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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anny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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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寻找前世之旅续集 作 者: Vivib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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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7 07:55 AM |只看该作者
  “嗯,很少见呢,有女孩子学这种语言的。”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女孩子学了也没什么坏处啊,长安城里有很多异国人,他们来自不同的文化和背景,学了他们的语言才能和他们直接交流啊,这样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不知为什么,这个贵公子让我想起了洛阳城的牡丹,华丽,却不失优雅。

  “是这样啊,”他又笑了笑,“那么,在二弟的生辰那天,我也等着见识你们的眩术。”

  说完,他就带着遗则往院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小蝶端着早点从院外走进来,房遗直朝她微微一笑,她立刻低下了头去,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小隐,大公子和三公子为什么会来?”在放下早点后,小蝶望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小蝶一个劲的摇头,“都是我不好,忘了和你说,那棵白玉兰是夫人生前亲手种的,所以三公子爱若至宝,也难怪他误会你,对你无礼了。”

  原来是这样……我心里对那小孩的讨厌程度顿时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将虫子扔在他头上的想法也迅速消失。

  “对了,到这里这么久,还没见过驸马都尉呢,不知他是怎样的人呢?”我趁机问道。

  “明天你不就能看到了,驸马都尉他……大家都觉得他很好,除了……”“她忽然收住了后面的话。

  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除了——高阳公主。

  不过,这一次谈到驸马都尉的时候,小蝶似乎隐藏了更多的东西。

  驸马都尉生辰的这天,府里是格外的热闹,在表演之前,小蝶早拿来了新衣服让我们换,连安东尼和亚诺也被要求换上了唐服,安东尼本就是个美少年,换上了唐服,更是显得唇红齿白,别有风情。

  不过因为是要在大唐公主面前表演,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

  “没什么大不了的,安东尼,就像平常那样表演好了,你一定行的。”我拼命给他打气。

  他只是吸气再吸气,默默点头。

  “亚诺大叔,他没问题吧?”我倒也有点担心了。

  亚诺大大咧咧的一笑,“别说这孩子,连我也有点紧张了。”

  表演的时间终于到了,从雕花楼栏上望去,我也被吓了一跳,真是不少人呢,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主位上的雍荣华贵的高阳公主,来了房府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不过也是,她那样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见我们呢。

  公主的身边也坐着不少衣着华丽的女眷们,不过最让我吃惊的是,我竟然看到了她身边竟然还坐着一位我见过的男子——吴王李恪。原来他也来了,对了,他不是高阳公主最喜爱的三哥吗?在这里出现似乎也不奇怪,他似乎完全没有认出我来。在另一侧,一位清瘦的老人正面色沉静的注视着我们,他的容貌清朗,不怒自威,感觉就是很精干的那种人物,一定是房玄龄本尊了。

  离我们比较近的那位贵公子我已经见过了,正是房遗直,而遗则正亲热的和另外一位贵公子不知在说些什么,那位公子的容貌虽然也俊秀,但明显不如房遗直,而且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种淡漠而疏离的神色。

  如果没有猜错,多半就是房遗爱了。

  “大人,知道大人喜欢眩术,这是公主特地派人寻访而来的善眩人,祝贺大人福寿安康。”绛云低声在旁边说道。

  “公主有心了,多谢公主。为夫实在是感动。”房遗爱的语气谦恭,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感动的神色。

  高阳公主瞥了他一眼,又侧头神态亲昵的和李恪低语了几句。

  安东尼已经略带紧张的站在了中央,他的动作明显有些僵硬,我想了想,干脆用拉丁文朝他喊,“不用紧张,你就把这些人都看作一堆长了腿的胡饼好了!”

  安东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与此同时,在旁边,也有一个人发出了笑声,我心里一寒,转头望去,竟然是房遗直持着扇子在笑。

  不会吧,难道他懂拉丁文?不可能……别人笑他也跟着笑,傻……

  我鄙视的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安东尼。

  安东尼显然在照我的话做,将这堆人看成了芝麻饼,他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故伎重演,发芽,抽枝,开花,转眼之间,又是一树娇艳欲滴的桃花,瓣瓣随风摇曳,散发着阵阵清香。微风拂过,满枝的桃花花瓣像雪一样纷纷扬扬的飘落,如一场美丽忧伤的祭祀,拼尽生命最后的华丽。
  
  这群达官贵人们纷纷发出了惊叹声,房家几位公子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在不经意间,我在房遗直的眼中却捕捉到了一丝稍纵及逝的忧色。
  
  “拂菻国的善眩人果然名不虚传……” 房遗爱冷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精彩。”
  
  “二哥!” 遗则忽然喊了一声,同时还望了我一眼,我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果然,接下来就听到他高声道,“她不也是其中一个吗,她也应该表演!”
  
  哎呀,小鬼,你这是和我卯上了……
  
  房遗爱望了我一眼,正要说话,忽然看见那边房遗直欠了欠身,“遗则,别闹了,这位姑娘并不是善眩人。”
  
  房玄龄疼爱的看着小儿子,只是笑了笑,而高阳公主却忽然开了口,“既然是三弟要求的,就别让他扫了兴。”
  
  啊,高阳公主,你难道不知道我并不会什么眩术吗?可是公主开了口,没有人再敢出声了,我这是赶驴子上磨,非变不可了……
  
  小鬼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
  
  我再次萌发了要将虫子扔到他头上的念头,不,这还不够足以泄愤,我要把虫子扔到他的-----裤裆里!
  
  说到虫子,我望了一眼院子里的几棵树,忽然眼前一亮,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一株李树上正吊着一个灰扑扑的茧,而且里面似乎有什么还在微微蠕动着。
  
  正好,让姐姐我给你上堂科学教育普及课。我走了过去,摘下了那个看起来根本不起眼的茧,走到了他和房遗爱的面前,弯下了腰,微微一笑,“那你要仔细看哦,三公子,一会儿,这里就会飞出世界上最美丽的蝴蝶。
  
  小鬼一愣,立刻盯着看。
  
  “不过,这并不是眩……” 房遗爱迟疑的说了半句,就被房遗直微笑着打断,“二弟,那么,就让我们看下去也无妨。您说是吗,公主?” 他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高阳公主。
  
  高阳的脸色掠过一丝奇怪的神色,“随便。”
  
  看来这小鬼平时一定不怎么和大自然亲密接触,所以根本不清楚蝴蝶是怎样变出来得。看他的两位哥哥,明显知道是怎么回事嘛。
  
  茧壳慢慢的破了一个小洞,渐渐地,渐渐地,一个小脑袋从洞口钻了出来,振翅一飞,展开了绚丽的翅膀,在阳光下更是耀眼无比,闪烁着点点金光……
  
  “好漂亮。” 小鬼吃惊的望着蝴蝶在花瓣雨中飞翔,“这是你的眩术吗?好厉害!”
  
  虽然在座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蝴蝶蜕变的常识,但亲眼见过的恐怕一个都没有,在这样的繁华浮世,又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看看蝴蝶是怎样破茧而出的呢。
  所以,一时间,众人的眼神追随着那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心里仿佛都有一刹那的恍惚。
  
  “这不是我的眩术,这是大自然的眩术。”
  
  “大自然?是什么?” 他显然不理解我的现代词汇。
  
  “就是说,一草一木,一树一花,任何一种生物,只要你静下心来仔细的看,就会发现,他们都会有不同的,奇特的眩术哦。” 我朝他眨了眨眼。
  
  小鬼像个小傻瓜似的望着我,“都会眩术?”
  
  我心里暗暗好笑,不经意的抬头,正看到房遗爱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我,唇边轻轻挽起了一丝笑意,而让我感到有些不安的是,高阳公主望着房遗爱的脸上也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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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7 07:56 AM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卷 长安浮华录 第六章 侍妾

  表演结束了,府里倒也没亏待我们,给我们的院子里送来了不少当天的菜色,以示嘉奖。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唐朝盛世的高档菜,用虾仁摆成灯笼图案的光明虾炙,把蜜和羊油置入面中,外沾黑芝麻油炸而成的巨胜奴;奶酥雕花玉露团,生肉切成条后打成回文式结子,再风干成肉脯蒸食的同心生结脯,鸡腹中未生的鸡蛋与鱼白相拌快炒的凤凰胎,羊、猪、牛、熊、鹿五种动物肉细切成丝,生腌成脍,再拼制成的五生盘……果然还是咱们中国的饮食最让人叹为观止啊……

  和安东尼他们痛痛快快的将所有菜一扫而空,结果就被撑到了。我准备去院子里散个步,不然全都长成膘了,虽然这里是以胖为美,可是,我毕竟还是要回去的嘛。

  走到院子里,望着那两朵绽开的白木兰,我忽然又有些郁闷,表演结束了,还是要从这府里离开的,那么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呢?

  现在的我,对这里的状况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门外忽然传来了小蝶的声音,“吴王殿下,这里……”

  吴王殿下?我心里一动,他怎么会过来,难道想起我来了?难道那天短短的一瞥,就让他记住我了?

  还没想完,只见那位长安第一美男子就已经跨进了院子,今天的这套玄色衣服,将他衬得更加风流逸趣,飘扬仿若临风玉树。

  他朝我微微一点头,“请问那位表演种花的善眩人在吗?”

  原来不是找我的,害我还自作多情了一把。

  “在啊,”我对着房间里一声喊,“安东尼,出来一下!”

  只见安东尼从房里飞快的跑了出来,见了李恪,微微一愣,又朝他笑了笑。

  “安东尼他不能说话,所以请殿下不要见怪。”

  李恪一笑,“无妨,刚才的眩术十分之精彩,不知你们是否有意随本王去安州?”

  “安州?”我一愣,那不是李恪的封地吗?我侧过头对着安东尼翻译了一遍,他飞快的摇了摇头。

  “那也无妨,本王不会强人所难的,只是非常喜欢刚才的眩术。”他笑了笑,“不过也是,安州又怎能和长安城相比呢。”

  我正不知该怎么接口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对了,怎么没戴上次那支银钗?”

  我蓦的一愣,心情瞬间有点点激动,“原来你还记得我……”

  他又笑了起来,“当然记得,因为,很少有人将钗子掉到本王的头上,还毫无怯意的将那支钗子要了回去的。”

  “呵呵……”我讪讪笑了两声,我能不能把这理解为褒义的?

  我将之后被打劫,连同银钗一起丢了的事简单和他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才会和他们在一起。”他抬头望着那株白玉兰,沉黑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晶莹透明,反射着阳光的色彩,“一草一木,一树一花,任何一种生物,只要静下心来仔细的看,就会发现,他们都会有不同的,奇特的眩术。”他转头朝我一笑,“说得很好。”

  那清风中的笑容风华无限,恍若仙人。也许是上天的妒忌吧,早早就把他招了回去。想起他悲惨的结局,我只能在心里暗暗的叹息。

  “喂,那个蝴蝶再表演一次给我看!”一个令人头痛的声音在我身边骤然响起,我揉了揉脸上的肌肉,堆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缓缓转过头去,“三公子?”

  果然是这个小鬼,不过小鬼的身边还站着那位正笑得颇为魅惑的房家大公子。

  “原来王爷也在这里。”房遗直微微欠身行了行礼。

  “本王也该告辞了。”李恪望了我一眼,步出了庭院。

  唉,这下又要对付这个头痛的小孩了……

  “那个眩术不是随时都能表演的,明白吗,”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最近叹气的频率好像越来越高了。

  “不明白!本公子就是要看!”小鬼的态度还十分嚣张。

  “哎呀,这种眩术如果多做了的话,就会惹毛毛虫生气哦,到时我就告诉它们是三公子要看,哼哼,”我奸笑一声,“说不定它们会成群结队的爬到三公子的床上来哦……”我还故意把那个哦字拖得长长的。

  小鬼嘴一撇,忽然就转身扑到了房遗直的怀里,“大哥,大哥,她吓我!”

