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婴儿十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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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应对暗访

伟达的补课从高一一直坚持了下来，开始只补数学，高一下学期又增加了补英语。伟达的英语老师顾老师要考研，不办补课班，明磊只好找王军将伟达介绍到高三英语老师王明光办的补课班去了。杨老师和王老师的补课时间正好错开了，补数学的时间是上午七点半到九点半，补英语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到十一点四十，两个补课班的地点相距仅有两百米。

这学期刚开学，学校就开会传达省教育厅的文件精神，说要规范办学行为，严禁学校和个人利用节假日有偿补课，否则将受到相应的处理。文件中被处理学校和个人的通报也在会上宣读了。杨老师顾老师他们也没有把这当做一回事，因为每个学期的开学，会上都会做这方面的要求，只不过今年多了个被处理单位和个人的通报。课还是照常补。

三月六号，学校又开全体教师会，会上马校长说了昨天，也就是星期天，省教育厅检查组在潜江县检查利用节假日有偿补课的一些情况，发现初高中毕业班补课的学校有八所，发现个人办班补课的有二十多人，检查组领导非常生气，严肃地批评了学校负责人和补课教师，甚至连县教育局领导也挨了批，检查组将这些学校和个人都记录了下来，后面一定会处理。马校长要求老师们不要在这风头上还补课，大家为了提高学生成绩的初衷是好的，但在课堂上多下点功夫效果是一样的，办班补课倒了霉不值。再说外界会认为我们仅仅是为了一点补课费。

杨老师王老师他们一听到这个内容，他们心里都直打鼓：坚持补下去，怕会被查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况且这些人都是在节假日下来检查，明着来还可以跟教育局的同学老马打个招呼，让他给通个风报个信，现在作兴什么暗访组之类的，暗访组里的这些人既是行家又爱较真，他们要是乔装打扮，一查一个准；不补，已经干了几个星期，钱还没有收，即使收了也要退给学生，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会后两人边走边商量补还是不补，他们是高中同学，去年又同时在同一个小区买了新房子。

“你是补还是不补？”杨老师问。

“你拿主张。”

“补。都是自己班的学生，跟他们讲明最近查补课查得比较紧，要是有不熟悉的人问他们补课的事，就说不补课，应该不会出岔子的。再说补课能提高学生的成绩，现在的升学竞争多激烈呀，高考既是考学生也是考我们这些高中老师，班级的高考成绩好，学生得到深造的机会，我们也就在竞争中处于了有利的位置，还有一点，补课的收益可不小啊，你我去年买房可都借了一二十万的债呢，靠那点工资，要还到猴年马月！”

“我也这么想。风声紧，我们还是小心为高。我们跟教育局的老马打个招呼，他是办公室主任，上面来人，除非是微服私访，不然的话，他应该知道，让他及时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俩之间要互通有无。回去之后要采取一些防范措施。”

“你讲的都对，我回去要学生注意这些。”

到了星期天，伟达去杨老师那里补课，发现以往敞开的大门虚掩着，推门进去，教室的门也是掩着的，而且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这些窗户以往可都是敞开的，教室内空间不大，却有六十多人，虽然拥挤，但还不闷热。进了教室，伟达看到屋顶上多了四支日光灯，显然是因为窗户的光线被遮盖了，才增加了这日光灯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伟达不明白。

杨老师来了，他解释说，最近上面查办班补课查得很紧，老师又想利用星期天给大家上一点课，不至于让星期天的宝贵时光浪费了，所以将门虚掩着，窗户用窗帘拉上了，为的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要求大家来上课尽量早一点，不要三五成群地来，要一个一个地来，下课后尽量一个一个地离开，这样目标不会太大，不会引起起陌生人的注意。要是有人问补课的事，就说没有，不要跟他啰嗦，尤其是说外地口音或说普通话的人。

哦，原来如此！

星期一上午朱美丽王彬彬先到伟达的家里，高红后到，她进门就说：“雅婷数学老师昨天正在补课，被上面的暗访组查到了，课没有补完，学生就回来了，老师跟他们走了，据说是责令老师立即停止办班，退还补课费。”

王彬彬说：“听说这次查补课查得很厉害，估计这个老师可能要受处分……”

“那还教不教雅婷的数学啊，现在换一个陌生的老师，雅婷的高考不就砸了吗？”高红没等王彬彬说完，就急得叫道。

“不会那么严重吧，处分也有大有小，批评教育，要求下不为例不也算处分嘛。”朱美丽见高红急了，忙安慰她，虽然她知道自己说了等于没说，给什么处分并不是自己说了能算的。

但高红听了还是很受用的，说：“但愿如此吧。你说省里市里的那些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学生愿意补老师乐意教，关他们屁事，节假日不在家里休息，跑出来查这查那，怎么就不嫌烦呢？只有两个多月了，多补几天课，也好让孩子们在高考中多考几分。”

一上午，她们只谈了这一个话题。

到了星期六，数学课之后，课代表王菲菲私下里通知伟达他们在杨老师那里补课的同学，杨老师家里有事，从明天开始最近几个星期天不补课了，什么时候补，到时候会通知大家。英语课之后，伟达他们又接到英语课代表类似的通知。

回来，伟达和爸妈说了不补课的事，爸爸说，你在家里要多用一点功。

五个星期后恢复补课。杨老师王老师知道，雅婷的数学老师虽然被查到，但通过方方面面的疏通，处分很轻，这使他们又壮起了胆子。不过他们每人雇了个老头，在补课那天给他们看门，上课前，老头将门闩上，学生需敲门才被放入；上课后，老头锁上门，就在门外转悠，看有没有陌生人在小巷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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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伟达骨折

三月二十号，上午要放学时，明磊接到李老师的电话，说伟达在上体育课时跌倒了，可能左手骨折，伟达已被送到县人民医院，让他马上过来一趟。明磊吓得虚汗立即湿透了内衣，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明华，明华像上次婆婆受伤一样，吓得浑身无力，手脚瘫软，只是啼哭。明磊说哭有用吗，你拿五六千块钱，拣几件换洗衣服，我联系出租车，再和吴校长请个假。

