑巧,她已经离开了。”

    宗政无忧眼光一利,冷声道:“是吗?可本王却听说她还在将军府中,倘若将军实在不肯交人,那本王……只好得罪了!”他说着便欲挥手,此时不远处有一道邪冷的声音传来:“大老远的就听见似是七皇弟的声音,本太子特地过来瞧瞧,没想到还真是……哟!离王府的锦卫都出动了,这是怎么了?”

    随着话音落,太子宗政筱仁带着余大人及几名随身的侍卫已经走了过来。宗政无忧皱了皱眉,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依旧坐得稳稳当当,傅筹却是笑着迎了上去,行了官面之礼,宗政筱仁少有的客气,实实在在地扶了他一把,说道:“傅将军乃我朝之栋梁,将来本太子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仰仗将军。往后,这私底下……虚礼就免了吧。”这一句话,倒是将他此次前来的用意都表达清楚了。

    傅筹淡淡地笑了笑,适当的客套推辞了几句,对太子话中之意只当不明白。宗政筱仁心知像他这样的人,也没那么好笼络,便望着两侧的百名锦卫,背着双手,颇有王者风范的昂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面带嘲讽之色的宗政无忧,方道:“太子殿下,没什么大事,只是离王对臣……有些误会而已。”

    宗政筱仁点了点头,很是痛快地说道:“既然是误会……七皇弟,你的人就撤了吧,这么多锦卫停留在将军府门前像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说罢他伸手指了指立在最前面的百名锦卫的头领,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们,还不快带着所有人离开,回离王府去。”

    没有一个人应声,所有的锦卫似是都不曾听见。宗政无忧闲闲的靠着椅背,目带嘲讽,他离王府的人从来都只听从他一人之命。宗政筱仁面色变得极为难堪,顿时怒道:“你们反了?竟敢不听本太子的命令?!”

    宗政无忧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种发号施令的姿态在他面前简直是可笑之极,他缓缓站起身,冷笑道:“太子是在说本王吗?”

    宗政筱仁一对上那双冰冷邪肆的眸子,心中不由打了个突,但表面仍装作若无其事,他一国储君不能在他要笼络的将军面前失了颜面。于是,他慢慢靠近宗政无忧,在他耳边放低声线道:“你别忘了,你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是他母亲的命换来的,这个天大的人情,他要宗政无忧时时刻刻记着。

    宗政无忧眸光立变,斜睨着他,冷哼一声,沉声道:“太子,你也该知道,无论是何种筹码,都有用尽之时。”这么多年,宗政筱仁为了要他的命,背地里耍了多少阴谋诡计,他又岂会不知!他一次次的放过这个阴险小人,就是看在母亲的份上,否则,宗政筱仁早死了无数次了。

    宗政筱仁身子一僵,这个无往不利的盾牌,要失效了吗?他怎能甘心!“宗政无忧,你别忘了,你母亲在我母妃临死前许下的诺言!”

    宗政无忧猛地一转头,目光锋利如刀,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令人的寒气,母亲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忌讳,谁也提起不得。他死死盯住太子,冷冷道:“倘若没有那个诺言,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宗政筱仁,尽管我对那个位子没兴趣,但你……也别逼我!”

    宗政筱仁浑身一颤,只要宗政无忧愿意,他宗政筱仁是太子还是乞丐,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而凝重,初夏的风轻轻吹过都能让人身子抖上一抖。先是离王与将军的对峙,此刻再加上一个太子,整个临天国除皇帝之外,三个最有权势之人都在这里了。余大人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躲在锦卫之后不敢吭声。傅筹静静地立在一旁,仿佛无所觉般,他面色依旧温和,只眼中偶尔划过一抹奇异之色,由于太快,让人看不真实。

    就在这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朝着卫国将军府大门口快速驶来。“吁”的一声,马车停下,一名红衣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女子身姿轻盈,珠帘遮面,俨然是容乐长公主的装扮。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她望了过去,女子感觉到气氛的不平常,微微顿了一顿,扫了眼在场每一个人,随后朝着宗政无忧走了过去,略施一礼,浅笑道:“原来离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也在啊,容乐有礼了!”

    她一靠近,宗政无忧只觉一股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脂粉气息扑鼻而来,虽然不算很浓烈,但他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味道,当下便拧眉对一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名护卫连忙上前一挡,红衣女子被迫退后好几步。

    傅筹上前与女子相互打了招呼,继而笑道:“再过两日,便是本将与容乐长公主的大婚之期,本将想在大婚之前先与公主多熟悉熟悉,顺便请公主来瞧瞧对府中可有不满意的地方,虽来不及重新建造,但能稍微改变些布置也好。却不料今日如此之巧,太子与离王还有余大人都聚在此处,若不嫌弃,不妨一道入府,由本将安排晚宴再续,如何?”

    宗政筱仁原本担心自己下不来台,一听此建议,自然满口叫好,余大人更是连忙附和。红衣女子颔首而笑,点了点头。只有宗政无忧没有表态,他斜目打量了这名本该成为他的妻子却被他拒婚的女子一眼,竟发现这名女子的身形与阿漫极为相像,就连举手投足都惊人的相似,唯有声音与气息不同,一个清婉空灵,一个带着微微的低哑。他心中暗道:傅筹这个时候请她入府,莫非有何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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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3 08:34 PM |只看该作者
谁道丑女貌倾城 第三十七章 上天遁地

一室的白雾聚散飘渺,蒸腾于空。偌大的温水池中,漫夭不知泡了多久,冰凉的身子终于暖了起来,但心却仿佛被掏了出来晾在了冰天雪地之中,散发着幽幽的寒气。身子里似乎还残存着那个人的温度,初经人事帝痛于她的身体如同她心间情被撕裂留下的痕迹。

    她睁着眼睛,木然的望向一旁拢住雾气的帘子,水雾凝结成珠顺着纱纹缓缓淌下,滴在洁白的地砖,蜿蜒成线。忽然,帘子动了一下,很轻很轻的一下,几乎看不出来。四下里门窗紧闭,何来的风?她眸光一闪,眼中有利光划过,一把抓起池边的衣物毫不犹豫的塞进了水池之中,她靠着池边的身子向着水底滑了下去,温水一寸寸没过她的胸口、颈脖、眼鼻、头顶,没有荡起一丝波纹涟漪。她整个人都贴在池边的底部,宛若一条攀在峭壁的蛇,如墨乌丝被完全浸在水中,她用手紧紧拢住,贴在玉石边的发尾在水中根根张扬飘舞着,似是不甘于她手心的束缚,欲挣脱开来。