  “好了好了,”房遗直终于在一边看够了白戏,笑道,“别听她胡说,怎么可能呢,大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那我晚上要和大哥睡!”

  房遗直的笑容顿时一僵,“这个……”

  我强忍了半天,终于还是破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毕竟只是个小孩啊,想和我叶隐斗,哼哼……后悔了吧。

  “姑娘不知在笑什么?”他忽然抬头,黑眸深不可测,“莫非在姑娘的眼里,我们都是一堆长了腿的胡饼?”

  这下轮到我的笑容僵住了,厄——他居然真的听得懂……

  见到我尴尬无比的脸色,他持扇轻轻抵住唇角,带着几分促狭和得意笑了起来。

  “不过今天这个表演,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安呢。”他低低道。

  “不安?”我愣了愣,“一树繁花,不是个好兆头吗?”

  他魅惑的抬了抬眼眸,“一树繁花,盛极必衰。”

  他的眼睛深而黑,带着些许的意味深长,我突然觉得无法和他对视,他的预感没有错,鼎盛一时的房家,却在永徽四年的冬天,在高阳公主和房遗爱的谋反事件后不复荣华,家破人亡……还牵连了那位无辜的灵秀男子——吴王李恪。

  就在我处于思绪纷乱的状态中时,忽听院外又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嘹亮的声音,“公主驾到。”

  我愣了愣,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全都集中在这个小院子里了,连公主都不惜屈尊降贵亲自到来?

  房遗直依旧笑着,只是眼中掠过了一丝捉摸不定的神色。

  随着一阵浓郁的香风飘来,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撞入我的耳中,高阳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姿态优雅的步入了庭院。她的身后跟着一脸漠然的房遗爱。

  众人纷纷跪了下去,看着阵势,我也不得不随大流了,谁叫她是金枝玉叶呢,别说是我们了,就连她的公公都要对她下跪啊。

  高阳进来后,望了一眼房遗直的方向,房遗直垂下了眼帘,脸上的笑容似有似无。

  “这次的表演,公主很满意,这是你们的赏钱,”绛云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这次表演的报酬。

  “多谢公主,”亚诺用着蹩脚的汉文道谢,“那我们也就不再打扰公主了。”

  高阳居高临下的望着我们,点了点头,随即又看了看我,“你们可以走,不过,她留下。”她顿了顿,“我要买下她。”

  啊?买我?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行,这个姑娘是和我们一起来的,我们不能将她一人丢下。”亚诺出乎意料的拒绝了高阳。

  我略带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还蛮讲义气的嘛,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要买我,但这也个留在这里的好机会啊。

  高阳公主显然脸色不悦,沉声道,“这里是本公主说了算。”

  “亚诺大叔,”我朝他摇了摇头,又朝高阳公主笑了笑,“既然公主看得起我,那小隐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公主打算用多少钱买我?”

  高阳公主朝绛云使了个眼色。绛云拍了拍手,立刻有一名侍女捧上了木匣,只见红布一掀开,哇咧咧,有不少赏银呢,忽然心里有点莫明其妙的沾沾自喜,想不到自己还蛮值钱的……

  “公主果然爽快。”我大大方方的接过了木匣,自顾自的往旁边一坐,无视他人的目光,拿了几锭银子塞入了自己的小包,又站起身来,走到亚诺身边,将剩下的连匣子一起递到了他的手里,“亚诺大叔,这段时间受了你们的照顾,这些钱就拿去给安东尼治病吧。”

  亚诺大吃一惊,死活不肯收。

  “收着啊,大不了将来等安东尼会说话了,亲口对我说声谢谢,”我将匣子硬塞给了他。反正打今儿起,我就在这房府混吃混喝了,这么多钱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给有需要的人呢。也算做个顺水人情嘛。

  “小隐……”亚诺和安东尼都是一副感动到落泪的样子。

  高阳派人将他们送了出去,安东尼忽然扭过头对我动了动嘴唇,仿佛是用汉文说的——谢谢。我的心里,忽然泛起了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帮助别人真的是件愉快的事情呢。

  再回过头时,却看见高阳的脸上却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朝着身后的房遗爱笑了笑,语气却是异样的温柔,“相公,之前的那些女子你都不中意,本公主看这个姑娘不错,刚才相公看起来似乎也不讨厌她,所以就买了她做相公的侍妾。不知相公满不满意?”

  我清楚的听到了有什么在我脑中飞炸开的声音……

  侍妾……呵……呵……呵……

  我想,我暂时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也好。”房遗爱忽然笑了笑,“公主如此为我着想,为夫真是感激不尽。”

  “你知道就好,本公主明早也要去山上的寺庙祈福了。”高阳公主的唇边泛起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房遗爱的脸色微微一变,立即又恢复了正常,“原来如此,公主还真是体贴啊。”

  我的大脑开始重新慢慢运作,先要冷静下来,不然脑子一团糟,反而什么都想不出。看起来,高阳公主和房遗爱的夫妻感情不怎么样,可是为什么还要为她丈夫买侍妾呢?山上的寺庙?我的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对了,史书上不是说高阳公主的情人是辩机和尚吗?那么说来,她一定去会情郎了,所以房遗爱才会有那样的表情。但是高阳贵为公主,他也是有怒不敢言……

  唉?难道买下我送给他,也是为了笼络他,让他保持一种心理平衡?如果是这样的话,又奇怪了,既然她不惜花钱买侍妾给他,又怎么会将小蝶赶出府呢?她应该不在乎的才对啊……

  最严重的是,现在我成了他的侍妾,那小蝶呢?

  想不通,想不通……乱套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高阳看了看我。

  “叶隐。”

  “叶隐,名字倒不错,”她的眼波一转,望向了绛云,“到时替她好好梳洗一下,让她好好伺候驸马。”

  伺候……怎么觉得这个词那么刺耳啊……

  我哀怨的望着高阳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那个需要我伺候的人。他望着高阳的眼眸里泛起了淡淡的波澜,似无奈,似伤感,更多是——失望。

  而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房遗直正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的弟弟,感觉到我的目光,他又转向了我,眼眸里闪着捉摸不定的光泽。

  一旦进入豪门,果然是不同啊,就算是一个侍妾的身份,也有几个人伺候的细致周到。只是,一想到这两个字,我的头皮就一阵发麻。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有办法解决的,而且,刚才看房遗爱的眼神,似乎对高阳的感情并不像我起初想的那样简单。

  当天晚上过得很是太平。

  华丽的房间燃着一盏莲鹤青铜灯,鎏金卧龟莲花纹五足朵带银熏炉里的熏香在房内轻轻弥漫,我跷着腿,舒舒服服的躺在铺着唐草蝶纹绸被的软榻上,用小勺在鸳鸯莲瓣金碗里勺了一口甜雪,放入了口中。这是一款用蜜糖慢火烧炙的太例面,因其味甜,状如雪,而被称作甜雪。

  真是入口即化啊,忽然从脑袋里冒出来一句话——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吃完了碗里的甜雪,我还意犹未尽,叫了一声小蝶,却没人应我。

  于是起身披了一件披帛,朝外找去。

  今晚是个满月的夜晚,月光如流水一般泻满了整个天地,桃杏树上的花瓣渗透在这如有形质的光芒中,像是不堪承受一般,一片一片的,静静飘落。

  我快走到长廊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带着公主驾临的吆喝声,于是赶紧隐身在了长廊旁的假山石后,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向她下跪……

  从假山的缝隙里,我看到高阳正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趾高气扬的往内庭的方向而去,就在快要转弯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蓝色的人影正好走了出来,竟然是房遗直。

  在一瞬间,两人有几秒钟的对视。

  “见过公主。”房遗直先开了口,并不下跪,只是持扇抵着唇角,露出一抹略显无谓的笑容。

  高阳挑了挑眉,“好没规矩,见到本公主也不下跪,就算你是我的大伯,也不能少了礼数。

  “原来公主还记得是我的弟媳,我弟弟的妻子,”他压低了声音,笑容渐渐湮没,“不过,就算你是公主,若再不好自为之,有损我房家的名声,也休怪我无礼了。”

  高阳蓦的一震,顿时大怒,“好无礼的房遗直,改日我就叫父皇削了你的爵位!”

  “随便。”房遗直微微一笑,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我忽然觉得有些迷惑,这房府里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诡异。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假山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仔细一看,却是小蝶,只见她还凝视着房遗直离开的方向。青色的月光照在她迷离的脸上,像是笼了一团淡淡的烟雾,氲氲氤氤。

  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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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长安浮华录 第七章 牡丹公子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刚一起身,就有几位侍女上前伺候,在梳洗完毕之后,立刻就有人替我更衣打扮,我也只能任由她们折腾着,在我脸上进行着唐代女子的标准化妆七步曲,敷铅粉,抹胭脂,画岱眉,贴花钿,贴面靥,描斜红,抹唇脂。

  好不容易折腾完毕,小蝶拿了一面钮鹤纹铜镜放在我的面前,笑盈盈的问道,“夫人,您看怎么样?”

  夫人,这个称呼让我的小心肝颤抖了一下,我睁开眼一看,忍不住两个字就要从嘴里飞出——鬼啊!

  不过看着她们一脸的笑容,我还是硬把那两个字按捺下来,勉强笑了笑,“好啊,你们先下去吧。”

  一看她们出去,我先把额头中央那个用蜻蜓翅膀做的花钿扯了下来,然后又撕下了那个月亮形的面靥,看上去脸上总算清爽了一些。

  今天高阳公主已经去会情人了,房玄龄大人和房遗直还未下朝,府里的重要人物都不在,正是我打探虚实的好时机。

  不过,今天似乎不宜出门,因为一出院子,迎面就撞上了让我最为头疼的房遗则。

  他盯着我的脸,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说了一句让我大跌眼镜的话,“真好看。”我愣了愣,从这个小鬼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啊。虽然起初有些不爽,可是他真诚的目光让我心情大好,这小鬼,虽然讨厌了点,不过还是具备诚实的优点呀!

  “你是来找我的吗?”我的语气也不由放柔和了几分。

  “才不是。”他别过头去。

  这个小鬼,一定无聊了想找我来玩,我又走进了院子,蹲在了地上,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喊了一声,“快看快看,蚂蚁的眩术哦。”

  果然,他立刻被我的声音吸引过来,也蹲下了身子,仔细一看,失望的说道,“这哪算什么眩术……”

  “怎么不算呢,你看看他背的这粒饭,比他可大多了,”我指了指其中一只负重的蚂蚁,“你想想,如果让你背个比你大这么多的东西,你背不背得动,别说你了,就连你两个哥哥都不行的。”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些蚂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那俊秀的小脸在阳光轻拂下发出莹润的光泽。将来的这位小公子,也会是许多长安女子的梦中情人吧。

  “不要小看这些蚂蚁哦,他们也有自己的王国,有自己的王后,有工蚁和兵蚁,每个蚂蚁的分工都不同……”我干脆和他说起了动物世界里的故事,他倒是听的津津有味,还不时问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好了,现在知道了吧,可不要小看了这些蚂蚁哦,要是它们都聚集在一起,”我心里的邪恶又开始蠢蠢欲动,“哼哼,连你都能搬走哦……”

  “我不要!”?匀槐幌帕艘淮筇??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几乎是同时,身后也传来一个熟悉的笑声,只见遗则一跃而起,大喊道,“大哥,二哥!你们下朝回来了!”