赶到了医院，李老师和体育老师武老师正在病房内陪着伟达，伟达旁边还蹲着几个小青年。李老师说：“张伟达是在体育课上自己练习上三步篮时跌倒的，已经做了检查，拍了X光片，住院手续已办好了，外科医生说要动手术，我交了1000元医疗费，外科范主任和我是高中同学，我要范主任亲自主刀，范主任说现在还在做手术前的准备工作，估计下午一点钟就可以做手术，张老师你们夫妻俩有什么意见？”

明磊说：“上体育课受伤也是难免的，感谢李老师和武老师。”

明华在病床前摸着儿子的头流泪，责怪儿子不小心，劝着儿子坚持一会儿，马上就会做手术。

伟达劝妈妈：“你不要哭，我不是很痛，做完手术很快就会好的。”

李老师对那几个小青年说：“你们都回去吃午饭吧，下午还要上课呢。”

明磊这才意识到他们是伟达的同学，明磊要带两个老师和几个学生去吃午饭，被大家谢绝了，李老师让武老师带学生们回学校去，他自己要等外科主任来给伟达做手术。

他们走了，明磊陪着李老师吸着烟，等候着外科主任。

他们在医院内焦急地等待，老太太在家里并不知道，平时十二点之前，孙子一定回家，今天都十二点多了，几个菜早已摆上了饭桌，饭早已盛好，还没有见到孙子的影子，老太太口中念叨着“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人已站在门口的大太阳底下，手搭在眉毛之上，遮挡着强烈的阳光，眯缝着眼，看孙子上学放学的方向，有没有孙子的身影。

又过去了一会儿，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了老太太的心头：别是孙子出了什么事吧？随即她又骂自己老糊涂了，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自己的孙子这么乖，这么听话，能出事吗，会出事吗，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糊涂，老糊涂……

她不停地念着骂着，但并没有将孙子念回来，十二点半了，老太太真的急了，她央求隔壁的阿姨找来了高红，让高红打电话告诉明华伟达到现在还没有回家，让明磊明华打电话问一问伟达的老师。

明华接到高红的电话，才想起来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老太太，也难怪老太太着急。明华怕吓着老太太，就对高红说她知道伟达到同学家里吃饭去了，让老太太不要等伟达了。老太太听这么说，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口中还念叨着“这个臭小子，不回来又不先跟我说一声，害得我干着急”。

老太太在家里放心地吃着午饭的时候，伟达正在受着痛苦的煎熬。

到一点时，范主任来了，明磊和他也是老熟人了，上次自己母亲的手术就是他做的。伟达进了手术室，明磊就让明华在候着，催促李老师和自己一道去吃饭。李老师说：“你不要客气，午饭我随便对付一下就可以了，你不在这儿候着，万一需要什么怎么办？我下午第一二两节还有课，第三节课我再来。”明磊不再坚持，还客套地不要李老师再来。

李老师走了，明华在流泪、叹气，焦急地搓着双手，明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一会儿坐下去，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蹲着……终于，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范主任出来了，明磊明华夫妻俩立即迎了上去，范主任说：“不要紧张，手术很顺利很成功，正在做术后处理，孩子马上就会出来。”明磊又是敬烟又是点火，在夫妻俩的千恩万谢声中，范主任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伟达终于被推了出来，被小心翼翼地抱到了病床上，他还在沉沉地睡着，因为麻醉还没有醒。明华摸着儿子的头，泪珠滴落到儿子的脸上，明磊让她把高红的号码告诉他，他不能直接通知老太太，他怕把老太太吓出个好歹来，他打电话让高红陪老太太一起来。

老太太从家里哭到医院，明磊在楼下接着，将情况简单地跟母亲和高红说了一下，之后对老太太说：“你孙子好好的，你不能哭，这是医院。小孩子恢复得快，一个星期之后就又活蹦乱跳了。”老太太这才止住泪水，在明磊和高红的搀扶下，急匆匆赶向伟达的病房。

见到平时活蹦乱跳的孙子，只是沉沉地睡着，老太太又哭了：“我造了什么孽呀，老天爷你就报应在我老婆子的身上吧，怎么能让我的孙子受这份罪呢！……”她的念叨被明磊明华制止了。

五点左右，李老师和武老师带着水果和花篮来看望伟达的，明磊夫妻俩十分感谢，说手术顺利。李老师说他已经在电话里问过范主任了，手术成功就好，好好调养一下，落下的课他会跟授课老师讲一下，给补上；武老师对张伟达在体育课上出来这样的事很过意不去，要留下几百块前给伟达补补身子，明磊夫妻俩死活也不收，而且这还提醒了明磊，刚刚李老师还说付了1000元医疗费，明磊拿出1000元钱，在和李老师的不断推拉中，归还了李老师。

等到伟达醒了，两个老师对伟达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他们才离开，明磊要留他们吃晚饭，他们说什么也不愿意，说照顾好孩子让孩子早日康复返校上课，比什么都好。

晚上，明磊夫妻俩守着儿子，老太太也要守着孙子，被明磊好说歹劝，才由高红带回去了。

手术第二天，老太太邀高红她们早早地到菜市场买一斤左右的黑鱼，每天一条，炖汤给孙子喝，这汤既可以补身子，又有利于刀口的愈合，能使刀口在愈合过程中不痒。老太太每天吃过午饭后由回家吃饭的明磊或者明华带到医院，来看孙子，看到孙子一天天好起来，老太太甚至在伟达的病床前都念叨“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双手合十，眯着双眼，无比虔诚，逗得伟达不住的笑。

时间一天天地过，伟达的疼痛也在一天天地减轻，精神也在一天天地好转，李老师、武老师、王菲菲郭海鹏李旺等同学的看望，使伟达的话逐渐多了起来，脸上也时不时有了笑容。

第五天，范主任来查房，说伟达恢复得很快很好。等到范主任查房全部结束之后，明磊到了主任办公室，正好只有范主任一个人在，明磊往他的办公桌里塞了一个红包，范主任说这是老李的学生，你不能这么干，明磊说应该的应该的，之后明磊就问孩子还要几天可以出院，范主任说：“还有三天就可以了，不过要加强营养，给孩子补补身子。你还特别要注意让孩子多锻炼以增强体质，现在的孩子，锻炼的时间太少了，家长和老师会控制孩子的一切时间，让他们无休止地看书做题，体质普遍处于亚健康状态，老师们常说孩子学习不好是次品，身体不好是废品，我们的许多老师和家长是宁愿要废品，这也令我们费解和不安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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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阻止春游

