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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冰涼的石板上鋪著一灘一灘的水跡,污濁的散發著泥土的腥氣,陰霾的天空透過狹小的窗投射進來,驚起抑制不住的寒冷。雙手在稀薄的空氣中不斷摸索,渴望著溫暖,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腦海裡浮現的是他挺拔的身影,呼吸急促的向外奔去,直至那一抹白衣消逝在眼前,帶走最後一絲暖意,微弱的呼喚,「梓凝,梓凝……」他回過頭,恰是一抹微笑,矜持得體,卻冰冷的如同素不相識。
「梓凝!梓凝!」
當憶青終於從斷斷續續,支支吾吾的聲音中辨析出她真正的呼喚時,床上的人已經大汗淋漓。疼痛的真實觸感數次打斷憶青熟練的照料,緊張的氣氛一夜一夜延續,整個空間密佈著萎靡,苦澀的氣息。
「疼……」最後一個簡單有力的字眼將昭兒從夢境拉回現實。她睜開眼睛,身下是一片濕漉的潮熱,憶青安靜的守著一旁。
她的臉上,手臂如今滿是浮腫,蒼白並且無力。已經數天沒有出過門,昭兒難得的輕笑,「青兒,老傢伙到了嗎?」
「到了,還帶來一個徒弟,手上功夫很厲害,他們正商量著要是您實在不舒服,就直接把孩子取出來。」
昭兒緩慢的搖搖頭,「我怎麼捨得……」費力的把手放到肚子上,感受著寂靜的生命之源。
突然,她就像想起什麼似的,細聲細氣地說道,「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好呢?」
憶青笑笑,「您的孩子,叫什麼都擔得起。」
昭兒皺著眉,撇撇嘴,「不行,這孩子這麼弱,起個小名字好養,可不敢叫什麼龍呀,鳳的。」
「您喜歡叫什麼都好,只怕到時出去給人笑話。」
剛欲接話,林子突然飛起幾隻驚鳥,尖利的鳴叫驟然劃破黑夜,撕開血淋淋的傷口,讓人只想捂著耳朵發抖.
昭兒靜穆的看看窗外,突然支撐著坐起身子,幾乎熬盡了她一生的力氣,「憶青,到時候萬一……你們救孩子就好,記住,你一定要親手把它交給梓凝,送的越遠越好。」接過藥碗,在一片升騰的熱氣中,她的眼眸閃亮的灼人,泛著幽深的光芒。
強壓下心中隱約的不適感,昭兒在一片褐色粘稠的湯藥中,看到了一圈圈漩渦,祈求老天,希望一切都好,能讓這孩子平安的降生。能讓他享受到一個平凡家庭所給予的一切,能……可他,到底該姓什麼?
求求你,哪怕受盡苦難,哪怕永不翻身,哪怕我經歷這一切罪孽折磨,我也以最虔誠的心,懇求上蒼賜予你最純淨的靈魂,懇求他賜予你最童真的笑顏,懇求他將一切幸福的光芒照耀在你的身上,永不西沉。
這是我能為你做的,給你我最真誠的心,給你,我的一切。
憶青看著昭兒,看著她的臉彷彿在瞬間恢復生機,那種完全不設防的愛意,將黑夜點亮,讓人著迷的風采,就像三月迎春的花絮一樣撲面而來。可惜,仍是抵擋不住春寒料峭。
「拿出來。」幾乎是他走神的同時,冰冷的語句響起。
憶青下意識的身形一震,「您說什麼?」
「我說把你和風荷這幾天藏起來的暗報拿出來。還是你們覺得我如今已然沒有知道的需要。」
心底一軟,憶青顫抖著往後退了兩步,「不是,其實就是一些小事情,真的,您可以不必看的。」
「青兒,你從來不對我說謊,給我吧。」伸出來一隻蒼白的手,慎重的接過那一張薄薄的諜報。
靜默,只是靜默。憶青設想了無數種昭兒知道這事之後的可能,唯獨沒想到靜默。只是她的呼吸聲變得急促,對於學武的人來說,發現異常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他沒有詢問,直到她先開口。
「禮備齊了送去吧,以風荷的名義。」
「您……」
「出去吧。」
憶青垂著頭往外走,「慢著!」
昭兒心有不甘的看著折回的憶青,咬著嘴唇問,「他們什麼時候開始接觸的?」
「就在您出事後沒幾天。」
她的瞳孔立刻放大,聲音竟然隨之升高,「你是說梓凝那時沒在葉歸海手裡?」
憶青頓了頓,其實這話說不說已經沒有意義,可她偏偏什麼事都要弄個明白,「沒有,所以當時碧水還懷疑是他對您下的毒手,後來才知道是誤會。您難道不知道……」話音未落,他就看見昭兒毫無以外的昏倒在榻上,眉頭緊鎖。
憶青撲到她身上,哽咽著:「 您這又是何苦……「
門被粗暴的撞開,喬一唯滿身藥味的走進來,身後尾隨著一名年輕人,雙十的光景,異常清秀,修長的手指拎著藥箱。
喬一唯把了把脈,異常擔憂的說,「最後的辦法了,你真不該刺激她,我盡力而為。」
於是吩咐身後的弟子有條不紊的行動。
屋內空氣好似凝結了一般,到處都是腐爛的血腥的味道,昭兒中途醒了幾次,支支吾吾的聽不清楚說些什麼,手卻一直緊緊抓著身邊的人。
那個作為助手的年輕人不滿的皺眉,顯然這個難纏的女子妨礙了他的工作。低下頭去想安撫她一下,卻被她抓的更緊,「梓凝,梓凝……」