  我回过头,只见两位翩翩贵公子正站在杏花树下,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影筛落下来,将那些金色的圆点撒满他们的身上,像落了满身的桂花,有种温暖甜郁的感觉。

  “又在这里说些奇怪的话了。”房遗直优雅的持扇而笑。

  “你们站了多久?”我尴尬的问道。

  “就在你讲蚂蚁的国家时。”房遗爱也在一旁开了口。

  “啊……”我忽然觉得有点点不好意思。

  “虽然是胡言乱语,倒也有趣。”房遗直啪答一声合拢了手中的扇子。

  那棵杏树仿佛也笑得花枝乱颤,白色的花瓣如飞雪一般飘的到处都是,映在他深邃的眼底有种暖色的温柔。

  “这才不是胡言乱语,这都是真的。”我不服气的辩解道。

  “真的?那你又如何得知,难道你亲自去过那个什么蚂蚁的王国?”他促狭的笑。

  “你,和你说不通,反正是真的!”我瞪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房遗爱还在旁边,不由瞥了他一眼,让我略感诧异的是,他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用着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凝视着他的哥哥。

  入夜时分,我期盼多时的晚餐时间终于到了。今天又是我十分喜欢的菜肴,凉菜是腌渍的醋芹和槐叶冷陶,热菜是将牛犊肉用慢火煨熟而成的水炼犊,用肉末裹鸡蛋花做成的汤洛绣丸,用青蛙肉裹豆粉炒制而成的雪婴儿,将鸡肉、鹿肉剁成碎粒后拌上米糁制成的小天酥,还有一碗蛤蜊肉羹汤和一款叫作天花毕罗的拌有果脯的米饭。

  这个地方,实在是让人乐不思蜀啊……

  在我吃完最后一口,洗漱了一下,心满意足的准备上床去去看诗集时,却见小蝶忽然神色古怪的从房外走了进来。

  “怎么了,小蝶?”我抬头问道,“正好,一起来喝杯茶吧……”

  “夫人,驸马吩咐了,今晚让您去他那里,来带您过去的烟儿姑娘已经候在门外了。”

  “啊?”我头皮一麻,手上的诗集已经啪答一声掉在了地上,唉,怎么来得这么快……我站起身来,先让自己冷静了一会,然后拿起我的小包,背对着小蝶,从包里掏出了那瓶防狼剂,实在不行,我也只能对不起了……

  “夫人,其实驸马他……也很可怜。”小蝶忽然在我身后幽幽的说了一句。

  我心里一动,立刻接了口,“能娶皇上最疼爱的高阳公主为妻,这份福气有几人轮得到。”

  “福气吗……”小蝶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夫人放心,驸马虽然有些冷淡,却是个……好人。”

  “对了,为什么当初娶了公主的是二公子,而不是大公子呢,我看大公子至今都尚未成亲。”我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小瓶防狼剂放入了腰间的束带里,这唐朝衣服的款式,前面露得这么多,连放个东西都困难。

  小蝶在后面默然了一会,“大公子似乎并没有想成亲的念头,房大人多次为他提的亲事都被他拒绝了,就连侍妾也未曾有过,当初公主的这桩婚事他更是百般推脱,连皇上也无计可施,只得将公主嫁给了二公子。”她顿了顿,“像大公子这般的人物,整个长安城里,又有谁能配得上他。”

  从小蝶的字字句句听来,似乎更加倾慕的是那位大公子。奇怪,那又是怎么回事?不过她提到房遗爱时的态度又似乎有些怪怪的。

  算了,先不管那么多,先过了今晚再说。

  跟随着那位侍女出了院子,她领着我绕过了几重长廊,转入了一个大院子。这间院子里种的都是淡粉色的桃花。一片片粉色花瓣静静地飘落到廊内,像收起翅膀休憩的蝶,薄香沁骨。

  这里就是房遗爱居住的地方吗?

  侍女带着我走到一间透着灯光的房间前站定,毕恭毕敬的开了口,“大人,奴婢奉了驸马之命,将人给您带过来了。”

  唉?我一愣,奉了驸马的命令?那这房间里的人是……

  门缓缓的打开了,出现在门口的年轻贵公子——竟然是房,遗,直!比我现在震惊的样子好不了多少,他看到我也是一脸的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

  “禀大人,驸马说了将这位姑娘送与您了。”那侍女弯腰行礼。

  啊咧?什么?我的大脑一下子转不过弯,脑海倒是又突然清晰的出现了那句话——万恶的封建社会啊……女人的地位就这么低下,像件货物似的被送来送去……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被弟弟转让给哥哥了,厄——

  忽然想起了白天房遗爱奇怪的表情,难道他以为房遗直对我有意思,所以就将我顺手转让?

  房遗直很快收起了惊讶的表情,轻轻一笑,“原来如此,二弟真是有心了,也罢,我就留下她吧。”他的语气让人比较不爽,感觉好像收容了一个要饭的。

  “那奴婢就告退了。”那侍女转过身,柳眉一挑,“好好伺候大人!”

  我已经在心里念叨了N遍万恶的旧社会了。

  “还站在那里干吗,还不进来。”他抿唇一笑,转身进了房间,我摸了摸腰间的东西,也跟着他进了房。

  他的房间干净整洁,墙边放着一叠整齐的书,红木桌上的青釉莲花形瓷香熏炉里正燃着清雅的熏香。桌上还放着一本刚打开的书卷,旁边的砚台上搁着一支墨汁未干的毛笔,看起来刚才他正在写着什么。

  “啊,不如我帮你磨墨啊。”我挤出了一个笑容。

  “不用,我也乏了,你先帮我更衣吧。”

  更衣?我额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见我愣在那里,他干脆走到了我的面前,“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不就帮他脱个衣服嘛。我把心一横,伸手就去解他的衣服,他今天穿的是件唐代贵族平时常见的衣服,这种叫襴袍的衣服受胡服的影响而成,而又不失汉服饰的传统。最大的特点就是上衣下裳相连属。

  不过这件襴袍比我想像的难解多了,我满头冒汗的和它纠缠了好一阵子,还是不得其要领。这古代的衣服就是繁琐,要是现代,一件衬衣什么的多方便啊,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了他的一声轻叹。

  听到他的叹气声,我心里更是郁闷,一着急,手下一重,只听呲啦一声,衣服中间被扯开了一条小口子,我的嘴角开始抽搐……尴尬的抬起头,只见他盯着那条口子,表情也很是怪异。

  “没关系,没关系……”我脱口道。

  他又叹了一口气,“这种时候,好像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吧。”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脑子一晕,居然来了个本末倒置。

  “要不我帮你补一下吧,这么条小口子,补一下就完全看不出了,你等我啊!”说完,我就急忙冲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在自己的院子拿了针线,又飞快的赶了回去,也没顾得上和小蝶解释。

  赶回房间的时候,他已经自己换好了衣服,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的心里顿时一松,总算不用再受折磨了。在穿了N次针孔失败后,终于在第N+1次,我将线穿了进去,拿起那件衣服,找到了那个小口子就缝了起来,虽然在家里这些活就是飞鸟全包了,我连个小指头都没动过,不过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所以,这区区的小口子对我叶隐来说,根本是不在话下。

  很快,我就修补好了,嗯,完美,几乎都看不出来,我为发现了自己这方面的天赋而激动了一把。

  “看不出,笨手笨脚的你,针线活倒还不错。”他接过了衣服,随手放在床头。

  “嗯,那我可以告退了吧?”我连忙问道。

  “今晚就住在这里吧,”他斜倚在床头,魅惑的笑,仿佛绽放的华丽牡丹,“明天我会派人将你的东西都搬到这里来。”

  “啊?”我瞬间石化。住在——这里?

  “咦,难道你忘了吗?二弟已经将你送给了我,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侍妾了。”他习惯性的用扇子抵着唇角笑。

  看着我抽筋的表情,他唇边的笑意更浓,接着才慢吞吞的说了一句,

  “你的房间就在隔壁。”

  听到他这句话,我那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唉,我说房牡丹,说话不要说一半啊,容易出人命的。

  “那我先告退了,晚安!”我忙不迭的夺门而出,身后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

  在满院的桃花香中,我一觉睡到了天蒙蒙亮,刚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就听到了隔壁房间里传来了一声低低的惨叫。

  那……不是房牡丹的房间吗?天都没亮鬼嚎什么啊,我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

  仿佛知道我这个时候醒来一样,立刻有两位侍女进来为我梳洗打扮,这人真是容易有惰性,才两天,我就好像习惯这种衣来伸手的日子了……

  “夫人您醒了,大人特地吩咐让奴婢们不要太早打扰夫人。”一个侍女递上了一盏盛着漱口茶的鹦鹉纹体梁银罐。我接过了银罐,这个夫人的称呼又让我的小心肝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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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7 07:57 AM |只看该作者
  “你们是一直在这里伺候——他的吗?”我忍不住问道。心里不免有些郁闷,明明有服侍他的侍女,干吗昨天非要我出那个洋相。

  两位侍女对望一眼,脸上隐隐露出了羡慕之色,“奴婢们和夫人不同,只是下人而已,夫人可是大人收的第一房侍妾。”

  我倒,第一房侍妾,这也好羡慕吗……

  “他上朝似乎挺早的啊。”我决定换个话题,听到侍妾这两个字我就头大。

  “回夫人,大人每日很早就去上朝了,不过今日,稍稍耽搁了一下。”

  “他怎么了?”

  “大人今早更衣的时候,被衣服内的针所扎到,也不知是哪个下人如此不小心,竟然伤了大人的贵体……要是被查了出来,必定要受家法……”

  我嘴里的漱口茶扑的一声喷了出来,再想起早上的那声惨叫,嘴角不由一阵抽搐,难道是我……昨天缝完衣服把针插在那里了……

  完蛋,完蛋,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在梳洗完毕,用完了精致的早餐后,两位侍女跟着我回到了原来的院子,帮我将一些东西搬到房牡丹的院子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一些换洗的衣服。

  在进院的时候就看到了小蝶,我亲热的和她打了招呼,毕竟这些天一直和她相处的不错,她的神色有些古怪,看了看那两位侍女,又将我拉到了偏僻处,“是真的吗?驸马将你转送给了大公子?”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

  她的眼中飘过了一丝捉摸不定的神色,“大公子这是第一次收了侍妾,真没想到。”她没有再说下去,又抬眸对我笑了笑,“我也帮你收拾一下吧。”

  “谢谢,”我拉住了她的手,朝房间里走去。

  也许是春寒的关系,她的手,似乎比往常都要冷。

  晚上房牡丹回来的时候,我一直以十分良好的态度低垂着头,等待着他的责备。不过出乎我的意料,他根本没有提起早上的事情。我大松了一口气,又再次自告奋勇的帮他研墨,

  正卖力的磨着墨,想像着古人红袖添香的优美意境,手上不小心抖了一抖,一团墨汁像是说好了一样溅上了他的那件襴袍,他放下了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说小隐,你是和这件襴袍有仇吗?”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可以帮你洗……”

  “啊,算了……”他立刻一口回绝。

  在他抬头的瞬间,我看到他的鼻尖上也正不偏不倚的溅着一点墨汁,看上去滑稽的很,不由心里偷乐,憋了半天才没有破功。

  “怎么了?”他一脸莫名的望着我。

  “这里也有。”我笑着指了指他的鼻尖,顺手拿起了一块手边的一块布料替他擦了擦。

  从半开的直棂窗漏进来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反射出一层若有若无的微光,清朗而淡然,他那如墨一般乌黑的眼眸闪动着淡淡的光泽,魅惑不失优雅,华丽却不失柔和。

  犹如牡丹一般的贵公子……容貌,身份,爵位,家世,无一不缺,这个男人,一定也是许多长安女子的梦中情人吧。

  手腕上忽然一热,侧眼看去,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微微一惊,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从我的耳边传来,“小隐,你真的和这件衣服有仇。”

  什么?我低头一看,啊的一声脱口而出,额上的青筋又抽了,我这手里拿的正在替他擦墨汁的布料不就是他的衣角吗……

  我像触电一般放开了那片衣角,猛的退后了几步,干笑了几声。

  “我先告辞了,晚安!”也不等他回答,又一次夺门而逃……

  我果然没有成为侍妾的天份啊……

  五六天后,高阳公主回府了。

  一回府,她就对房遗爱将我转送给了房牡丹一事大发雷霆,房玄龄大人早就头痛的回房休息了,所以现在只有几位当事人在这里任由她发脾气,谁也不发一言。

  “公主,多谢你的美意,只是为夫之后发现对她并不满意,所以就转送给了大哥。”

  房遗爱在她中场休息的时候终于开了口。

  “本公主买了她可不是送给他的,”她那双刀半翻髻上的金步摇正在轻微晃动,“如果这样的话,就送她出府。”

  “那可不行,”房牡丹啪答一声打开了扇子,笑得魅惑之极,“她现在是我的人,可不能说送走就送走。”

  “房遗直,你竟然违抗本公主的命令?”高阳公主挑了挑她的涵烟眉。

  “公主,难道连大伯的私事都要经过你的允许吗?”房牡丹依旧笑着。

  高阳公主一时语塞,忽然瞪了我一眼,我头皮一麻,拜托,这又不是我的过错,是他们兄弟俩在玩友爱游戏。

  “那本公主会再为你买一房侍妾。”高阳冷冷道,“这次一定让相公满意。”

  “不必了,我已经有人选了。”房遗爱淡淡开口道。“谁?”