二十八号伟达出院，当晚他就要去上自习，全家人一致反对，伟达才作罢，但第二天他一定要去上课，明磊和李老师联系了，让李老师将伟达的座位安排在第一组的里面坐，以免同学进进出出不小心碰着，那手术的石膏夹板还要二十天才能去掉。

第二天伟达临出门，三个大人千叮呤万嘱咐，一定要保护好左手，千万不要磕着碰着，如果做第二次手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左手可能就废了。明磊还说：“我和你妈已经耽误了一个多星期的课了，今天必须回校上班，你要好好听奶奶的话。”伟达点头答应。

平平静静地过了四五天，四月三号，星期三，团支部书记付亮亮晚自习之前在班上征求意见：团支部准备组织一次春游，就这个星期天去，到百里外的浮石山。愿意去的明天报名交车费，每个人暂交100元，多退少补，去不去明天必须定下来，后天他和几个团干部要联系车子。

班上是一片欢呼声，也有几个人问那星期天补课怎么办，有人说现在哪个老师星期天还敢补课？是啊，伟达也想去，但考虑到星期天要补课，而且自己因为住院耽误了不少课程，又想还是别去了。但经同学这么一提醒，星期天不用补课了，如果大家都去了，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去，那多没面子，自己还算不算（6）班的一个成员了？伟达听同学们说那可是国家地质公园，这座山上的石头能漂浮于水中，因而得浮石山之名，在当地的旅游纪念品商店里可以买到浮石，如果运气好，在山上可以也捡到。这勾起了伟达的好奇心，从来物理书上说的就是石头的密度大于水，还没有见到过石头能够在水中漂浮的现象，到底是什么原因形成了这种奇特的现象，这次可得见识见识。

晚自习回来，伟达打电话给爸爸，讲了这件事，明磊问：“可不可以不参加，因为住院耽误了你的课程，你可以利用星期天将落下的课程快一点补上来，再说你的身体也才刚刚恢复过来，爬山很累人，你吃得消吗？”

伟达说：“这是团支部组织的活动，如果全班其他人都去了，只有我没有去，同学们怎么看我，我还是不是这个班集体中的人了？我的身体已经全部恢复过来了，这个你不用担心。”

“那……你就报名参加吧。”明磊答应了，一是因为这是团支部组织的活动，二是县医院范主任那番废品次品理论也使他有所感触。这出乎伟达的意料，他兴奋的多看了一个半小时的书，他要将游玩浮石山耽误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挣回来。

星期四的早读课是语文的，李老师到了班上就找了付亮亮：“听说这个星期天团支部要组织团员到浮石山春游？”

“是的，我准备课间操的时候跟您讲。”

“我看团支部还是不要组织这次活动了吧，当然团支部组织这样的活动很正当，丰富团员的文化生活嘛。但是近几年来，学校组织大规模春游之类活动而导致群死群伤的意外事故也很多，所以从上到下对学生的大规模春游控制得很严格。如果要组织学生大规模春游，要上报安全预案，由学校向县、市教育局一级一级地报，市教育局批了才可以出行，预案中要考虑交通安全、饮食卫生等等方面的问题，尤其是爬山，安全隐患更大，谁能保证一点岔子不出，如果出了岔子只能由组织者来负这个责任，你能够负的了这个责任？”

一番话说得付亮亮汗都下来了：“感谢李老师的提醒，我们取消这次活动。”

“不过你考虑到丰富大家的课余生活，这很好，你可以在校园内组织一些活动，譬如班内的篮球赛、乒乓球赛、演讲比赛之类，既容易组织，又很安全。当然大家想出去玩玩，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是好的，可以由他们家长带他们去。下课之前我来和大家解释取消这次春游的原因。”

同学们的泄气可想而知，一次学生自主组织的活动就这样被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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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未雨绸缪

四月下旬，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明华闲着没事，就到高红的家里去玩玩。高红家的门开着，静悄悄的，明华认为家里没人，心里还嘀咕：人不在家也不锁门，不怕小偷来吗？一进门，就见高红在自己的房间里认真地在看一本书。

“怎么？要和雅婷一道上大学啊，看书看得这么认真，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哟，你来了，稀客稀客，快坐快坐。我哪有上大学的命啊，我在看报考指南。”

“今年的报考指南下来了？”明华边说边坐到桌子边的床沿上。

“没有，这是去年的。”

“你怎么有去年的？”

“借的，去年一个熟人的孩子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我就借了，留到今年作一个参考吧。”

“别看你平时咋咋呼呼的，考虑的问题倒是挺长远的。”

“这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做，大家都这么做，孩子的成绩好一点，家长们都这么作，我也是听别人说了才知道的，我将报考指南借到手已经是很迟的了。”

“那雅婷今年的报考指南你就不要借给别人了，我现在就向你借了。”

“还不知道她有没有上大学的福气呢。”

“有有。最近的考试怎么样？”

“520分，这第三次模拟考试还可以，看往年的二本线，这个成绩在二本线上下，好则能上二本，不好只能上三本或者专科。”

“那不已经很好了吗？你也别太贪心了，这样对雅婷的压力太大。”

“我就担心她的压力大。这孩子在初中，平时的考试都还不错，到了中考发挥有些失常，但愿她这次大考能正常发挥。她发挥正常了，我们也就没有遗憾了。”

“只剩下一个多月了，别老是把高考挂在嘴上，和她多谈谈其他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能放松放松。让我看看这上面有些什么内容。”说着，明华拿起报考指南，边翻边和高红谈着雅婷考试的事，她忽然在书中看到了一张听课证，上面写明时间：5月1日上午8点，地点：潜江县明光大戏院。