    她闭着眼睛,耳朵紧紧贴住池边的玉壁,外面的动静即便是再轻微在她耳中也变得清晰起来。然而,她却不曾听到一丁点的脚步声,只有细微的碎音似是高绝的轻功施展下衣袂划空之声,转瞬即逝,继而回复平静。她并未立即浮出水面,而是维持着原有的姿势,静静地感受着胸腔内的空气被一点点的抽干,这种在死亡即将来临的窒息中告别爱情的方式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她必须让自己牢牢记住,欺骗和利用在她的世界里无处不在,即便讨厌,也要习惯。爱情是一种奢望,只要心坚硬如铁,谁都伤她不得。

    坚持到最后一刻,胸口窒痛得像是被人生生撕裂开一般,她这才冲出水面,在四溅的水花中仰着头张大嘴巴用力的呼吸,竟感觉到畅快。生命中总有值得留恋的东西,比如这空气。她扬起唇,淡而薄凉的笑。

    过了一会儿,水开始发凉,未免节外生枝,她没再叫人来添热水。空气中的水雾渐渐散去,一眼清明。水凉得透彻的时候,她散在浴池边的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这一回,她并未潜入水中,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来人走到她身后五步远停住,掏出一个浅色的布包用双手捧起,单膝跪地,压低声音道:“属下拜见公主,这是梅姑娘为公主准备好的衣物及头饰。”

    天色灰暗,晚风清凉。卫国将军府因贵客的到来,灯火通明。傅筹安排好了晚宴,便领着容乐长公主参观府中各处,看是否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宗政无忧好兴致地随着他们一道,太子自然也不落下。

    一行人缓缓走在通往后园的廊道,傅筹指着左手边一片葱翠竹林,朗声介绍着:“这片竹子是两年前让人种下的,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叫人砍了去。这竹林的后边便是清谧园,本将特意为公主所准备的寝居……我们过去看看。”

    傅筹温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红衣女子笑着点头道:“好。”

    清谧园,果然是清幽静谧,又不失雅致。傅筹与红衣女子走在前头,挨个屋子都要进去瞧瞧。宗政筱仁跟了一会儿,见将军府的景致较为清雅,论奢华与精美,自是无法与太子府相提并论,因此,他倍感无趣,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走在身边的人,只见宗政无忧踏着慵懒的步子,似是行走在自家园子般的随意自在,他偶尔会拿眼扫过四周,深如佣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宗政筱仁道:“七皇弟今日怎这般好兴致?平常你可是连皇宫里的御花园都不看一眼呐。”

    宗政无忧落下傅筹他二人一小段距离,对时不时由风送过来的阵阵脂粉气蹙眉,他漠然地瞟了一眼宗政筱仁,不欲理会,而他的眼神从来都没真正离开过走在前头的两人。这时,他们拐了一个弯,踏上几步台阶,只听傅筹道:“这里是浴室,今天下午本将有一位朋友用过,因此有一些潮湿。公主不会介意吧?”

    红衣女子笑着道:“当然不会。”

    宗政无忧眼光微变,自是知晓傅筹口中所说的朋友是为何人。他踏进浴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悬在门口与浴池之间的帘子,阻隔了里面的风景,红衣女子已不在他视线之中,轻轻皱眉,还未上前,傅筹一把揭下仍泛着潮气的帘子,对外头的下人道:“这帘子怎还挂在这儿?还不拿下去清洗!”

    一名婢女闻言连忙进屋将帘子收走,整个浴室一眼望尽,除了墙壁、地面、水池,只剩下他们几人,再无其它。

    红衣女子半蹲在浴池边,用手在池中拨了拨水,划出一道道碧色涟漪,衬着莹白纤细的手指,更是如青葱白玉,散发着柔美诱人的光泽。她微微转头,似是在看傅筹,眼角余光却扫向直盯着浴池看的宗政无忧,淡淡笑道:“这浴室虽比不得我从前在皇宫所用的奢华旖美,但也够宽敞,只可惜这水……不是温泉之水,真凉!”她的声音清雅空灵,宛如天籁。她站起身,用衣袖拢了自己的手,似乎是被冷水冰着了一般。池中水涟依旧,她人已步出门口。经过宗政无忧身边之时,又是一股子脂粉香气扑鼻,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淡雅清香,若有若无,不可捕捉,只因被脂粉香气掩盖了去。

    傅筹在她身后歉意笑道:“公主说的极是,但这附近实无温泉可引,只好委屈公主将就了。”

    红衣女子径直出了浴室,面色淡漠无波,双手在衣袖里握住,没再言语。宗政无忧扫了一眼清明的浴室,随之而出,落在他们身后一段距离,轻轻抬手一挥,冷炎立即现身,在他耳旁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王爷,都找遍了,没找到人。”

    宗政无忧眸光一凛,问道:“你确定她不曾离开将军府?”

    冷炎很肯定的答道:“是。”有无隐楼的人在四周盯着,飞出只苍蝇都能查出是公的还是母的。

    宗政无忧沉声道:“继续找。吩咐下去,仔细留意今日进出将军府的每一个人。本王就不信,她能上天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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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3 08:34 PM |只看该作者
谁道丑女貌倾城 第三十八章 十里香

宴客厅很宽敞,足以容纳百人之多。众人各自落座,太子与宗政无忧并排坐在上位,傅筹与容乐长公主对席而坐,余大人坐在傅筹下首。宴席开场,自是先客套一番,官面礼仪傅筹做得无比周到。这顿晚宴,不止请了京城最有名的厨子,还叫了天香楼的姑娘抚琴跳舞以助酒兴。

    琴音流转,悠扬欢快。精致菜肴逐一上桌,宗政筱仁先动了筷子,尝了一口,赞叹道:“不愧是从京城第一食府请来的厨子,色香味俱全,好!傅将军有心了!”经他这么一说,似乎这顿宴席就是特意因他而设,其他几人都是沾了他的光。

    “合太子的口味就好。”傅筹温雅的笑着,低眸时,一抹淡淡的嘲讽轻轻划过眼角,转瞬即逝。

    宗政无忧面无表情,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静坐的容乐长公主身上,闻不到那股似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脂粉香气,便总觉得隐约的熟悉。

    容乐长公主只当不觉,望着面前的美酒佳肴,神情淡淡,全无半点食欲,只是静静的坐着。

    席下女子的琴音突然一转,柔媚婉约的曲调从指间流泻而出,厅门外八名蓝衣女子应声分列两排迈着清浅的碎步,袅袅而入,双臂聚拢于中间高高举起,天一般的蓝色水袖一直垂到地上。走到屋子中央,八人围成一个圈,随着曲音柳腰轻摆,十六只长袖一同舞起,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的弧,忽有两只七彩水袖自蓝衣女子围成的圈子中央扬空而起,在四周的蓝色之中如同春日里奠空遽然升起的彩虹,美得炫目,一下子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名女子身着七彩丝织就的薄纱衣,腰肢细软,柔若无骨,舞动的身姿轻盈似蝶,随着她的舞动在纱衣下起伏轻颤,若隐若现。一袭水色轻纱覆住了她的整张面容,看上去隐约而朦胧,配上她美妙的舞姿,更添几分神秘魅惑之感。