  “小蝶。”

  他的话音刚落,大家都吃了一惊,这当然也包括我。这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呢。小蝶是什么时候成为了他的人呢?而且,这不是又回到了它原来的轨道上来了吗?难道无论过程如何改变,结局都是注定的吗?

  “她?”高阳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不错,其实她早已经是我的人了。”房遗爱的话再次令大家再跌眼镜。

  高阳愣了愣,忽然冷笑了一声,“难为本公主还为你着想,原来你早就勾搭上了别人。”她顿了顿,“那正好,也给她一个名份吧,让她伺候你,本公主更放心……”

  高阳瞥了一眼房牧丹,又望向了房遗爱,“对了,本公主明日会取探望父皇,顺便要和他说件事。

  房遗爱脸上的表情似乎没什么波动,“什么?”

  “身为公主的驸马,常骑散侍这个职务实在是让本公主面上无光,明日我就向父皇启奏,撤了房遗直的爵位,转让与你。”高阳的嘴角浮起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相公,如何?”

  房牡丹的神色依旧镇定自若,倒是房遗爱大吃一惊,立刻劝阻道,“这怎么行,大哥是长子,理应他得了这个爵位,我……”

  “本公主已经决定了。”高阳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挑衅似的望了一眼房牡丹,转身就走。

  “大哥……”房遗爱的脸上掠过一丝愧疚,“公主她……”

  “无妨,二弟,什么都不用说了……”房遗直平静的说道。

  “大哥,我……”房遗爱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眸里带着几分痛苦,几分迷离,几分澄澈,几分朦胧,几分相似,几分不似,“若知道这样,当初我又何必非要争着娶公主……”

  房遗直的神情微微一震,手中的扇子啪答一声合上了。

  我也大吃一惊,原来,原来当初是房遗爱一定要娶公主……怪不得,公主不嫁长子嫁次子……

  那么这么说来,房遗爱对高阳,一开始也并非无爱,也许失望多了,渐渐地就连怎么爱也不记得了……

  他这是在后悔吗?后悔当初的选择吗?

  想起来,人生大都不外如是。因了一点小小的机缘,便改了方向,越走越远。待到回头时,只看得到曲折伸展的来时路,看得见沿途或荒凉或繁盛的风景,就是找不到原点,倦极了也回不了头。

  可是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高阳这样厌恶房遗直呢?

  而且,房遗爱和小蝶之间,似乎也根本没有我所想像的那样轰轰烈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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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7 07:58 AM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卷 长安浮华录 第七章 胡姬

  夜晚时分,我像往常一样替他磨着墨,经过这十多天的练习,这墨汁无论如何都不会飞溅出来了。

  他执起笔,思索了一下就开始写了起来。

  我往前凑了凑,隐隐约约看到了其中几个字,不由吃了一惊,“你上奏皇上要主动将这个爵位让于驸马吗?”

  他点了点头,“这也未尝不可。”

  “是因为公主的关系吗?”

  他在落款处龙飞凤舞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放下笔,笑了笑,“这些,不过都是浮云而已。我并不在乎。”

  “你在乎的是房家吧,只要房家太太平平,就算你失去了爵位官位,都是无所谓的吧。”我忽然想起了历史上的确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情。

  他抬眸望了我一眼,“守护房家是我身为长子的责任。”

  平时总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倒没想到他还蛮有责任感的……

  我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保证你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房家也还是太太平平。”

  他笑着,“你就这么肯定?”

  我随手捡了一朵飘落进来的桃花,一边撕着花瓣,一边念念有词,“没事,有事,没事,有事,没事……”我捏着那个花蕊,笑道,“看,你一定没事啊。”

  他摇着头直笑。

  “好了,早点休息吧,我也要去休息了。”我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刚才的那个……是什么?”他忽然问道。

  我转过头,朝他眨了眨眼,“桃花的眩术啊。”

  第二天,一切就和史料上的记载一样,高阳公主在李世民里哭诉房遗直对她无礼,让李世民削了他的爵位,让与房遗爱。但李世民一代明君的名声可不是空得的,他怎么会因为女儿的几句话,就罢免最宠爱的大臣的长子的爵位,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房遗直递上去的请辞奏折也被压了下来。

  这天晚上,房遗直忽然说要带我去看看夜晚的长安城,虽然有些惊讶,但能出去走走我还是积极响应的,这些日子虽然每天吃香喝辣,但时间一长也未免有些无趣……

  在夜风中,京城道路两旁的树枝流苏一样轻晃,就像长安城酒肆里胡姬款摆的腰肢。细密的树枝滤过些许清浅的月光,疏影横斜,班驳陆离,像岁月深处光阴的留白。

  长安城里,依旧是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我挑起了牛车帘子的一角,朝外张望着。

  “我们这是去哪里?”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在我身边轻声笑道。

  牛车里弥漫着一股清雅的熏香味,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忽听得前方的声音格外嘈杂,格外热闹,人头窜动,熟悉的话语传入了我的耳内。

  “好厉害的种花!”

  “好精彩的善眩术!”

  几片带着幽香的花瓣飘进了牛车内,我随手一拈,微微一笑,连忙叫房遗直停了车,一跳下车就往那个方向跑,好不容易拨开了人群,待看清那表演的人,顿时大喜,高声喊起了他的名字,“安东尼!”

  那美丽的异国少年听见我的声音,一抬头,先是惊讶,立刻又笑了起来,竟然从口中迸出了两个含糊不清的汉文,“小——隐。”

  “天哪,你能说话了!”兴奋之余,我早忘了这里是古代,亲热的一把抱住了他,还没抱了几秒钟,就立刻被人从他身边拉了开来。

  一抬头,原来是房遗直,他的脸色似乎有点怪怪的,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厄……

  我都忘了……再怎么说,我现在的身份也是人家的小老婆啊,当街抱着别的男人,他自然会觉的没面子,不爽罗。

  “上次找了一位长安城的名医,用针灸扎了几次,他居然能说几个最简单的词了,大唐的医术果然高明。”亚诺也上了前来,再次对我道谢。

  “太好了,太好了,很快,他就能说完整的话了,”我雀跃的想要伸手去拍拍安东尼的肩膀,手伸到半空就被人捉住拽了回来。

  房遗直微微一笑,“既然这样,那是再好不过,”他温和亲切的望着我,捉着我的手却在暗暗使劲,“小隐,我们也该走了吧。”

  “嗯,嗯……亚诺大叔,安东尼,下次再来看……”我得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拖走了。

  “这么着急干吗啊,我还想和他们多说几句呢。”我郁闷的想甩开他的手。

  他松开了手,“再晚去,你就看不到那段精彩的胡旋舞了。”

  “胡旋舞,你要带我去看胡旋舞?”我立刻来了兴致。

  “走吧。”他持扇一笑,“就在不远处。”

  走了没多少路,他就带我拐进了一家看起来气派非凡的酒肆,就在我们挑了一个绝好的位置准备坐下时,忽然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不是房大人吗?没想到您也有这份雅兴。”

  房牡丹的眼中掠过了一丝不耐,但还是微笑着转向那个年轻的男人,“原来是李侍郎大人。

  那个被叫作李侍郎的男人又望向了我,“这位不会是房大人的红颜知己吧。”

  “正是。”房牡丹还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不如就和我们一起坐吧,王尚书和张御史也都在,一起坐更是热闹呢。”房牡丹听到这两个名字,明显更是不耐。他刚要开口拒绝,只见酒肆外又走进一位公子,在他走进来的一瞬间,仿佛星辰般耀眼夺目,更是惊起了少数几位女客的低呼。

  “王爷,您来了。”李侍郎立刻点头哈腰的上前迎接,“李大人,为何要约本王在此见面?”李恪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忽然无意间看到了我,有些惊讶,脱口道,“你也在?”

  “王爷,”房牡丹也行了行礼。

  这时只见那什么王大人,张大人也涌了出来,将李恪迎到了座位上,所谓的座位,不过也是席地而坐,在初唐,椅子之类还没有正式流行起来。

  “房大人,那也一起吧。”李恪这样说,房遗直也不好拒绝,只能带着我坐在了他们的身边。

  “殿下,这家酒肆最闻名的就是胡旋舞,这里的表演是全长安城里最地道的,这里的胡姬也是全长安城最美的。”李大人一脸谄媚的介绍着。

  我朝表演的位置望去,只见中央一个类似于舞台的地方上,铺着一方小小红氆氇,琵琶曲的声音就在此时响了起来,酒肆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只见一位身姿曼妙的绿眸胡姬身穿着一袭袖略短的白色唐裳从后面走了出来,眉目妖娆,丰姿绰约,果然是倾城倾国,她朝着众人妩媚的一笑,站立在那方小小红氆氇上顿首,凝神,旋舞,衫袖纷飞,好象一朵盛开在轻绡薄雾中的花,轻轻的旋转……

  果然就像白居易的新乐府里所唱的那样……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几位大人的赞美之词没有停下来过,无非都是她的身材如何是好,眼波如何勾人,要是能在家里养个这样的女人该是多么美妙……借着酒意,越说越不像话。我非常鄙视的看了他们一眼,无意中一抬眸,发现李恪沉静的面色下似乎也隐隐有些不快,再看看我身边的房牡丹,持扇微笑,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随着琵琶音节越来越繁复,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到后来她的整个人就如同笼罩在烟雾之中,连人影都看不清了。魔幻一般的舞蹈让人在一瞬间遗忘了性别,遗忘了容貌,遗忘了门外那喧闹迷聚的人世。

  舞曲结束的时候,几位大人还在意犹未尽的讨论着,那位李大人还凑过头去,一脸殷勤的问道,“王爷认为这名女子是否上品?如果王爷喜欢……”

  李恪将杯子往矮桌上一放,笑意全无,“高超的技艺应该得到敬重,如果只是用色情之心贪恋舞姬的美貌,而不去关注舞蹈的本身,本王认为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那几位大人顿时蔫了下来,我赞赏的望了李恪一眼,朝他点了点头,他也回望了我一眼,眼中飘过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能得到房大人青睐的女子,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略为年长的御史大人忽然转换了话题。

  哎呀,怎么又说到我的头上了。

  房牡丹脸上的表情极为古怪,估计是想起了我的“过人之处”吧。

  “精于乐器,或是精于诗词?也让我们见识一下能让房大人动心的女子有何能耐?”御史大人不依不饶。

  很是让人不爽啊……

  我眼珠一转,想起了一个很久以前看过的故事,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各位大人,我会讲故事啊。”我尽量温柔的笑。

  “当真?那我们真要见识一下。”