“怎么，你还真听课，准备和女儿一道考大学啊，雅婷大学还要你陪读吗？”明华笑着打趣高红。

“哪里呀？这是昨天雅婷从学校里带回来的，是他们班主任发的，说有一个专家组来对今年高考的学生和学生家长填报志愿进行免费指导，说是怕去的人太多，所以每个学生发了一张听课证，而且说每张听课证只可以去两个人。雅婷班主任说整个潜江县的高中只发给了潜江一中、潜江二中两所学校的学生，是应该去听一听的。”

明华一听，估计这可能又是推销资料的一个招子，但她也不好泼冷水，只笑着说：“天上真的掉馅饼了。高红你看你多顺，将要为雅婷的高考志愿费神吧，就有了专家组的免费指导，有福的人就是有福。”

“别逗我行不行啊，唉，那天你也不上班，陪我去听听，那天美丽彬彬都去。”

“雅婷那天不也放假吗，怎么不带她去啊？最需要听的可是她啊。”

“她能听懂什么？你不知道吗，考试是孩子的事，填志愿是家长的事。你现在是不做和尚头不冷，明年你就知道了，就算今年为儿子伟达你预习一下吧。再说你是老师，能够听出道道，我们说不定还听不出所以然来。陪我去吧？啊？”高红的话有点近乎哀求了。

“你的事我能不去吗，我敢不去吗？”明华答应了，一是高红开口相求，二是知道有这么个听课机会，不管是不是推销资料，反正是免费的，即使是推销资料的，反正自己又不买，万一真的是指导填报高考志愿的，自己就有了一次预习的机会。

明华的脑子里拐了这么多弯，高红哪里知道，她见明华答应去，高兴地用手机将美丽、彬彬叫了来。四个人围绕着这次模拟考试和后来填报志愿的事，嘀嘀咕咕一个下午。

五月一号八点不到，明华她们四个人就到了明光大戏院，就见大戏院门前的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有些是大人带十六七岁孩子的，他们应该都是来听课的。门口两边许多人正在忙碌地用木板搭台，旁边有许多用牛皮纸包裹着的长方体大包，明华估计那里面全是今天要推销的书。

人们陆陆续续往大戏院里走，她们四人找了靠前的位置坐下来，等待专家来进行指导。

戏院内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人没有座位，只得站在过道上。专家来到台上的时候，刚刚还十分嘈杂的声音立即消失了，大家都安静下来。

专家自称曾任某高校招生办主任，从事多年高校招生工作，对高校的招生模式很熟悉。而后他讲了如何比较准确地估分，第一志愿和后面的志愿之间应该有一定的坡度，选择志愿要考虑学校、考虑专业、考虑学校的地理位置，尤其要了解清楚你孩子准备填报的几个学校的相关情况，这样可以使录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全国的各级各类高校有几百所，我在这里无法一一详细介绍，我们带来了一套书，书里详尽地这几百所高校在全国的综合排名、文史类排名、理工医类排名，特色学院和专业，历年在各省自治区各专业的录取分数线。书籍在戏院的大门外，需要的学生和家长可以自愿购买，这套书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去年前年在你们清江省其他市县向考生家长推荐了，反响很好，家长们反映参考价值很大，而且书中逐年增加上一年的新数据。

明华算是听明白了，和她估计的一样，“专家”就是推销书籍的，他介绍书籍的时间比指导估分、填志愿的时间多多了。

台上还在讲，有不少家长已经往门外走了，明华她们也随着出来了，门口的木板架子上堆满了推销的资料，有不少家长在买，也有不少家长在快速翻看。

高红掏出钱买了一套，彬彬见高红买了，也买了一套，美丽在迟疑，一套书二百元，不是个小数目，关键是儿子小虎成绩不是很好，买了能派上用场吗，人家见了会不会笑话。高红不知道美丽心里拐了这么多弯，急急地问：“你怎么不买？舍不得？挣钱不就是为了孩子吗，大不了给孩子少买了一件衣服，再说看看总有点参考价值吧。”美丽在迟疑中也买了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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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地震惊魂

五月二十六号晚上十点多，明磊正在静静地备课，笔筒里的笔“哗啦”一响，他没在意，“明磊明磊，你看着悬挂的节能灯怎么晃动起来了，又没有动它，我在扫地，就见我自己的影子在摆动，我奇怪，抬头一看是灯在晃动，是不是地震了？”联想到刚才笔的“哗啦”一响，明磊估计是地震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就是地震，我们住的这平房也压不死人。”“那伟达和奶奶住的可是楼房啊？”明华这一句话说得明磊的心“咚咚咚”直跳，是啊，儿子和老太太都住在楼房里呢，而且那房子已经相当陈旧了，除了正常的水电供应之外，房主也没有对房子进行过什么维修，因为那只是租给别人主要是陪读的人住的房子，维修得再好几年之后还会变旧，而且租房的人也不会增加房租。

他们对地震很敏感。也不怪他们敏感，“5.12”汶川大地震刚过，举国上下都还沉浸在震后的悲痛之中，全国哀悼日过去才仅仅几天时间，近半个月来，广播报纸电视网络上宣传的全部是地震的相关消息，人们为地震中鲜活生命伤亡数字的增加而悲伤而哭泣，为救出的一个个生命而欢呼而感叹，为党和国家领导人亲临抗震救灾现场而肃然起敬，为部队官兵和普通群众舍身忘我地救灾而潸然泪下。人们怎能对地震不敏感呢？

“快，打开电视，看看有什么消息。”明磊说，两人都放下手中的事，坐到了电视机前，电视还照常播放着节目，屏幕下方滚动的字幕都与他们刚刚经历的地震无关。

明磊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姐姐明霞打来的：“明磊，刚刚发生了地震，现在城里的人都从家里跑出来了，现在开阔地上挤满了人，大家都是为了预防再发生地震的。”姐姐明霞家在省城江汇，离潜江县城也只有不到一百公里。

“我和明华都感觉到了。”