    宗政筱仁身子不断的前倾,眼中泛着淫邪的光,死死盯住彩衣女子,眼珠一转不转。

    宗政无忧怔了一怔,这女子的身形看上去如此熟悉……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握了握拳,凤眼半眯,却是不动声色。

    一舞毕,宗政筱仁站起身,拍手叫道:“好!就是那月宫里的嫦娥见到姑娘的舞姿,怕是都要羞愧而死了。”他哈哈笑了几声,走下席间,上下打量着彩衣女子的目光,似是她没穿衣服般,伸手就想取下女子的面纱,女子连忙退了几步,避开他的手,他也不恼,反倒更多了几分兴趣,干脆背了双手,端出他太子的架势,用高高在上的语调问道:“你是天香楼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彩衣女子朝他行了一礼,垂下头,微带暗哑的声音应道:“小女子痕香,前日进奠香楼。”

    宗政无忧双拳不自觉的握紧。虽然听起来声音不完全一样,但更像是故意改变的结果。

    宗政筱仁又问道:“你可想离开天香楼?”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他看上了这名女子,想替她赎身带进太子府。

    痕香头垂得更低,却是默然不语,没有宗政筱仁预料中的欣喜或感激涕零,宗政筱仁挑眉道:“怎么,你觉得本太子府还比不上一个天香楼?”

    痕香一惊,慌忙跪地道:“小女子不敢。”

    宗政筱仁道:“谅你也不敢!你就不必回去了,从今儿个起,你就是本太子的人,待宴后,本太子自会遣人去天香楼里说一声。来,坐到本太子身边来。”太子好色,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从青楼带女人回府,也不止一回两回。余大人面色不大好看,只一个劲儿猛灌茶。

    痕香被太子牵住了手,只得跟着他回到座位,坐在他身旁。

    宗政无忧眸光渐冷,心中烦躁莫名,倘若此女子是她,那么她便是为了摆脱他,利用宗政筱仁离开将军府,甘愿牺牲色相,被人轻薄?!他克制住自己想要掀开那面纱一探究竟的冲动,等待着看还有什么好戏在后头。

    傅筹一直保持着微笑,此时嘴角略深,垂下的眼帘掩住了目中的神色。他对着外面打了个手势,立刻便有一名侍女小心翼翼端着一个白玉酒壶走进席间,傅筹笑道:“给各位贵客斟上。”

    “是。”侍女应声后,动作熟练地替各人斟酒。酒水色泽透明澄澈,一入杯盏,酒香四溢,浓郁香醇。

    宗政筱仁与余大人都是酒中老手,一闻酒香双眼巨亮,便知此乃百年难得之佳酿,余大人惊道:“十里香!”

    宗政无忧心底一震,脸色遽变,眼光瞬时凌厉如刀。

    傅筹仿若不觉,只笑道:“余大人见识不凡,此酒却是‘十里香’。”

    “十里香”为京城郊外一户秦姓农家酿造,据闻此酒一出香飘十里。

    闻着酒香,宗政筱仁惊叹道:“原来这便是‘十里香’,果然名不虚传。听说这酒已经不存于世了,不知傅将军从何处得来?”

    傅筹道:“是偶然间得一位朋友所赠。”

    余大人叹道:“十三年前的那场御宴,席间的文武百官无不赞叹这‘十里香’乃酒中极品,但不知道那场宴会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陛下大怒,秦家被满门抄斩。可惜了这酿酒的好手艺连个传承下来的人都没有!”

    傅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上位的宗政无忧,只见他脸色煞白,阴郁的眼底似是酝酿着一场风暴。他笑着道:“余大人还未沾酒就已经醉了。”

    余大人一愣,立刻想起十三年前的秦家惨案过后,陛下曾下旨,任何人都不准再提起此事,违者按谋反罪论处。且从那以后,宫里设宴再也没见过一滴酒星子。想到此,他惊出一身冷汗,忙道:“是,是啊,看我……光闻着酒香就开始说胡话了,我都不记得刚才说了些什么,呵…呵呵……”他笑得尴尬极了。

    容乐长公主对于这之间发生的事情就仿佛一个看客般,淡然而平静。偶尔抬眸扫过一眼,似是看到太子身边的痕香身子颤了一颤。她不禁想,世人皆凉薄,只遗憾秦家的酿酒手艺失传,却无人为这惨死的人命扼腕长叹。

    傅筹端起酒杯,道:“今日美酒当前,不谈其它。各位请!”

    宗政筱仁不再客气,端起酒杯欲饮,却忽觉一股寒气直逼面门,他转头一看,只见宗政无忧邪眸冷如冰刺,浑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不禁心中一惊,想起宗政无忧似是从十三年前开始,就讨厌酒和女人。他轻轻咳了声,笑道:“七皇弟,这‘十里香’乃酒中绝品,你也破回例尝尝。否则,真是太可惜了!”

    宗政无忧额头隐有青筋暴动,身子僵硬似铁,十里香,十里香……这三个字一经提起,便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极力压制住胸腔内的翻涌之物,抬手一挥,宗政筱仁递到唇边的玉杯倏然碎裂,杯中酒水凝成一道水柱擦着他的鼻尖划过他身边女子的脸庞直直冲向一旁的廊柱。

    水穿廊柱,留下一个细小幽黑的穿孔,洒在对面的墙壁上。

    宗政筱仁只觉鼻尖一痛,连忙摸了自己的鼻子,指尖上殷红的血提醒着他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不由得身子发抖。

    整个屋子里,被一种彻骨的寒气笼罩着,连呼吸都要被冻结。余大人刚饮下的一口酒还含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那口酒,此刻于他而言不再是美酒,而是一种毒药。他嘴唇微张,那酒便从他的嘴角汩汩流下,顺着脖子流入衣襟之中,如一条毒蛇蜿蜒爬行在他的身体里,止不住的。

    一时寂静无话,气氛诡异得令人窒息。

    痕香面上的轻纱被水柱割裂,飘落在地,现出一张极美的面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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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道丑女貌倾城 第三十九章 天衣无缝