  “好啊,那我现在就讲一个吧。”我用余光看到房牡丹正用扇子很无奈的抵住额头,不由有些想笑,连忙忍住,道,“是这样的,话说有一天啊,有侍郎、尚書和御史三位大人走在路上,看見一隻小狗從三人面前跑過.御史就借着機會問侍郎:是狼是狗?(侍郎是狗),侍郎一听,气呼呼的回答:是狗。”刚说完这句,我就看见李侍郎的脸绿了。王尚書和张御史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哼哼,别乐,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我接着说道,“于是啊,尚書大人和御史大人都大笑起来,问道:何以知道是狗?侍郎大人也回了一句:看尾毛就知道了,下垂是狼,上梳是狗。(尚書是狗)。”

  王尚書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我心里暗暗好笑,嘴上还是没有停下来,“这侍郎还在那里不依不饶,他又说:是狼是狗也可以從食性看。狼是肉食,只吃肉类,可狗就不一样啦,狗是遇肉吃肉,遇屎吃屎。(御史吃屎)”

  空气仿佛凝固起来了,三位大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又不好发作。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对我的故事表示赞扬,一时之间,尴尬无比。

  李恪的眼底隐隐有笑意,看他似乎也忍得有点辛苦,我刚想去打量一下房牡丹,却只见他蓦的站了起来,行了行礼,“王爷,各位大人,遗直忽然想起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就此告辞了。”说完,他不由分说的一把拉起了我,就往外走去。

  我被他一路拖到了牛车前,心里倒有点忐忒不安,怎么说那几位大人也是他的同僚,这样被我得罪了,他可能生我的气了吧……

  “上去。”他低低说了一声。

  我刚爬上牛车,他也紧跟着钻了进来,就在我以为他要对我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嘴角一松,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还是我认识的那位牡丹般的贵公子吗?他怎么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大笑,看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我都怀疑他会不会笑到抽筋……

  好半晌,他才顺过气来,“小隐,你有没有看到那几位大人的脸色,再不出来,我怕自己忍不住了……”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毕竟对方也是你的同僚……”

  “虽然故事有些不雅,”他又笑了起来,“不过,这几位大人,我也一直不喜欢他们,今天看他们这样被捉弄了一番,真是大快人心……”他抬眸凝视着我,“小隐,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奇怪的故事?”

  “那都是……”我刚要回答,牛车却好像被什么绊了,重重摇晃了一下,我的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不偏不倚的以一个极不雅观的姿势栽倒在他的怀里。

  怎么在他身边总是出洋相……

  我支起了身子,抬头看着他讪讪一笑,正想赶快离开这令人尴尬的怀抱,却见他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敛去,静静地凝视着我的黑眸内似有点点微光,星光浮动,犹如一张巨大无比却又深不可测的网,无边无际的轻轻撒下……就在我一刹那的分神时,他那温暖的唇毫无预兆的覆了上来,仿佛羽毛划过湖面,柔和而宁静……

  当当当!我的心里可一点也不宁静,几乎是在同时,我就像触了电一般猛的跳了起来,用力将他推开。他似乎对我的反应颇为吃惊,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怪怪的气氛……

  “你干什么啊!”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古怪的气氛先爆发了……

  他神色复杂的望着我,忽然很无辜的开了口,“小隐,你是我的……”

  我猛的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对了,我现在不是顶着一个小老婆的名分嘛,怪不得他一点内疚感都没有,还好像天经地义似的。

  明明是我被占了便宜啊,怎么感觉好像反而是我理亏似的……什么世道啊……

  “我是什么,你想说我只不过是你的侍妾,只不过一件别人转让的东西,只不过是个可以让人随意玩弄的小老婆!你想怎样都可以,对不对?”我瞪着他说了一大堆,要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他哭笑不得的用扇子抵住额角,“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小隐,我从没有把你当作……”

  “从没有把我当作人看吗!难不成还想用强!”我继续加强气势。

  “我怎么会是那种人……”他放弃了和我的对话,很无奈的轻叹一口气,终于露出了一丝苦恼的表情。

  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丝小小的得逞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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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7 07:58 AM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卷 长安浮华录 第九章 陷阱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来了,晨雾笼罩下的庭院分外地宁静,空气里流动着深深浅浅的珍珠白,迷蒙得像一个梦,看不透,也看不真。零星的粉色花瓣静静地飘落到廊内,我轻轻地走过去,裙裾扬起的风惊扰了那份柔和,轻颤了几下,复又落了回来。连绵不断的花瓣飘落,在这个没有风的清晨,像一场纷纷扬扬的四月雪。

  想起他昨天的举动,心里又有些不安,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过像他那样优雅的贵公子,应该也犯不着霸王硬上弓吧,如果他需要,长安城里倾慕他的女子随便一抓,也有一个排。

  昨天只是个意外而已,嗯,意外……

  他也不过是觉得我有趣才把我留在身边的。

  “小隐,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身后忽然传来了房遗直的声音,啊,真是想曹操,曹操也到呀。

  “你怎么还没去上朝?”我见他的脸色与往常无异,也立刻装出了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表情。

  “我这就去,”他的语气也和平常无异。

  “那还不快去?迟到了就惨了……”我暗暗一笑,差点就要说出扣薪水的话,脑海中却忽然掠过了撒那特思的身影,不知他现在回了茶馆没有……

  犹如牡丹般华丽的男人,今天身上那袭紫色的袍服更是衬的他风流俊雅,高贵无双。他忽然微微一笑,朝我走来,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低下头来,我身体一僵,正要躲开,却见他只是伸手取了了几片黏在我头发上的花瓣。“晨露寒冷,快些进房去吧,”

  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感动,点了点头。

  “不过,今天的朝议希望快点结束。”

  “为什么?”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好笑的表情,“见到了那几位大人,我怕又会忍不住想起昨日的笑话……”

  想起昨天的情景,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昨天看到王爷也拼命忍着笑呢。那个样子好可爱。”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飘忽的神色,“你觉得王爷此人如何?”

  “很好啊,文武全才,绝代风华,简直就是天地的精华,万物的灵长,而且又亲切温和,上次在酒楼我的簪子不小心砸到他,他都没说什么……”

  听到这里,他的眸光一暗,“以前你就见过他?”

  “对啊……你该上朝去了吧?”我连忙催促他。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转身向庭院外走去。

  “将夫人扶到房里去。”在他踏出院子的时候,我听到他吩咐那两位侍女的声音。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那两位侍女正要进来扶我,忽然好像看到什么人,同时叫了一声,“夫人……”

  哪里来的夫人?我转过头,惊讶的看到了小蝶正站在门口。她已经换了一身贵妇的装扮,高耸的双鬟望仙髻上别着用金和翠鸟的羽毛制成的翠勹盍叶,流行的却月眉之间点缀着华丽的云母花钿,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小蝶,你怎么来了?”我笑眯眯的朝她打了招呼。

  在那一瞬间,我似乎有个错觉,她的眼中掠过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不过,很快,她就微微一笑,“小蝶有些想姐姐了,所以想来探望一下姐姐,小蝶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会呢,只是不知道你也会这么早起,你现在不是已经是……”我迟疑了一下,房遗爱的侍妾这几个字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对你还好吧……”我低声问道。

  她垂下眼帘,轻轻的笑,“驸马他——很好。”

  “小蝶,有件事也许有些唐突,可是那天驸马明明说你早就是他的人了,如果我没猜错,你早和驸马情投意合了对吗?”我试探的问道。

  “情投意合……”她低低重复了一遍,忽然抬眸一笑,“是啊。”

  “那你可隐瞒的真好啊,谁都没有看出来,”我笑着打趣她,心里却是暗暗疑惑,高阳已经准许小蝶嫁给房遗爱,为什么之后还要将她赶出去?

  而且,他们两人真的相爱吗?为什么我完全感觉不到呢?

  “不过,姐姐和大公子的感情才是如胶似漆呢,昨晚,听说大公子就带姐姐去看了胡旋舞,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她淡淡的笑,

  “啊,这么快?”我的嘴角一哆嗦,看来古代的八卦力量也不可小看。

  “姐姐,小蝶也要告辞了,”她起身,款款施礼,步出了庭院。

  看她的背影远去,两位侍女立刻在我面前说起了八卦,“夫人,听说驸马很宠爱她呢,每天变着花样的赏赐。”

  “那不是挺好……”我低低说了一句,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

  不知不觉,在房府又待了一些日子。

  这天起来后我莫名其妙的特别想念那家酒楼的御皇王母饭,于是决定出门去逛逛,顺便去看看安东尼他们。

  幸好是在比较开明的唐朝,我只是和管家说了一声去买些首饰,就顺利的出了房府。一出那座大宅院,顿时觉得天也蓝了,空气也顺畅多了。

  这种享清福的日子偶尔过过还不错,一辈子这样我也会憋出病的……

  “夫人,您想去那里?”身边的侍女问道,我看了看紧跟着我的侍女,不觉有些郁闷,不过,再开明的朝代,也不能让夫人一个人出行啊。

  “我们先去看眩术吧。”我冲她一笑,直奔目的地而去。安东尼和他老爹果然还在老地方表演,我们亲热的叙了一会旧后,我就以肚子不舒服,需要找茅厕的理由先闪了,让那侍女一边看眩术一边等我。

  总算偷了一点完全自由的时间……

  当下立刻直奔那座酒楼而去,一进门店小二就很抱歉的告诉我客满了。

  我郁闷了……

  “可是你要知道我出来一趟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我的时间又不多,”我正要展开长篇大论,忽然听到旁边的包厢里响起了一个声音,“是房夫人吗?”

  我被这个称呼弄得有点莫名其妙,后来才反映过来是在说我,脆弱的小心肝又颤抖了一次。不过,这个声音——倒是熟的很……

  我掀开了包厢的帘子,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映入我的眼帘,“果然是你啊,王爷。”

  他笑了笑,“没想到你竟然一个人来这里,房大人呢?”

  “他在上朝呢,”我想了想,“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这桌子,我只是吃碗饭,很快的。”

  他犹豫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本王也不介意。”

  我于是就不客气的坐到了那张桌子边,没想到他也是一个人来的。

  “王爷怎么也是一个人来的呢?”我不解的问道。

  “那么你呢?房府应该不会让夫人你独自一人出来吧。”哈,他问得真是一针见血。

  我干笑了两声,“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侍女才这么自由的。”

  他忽然眯了眯眼,“我也一样。”我俩对望了一眼,忽然一起笑了起来。

  气氛似乎一下子轻松起来,我说话的时候也少了些忌讳,他似乎也没有王爷的架子,于是海阔天空的胡侃开去,两人还聊得格外投机,不知不觉,就不经意的吃下了好几盘菜,还喝下了两杯来自西域的葡萄酒……

  还借机又把葡萄酒的知识炫耀了一遍。

  他的眼中似乎也带了一层薄薄的醉意,“你是从哪里学了这许多东西?不过,”他的脸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色,“那晚的笑话实在是有趣。”

  “还好啦,这样的笑话我有很多的,”借着酒意,我的铁皮功也增强了不少。“对了,王爷什么时候回安州?”

  他的神情有些黯淡,垂下了眼眸,“很快就会回去,不过,母妃身体日渐虚弱,不知何时我能再回长安。”

  他的母亲,不就是隋朝的公主,如今的杨妃吗?虽然李世民对这个孩子十分疼爱器重,也亲口说过李恪是最像他的孩子,无奈,恪的身上流着隋帝的血,就算再如何相似,也永远不会成为下任帝王的候选人。

  “王爷,你是幸运的。”我忽然笑了笑。

  他微微一愣,惊讶的望着我。

  “因为,无论你在哪里,你的母妃和妹妹,这两位大唐帝国最为尊贵的女性都无时无刻不在惦记你,挂念你啊。”

  他望着我,持起酒杯轻轻笑了。齿如编贝丹唇若染。肤光与酒色相映,窗外如絮如雪的满天杏花生生褪色成了陪衬。

  恪,你也是不幸的,你所应有的不该只是一个藩王的名号,一块小小的封地。你应有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是坐北朝南的荣耀,是整个大唐的江山。可是你无法得到,永远也无法得到……没有人愿意,把辛苦打来的江山,再拱手让给杨氏后人。你的出生,早已注定了悲剧。最后能登上皇位的,永远只能是文德皇后的儿子……

  “我很快就会回安州,不然朝堂之上,那些大臣们又有借口了,”他浅浅啜了一口葡萄酒,“不过,他们也只能拿我的出身做借口而已。”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寥落。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表情,”我微笑着,“在我看来,王爷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因为你的身上,流着两代帝王的血,不是吗?”