“真的地震了！”明华在旁边叫道，身体就抖了起来。

“你和明华在家里要警醒些，最关键的是妈妈和伟达在潜江县城里的楼房里，你现在要打个电话给妈妈，让她晚上注意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要叫醒伟达到安全的地方去，你和伟达也要讲清楚，免得这老老小小的被吓着了。你先打电话，我过一会儿再打给妈妈和伟达。”

“看，有字幕了！”明华叫道，只见屏幕下方出现了一行小字：“据清江地震台网测定，北京时间05月26日22时10分38秒 在清江省江汇市江东县发生Ms4.1级地震。”

确有其事，夫妻俩心里真的慌了。这怎么办？一会儿之后，明磊平静了下来，说：“后面有没有余震或这是不是大地震大前兆，我们都不清楚。现在可以打个电话告诉老太太和伟达一声，叫他们知道这件事，心里有个准备，也不要恐慌。其他的事我们无法改变，再看看电视上有没有新的消息。”

电话打过去，伟达接了，明磊跟他讲了，又让老太太接了，也跟她讲清楚了情况。夫妻俩看电视一直看到凌晨一点，屏幕下方滚动的还是那一行字，两人十分困倦，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早晨五点了，电视还在播放着，不过有关地震消息的滚动字幕后面加了几句话：“据省地震台的地震专家称，根据相关资料分析，我省近期发生强烈地震的可能性不大，请大家不要恐慌。”明磊夫妻俩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到了六点多，明磊又打了伟达的电话，告诉他这个情况，要他安心学习，告诉老太太安心，不过要小心为高。

二十七号，罗江小学议论的主要议题就是昨晚的地震，不少人说外面已经在搭地震棚了，明华回家和明磊说为伟达搭地震棚的事，明磊说城里房子挨着房子，在什么地方搭棚，再说你知道什么时候发生地震，还有现在天气这么热，蚊虫这么多，在地震棚里伟达能看书吗，晚上能睡得着吗。明华考虑明磊说得句句在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八点多，高红朱美丽王彬彬陆续来到老太太这里，话题自然是地震。

“真的倒霉，离高考只有十天了，怎么这个时候地震？我昨晚知道了地震的消息，根本不敢跟雅婷说，这孩子心理素质不好，她听说汶川地震的情形都吓得哭了，要是知道地震就发生在我们这个地方，还不知道会吓到怎么样呢，如果跟她说了，她昨晚肯定睡不着。我昨晚几乎没有睡觉。”快嘴高红说。

“我不知道地震的事，刚刚才听说的。唉，我们的孩子真是多灾多难，非典、南方大雪灾都让他们碰上了，临近高考还遇上这么一档子事，不知我们造了什么孽呀！”王彬彬叹息道。

“好事多磨嘛，你们的孩子今年都能金榜题名。”老太太笑着说。

“借您老吉言，他们两个的孩子保准能考取，我家小虎还不知道怎么样，不过明华找他谈了几次，这孩子比以往好多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做父母的还是要尽到自己的职责。我昨晚知道了地震的消息，当时就跟小虎说了，这孩子说它震它的我睡我的，你也安心睡觉，不过我还是一夜没睡好。”朱美丽说着，既有点自豪，又有点哭笑不得。

“高红美丽你们俩不够意思啊，昨晚就知道了地震也不和我说一声，昨晚我要是在地震中献身了，你今天就见不到我了。不过也好，我昨晚可赚了一觉，看你们俩眼里还有血丝，活该！”王彬彬嗔怪道。

“我得到的也是小道消息，怎么敢乱传？”高红辩解。

“小心为高吧！晚上我们都注意点，有什么风吹草动互相打个电话，我老太太只有麻烦你们了。”伟达的奶奶说。

“我们还有十来天，这十来天我们白天多睡一会儿，晚上我们不睡就是了，一有什么异常，就赶快把孩子带到安全的地方，之后互相用手机联系一下。这十来天可不能让孩子分心了。”王彬彬说。

“刚刚我收到短信，说省地震方面的专家估计近期我省发生强震的可能性不大，我今天中午还得好好跟雅婷讲一讲，将这短信给她看一看，不然这孩子晚上肯定睡不着，这孩子心理素质差啊，你说老天爷这么一闹，还不知道对孩子们有多大的影响呢！”高红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谢天谢地，只盼着土地爷不发怒不地震。你们年轻人反应快，到时候可不要忘了给我老太太打个电话，我被打死了倒无所谓，我就是担心我的孙子。”老太太刚才还笑着劝她们几个，现在听她们这么说，觉得事情并不像明磊跟她说的那么轻描淡写，而是相当的严重，就看着她们三个人，眼睛里流露着恳求的神情。

“不会的，我一定第一个通知您，然后才通知他们。”三个人都这么说。

“明磊和明华早上打电话来说，不会有大的地震的，叫我放心，可我能放得下心吗？”老太太心里仍满是担忧。

“不会有事的，我们晚辈还仗着您老的福分庇佑着呢。”朱美丽见老太太很是担心，就笑着劝解。

“我刚才这菜市场可听说了，有人几天就搭防震棚了。”高红说。

“只有十来天了，我可不招这个麻烦了。晚上小心一点就是了。”朱美丽说。王彬彬也说了同样的意思。

“我还有一年多的时间，看来我家要搭地震棚。中午我来问他们夫妻俩怎么办。”老太太说。

一上午的议题就是如何担心地震、预防地震、地震了怎么逃脱求生，大伙儿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咒骂，都忧心忡忡。

中午老太太让伟达打电话回家，问搭地震棚的事。伟达对奶奶说他的班主任上网查了，专家估计我们这个地方近期发生强烈地震的可能性不大，要求我们安心学习，学校的广播站也这么说，应该不会发生大的地震，搭地震棚的事就不要问了吧。老太太坚持要问，说傻孙子，我老婆子还怕死吗，我还不是考虑你吗。没有办法，伟达只得打电话给爸爸妈妈，在电话里，明磊把无法搭地震棚的道理跟伟达讲了一遍，又仔细地跟老太太讲了一遍，老太太还很不高兴。伟达说地震棚搭好了你进去住，反正我不进去住，又不发生地震，为什么好房子不住，非要住地震棚。听孙子这么说，老太太还嘀嘀咕咕：你们都有本事了，都不听我的啦，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之后的几天，大家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在这几天中，电视报纸广播网络上做了大量的宣传，政府部门发表了电视讲话，还动用了乡镇干部、居委会干部深入各家各户做工作，并且拆除了已经搭建好的地震棚，人们才不恐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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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高招咨询