眉如远山黛,肤白犹胜雪,一双美目水波潋滟,明明看上去是不知所措的表情,但眼波流转间竟有挡不住的艳光四射,妩媚撩人。

    原来跟她有着相似身形与声音的女子,长着这样一张明艳照人的脸庞。果真好相貌!容乐长公主珠帘背后淡漠的笑,带着微微的讽刺。不错,她便是在浴室里悄无声息换下假公主的漫夭,而那名曾在皇宫大殿替她选夫的假公主痕香如她之前一般潜入了水底,在他们离开之后,化作了天香楼的舞姬,蒙着面纱,为转移宗政无忧的视线。

    宗政筱仁一转头看见痕香的面容,惊喜得睁大眼睛,连自己鼻尖的痛都给忘掉了,赞叹道:“美,太美了!”比他府中所有的妻妾都还要美上许多。

    望着彩衣女子的完全陌生的脸孔,宗政无忧眼光忽明忽暗,竟不是她?!他忽然不清楚他究竟是希望那女子是她?还是希望不是她?轻轻垂下眼睑,再不看那彩衣女子一眼,空阔的屋子里四处都是浓郁的酒香气息充斥着他的鼻尖,令他心中已是纷乱。

    傅筹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他的情绪从始至终没有过任何的起伏,令那笑容看起来更像是一张面具,偶尔嘴角略深,深得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意义。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歉意道:“是本将一时疏忽大意,竟然忘记离王忌酒一事,真是抱歉的很,还望离王莫怪!来人,还不快将酒水撤下,换茶。”

    下人一阵忙碌,这一席本就是各怀心思,经此一事,众人更无胃口,宴席便草草结束。

    众人一齐出得将军府,假公主痕香跟着太子走了。宗政无忧也上了马车,漫夭终于舒出一口气,心虽空落,却也渐渐踏实下来,她正待举步上车,身后那辆华丽马车内忽然传出低沉的一句:“容乐长公主请留步。”

    她心中一惊,身子僵住,这个时候宗政无忧叫住她做什么?莫非被他看出端倪了?这宴席之中她自认并未露出破绽,忙敛了心神,缓缓回身,平静道:“离王殿下有事请讲。”

    不同的嗓音,但这样平静的语调,以及那一转身的优雅自如,都带来一种隐约的熟悉感,非常浅淡,浅淡到容易被忽略掉,除非他有着异常冷静和清明的头脑,可宗政无忧此刻恰恰就缺了这个。

    宗政无忧懒懒的坐在车内,目光似是要透过珠帘望进她的眼里去,但她垂眸敛目,他的视线便只能停留在她面前细密的珠帘之外。他沉声道:“公主在大殿之上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取得半年之期,原来就为了等待傅将军的归来……真可谓用心良苦啊!”

    漫夭一怔,嘴角浮出一丝苦笑。两个多月无人打扰的自由以及她顺利为自己安排的虚假身份,在傅筹刚刚还朝的第一日便出现一个假公主代她选夫的那一刻开始,令这之前的一切看上去有些顺利的不正常。

    她抬了眼,目光越过那辆华丽的马车,越过马车内的那个天之骄子,投向远处暗黑奠际,喃喃道:“是啊,的确是用心良苦呢!”只是那用心良苦的人……不是她!

    她所追求的,不过是自由和真心,如今,自由已失,真心不再,不,其实她从未真正拥有过自由,那两个月里她所以为的自由,一直都在皇兄的掌控,他不阻止,是因为还没到时候。而她所追求的真心……更是可笑,一场幻境,罢了。

    宗政无忧微微一愣,眼神倏然变得犀利,漫夭立刻回过神来,收敛思绪,笑道:“离王此言差矣,我乃一国公主,既知离王对我无意,便也不愿委曲求全去做那自讨没趣之事。不错,定下半年之期为让离王回心转意确实是个幌子,真正的原因,是我想要多了解那些皇子贵族们,从而选出一个最适合的人做我的夫君,毕竟这桩婚姻关系到两国的情谊,总不能因为离王的拒婚而随便选出一人替补吧?那样,我启云国的脸面何存?”

    宗政无忧勾唇,似笑非笑道:“看来你认为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比人们眼中有着高贵血统的皇子更能增长你们启云国的脸面?”

    漫夭讥诮笑道:“非是如此,而是我没得选。离王殿下不是也看到了么,容乐选夫之时,那些皇子贵族们因我容颜丑陋,无不避我如蛇蝎,唯有傅将军不同,我不选他还能选谁?”

    她倒是句句在理,令宗政无忧回想起大殿上的情景,漫夭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定,这个时候,她不适合与他说太多话,她必须马上离开他的视线,想到此,便笑道:“怎么,离王殿下后悔了当日的拒婚么?若果真如此,现在反悔……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宗政无忧嗤笑一声,目中充满嘲讽之意,手一扬,车帘便垂了下来,一声“回府”,她心里才算安定了些。

    就这样,漫夭逃离了宗政无忧的掌控!一粒散香丸,让一种令他讨厌的脂粉气从骨子里透出来,改变她原先的气息;一颗复声丹,恢复她正常的嗓音,不再低哑;一个身形相似的蒙面舞姬,成功转移了他的视线;一壶陈年佳酿,用他的禁忌,扰乱了他的心绪。每个人的禁忌,必定有其不可触碰的东西。这些是她用来脱身的计谋,在痕香与傅筹天衣无缝的配合之下,堪称完美,但正因他们配合得太过完美,让她感觉到,这一切,都仿佛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一般。

    前方的华丽马车消失在她的视线,印在她眼中的,仅剩下漆黑的一片。她仰起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上了马车,也消失在这一片暗夜之中。

    傅筹走出门口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一贯温和的笑容从唇边隐去。任宗政无忧如何睿智,也断然不会料到他要找的人其实一直就坦然坐在他身边。那个女子,真的是心思缜密,善于运用周边可用的一切,事物、人,还包括人心。空旷的一眼望尽的浴室、碧色不透底的浴池、痕香的形似、太子的色心、宗政无忧的自负,以及他必定的配合……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但是有一点,她也许不知道,若他准备的那壶酒不是“十里香”,那么想骗过宗政无忧,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傅筹背着手站在台阶之上,目视远方,如同立在高处之人俯视苍穹般的姿态。他微挑了嘴角,轻轻地笑,两日后的婚礼,他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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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3 08:36 PM |只看该作者
谁道丑女貌倾城 第四十章 向命运低头

夜浓如墨,漫夭回到容乐公主府,在院子里转圈的泠儿立刻迎了上来,叫道:“主子,您终于回来了!我们担心死了。”

    若是往日,漫夭定会迎上她,笑着安慰说她没事,但今日,漫夭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径直回了寝阁,什么也没说。泠儿一愣,连忙跟了上去。萧煞也默默地跟在后头,不紧不慢。

    月色清冷,容安阁内灯线昏黄,漫夭对墙而立,留给外面一个清寂孤单的背影。

    泠儿走到门口,脚步不自觉的轻缓了许多,心中有些不安。她走到漫夭身后十步远停住,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唤道:“主子?!”