  他低着头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抬眸一笑,“再与我痛饮三杯!”

  “一定奉陪。”我也将杯中的酒一口焖了下去,心里无端端的生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豪气来……头脑一热,完全忽视了自己的酒量……

  就在我们喝得兴头正浓的时候,忽然听见包厢外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大人,房大人,房夫人她……”还没等他说完,只见帘子一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啊……房遗直,你怎么也来了,”我大着舌头直呼他的名字,“不如也一起来喝一杯啊……”

  他那优雅的笑容早已无影无踪,一脸铁青的将我拦腰抱了起来,沉声道,“给我闭嘴。”他还不忘朝李恪行了行礼,“王爷,卑职多有得罪,告辞了。”

  然后,我居然在这种时候还很火上加油的来上一句,“李恪,下次再接着喝!”

  忽然猛的觉得手腕被掐了一把,痛……

  我醉眼朦胧的抬头看着房遗直,不受控制的扁了扁嘴,很委屈的大声道,“为什么掐我!”旁人立即侧目,他额上的青筋乱跳,恨不得立刻捂住我的嘴,用最快的速度冲出酒楼,将我塞进了牛车。

  这是我第一次醉酒吧,好难受啊……胸口闷闷的,牛车的颠簸让我好像随时都会吐出来,因为很难受,我安静了很多……隐约感到有双温暖的手在轻轻摸着我的额头。

  也不知怎么回到了房府,刚被人放到床上,就有几双手同时伸了过来,擦汗的擦汗,灌茶的灌茶,抹脸的抹脸,换衣的换衣……

  被折腾了一大阵子,我的酒倒也醒了几分,刚才豪气干云,现在不由也有了几分后怕,这下惨了……不会家法伺候吧……

  “大人,已经收拾妥当,夫人已经睡下了。”侍女的声音忽然传来,我闭紧了眼睛,现在最好的方法是做缩头乌龟——装醉。

  “嗯,都出去吧。”房遗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累。

  房间里,忽然变得一片安静。

  感觉到他走过来,坐在了床榻上,我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越是想装睡着,却越是紧张。一块温暖的湿毛巾覆在了我的脸上,伴随着他带着疑惑的声音,“怎么还在不停出汗?”

  厄——估计是我的冷汗吧。

  只觉得那块毛巾从我的脸滑到了脖子上,在要继续往下滑的时候似乎停顿了一下,不过只是停顿了几秒,那块毛巾还是继续往下……我赶紧胡乱发出了一声声音,转过了身去。

  为了够逼真,我还不忘咂巴了几下嘴。

  只听轻轻的笑声从我的头顶上放传来,一阵熏香味也随之淡淡袭来,我的全身绷得更紧,几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声,就在我犹豫要不要继续装时,前额上忽然一暖,他的唇在那里停留了一下,又恋恋不舍的离开。

  “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明日再收拾你。”他的声音飘散在房内的空气中……

  听到他离开的时候,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今天算是躲过了,可是明天呢?唉,也不知房家的家法严不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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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7 07:59 AM |只看该作者
  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想不到我叶隐,竟然也在异时空宿醉了一回,不过这个代价,估计是惨烈的。

  “夫人,您总算醒了,您昨天可把奴婢了急坏了……”我斜眼看去,似乎是陪我一起出来的侍女,她还在那里继续说着,“奴婢怎么也等不到夫人,只能回府告诉大人了,大人当时那着急的样子奴婢从来不曾见过,找了好久才找到夫人呢,夫人,您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吓奴婢了……”

  “对不起你了……”我内疚的说着,昨天压根把她给忘了。

  “奴婢可但当不起,夫人要说就和大人说吧,”侍女MM还不领情。

  正说着,下了朝的房遗直就走进了房里。

  “大人,您来了,奴婢告退。”她非常知时机的闪了。

  “厄……那个……昨天麻烦你了。”我想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咦?昨天的那个气势去哪里了?”他挑了挑眉,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嗯,这次是我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所以家法伺候就算了吧……”我很没骨气的开始为自己辩解。

  “家法?”他有些疑惑,忽然明白过来,习惯性的用扇子抵住唇角,笑容似有似无,“我房家的家法,你可想见识一下?”

  我的脸部轻轻抽了一下,刚想说话,忽然外面有人传话,“禀大人,吴王殿下今日清晨已经启程离开长安,在临行之前吩咐小的将此物转交给夫人。”

  我的眼角一跳,这算不算是雪上加霜?

  果然,房遗直的眼中掠过一丝薄怒,语气还是保持了他惯有的优雅,“拿进来吧,王爷有心了。”

  来人递上来了一个精美的木匣子,房遗直顺手接过,随手一放,将身子一移,挡住了我好奇的目光,这是什么?这句话在我看到他很不爽的眼神后还是很明智的没有问出口。

  门口的侍女探身问了一句,“大人,夫人今日还未打扮,可否现在……”

  房遗直点了点头,“将东西拿进来。”

  侍女们立刻将那化妆七部曲的全套武器装备全拿了进来,就在准备在我脸上大肆蹂躏时,我郁闷的皱了皱眉,忽听房遗直说都让她们出去。侍女们很是不解的走了出去。

  我一时也弄不清他要做什么。

  只见他笑着道,“闭眼。”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闭上了眼,只觉得眉毛上痒痒的,刚想去摸,他低声道,“别动,让我把这眉先画好。”

  我的心里微微一惊,他居然在给我画眉?

  笔尖轻柔的在我的眉梢上舞动,黛色的墨,一点一点,一丝一丝,无比温柔的在眉间晕染着它的色彩,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丝迷茫和虚幻,在千年之前的盛唐长安,有一位牡丹般的贵公子温柔的给我画着眉……

  就在我正在现实与虚幻中徘徊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高阳公主冷冷的声音,“大伯还真是好兴致,想不到,古有张敞,今有房遗直。”

  我猛的睁开了眼,赫然见到门外正站着一身华服的高阳公主,她的表情很古怪,冷淡中却带着一种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伤感。

  不过,更令我惊讶的是,她身边还站着同样一身华服的小蝶,小蝶见我望她,淡淡笑了笑,又立刻垂下头去。

  房遗直站起身来,对高阳行了行礼,又坐了下来,继续为我画眉,笑道,“难道公主还想继续站在这里,观看我们的闺房之乐吗?”

  “你!”高阳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小蝶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姐姐没事,那小蝶也告退了。”

  我刚点了点头,就听房遗直低声道,“闭上眼睛。”

  “到底画好了没。”我无奈的表示抗议。

  “好了,画完了。”他轻笑出声,在放下笔的同时,又凑到了我的耳边用一种魅惑的声音低低道,“妆罢低眉问娘子,画眉深浅入时无?”

  我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铜镜,一看,当场石化。

  这,这分明是个明显的倒八字啊!配上我的表情就是一副典型的苦瓜脸。

  “喜欢吗,这是宫里最近最为流行的八字眉。”他在那里还一派得意的轻摇扇子,“和你多么相配啊。”

  我的小宇宙正在迅速膨胀中……

  神啊,审美观也差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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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醉酒的事不了了之了,但暂时的禁足令还是免不了的。

  不过上天总算待我不薄,没过了多少天就迎来了唐代的三节令之一——三月三日上巳节。听侍女们说,逢农历三月三日,长安人于此日出城踏青,以致于全城沸腾,热闹非凡。再加上今年的春天格外温暖,郊外的风景更是美不胜收。

  此时不出,更待何时?何况还是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当小蝶来约我结伴出行的时候,磕档に淙徊辉趺蠢忠猓??膊槐阋豢诰芫??

  “大人,请放心,小蝶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小蝶浅笑盈盈,“上巳节一年一度,不去看看岂不可惜?再说我们并不出城,只是去曲江看看即回。”

  “曲江?”我眼前一亮,早就听说在长安城东朱雀街东第五街,有个流水屈曲之处,称为曲江。这个地方在秦代曾建宜春苑,汉代建乐游园,唐贞观年间再度加以修复,成佳境,花草繁茂,烟水明媚,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我立刻在旁边配合的点头如鸡啄米,见到我兴奋的表情,房牧丹无奈的抚上了额角,“好吧,不过早去早回,多带几名侍卫。”

  似乎刚下了一场淅沥的春雨,从不远处传来了鸟儿清丽而婉啭的叫声,道路边的桃李杏树正绽放着满树的美丽,娇嫩的花朵蔓延到每一枝细小的枝条,浓郁的甜香似乎要溢满整个长安城……风吹花落,留下了一地繁花烂漫红。

  小蝶亲热的拉着我的手上了牛车。

  牛车缓缓地行进在宽阔的街道上,不时传来带着各个地方口音的声音。我望了一会外面的景色,放了了帘子,低声道,“小蝶,你和公主她相处得如何?”

  她微微一愣,笑了笑,“公主待我很好。”

  “真的很好?”我不大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姐姐你怎么了,公主自然待我真的很好。”

  “可是毕竟你们共事一夫啊。”

  “姐姐你也不是不知道,公主她对驸马又没有……”她似乎觉得有些失言,连忙停了下来。

  她说得也没错啊,公主对房遗爱又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根本也犯不着赶走她啊。

  她望着帘子外,忽然道,“姐姐,不如我们随便探望一下那个异国少年吧?”

  “好啊,”我探出头去,正好看到这里离安东尼他们表演地方不远。

  “嗯,那我们去吧。”她笑得极是温柔。

  下了牛车,我就拉着小蝶直奔安东尼而去,亲热的与他打了招呼,他们似乎在这长安城也混的风生水起,也不能耽误人家的生意了,我只是稍稍和他们聊了几句就回去了。

  “好了,小蝶,我们走吧,不然去晚了一定人山人海……”我笑眯眯的说道。

  “嗯,姐姐,我们从这里穿过去的,会快一些。”她指了指前面的一条比较狭窄的街道。

  因为有过被抢的经验,我对这种街道有后遗症。

  “啊,算了,还是从大路回去吧。”

  “走吧,没关系的,现在可是光天化日。”她笑了笑,拉起了我的手,走进了那条小街。

  没走了几步,她忽然哎哟一声叫,蹲下身去。

  “小蝶,扭到了吗?”我也立刻弯下了腰,去看看她怎么回事。

  她忽然蓦的抬头看着我笑,从树叶间筛出来的阳光在她的脸上印出光怪陆离的阴影,看起来有种莫明的诡异。

  “怎么了,小蝶?”我的心里也有些莫名的不安起来。

  “姐姐,”她的笑容益发诡异,“我真——。”真字还没说完,我只觉后脑一阵剧痛袭来,失去意识前最后想到的居然是——这算不算是两次踏进同一条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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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7 07:59 AM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卷 长安浮华录 第十章 尘缘尽

  从一阵头痛中醒来时,我发现自正处在一个黑沉沉的地方,刚想动动,发现自已的双手双脚都被牢牢捆住了,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看来这次比打劫严重多了,又忽然回想起小蝶刚才诡异的神色,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难道是她……

  可是——为什么?

  我向周围望去,却是伸手不见五指。一阵细微的呻吟声忽然在我的身边幽幽响起,这个声音——我微微一惊,疑惑的轻轻问了一声,“小蝶?”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果然是她,只是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惊慌失措。

  “我也不知道我们会在这里。”此时的我,倒是出奇的冷静,“可是小蝶,你难道也不知道吗?”