他呆滯片刻,臉上漸漸生出憐惜的感情,出於人性,他歎了口氣,「我在,別怕,我在這兒。」果然榻上的人安分了些許。
喬一唯冷冷的盯著他的徒弟看,「離她遠些對你有好處。」
那年輕人白一眼就頂回去,「那我出去。」
「哎,你個小畜牲,你敢?」
「師傅,做什麼都要專心,您教我的。」年輕人面無表情的回答。
個把時辰過去了,雕花木門還是緊緊鎖著。院外的人心急如焚。
「你怎麼能把韓梓凝要成親的消息告訴小姐呢?」風荷氣的直跺腳。
「算了,憶青也不是有意,她那個脾氣,誰拗的過她?」
「我去殺了韓梓凝和那個什麼墨熙瑤!」說著風荷便要向外走,卻一把被碧水攔住。
「胡鬧什麼!她還在裡面,你怎麼能走?再說,她也不見得捨得殺韓梓凝。」
憶青苦笑著呆立,她也許真的捨不得。即使在這個關頭,還是呼喚他的名字。即使身陷險境,寧願委身他人,換取他的安全。就連孩子,也是想到囑托他。韓梓凝,這個貫徹了她遭遇始終的男子,卻在她伸出手時,選擇了離開。
「梓凝,我怎麼那麼傻,梓凝……你怎麼不來找我……梓凝啊,我當時若是死了多好啊……」
伴隨著疼痛的呻吟,被呼喚的那個名字更加深情,年輕人忍不住問,「師傅,梓凝是誰?」
喬老頭用棉布拭去手上的血跡,「是她的情人,不過快要當駙馬了。」
「那她還生這孩子做什麼,自己都這麼危險。真是個傻子。」
「她傻?」喬老頭深吸口氣,手起刀落,「你怎麼知道韓梓凝離開她不是一件好事,這個女人,永遠是一個你想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人。」他拿起帶血的刀,真的象徵性的在那女子的脖頸上比劃一下,歎息一聲,接踵而來的卻是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真實的象假的一樣。
孩子的哭聲驚醒了母親,昭兒費力的睜開眼皮看他,一個很瘦小的男孩子,卻哭得很響亮。皮膚白的不似常人,如同畫卷中一般純淨。
年輕人把孩子包好放在她枕邊,昭兒滿是淚水的撫上他的小臉。他閉著眼睛,若不是胸脯微微起伏,幾乎看上去像一個已經死亡的嬰兒。那一刻愧疚和痛心向潮水般湧來,旁邊的女子把頭埋在他身邊,只是大哭,卻什麼話也說不出。那哭聲如同鑽心蝕骨的毒蟲,咬在每一個人心上,喬一唯忍不住走出門外,仰望天際,東邊泛起魚肚白,那夜晚,終於過去了。
孩子,等你長大後,希望你記得,一個女子捨棄一切,只為你的降生,一個女子放棄所有或爭奪全部,只為你幸福的活著。不論怎樣,但願她能看到你成長的那一天。擔憂的向內望去,昭兒的呼吸一直時淺時重。秋紅,秋之殘紅,一天天凋零,都是在你不曾覺察的時刻。
= = = = = = = = = = = = =
初塵隨性的紮著髮髻,衣衫不整的在自己的小院裡賞雪,梅花全都開了,幽香十里。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回過頭來。憶青抱著昭兒慢慢走來,懷中的她紅衣如血,初塵腦海忽然浮現出那日她死命抓著他的情景。
「小女特來多謝公子相救之恩。」昭兒從憶青懷中下來,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站定。
不知道為什麼,初塵沒由來的一陣厭惡,好像只有在病床上的那個才是她真正的樣子,眼前的這個虛假的厲害。
「不敢當,您可是能叫毒聖屈尊降貴來當產婆的人,您的禮初塵不敢收。」初塵也十分得體的回了一禮,眼皮都不抬。
「呵呵,喬先生說的沒錯,公子倒是什麼都不放在眼裡,果真當得起出塵二字。昭兒佩服。「
「可惜姑娘會意錯了。在下的名字是初塵,可惜是初入塵世,不懂規矩。」
昭兒笑笑,「莫非您是怪小女那日多次冒犯?若是公子覺得不妥,昭兒大可負起這個責任。」
初塵聽了一愣,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她剛剛說什麼?負責,難道把他當成了女人?這個看上去被拋棄的女人,究竟長了顆怎樣的心……
尷尬了片刻,初塵只能轉移話題,「孩子有名字了嗎?」
「聽聞公子學識淵博,可否賜教一二?」
「這可不敢……」初塵盯著昭兒的眼睛,那裡早已沒有初見時的軟弱,短短幾天,那眸子深的似海,黑漆漆的看不到底。她勾起嘴角,突然將視線移到他的手上,狹長的眼睛彷彿看透了什麼。
「您不是已經告訴我了嗎?」帶著戲謔的聲音挑逗著初塵的神經。
初塵下意識的攤開手掌,手心裡是他剛剛摘下的一片葉子,在冷風中微微戰慄。
「葉子……」
「多謝公子。這孩子,就叫葉子吧,今年的最後一片葉子。」
既然躲也躲不過,大可撕破了來看。葉子,就像你一樣,即使是寒風,也依然頑強。若果我不能伴你一生,那我就要讓所有的人把你捧在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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