六月七号上午八点，明华分别打电话给高红彬彬美丽，问她们的孩子昨晚睡得怎么样，高红说雅婷折腾到十二点半才睡着，不过后来睡得很沉，早晨到七点才醒来，彬彬美丽都说孩子睡得很好。晚上七点，明华又分别打电话问她们孩子们感觉考得怎么样。彬彬说还可以，美丽说小虎自己感觉还可以，谁知他是安慰我还是怕我骂他才这么说的，高红说雅婷上午的语文考出来笑嘻嘻的，下午的数学考出来面无血色，她怎么也不敢问雅婷感觉怎么样，估计数学是考砸了，说着都抽泣了。

八号晚上七点，明华又问她们孩子们考试情况，美丽彬彬的回答和昨天一样，高红很高兴，雅婷的英语和文科综合考得都不错。

九号晚十一点，明华的手机响了，明华心里嘀咕着；刚刚打电话给了伟达，要求他认真学习，而且在高考放假的这几天，每天晚上她都在电话里告诫伟达现在多用流汗，高考时才能少流泪，为了使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她还举了雅婷高考数学作为例子，这时候又打电话回来，莫非又有什么麻烦事？拿起手机一看，是高红打来的，明华悬着的心放下了，但心里又嘀咕了：这个时候还打电话，这可是这两年她们经常联系以来的第一次，有什么紧急的事呢？

“高红你好，有什么事？”

“明华，雅婷对了答案，估计有540分！”那喜气，已经透过手机，弥漫在明华的周围。

“好啊！恭喜你恭喜你！雅婷又给伟达树立了一个好榜样！你可要好好地请我们几顿哦！”明华打心眼里为高红高兴，她也对自己的儿子充满了期待。

“打搅你休息了，但我不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我晚上会睡不着的。好，你休息吧。”

明华知道，九号下午可以拿到高考的参考答案，因为清江省是估分填志愿，分数估计得比较准，才能使填志愿有的放矢，所以对答案需要安静细心，几科答案对出来，没有四五个小时是不行的，有不少人还请各授课教师帮助估分。明华准备明天早晨问一问她们孩子估了多少分，不想现在高红就告诉了她估分的情况。

十号的早晨，明华问了彬彬和美丽，彬彬说乐乐估计在590分左右，美丽说小虎估分在510分左右，她们俩都说毫无保留地跟她说了实话，她们跟其他人说会少说30分，免得估多了等分数出来后人家笑话，她们要她不要对外说这个分数。明华向她们要喜酒喝，她们都说雁还在天上飞呢，现在就说喜酒，如果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少了谁的喜酒也少不了你的。

中午，明华接到高红电话，她要明华十二号请一天假，陪她去省城江汇市参加高招咨询会，帮助参考参考。明华说可以去，但自己在填报志愿这事上是外行，肯定帮不上忙。高红说就算为你儿子做一次高招咨询预习，十二号早晨五点半左右，车子到罗江来接她。

八点半，高红一家三口还有明华到了江汇市国际会展中心咨询现场。车子是章宏志开的，雅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和她爸爸并排，明华和高红坐在后一排。雅婷兴奋了一阵后呼呼大睡，高红可是叽叽喳喳了一路，明华从中知道：最近几年文科一本线摆动的幅度比较大，在540分到570分之间徘徊，二本线除了一年490分，其余的年份都在515分左右。根据这个情况，这次去主要了解二本院校的招生情况。

从车上下来，雅婷的第一句话是：“哇塞！这么多车，一眼望不到边，我从来没有见过！”停车场上确实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车子，而且后面的车子还源源不断地向里面开，明华估计后来的车子很可能没有地方停放，

从停车场往会展中心的广场走，就听到广场上人声嘈杂，就见到人头攒动。急性的高红说：“雅婷陪李老师。宏志，我俩站两个队去买票，我先买到就电话告诉你不要买了，你先买到也告诉我，这样我们可以早一点进去。”

到了广场之上，明华才知道什么叫“人山人海”：人员最密集的地方在售票窗口，二十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购票队伍，每队约有百米，前面买到门票的人急匆匆地离开，后面的队伍还在不断地长；售票亭周围许许多多的人或站着或席地而坐，他们在等自己的家人购得门票后进入会展中心；有不少人抱着成捆的招生资料在散发，见人就发一份，那是在里面没有台位的学校，抓住这个一年一度的良机，在为学校做招生宣传，在扩大学校的影响；流动的售货小车在人群的周围来回穿行，早点、矿泉水不断售出；穿着制服的保安人员在广场中四处晃动。人群中中年人占大多数，那是孩子的父母；其次是青年人，他们中大多是今天的主角高考生；还有少数白发苍苍的老人，那肯定是高考生的爷爷辈，他们怀揣着喜悦和焦虑，也成了这人山人海中的成员。

买到了门票，高红说：“你看我，只顾了闲谈，把正事倒给忘记了，我和宏志这两天根据雅婷估的分数，参照报考指南上历年的录取分数，圈了二十所在我省招生的二本学校，我将名单给你，如果这些学校来了，你给详细问一问。这里面人多，我们肯定不可能总在一起。”

“主要问540分填报某个学校被录取的可能性有多大，学校的特色专业是什么，有没有学校的宣传资料，是吧？”明华问。

“你是老师，你问的问题肯定比我们在行，能多了解一些就多了解一些，拜托你了！”高红说。

他们四个人匆匆进入会展中心，刚一进门，明华就听到鼎沸的人声，充溢着整个会展中心，这人声持续不断，明华清楚，它一直要持续到咨询会的结束。因为它是会展中心里无数高考生和他们的亲人从心底发出的询问进入象牙之塔正确路径的声音，他们不断地询问，详细地询问，反复地询问。