    漫夭没有转身,目光直直地望着凉白色的墙壁,半响后才开口问道:“你刚才说担心我?担心我什么?”

    她的声音听起来凉凉的,就像这冰冷月色下的一捧水,直沁人心扉。泠儿一愣,张口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漫夭淡嘲道:“担心我被离王认出来,不能顺利嫁给卫国大将军,致使你们完不成任务是吧?”

    泠儿身躯一震,立刻在她身后跪了下去,低了头,再不言声。

    漫夭的心一阵阵发冷,他们是她身边最亲近也是最信任的人,三年相处的情谊到底比不过他们对皇兄的忠诚。她转眸望着窗外暗黑奠空,幽泳道:“连你们都信不过,我真的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到底还有谁值得我信任?!”

    泠儿抬头,目中有泪光闪烁,她咬了咬唇,道:“主子,泠儿永远不会做背叛您的事,只是皇上他……担心您在这里受委屈,所以才……”

    “是吗?”她讽笑着截口,转过身看着泠儿,眼中不无自嘲。

    泠儿却是对着她清澈的双眼,极认真地点头,道:“是的,主子。皇上本来是要亲自来参加您的婚礼,但是时间赶不及,他说过一阵子就会来看您。皇上是真的很疼您的,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关心过身边的其他人。”

    漫夭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将目光放到立在门口的萧煞身上,只见他目光微垂,神色却是坦然。她又转回泠儿这边,淡淡问道:“也包括你吗?泠儿,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宫?跟了皇兄多少年?”她以前从未想过要问这些问题,她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贵在真诚,不必像盘查户口般的调查往事。

    泠儿答道:“我十岁进宫,当时皇上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那时的我又瘦又小,身子也不好,是别的皇子挑剩下的奴婢,皇上也没嫌弃我,还教我武功,说是为了强身健体。我在皇上身边伺候了五年零七个月,后来被公主选中。”

    在说到往事之时,泠儿的声音之中有着不可忽视的感情,漫夭心中一惊,那么久的相处,她竟没发现泠儿对皇兄异样的情感!异世三年,她虽然行事小心谨慎,但一直当自己是一个外世之人,很多事情,她没有真正用过心。也对,以皇兄的身家条件,别说是一个泠儿,就是整个启云国,有哪个女子不是梦想着能得到这个帝王的爱情?!想到此,漫夭问道:“我选中你的时候,你不怪我吗?”

    泠儿点头又摇头道:“刚开始是有一点失落,但是后来跟着主子时间久了,就是真的喜欢上了主子,我从来没见过有哪个主子对待下人像是对自己的朋友一样,我觉得能伺候主子,是一件幸福的事。”

    她说得很真诚,每一个字都像是发自肺腑。漫夭眸光一动,轻轻道:“你起来吧。”

    泠儿双眼晶亮,问道:“主子,您不怪我了吗?”

    漫夭叹了口气,她能怪她什么呢?泠儿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她只是做了她认为对他们两个都有好处的事,她不明白一个本不受宠的皇子能打败众多受宠的皇子,继而登上皇帝宝座,这样的人远远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漫夭问道:“痕香的身份来历,你们可清楚?”

    泠儿摇头道:“以前没见过,她来的时候拿着皇上的手谕,还有信物。”

    连泠儿都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漫夭蹙眉,让他们都下去休息。萧煞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夜已经深了,她躺在床上,一闭上眼,脑子里尽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坐了起来,这时,一个黑色的影子在窗前一晃,她立刻心生警惕,躺下装作熟睡的模样。

    来人径直走到床前,低声道:“主子,是我。”

    她一愣,立即睁开眼睛,萧煞?!“这么晚了,有事?”

    萧煞靠近床边,背对着窗子,月光浅淡,她看不大清他面上的表情,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凝重的气息,只听他沉缓而郑重地说道:“主子,如果您不想嫁人,属下……愿意带您离开这里。”

    漫夭一震,蓦地抬眼看他,她眼中的萧煞,从来都是知道轻重的,他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是此刻,他说她不想嫁人,他就带她离开!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对皇兄的背叛,也意味着他们将会成为两大强国的通缉犯!漫夭缓缓坐起身来,黑暗中,她的目光紧紧盯住他漆黑的双眼,沉声道:“萧煞,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煞语气坚定道:“属下很清楚。这是两月前,在来临天国的路上,属下就曾想过的。”

    漫夭有些诧异,继而叹了一口气,将身子靠住冰冷的墙壁,方道:“离开?我们能去哪里呢?……成为启云、临天两国的罪人,这天下再大,也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她想要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是亡命天涯,她更不想连累萧煞。他们武功再高,又怎么敌得过两个国家?

    萧煞闻言低下头去,盯着脚底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光芒的地砖,眼光黯然。

    漫夭拢了拢身上的锦被,轻声道:“去睡吧。大婚之期就要到了,茶园暂时先这么关着,你跟泠儿这两日也别出门,宗政无忧以前是没留意过你们,他若是起了疑心,任你易容技术再高明,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萧煞见她面色疲惫,曾经明澈的眸子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冰,仍然清澈,却不再明亮如初。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漫夭望着他离开时的背影,那样坚毅挺直的脊梁,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下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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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4 02:56 AM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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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4 08:30 PM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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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Forrest 发表于 2012-3-14 02:56 AM



    來加了~~❉

謝謝親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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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4 08:30 PM |只看该作者
谁道丑女貌倾城 第四十一章 旁观者清

夜凉如水,离王府,无忧阁内没有掌灯,一片漆黑。

    宽敞的大床上,宗政无忧睡得并不安稳,似被梦境困扰着,眉头紧皱。

    “父皇,这是什么酒?闻起来好香!”七岁的男孩儿长着一张比女孩儿还美的脸庞,像是仙童一般。他身边的男子冷峻的眉目之中荡漾着专属于慈父的宠溺表情,笑着说道:“这酒叫做‘十里香’。皇儿若是喜欢,明日的晚宴,父皇叫他们多送些来。”

    “好,可是……母亲不喜欢我喝酒,我只能喝一点点。父皇,您也少喝一点,不然,母亲更不会理你了。”男孩儿郑重其事道。但他怎么也料不到,就是那么好闻的味道,最终将他以及他最爱的人全都送入了地狱的深渊。