  她还在那里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公主明明说好了……”

  “公主?”我大吃一惊,“你再说清楚一些!是公主让你这样做的吗?为什么,小蝶,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她逼你的吗?”

  她失魂落魄的念叨了许久,根本没有理我。半晌,她才似乎慢慢回过神来,发出了一阵冷冷的笑声,“不是她逼我,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瞪大了眼睛,“什么?”

  “你这样的女人,又怎么能配得上大公子,凭什么令大公子如此钟情于你!”她的语气锐利,仿佛一柄尖利的刀刃。

  我愕然的在黑暗中注视着她所在的位置,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我能感觉她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敌意。

  在千回万转中,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小蝶,难道,难道你喜欢的人是——他?”

  她默然无语,幽幽道,“喜欢他的人又何止我一个。就连公主……”

  那几个字虽然细若蚊蝇,但在我听来无异于惊天雷,她的意思是——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之前的片段,高阳看着他的奇怪眼神,对他的种种厌恶,恼怒……难道这种种的种种,都是因为——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的?”我的脑中也开始混乱。

  “是我在公主身边伺候的时候,有一次无意中听到她在酒醉时喊了大公子的名字……”

  我忽然觉得头痛起来,这件事好像越来越复杂了……整个事情的发展似乎完全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难道又是因为我的介入吗?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嫁给房遗爱,为什么他说你是她的人了?”我不解的问道。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驸马他,只是在一次酒醉后将我错当成了公主,所以才……

  他也许是想补偿我吧,所以趁着选侍妾的时候选了我……“

  “什么,那他不是……”

  “其实驸马他——很喜欢公主,因为那一夜,他口中喊的都是公主的名字,只可惜……

  驸马他,实在很可怜……“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嫁给他?”我觉得越来越困扰。

  “不……”她迟疑了一下,“像我们这样的侍女,将来都是要出府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嫁给驸马,至少这样,我能经常看到大公子。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小蝶,你真是个笨蛋!”我忍不住想给她一拳,让她清醒一些,这么痛苦的爱,值得吗!

  “真的够了吗?你真的能想通了吗?我看未必!不然你又何必怨恨我,又何必害我,不过这才正常!如果真爱一个人,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对别的女人好,不生气,不疯狂才怪,小蝶,我告诉你,你如果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把自己折磨疯的,你家大公子以后难道就不娶妻,不生子了吗?到时你还能保持平静吗?不可能!”虽然是在气头上,我还是压低了声音。

  过了好久,她才发出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哭腔,“那我又该怎么办?”

  “笨蛋,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离开这里,找一个真正爱你,你也爱他的人。至于房遗直,就把他当作一场最美丽的回忆吧。”我知道当时唐朝的风气开明,离婚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房遗爱既然不爱她,应该也会无所谓吧。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今夜无月。

  厚厚的乌云将天空遮得连一丝星光也透不出来,整个天地都笼在一片浓暗而稠厚的漆黑中,令人觉得害怕,仿佛其间藏着无数的鬼魅,会随时从那触摸不到的地方突然跳出来一般。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的,对不对?”我望了一眼窗外。

  “我也不知道,公主只是吩咐我将你骗出府去,然后和那车夫一起将你弄晕,之后她会想办法将你送出长安,让你不能再不能回长安城。”她的语气开始激动起来,“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公主连我也……为什么……这样的话,我就,就再也见不到大公子,高阳,你为何要如此狠心……”

  我的大脑飞快的转动着,错了,原来都错了。小蝶所爱的人是房遗直,并不是房遗爱。一开始我就走入了一个这样的误区,认为她是房遗爱的侍妾,爱的必然就是他。那么高阳将她赶出府,难道也是因为知道她喜欢房遗直?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我想在这个前世的任务里,小蝶被赶出府必然和房遗直有关。只是现在由于我的介入,也许又改变了什么,只是无论如何改变,结局却还是回到了原点。

  我的脑海里又忽然想起了司音说过的话,“那名侍女被人贩子卖身异国,被活活摧残致死。”心里更是一凛,这里难道就是人贩子的地盘?

  一想到这里,我背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拜托,我是来解救她的,怎么连自己也落入了和她一样的命运中……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一个尖细的男人声音,“六爷,今天的货怎么样?”

  另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今天的这两个上面专门有人吩咐过,要卖得越远越好。”

  “哈哈,那不如就卖到流鬼国,听说那里的卖家开得价高,现在咱们这里的长安女人可是珍贵的很啊。”

  “这你就别管了,过不久会新到一批新罗的女人,买家你都找好了吗?。”

  “六爷放心,这批新罗女人,何大人全要了。”

  “那就好……”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我的心跳个不停,看来我的想法没有错,这里真的是人贩子的地盘……流鬼国,光听这个国名就让人抖三抖……

  想不到在盛唐长安也有如此猖獗的人贩子,而且从他们的语气来看,似乎还和不少高官有关系。

  “小蝶,你也听到了,”我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飘渺,“我们说不定会被卖到流鬼国。”

  她愣了半刻,颤声道,“怎么会这样……公主她好狠,她好狠……”

  “小蝶,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从这里逃走,不然会遭受到我们所不能想像的悲惨命运,我们现在除了合作,没有别的方法,如果你想再见到大公子,首先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我平静的说道。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她,在沉默了一会后,她终于说了一个好字。

  “我们先彼此靠近,然后背对背,试着为对方解开绳子,好吗?”说着,我慢慢朝着她声音所在的方向挪去,一点,一点,终于接触到了她温热的身体。

  “好了,接下来我们试着解绳子,”我顿了顿,“我先帮你解。”

  “你就不怕接着我就一走了之吗,”她忽然低声道。

  “不会,因为小蝶——是我的好朋友。”我笑了笑,触碰到了她微颤的双手,费劲地开始解起了她手腕上的绳子,费了好大劲才被我解开,双手得到解放的她也解开了我手腕上的绳子,随后我们又解去了脚上的绳子,顿时轻松了不少。

  “接下来该怎么做?”她推了推门,门被锁的牢牢的,

  “当然是从这里出去啊。”我指了指那两扇脆弱的窗子,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隐隐能看出些许的轮廓,真是庆幸幸好没有被关在牢房里,也许他们认为两个被捆住手脚的弱女子关在这种地方也是插翅难飞吧。

  “爬窗子会不会?”我也不管她摇头还是点头,将她拖到了窗子前,窗子没费什么劲就被我打开了,我探头望去,四周没什么人,于是半蹲了下来,轻声道,“踩着我的肩膀爬出去。”

  “我……我……”她有些吃惊,犹豫着不肯上前。

  “我什么我,你自己选,从这里爬出去,还是被卖到流鬼国!”我压低了声音怒道。

  她想了想,只好轻轻的踩了上来,借着我的肩膀艰难的爬了出去,“那你呢?”她似乎有些不安。

  “放心,这种高度对我来说是小CASE,”我扬了扬手,轻轻一跃,就毫不费力的翻过了窗子。

  “我们先要找到出口。”我拉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这座府邸内一片安静,再加上里面的构造和房府差不多,没多久,我们就找了大门的位置,事情顺利的让我感到有点心虚。

  “回去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知道了吗。”我放开了她的手,对她笑了笑,“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努力把这该死的门插拉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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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7 07:59 AM |只看该作者
  好不容易拉开了沉重的门栓,我们对视一眼,顿时欢欣鼓舞,只听吱呀一声巨响,大门被移开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简直就是惊天动地。

  院内顿时传来了纷乱的人声,我俩面面相觑,立马拔腿狂奔,可恨这裙子误事,跑起来迈步开脚步,我弯下腰,干脆一把撕开了裙子的两边,随手将小蝶的也撕开,“这样就能大步跑了!”

  现在是小命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了。

  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里钻了出来,一轮明月高挂在澄澈夜空,温柔的光晕彷佛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大地。夜深人静的长安街头,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正在狂奔……

  不过这样老傻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电视里不就经常有主角们躲在暗处,然后那群追杀的人就白痴似的追到别的方向去了嘛……

  在转到一条小巷的时候,我将她拉了进去,躲在了一堆状似垃圾的东西旁,还顺便拿起了一个旁边的箩筐往她头上一套。

  “小隐,”她郁闷的低喊了一声,“好臭……”

  “活命要紧,你还管香臭,”我忽然有点想笑,嗯,就当是你小蝶欺骗我的小小惩罚吧。

  不远处果然隐隐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我的手腕上忽然传送过来一阵奇异的暖意,低头一看,那颗叫作风的水晶正在隐隐发光。对了,水晶手链已经恢复正常了,那就是说现在我想回去就可以回去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一纵即逝,成功触手可及,只差一点,我就可以改变她的命运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只听马蹄声在小巷前方停了下来,那为首一人下了马,好像装了探照雷达一般朝我们的方向走来,他忽然在我们的不远处停了下来,低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是乖乖跟我回去,还是被打晕了回去,你们自己选。”

  我在心里哀叹一声,唉,电视上的节目果然不可信也。

  姑娘我怎么能坐以待毙,我立刻站起了身来,故意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我们跟你……你……回……”趁着他听我说话的时候,我用最快的速度扯起了小蝶头上的箩筐,冲上前就套在了他头上,顺便再对着他的要害使劲一踹,转身拉起小蝶继续夺命狂奔……

  刚奔出巷口,就撞在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接着就是一声马儿的嘶鸣,我心中大惊,抬头一看,更是大惊,“房牡丹,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一时嘴快,将自己给他取的外号也喊了出去。

  翩翩公子勒马而立,微微一愣,立刻跳下了马,更让我惊讶的是,他的身后居然坐着安东尼!

  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我的口误,只是快步走到我面前,一脸担忧的望着我,连声问道,“小隐,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赶紧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就被他紧紧搂在了怀里,他的心跳得好快,如鼓声点点,连绵不断,他的声音不停的萦绕在我耳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我的眼睛里有些酸涩,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同样也有人这样的关心着我的安危……

  忽然想起了小蝶还在身边,我连忙推开了他。抬眼望去,只见小蝶低垂着头,唯有黑色的睫毛不停颤动着。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我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你们哪里也不许去!”

  我的双腿一软,这才发现房牡丹的身边除了安东尼,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你,你怎么也不带些人啊……”完蛋,银青光禄大夫,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官啊。

  “阁下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六爷,在下房遗直。听说阁下的买卖做的很不错啊。”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恢复了往常的洒脱,还啪答一声打开了扇子。

  喂,我说大哥,现在不是装酷的时候吧。

  那位六爷听到房遗直的名字时愣了愣,接着又咧嘴一笑,“光禄大夫又怎会在这个时候瞎逛,我看你多半是个冒充的!”

  房牡丹又摆出了他那个经典的持扇抵唇的pose,“哦?莫非六爷想要谋害朝廷命官?”

  不等六爷回答,他抿唇一笑,“安东尼,该你了。”

  我不解的望向安东尼,只见他跃下马来,从怀里桃出了一枚铜钱,埋入了土中,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就像平时一样,嫩苗破土而出,发芽,抽枝,长叶,开花,满树黄花在一瞬间落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枝头上居然结满了金子打造的的铜钱,随风发出哗啦啦的钱币撞击的悦耳的声音。

  六爷的手下顿时红了眼,一下子蜂拥而上,上窜下跳,争抢着树上的铜钱,倒是那位六爷还保持着几分清醒,在那里气急败坏的大声道,“那是眩术,是眩术!”

  在金钱的诱惑下,那些人哪还听得进去,早已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哪怕明知这是幻术,也有人愿意长醉其中,永远不醒吧。

  六爷大怒之下冲上去想将他的手下从树旁拉开,那些手下哪里肯听,反而和他拉扯起来,顿时乱作一团。

  “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摇头看着眼前的一幕。

  房牡丹轻轻一笑,“收拾残局的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为首的那位一身戎装,英姿飒爽,赫然竟是房遗爱!