每个台位前都聚拢了很多人，外面的人在急切地询问，里面的招生老师在耐心地解答，不少老师要同时解答几个人的问题。前面的人费了大力气从人墙里挤出来，后面的人又费力地挤到前面去，挤出来的人到别的台位上又成为后面的人，再伺机向里面挤。如此周而复始。

在第二个台位上，明华就和高红一家走散了，她问了那名单上几家高校的招生老师，得到的答复都是540分填热门专业有难度，填一般专业很有希望，有的老师建议如果想冲一冲，可以填热门专业，但应该填“专业服从”，这样录取的可能性大一些，不至于让这个志愿作废了。几处打听之后，明华身上的汗已湿了内衣，她找了块空地来擦擦汗，遇到了也在那儿喘着粗气的王彬彬，彬彬也是来咨询的，招呼了一下，彬彬要明华给问问理科一本的情况，她现场写了十几所学校的名单给了明华，而后又进入了“战场”。

明华再遇到高红，已是将近十一点了，高红手上拿着一摞宣传资料，刘海已被汗水紧紧地贴在额头上，双肩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了。“那二十所学校我已经问了八家了，我再去找。”说着，高红又消失在人群里。

十二点半，高红用手机将明华招到大门口，说要出去吃午饭，

明华说：“下午又要买门票进来，看，这里就有卖盒饭的，一人买一盒，下午再接着多问问，我才问了十来家呢。”

宏志边擦汗边说：“那多不好意思啊，那太简慢你了。”

“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吃饭的时候，明华问雅婷：“累吗？”

“阿姨，我不累，我好不容易挤进去问了一个老师，他只回答了我两句话，就被别人的问话打断了，之后我就再也问不上了，我使劲挤出来，到别的咨询点去看，每个地方的人都多得不得了，我就再也不敢进去了，我一直在这里站到现在。”

“挤不进去就算了，有我们呢。”高红说。

吃完了盒饭，大家又进入了人海。直到四点咨询会结束。明华将名单上到会的十六家都问了，她还问了一些理科一本的情况，既是为王彬彬，也是为自己的儿子伟达。

从会展中心出来，高红一屁股瘫坐在车子上，埋怨道：“怎么还有几家大学没有到呢。哎哟，累死我了，真是为了孩子啊！”

明华也觉得脚脖子酸溜溜的，在回来的途中，她将了解到的情况一个学校一个学校地讲了，并把要的和买的宣传资料全部给了高红。

十三号是星期六，所以明华十二号晚上就没有回罗江，直接到潜江，四人到了饭店，刚落座，就见邻桌的几个人在围看什么，他们还在说省内几所有名的高中估的一本线二本线，还说潜江中学估的几条本科线在省示范高中中算是适中的，高红和所有的家有考生的家长一样，对这事特敏感，人家谈论的话一进她的耳朵，她马上想到可能是清江晚报上登出了全省各示范高中对今年高考本科线的估分，她一问那几个人，果然如此，她马上拉起宏志说：“走，我们买清江晚报去。雅婷，你陪陪李阿姨，不好意思，明华，再晚了去可能买不到。”

宏志很不情愿：“买份报纸还要我去干什么，你去就是了。”

“今天这份报纸，家有考生的都要，估计一个地方是买不到的，要跑几个地方，不坐车我能走得动了吗？”

“哦，哦。我去，我去。”

他们走了，明华喝着茶，觉得咋咋呼呼的高红考虑问题还真细致全面。

半个小时候，高红兴冲冲地进来，高举着报纸说“买到了，买到了。”仿佛那报纸是一面胜利的旗帜。坐下来，高红说：“各个高中估的文科二本线在515至520之间，你看看。”

明华的报纸还没有看完，菜就上桌了，填报志愿的话题贯穿着这顿饭的始终。

十三号上午，明华将了解到的理科一本的情况跟彬彬说了，并问她买没买昨天的清江晚报，彬彬说回来晚了，没有买到，从别人那里借了复印了估分线的内容。

十四号，高红彬彬美丽三家都将选定的志愿拿来征求明华和明磊的意见，明磊夫妻俩能说什么，只能说这些志愿都很好，我们也是外行，关键你们要请教孩子的班主任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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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不是事实？”美丽接上了。

“要说感谢，我真的要感谢你们啦。这两年，我老太太拖累你们了，天天来陪我买菜，天天来陪我解闷，耽误了你们许多时间。”

“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您这儿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好的聚集地点，您还帮我们消磨了不少无聊的时光呢。再说您是明华的婆婆，也是我们的长辈呀！”

四个人一直说说笑笑，还是老太太催她们快回去收拾明天要搬家的东西，她们坐到四点多才各自回家。

老太太一个人坐在那儿，想着她们都回去了，往后这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她感到异常孤单，过去有她们陪伴着，有个什么事心里很踏实，现在遇事找谁去，跟明磊明华讲，他们毕竟在家里，哪能说来就来；上午的时间还好打发，买点菜回来，做做午饭，一上午就没了，下午的时间真长，伟达上学之后，家里只剩下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唉，慢慢过吧，三年已经过了两年了，后面的时间也很快会过去，虽说没有在老家和三姑六婆一起张家长李家短闲谈那么热闹，但自己是在为儿子为孙子尽自己能尽的一点力，孤单一点，值，等到孙子考上了，别人夸赞自己也像自己夸赞胡大妈一样；要把孙子带好，不能分明磊明华的心，他们要上班，他们要挣钱养活全家，挣钱给孙子上大学……

明华到县城已经五点半了，比往常的星期五要迟到三四个小时，因为下午学校开全体教师会，之后所坐的车子在路上又出了故障。

进了家门，见老太太坐在那儿发呆，明华忙叫：“奶奶，你怎么啦？你不舒服？”

“哦，哦，没有不舒服，你来了。”老太太的思绪被打断了。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呢，高红她们没有来？”

“三个人都来了，坐到四点多才走，她们来打招呼，说明天要搬家回去了。”