    冷峻男子的目光逐渐黯淡下来,过了好久,才叹出一口气。

    黑夜如同一个幽暗冰冷的地狱深潭般,似要将人吸附进去。沉浸在梦里的宗政无忧眉头皱得更紧了,就像是打了一个死结。画面轮转,那令人神魂具碎的一幕又在上演……

    充满浓重药味的屋子,零落散乱着的破碎衣衫,失去理智的男人疯狂索取,身上每一滴汗液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气息,身下之人早已面无人色,纤细的十指抠进了床板,用血淋淋的肤肉宣示着无法纾解的痛苦和绝望,死亡,在无声蔓延……

    面色如死灰般的惨白一片,豆大的冷汗自噩梦中的宗政无忧额角及脸庞滚落下来,溅湿了雪白的床单。

    蓦然惊醒,那双漆黑如佣般的眸子荡漾着悲绝和痛苦的神色,他闭了眼,平了平喘息,再睁开眼,又是一片清明的冷漠。他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前。抬手,窗子吱呀一声被打开,冷风透入,鼓吹着他被冷汗浸湿的中衣,一阵透心的凉。

    他吸了一口气,叫道:“冷炎。”

    如木头人一般的冷炎立刻出现在他的身后,常年不化的漠然表情在望着窗前颀长的背影时有着一丝动容。主子又做噩梦了!这个噩梦缠绕了他十三年,每每夜半惊醒,他都会打开窗子,在冷风中一身萧瑟凄凉。

    宗政无忧没有转身,怔怔地望着窗外暗黑的一处,声音如寒冰砸在石砖上,冷得叫人发颤。“为何这世上还有‘十里香’?你不是说都毁了吗?”

    “是的,当年秦家被抄斩之后,酒窖里的酒,一滴不剩。”冷炎说着顿了一下,似是在回想着什么,思索道:“今日大殿上的‘十里香’闻起来与当日酒窖里的香气似有些不同,好像不是多年的陈酿。”

    宗政无忧一怔,旋即回身,眯着眼睛,目中寒光闪耀,道:“你的意思是……秦家落江的那两个孩子没死?速速去查!”

    “是。”冷炎应了,欲离去。

    “等等。”宗政无忧叫住他,停了一会儿,方道:“将军府那边还是没动静?”

    冷炎点头道:“找遍了,不见人。”

    宗政无忧面色已然恢复如常,但内心却因那梦境仍然起伏难定,脑子里混乱,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他在窗前来回踱了几步,拧着眉,沉声道:“继续盯紧了将军府。明日封锁城门,挨家挨户的搜,一定要找到她。”

    整整两日,京城里四处都是官兵,从东城到西城,每一寸土地都被搜了个遍,就连皇宫和太子府,都安排了人去暗中查探,就是不见那人的身影。

    外面的绵雨细细碎碎地落,屋里一室的静默。

    进来汇报情况的侍卫忐忑不安地伏跪在地上,心被高高悬起,额头抵着地,不敢出气。

    宗政无忧捏紧了手,心下一阵阵烦躁,再没有第一日她离开时的那样闲定的鞋。

    九皇子大步走了进来,没打招呼就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一气喝完,重重吐出一口气,方道:“累死我了!七哥,你说这璃月究竟藏到哪里去了?京城大街小巷,房屋茅厕……全都找遍了,这活生生的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宗政无忧手握拳抵着唇,蹙眉望着窗外濛濛的雨雾,没吱声。

    九皇子见他没反应,撇了撇嘴,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凑近他,面色神秘道:“哎,七哥,你说……这璃月长得那么美,她会不会是仙女下凡?被你伤了心,化作一缕青烟飘然离世,回归她本处……”

    他话没说完,宗政无忧一记利光扫来,成功让他住了口。

    所谓说者无旋者有意,女子本就是一缕孤魂寄于她人体内,如今突然消失,似从人间蒸发,踪迹全无。他蓦地想起,她离开的那日,傲然冷笑着说:“我知离王殿下你权势滔天,但这世间之事,不会永远都在你一人的掌控之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是你求而不得;终会有那么一件事,任你宗政无忧翻手云覆手雨,也无法扭转乾坤。”

    这句话,说得这般决绝肯定,莫非她……想到那个女子有可能从此离开了他的世界,宗政无忧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恐慌,他没有细想这恐慌从何而来,只是垂着眼,握住椅子扶手的指尖泛着青白。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她若真是离开这个世界,她的身体总还在,可是现在,连躯体也没找到,就说明这个可能性不大。

    她究竟去了哪里?这京城就这么大的地方,怎会有他宗政无忧找不到的人?!

    他心中益发的烦闷,手下不自觉的就使了力,终于,“咔嚓”一声,椅子扶手承不住力被折断,木屑碎了一地。

    毫无预兆的闷响,令伏跪在地的侍卫身子一抖,冷汗如瀑。

    九皇子一愣,瞪了眼睛,很是诧异,他所了解的七哥,向来都是冷漠深沉,对别人都不曾真正的上过心,几时会为了一个女人大肆张扬着搜遍全京城,还动了真怒,这在他眼里,真的是不得了了。

    宗政无忧怔住,看着一地飞散的木屑,有瞬间空茫。

    九皇子对底下的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那侍卫面色一喜,忙不迭的起身出了门,才算松了一口气。

    屋檐的雨还在嘀嗒落个不停,九皇子前倾着身子,探头,眼珠一转,突然说道:“七哥,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找璃月?我从没见过你对哪个人、哪件事这样上心!你……该不会是对璃月……动真心了吧?”

    宗政无忧身躯一震,直觉抬眼,嘴角嘲弄地勾起,眸光却是冷冽慑人,仿佛他说了什么天大的冷笑话。但当他对上对面男子的眼,九皇子那平常玩世不恭的眸子此刻犀利无比,似是直刺刺的看进他心底去,宗政无忧嘴角的讥讽一寸寸僵硬,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背转身子,极力抑制心中突然而起的慌乱。

    真心是个什么东西?他连心都没有,又何来的真心?

    “你是闲着没事干了吗?!那就接着去找人,找不到就不要回府。”宗政无忧沉着声,冷冷说道。

    九皇子怔了怔,他本是随便说说,以为七哥会嘲弄他的信口胡说,却没料到他竟是这种反应。

    九皇子起身,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临出门的时候,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在他身后说道:“七哥,你有没有想过,璃月那么聪明,且十分谨慎,为什么这样容易便掉进了你的温柔陷阱?如果你真的没放半分真心在里头,她会一点都感觉不到吗?”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说的最正经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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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4 08:31 PM |只看该作者
谁道丑女貌倾城 第四十二章 浮出水面

九皇子走了,所有的下人也都退了出去,门被关上的时候,夹进来的风吹灭了烛灯,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掌灯。

    最后的一丝光线也被隔绝了出去,屋里头一片漆黑。宗政无忧斜靠着椅榻,动也不动,手中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杯身冰凉的温度透过指尖的肌肤直直地渗进了心里头去,化作了无边的寂寞孤单,无止尽的蔓延开来。

    老九的话如同一记闷锤,重重敲在他心上。从来没正视过的问题,此刻全摆在了他面前。

    为什么他非她不可?在碰触别的女人时,会那般抵触,却唯独她,总让他不自觉的就想要靠近?