  对了,他不是散骑常侍吗?

  “大哥,你怎么也不等我一起出发,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你叫我怎么交代!”房遗爱从马上一跃而下,瞥了我一眼,“大哥,你真是……”说到一半,他看到那棵摇钱树,也不由吃了一惊。

  “你这个时候赶到不是正好。”房牧丹微微一笑,转头对安东尼道,“停下吧。”

  安东尼口中默念咒文,一阵轻风刮过,只见满树的金铜钱瞬间化为了乌有,六爷的手下们个个呈化石状,傻在了那里。

  房遗爱这才回过神来,又望向了小蝶,淡淡道,“小蝶,你没事吧?”

  小蝶摇了摇头,朝我这里看了一眼,又低了头。

  “二弟,这个贩卖人口的恶人,如今人赃俱获,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房遗直转过身,正要和我说话,目光忽然落到了我的裙边,不由脸色一变,那优雅无比的脸顿时幻化为般若修罗,咬牙切齿道,“难道他们对你——”

  “不是啦,不是啦,是我自己弄得,这样可以跑快点……”我赶紧解释。

  他的脸这才缓和下来,笑容好似佛龛上的莲花图案,层层绽放魅惑无比,轻轻拉起了我的手,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吧。

  听到这句话,没来由的,我的心中一暖,就像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棂上的玻璃落在心尖,温暖温柔而美好。

  回到府里,在放满花瓣的木桶里洗了一个芳香浴,顿觉浑身舒畅,今天的不快似乎前部消失了。

  房牡丹还不忘亲自送来一碟香脆的贵妃红给我压压惊。

  “对了,你怎么会来呢,还有,你又怎么会和安东尼在一起?”恢复了一些元气,我就立刻将我的疑问一股脑儿抛了出去。

  他笑了笑,“是安东尼来告诉我,你今天你去看他,他本想送你一样东西,所以又追了上来,正好看见了小蝶和你被人打昏的一幕。听了他的描述,我怀疑和之前一直调查的人口贩卖有关,我派人通知了二弟,但又怕赶不及,安东尼就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所以我就带着他一起来了,没想到这么凑巧,正好碰到你们逃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我忽然觉得有些庆幸,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怀疑小蝶。

  “不过,他们又怎么会专挑了你们下手,这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定是我们房府里的人……”

  “事情已经过去了啦,再说那个罪魁祸首也得到了惩罚,你就别多想了。”我心里一寒,赶紧将话扯了开去,让他再继续想下去,估计很快就会找到真相。

  “小隐不希望在继续查下去了吗?”他轻笑。

  我连连摇头。

  他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明白了。”

  “我好累,想早些休息了。”我吃完了最后一块贵妃红,拍了拍手,“你不是也要上早朝吗,也早些去睡吧。”

  他似乎有些失望,“难道为夫今晚不能留在这里?”

  我的喉咙立刻被那半块贵妃红卡住了,“咳咳咳,你不会是想霸王硬上弓吧?”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霸王——硬上弓?”

  看着他抽搐的表情,我忽然觉得很好笑,如此优雅华丽的牡丹公子怎么也和霸王联系不起来啊。

  “也许——是个好主意呢。”他蓦的又抬起眼眸,眸色如朔夜沉沉,不经意的掠过了一丝促狭的神色。

  “好啦好啦,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有损自己光辉形象的事呢,你也不希望你那高大无比,光辉灿烂的形象在我心里轰然倒下吧,快去休息吧,早起早睡身体好。”我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准备送客。

  他的唇线抿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为夫明日早些下朝,带你去曲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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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7 08:00 AM |只看该作者
  明日吗?我的心里忽然有些失落,任务算是完成了吧,明天,明天也该是我离开的日子了。

  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是大亮。抬眼望去,窗外却是春雨绵绵。

  春日京城,午后细雨,迷蒙如烟。

  就在我准备起身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侍女的声音,“公主……”

  我立刻警觉的坐起身来,高阳她这么早来找我,不知又安了什么居心……

  随着一阵香风飘入,高阳就推开门走了进来。不过,这次她却是单独一个人。

  “你倒是命大。”她冲着我冷冷一笑。

  “我知道昨天的事是公主所为,”我一脸平静的望着她。

  她无所谓的轻哼了一声,“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你就算说了出去,也没有人能将本公主怎么样!”

  “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样,因为你自己已经把自己怎么样了。”这话说得真是好像饶口令。“不就是喜欢房遗直吗,感情是没法控制的,你喜欢就喜欢好了,可是你能除光他身边的所有女人吗?就算赶走了我,将来还有别人。”

  她略带惊讶的望了我一眼,神色复杂的望向了窗外,低声道,“你又知道什么,在我八岁那年,第一次在御花园里遇见随父亲进宫的他时,就对他念念不忘了,当时听到父亲要将我嫁到房家,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我想我一定会被嫁被房家的嫡长子,结果呢,结果到最后,驸马却换成了他的弟弟,他居然不要我,他竟然不要我!”她的神色有些激动起来,“他就这么讨厌我,在我嫁过来后,他一直在讨厌我,好啊,他既然怕我坏了房家的名声,我却偏偏去做!”

  “那么,为什么连小蝶也一起……”

  “我知道她也一直喜欢他,不然她又怎么会愿意来帮我,这样的女人,少一个是一个。”

  我轻叹了一口气,“公主,她也是可怜人,更何况,驸马爱的人一直是你,他容忍着你的一切,不仅因为你是皇帝的女儿,更重要的是,他爱你。”为什么将来房遗爱会听从高阳的话去谋反,如果讨厌她,又何必和她一起冒这样大的险,趁机告发了她岂不是更好。可是,他没有,他选择了和她一样的命运。

  高阳一愣,没有说话。

  “小蝶是无辜的,其实你不是应该更能体会她的心情吗,至于我,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用不着你再想别的方法了。”

  她吃了一惊,“什么……时候?”

  “今天。”我扬唇一笑,“就今天。”

  门外忽然冲进来了一个侍女,“禀,禀公主,小蝶她留了一封信离开房府了,好像是天没亮就走的。”

  “什么?”公主更是吃惊,“她居然走了……”

  我笑了笑,“看来她已经想通了,不想再执着下去了。”

  “公主,是否派人将她追回来?”侍女慌忙问道。

  高阳的神色变幻不停,半晌,还是说了一句,“随她去吧。”

  高阳公主已经离去多时。

  我静静的坐在床边,想起刚才高阳公主那惊讶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却又似乎被什么轻扯了一下,隐隐的疼。

  我是干脆的现在就离开,还是……等他回来……

  正在激烈的思想挣扎中,目光忽然落到了角落处那个精致的红木匣上,那不是上次李恪派人送来的东西吗?带着一丝好奇心,我走了过去,将它打了开来。

  原来是……

  笑意不自觉的浮了上来,想不到吴王也有这般细心,木匣里竟然是一支荷叶纹银钗,和我之前的一模一样。

  我顺手将它插在了自己的发髻里,坐在那面钮鹤纹铜镜出神的端详着,脑海中却出现了新唐书中的那段记载,永徽中,房遗爱谋反,因遂诛恪,以绝天下望。

  因遂诛恪。

  那样莫须有的罪名加在你身上,不过是长孙无忌为了保护李治帝位的手段。无情最是帝王家……

  如果生在平民之家,也许你可以凭着一身的本领,或以文拜相,或以武成将,或在朝堂之上字字忠言,或在沙场之上无人能敌……可以娶一名很好很好的女子,成家生子,一家和睦,一生幸福。

  只是……这些只是如果……

  恪,但愿来世,只做个平凡的人,莫要再生于帝王家。

  “想什么这么出神?”身后忽然传来了房遗直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居然连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在看到我头上的银钗和旁边打开的木匣时,他的笑容明显一滞,忽然伸手拔去了那支银钗,从怀里掏出了一支蔓草蝴蝶纹银钗,轻轻插入了我的头发内,语调温柔,笑容魅惑,“看,还是为夫选的最适合你啊。”

  模模糊糊的铜镜中,映出了一双人影,盛世的长安,牡丹般的贵公子,淡淡的熏香弥漫,一切的一切,好似梦幻。

  我轻轻闭上眼睛,这一幕美好的让我感觉如此的不真实。

  叶隐,快醒醒,你还要回到那个属于你的世界去,那里有飞鸟,有撒那特思,有司音,那里才是你生存的世界。

  这里再好,也不过是一场虚无。

  你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遗直,”我忽然喊了他一声,他微微一愣,显然对我这样叫他有点惊讶。

  “将来你会娶正室夫人吧。”

  他的声音伴着熏香味在我身边缭绕,“有你在我身边,还要什么别的女人。”

  “但是你是房家的长子,如果你父亲逼着你娶……”

  他轻笑,“父亲连公主都不能逼我娶,又何况是别的女人,所谓正室侧室,在我看来,都是一样,因为我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不由弥漫起一股淡淡的伤感,嘴角却挽起了一个笑容,“遗直,带我出去走走吧,我不要去曲江,我想骑马出城看看。”

  天色渐渐放晴,刚经过细雨清洗的长安城有如笼罩着一层薄雾,苍翠的田野间一抹抹清凉的岚烟浅笑着舒卷。

  两人就这样共乘一骑,策马而行,彼此都没有说话。

  长安城里繁华依旧,只是离别在即,我的心里更多了一份淡淡的惆怅和伤感。

  马儿在郊外的一处林子旁停了下来,细细的小雨,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起来,清寂的烟雨绵绵,错杂的斜线交织濡染,离离小草在风中摇晃着,几簇淡黄的小花在小雨中点着头,仿佛氤氲上了残凉的泪。

  他先下了马,正要扶我下马的时候,我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一声嘶鸣,顿时跑出了几步远,望着一脸诧异的他,我勒住了缰绳。

  “小隐,你怎么了?”他刚想上前,就被我拦住了。

  “别过来,不然我立刻跑得远远的。”我看着他,“对不起,我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他脸色大变,“到哪里去?”

  “回到属于我自己的地方。”我低下了头,“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之我必须离开这里……对不起,”我轻叹一口气,默默念起了咒语,召唤起了司音,水晶手链开始渐渐发光……

  “不!我不准许你离开!”他那一贯优雅的表情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趁着我念咒语的时候,蓦的冲上前来,将促不及防的我一把拉下了马。

  我并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被他一扯,连带着一起滚落到了草地上。

  湿热猛烈的吻雨点一样的落了下来,我一时竟慌的没了主意,这不是带着情欲的接近,而是纯粹的感情的宣泄,我感觉的到,混杂着绝望的……感情。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告诉我……小隐……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哪里……”

  “我要回我自己的地方,我是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的,你也无法阻止我,因为,”我侧过了头,“我很快就要消失了。”

  “消失?要怎么消失?这是你学的眩术吗?”他停了下来,眼中掠过一抹受伤的神色,“难道,你对我就一点留恋也没有?”

  “遗直,能认识你是我的幸运,只是缘分二字,不能强求,你我本是殊途,却有幸同路了一段时日。今后海角天涯,如能再相遇,是缘,如从此陌路,也是缘。”我垂下眼帘,尽量用着最平静的语气一字一句说道。

  今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身体越来越热,很快就要——消失了吧。

  终于忍不住又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近在咫尺,深黑色的瞳孔,如幽深的湖水,看不清里面的寒冷和火热。

  我所见的,是他的眼眸里,竟然泛着点点泪光。

  “原来,即使有同一屋檐下的缘分,也终究是陌路人。”他幽幽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脑海中,和他相处一起的日子历历而来,又逐一消散,恰如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恍惚之间,脸颊上一片湿润,渗进嘴角……

  花翩飞,雨迷离。

  一朝别离尘缘尽。

  就再快失去意识的时候,似乎听到那首似曾相识的诗在耳边萦绕……

  我答答的马蹄声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只是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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