    他这一生本不打算娶妻,却在偶然想到往后的人生有她相伴,便觉得人生并非全无乐趣;不过是一个利用完的工具,为何他要如此心急的找到她,甚至动用了整个无隐楼的人?才两日而已,她的消失,已令他心中空落,无所适从。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闭上眼,脑海中满是女子苍白的面容,以及得知真相后嘴角浮出的那一抹讽刺薄凉的笑,还有她强掩住眼底的伤故作坚强的模样……这一切,他并不是没看见,而是刻意忽略,最终埋进了他心底最的一处。

    雨落了一夜,淅淅沥沥的声音从紧闭的窗子传了进来,天亮的时候,他就靠在那张软榻上睡了过去,眉宇间尽是倦容,手心里那杯凉茶还在,一滴都没动过。

    无忧阁的管事见屋内没动静,吩咐了人在门外候着,别让人进来打扰,但挨不住九皇子的大嗓门一亮。“七哥……”他从进无忧阁的大门就开始喊开了。

    宗政无忧眉头一皱,睁开眼来,眼中俨然多了几条红血丝,纵横交杂。外面下人“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请求道:“九殿下,您快别喊了,王爷还没起身呢。”

    九皇子哪里会听他们的,只管推开门大声嚷嚷:“七哥,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睡?”他走进屋去见宗政无忧仍是满脸倦色,微微一愣,调侃笑道:“七哥,你该不会是想璃月想的一宿没睡吧?这可不像我的七哥啊!”

    宗政无忧身子微微一僵,起身横了他一眼。九皇子连忙改口道:“我七哥乃天人之姿,视金钱……不对,视女人为粪土,怎么可能为一个小女子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呢?对不对呀……七哥?要想也是想我才是,嘿嘿…”

    宗政无忧看着他一脸欠扁的笑容,外加夸张的动作,嘴角抽了抽。

    九皇子凑到他跟前,又道:“将军府那边是真热闹啊,这下着雨呢,大臣们可一个都没缺,全都到的齐齐的,送礼的人从北城都快排到南城了。”

    宗政无忧挑了挑眼角,没做声。洗漱过后,管事连忙让人端来了一直温着的早膳,宗政无忧摆手,没胃口。他这才看了眼九皇子,淡淡道:“是让你去找人,不是让你看热闹的。”

    九皇子坐下,瘪了瘪嘴道:“找人连带着看热闹嘛。这次真是便宜傅筹了,太子大婚都没他这么大阵仗,不说别的,单看父皇的赏赐、容乐长公主的嫁妆,还有大臣们的礼金,啧啧……”

    宗政无端起新奉上的茶啜了一口,听着老九语调中的酸意,嘴角微微有了一丝淡笑,道:“怎么,你后悔了?”

    九皇子扬眉道:“后悔倒没有,不过……假如容乐长公主长得跟璃月似的,娶回去还真是不错,那可是人财两得啊!”

    宗政无忧斜了他一眼,这世上只得一个阿漫!他随口道:“身形相似,若再长得一样,那岂不是……”岂不是一个人?这句话他没有说完,突然住了口,有什么在脑子里快速的划过。

    “七哥,你……”九皇子见他话没说完已变了脸色,刚开口询问,他便抬手制止了。

    宗政无忧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屋檐大颗的水滴在雨洼里溅起涟漪,一层层的还未荡漾开去就被下一滴水珠的到来掩藏了先前的痕迹。宗政无忧思维一顿,大脑中瞬时一片清明。

    在将军府的浴室里,是容乐长公主唯一消失在他视线中的短暂的一瞬,在他随之而入之时,傅筹迅速的掀掉帘子,整个浴室一眼望尽,给人一种无法藏人的错觉。然而,他看到的是容乐长公主用手在池中拨水,她为什么这么做?那水是不是温泉只消一眼便能看出来,何须她一国公主亲自拿手去拨弄别人沐浴过后还未曾清理的水以试温度?除非……那池中刚潜了人进去,荡起了波澜,需要以作掩饰。

    果然是心思缜密,她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了一招偷天换日!但是,容乐长公主为什么要不遗余力的去帮她?一个是启云国公主,一个是启云国没落的贵族之后……都是启云国的人呢!

    宗政无忧闭起了双眼,极少有的用心去想某一件事情。

    宜庆殿内,她曾经说:“无忧,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容乐长公主,你……”那句试探的话语她没有问完,他只当做她是如普通女子那般想要试探他的心意。那场晚宴,她神思飘移心事重重。

    温泉池边,她说:“无忧,如果……我要嫁人了,你可会替我高兴?”那时,容乐长公主与傅筹婚期定在三日之后。

    有什么在渐渐浮出水面,震得他身躯一颤,心口发痛,他突然睁开眼睛,竟不能再想下去。一转身,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急切,问道:“老九,你过来的时候,启云国公主的轿子可到将军府了?”

    九皇子一愣,不明白他怎么问起这个,但还是回道:“这个时辰,应该快要拜堂了。”

    他话音未落,宗政无忧人已经出了门,九皇子连忙大声叫道:“七哥,你去哪里啊?”

    回答他的,是宗政无忧白色的衣袂甩带留下的呼呼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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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4 08:33 PM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三章 公主大婚(一)

雨越下越大,没有半点停的架势,但这丝毫不影响蜂拥至北城的马车行人。

    由南城到北城的宽阔马路上,大红绸布结成的喜气浩荡的迎亲队伍徐徐前行,雨雾迷蒙,曾有人说过,这种淫雨天气下的婚姻很不吉利,但这婚期是皇帝陛下亲自定下的,谁敢有异议?

    漫天安稳的坐在宽敞华丽的马车之内,听着车外的雨滴拍打在车身上啪啪的响,仿佛敲碎梦境的声音。

    因为下雨的缘故,博筹不便骑马,与她同乘一辆马车,就坐在她的对面,随性而潇洒的姿势。

    大红的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到对面男子的一截喜袍,以及搁在膝盖上的修长有力的手。就是那双手,将会牵着她,走进婚姻的囚牢。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是一直落在她身上,仿佛在探寻着什么。

    作为新嫁娘,她此刻的情绪似乎有些过于平静,没有即将嫁为人妇的羞怯和欢喜;没有对未来夫君的殷殷期盼;没有告别家人的伤感和哭泣,亦无嫁非所愿的痛不欲生。她从内心到表面,都平静淡漠得让人心生不安,就好像她只是等待着去某一个目的地参加一场与之毫不相干的婚礼。

    泠儿坐在她身旁,少有的安静,偶尔拿眼偷瞧对面的男子,丰神俊朗,温润如玉,竟是世间少有的能与她主子相匹配的男子!主子嫁给他,应该会幸福吧?

    马车路过一个水坑,车身倾斜,漫天本能地伸手去找地方攀扶,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那双手掌心有点粗糙,却很温暖,只听他柔声道:“小心。”

    漫天轻轻点了点头,稳住身子,道:“多谢将军。”

    傅筹笑道:“你我再过一会儿拜了堂就是夫妻了,何需如此客气。”

    他的话说得侧是自然,没有半点生疏感。漫天闭着唇,没再说话。

    马车很快便平稳下来,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掌心口女子手指纤细,柔滑细腻的肌肤冰冰凉凉,好似不经意渗入马车内的冰凉雨水的温度。博筹拢眉,关怀道:“你的手怎么这样凉?很冷吗?我让他们停车,给你找件袍子加上。”说罢也不等她回应,便对外叫了声:“停车。”

    马车应声停下,有人上前请示,还没开口,泠儿已说道:“奴婢知道主子的袍子收在何处,奴婢这就去找。”

    漫天却是淡淡道:“不必了,我不冷。”没有刻意的疏淡,却让人觉得被隔绝在了千里之外。

    泠儿眸光一暗,抿了唇,目光望向傅筹。

    傅筹很自然地用双手裹紧了她的手,笑着道:“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你可不能没拜堂就先倒下了。还是加件衣裳吧。他虽是笑着说的,语气中却暗含着一种令人不可反驳的力量。转头对泠儿道:“快去。”

    泠儿欣喜应了,临下车时,心中暗道:将军温柔体贴,对主子又关怀备至,皇上为主子寻的夫婿还是很不错的!

    马车内就刺下他们二人,有一股极浅淡的香气若有若无的萦绕鼻尖,只觉得好闻极了,傅筹不自觉吸气,想要闻得更清晰一些,却又突然淡了下去。

    漫天几次欲收回手,傅筹却不让,他拢紧了手心,轻轻笑道:“你的手太凉,我帮你暖一暖。”无论是动作还是说话的语气,他总是那样自然,就好像在一起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般。

    手凉了可以暖,但一个人的心若是冷了,要如何去暖?她坚持着抽回手,淡笑道:“谢谢将军好意!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温度。”

    傅筹微微一怔,她是最得启云帝宠爱的公主,为何会如此淡然地说着习惯了冰凉的温度?就连笑着时说话的语气都能听出发自内心的悲凉之意。他眉头一皱,看了眼自己空落的掌心,换到她身旁坐下,扳过她的双肩,隔着一层盖头,轻叹道:“以后……在我身边,你会慢慢习惯温暖。要记住……我不是旁人,我是你的夫君,是要与你一辈手相守到老的人。”

    他温和的嗓音似有着某种定力般,奇异的令人心安。漫天竟不能挣脱他的手,感觉有两道灼热的目光透过红色的锦帛,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她不自然地将头转向一边。

    两日前为躲避宗政无忧而设定的计谋,傅筹断不可能对她的身份一点怀疑都没有,但他什么也不问,只是用最合适的方法给予她最完美的配合。这个男子的心思到底有多深,她一点也看不出来。而他对她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她也无从知晓。她不敢再凭感觉去分瓣别人情意的真假,因为感觉有时候也会骗人。

    泠儿衣袍拿来了,傅筹轻轻替她披上,确实暖和了许多。浩荡的队伍继续前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外面传来了喧嚣之声,应该是到了!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大概就是用来形容此刻的卫国将军府。傅筹一下车,众人道贺声声,不论前来道贺的人是出于何种心思,他都一一笑着回礼致谢,齐瞰周到无可挑别。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不禁赞叹道:“卫国大将军平易近人,一点都不拿架子!”

    漫天被泠儿扶着正待下车时,傅筹回身,接过她的手,笑着道:“我抱你进去。”

    漫天愣了一愣,这个年代成亲的礼仪之中似乎没有这一项!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她只觉身子一轻,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很诧异,开始小声议论。漫天能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瞧,她连忙推他道:“将军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傅筹温雅笑道:“地面有积水,会弄脏你的莓服。”他双臂紧了紧,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眩人眼目。

    漫天挣脱不得,也只好随了他去。

    但凡有内力的人,通常耳力都比较好,他们进了将军府大门,她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堆女人的议论声。

    “容乐长公主真是好命啊,长得丑还能嫁给这么好的男人!”

    “谁说不是呢?!大将军英俊潇洒、武艺不凡,对人又温柔体贴……这么完美的男人怎么就娶了一个丑女人呢?唉,没天理!”

    “快住嘴吧你,那是陛下的赐婚,你这样。无遮拦,小心人头落地……

    漫天听着轻轻摇头,苦笑不已。

    将军府中四处都结了红绸,在风雨中飘扬摇摆,似是欲挣脱禁锢,飞往广阔的天空,却始终不得。眨眼功夫之后,他们已到了大堂。博筹将她放了下来,动作极为轻缓。

    堂内满座的宾客一见这情景,皆是诧异,他们还没见哪个新娘子在拜堂之前直接被新郎抱着入大堂的,还那般亲昵自然的姿态。他们都以为博将军是碍于皇命才不得不娶这位公主,记得当日大殿之上,被容乐长公主选中之时,傅将军分明有几分犹豫,不像是心甘情愿,可此刻看来,却又不似是被逼无奈,奇怪!

    漫天他们二人因乘坐马车,比预计时间到的早了一点。此刻,拜堂的吉时还未到。

    下人将大红花结递到跟前,漫天伸手去接,却被侍筹握住,直接牵着她的手往里边行去,边走边跟宾客们打招呼。

    众人回神,连忙上前恭贺,最高兴的莫过于礼部尚书杨大人,两国联姻之事乃他极力促成,虽有波折,中途还换了人,但终是顺利成了。他衷心祝贺道:“恭贺傅将军新婚之喜!”

    傅筹笑道“同喜同喜。”

    另一位官员以同词相贺,侍筹亦是同样笑着回礼。余大人也随之上前,习惯性的祝贺语随口脱出,拱手道:“恭喜博将军娶得美人归!”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目光唰唰的朝着余大人射过去。传言容乐长公主容颜丑陋,可他偏偏恭喜人家娶得美人归,这听上去,分明就是一种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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