“哦。”明华明白了老太太发呆的原因了，她知道老太太在这里能陪读两年，一是为了孙子，二是有她们几个人在。现在她们几个要走了，老太太能不感到孤独吗？伟达回家，除了吃饭的时候，祖孙俩可以说几句话之外，一旦伟达看书或睡觉，老太太就不能说话了，伟达去上学，老太太就无人说话了。她考虑要和明磊商量商量，自己下一个学年请假来陪孩子，可千万不能把老太太憋出个好歹来，如果老太太有个好歹，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们没说几点搬吗，我要过去帮帮忙。”

“她们没说，我也要过去送送，这两年，麻烦了她们多少！”

“呆会儿我来问问，现在我来烧饭，伟达就要回来了。”

“你看我，老糊涂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老太太自责道。

伟达上晚自习去了，明华分别打电话问了她们搬家的时间，都说要到孩子将志愿确认了之后，估计在十点左右。

一切收拾好之后，婆媳俩相对坐着。明华说：“奶奶，她们都回去了，这儿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这学期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我在星期天将五天的菜买回来放在冰箱里，你不要去菜市场买菜了，没有人带你一道，我不放心，免得出个什么意外。我和你、明磊商量，下一个学年，我准备请一年假，我俩来陪伟达。”

“请假不又要扣工资吗？”

“随他扣吧，一个月扣到几百块钱。”

“那怎么行呢，伟达上大学还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不请假，长期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我们也不放心哪，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不更影响伟达，分散我们的精力吗？”

“那说不定明年我们家门口又有熟人在我这房子附近租房陪读呢，到时候你们跟熟人说说，我们一道去买菜不就可以了吗？”

“那，我跟明磊商量好了再跟你说吧。”明华真的被感动了，老太太时时处处为晚辈着想，而对自己的孤独寂寞只字不提。

二十号上午八点多，明华就去为她们搬东西，九点多明磊来了，老太太就将做午饭的任务交给了明磊，自己蹒跚地来到她们搬家的车子旁，她一再说：“你们到县城里来，一定要到我家里来吃饭。”车子一辆辆地开走了，明华在目送着，老太太也在目送着，直到车子拐过了弯，看不见了，老太太才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在明华的陪同下，蹒跚地往家里走。

送走了她们三家，回到家，老太太心里空落落的，从此从星期一到星期五，上午和下午，这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在房子里孤单地度过；明华心里也空落落的，后面半个月的时间，婆婆将无人照顾，她要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能由自己或明磊来回跑了，老太太这么大年纪，真是让人牵肠挂肚的，万一下一学年请不动假，这种情况将要持续一年，那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忙活午饭的明磊，见婆媳俩回家后都不说话，就问：“送走了人，怎么都闷闷不乐的？”

“我正要跟你商量呢，她们走了，老太太没有人照料了，她一个人在这儿你能放心？我打算下一学年请假，和老太太一道陪伟达，伟达到高三了，我们更要关心他的生活，关注他的学习，经常和授课老师联系。”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下一学年你请假。”

老太太听着满心欢喜，但一想到请假肯定要扣工资，她说：“还是别请假吧，要扣工资的，伟达上大学还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只要你过得好好的，将一日三餐摸熟了就可以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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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再次触网

提心吊胆的半个月终于平安地过去了，明磊夫妻俩将自己的工作完成了，七月四号他们都到了潜江县城，伟达的期末考试也只剩下五号一上午了。在这之前，六月二十四号深夜，高考分数公布，周乐乐601分，比理科一本线高38分，章雅婷545分，比文科二本线高29分，孙小虎520分，比理科三本线高22分，各人的分数都比预估的要高，与各条本科线的分差比预估的要大，这是天大的好事。在彬彬高红美丽跟明华报告这喜讯的时候，明华一一道贺，那一夜，不光那三家人彻夜难眠，明华明磊也很兴奋，这些孩子能发挥出自己的水平，伟达明年肯定也能，他们考得这么好，也为伟达树立了许多好的榜样，连小虎都比三本线高22分，伟达肯定能稳上二本力争一本，他们小声交谈着，盘算着，直到到凌晨两点才入睡。

之后他们把这三个孩子考试的分数跟伟达讲了，鼓励伟达要更好地学习，争取明年考好。并且他们联系好了即将到来的暑假的补课老师，好让伟达在漫长的暑假中能一天也不松懈。

五号上午，所有考试结束。伟达觉得各科考得都不错，除了特别难的题目，其他的内容自己没有大的失误。吃午饭的时候，明磊问他考得怎么样，他说考得还可以，明磊和明华也知道他考得不错，那考试成绩都写在伟达的脸上呢，但明磊还是习惯性地问一问。

午睡起来，伟达跟父母说想到书店里买几本辅导资料，假期里做一做，父母自然放行。

伟达还是到他很熟悉的育才书店买书，他认真地挑选了几本资料，正在付账，郭海鹏和李旺进来了。

“你们俩也来买书啊。”伟达礼貌性地招呼了一声。

“哟，买了这么多书，我们的张伟达不愧是好学生。”海鹏开着玩笑。

“嗯，想买几本书，也想来放松放松。”李旺回答。

“到这儿来放松什么？”伟达一脸的茫然。

“你是真糊涂啊，还是装糊涂？”海鹏问。

伟达一激灵，他知道，海鹏是说上里面的网吧玩游戏。伟达说：“那你们放松吧，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我该回去了。”说着就要走，李旺说：“这么走，太不近人情了吧。我不玩游戏，我进去看一会儿小说，告诉你，我写作的许多内容都是从网上阅读得到的。上网不一定全是坏事，只要你能正确地利用网络，它会对你的学习有帮助的。”

听李旺这么一说，伟达不好意思再走了。海鹏在前面走，李旺两手搭在伟达的双肩上，边拥边推，三人一道进了网吧。

他们俩在开机，伟达坐在那儿想着自己的心事：自从上次作文竞赛，（6）班只有李旺和他获奖了，他和李旺的接触比过去就要多不少，因为父母都说过，要和成绩好的同学多接触，多学学人家的好的学习方法，多向人家请教自己不懂的问题，这对提高自己的成绩大有好处。他还记得：当时李老师说李旺的获奖作文有新奇的想像，新颖的构思，说他的作文以真情实感见长，写出了许多同学经历过体味过而没有写出来的体会。难道李旺作文中新奇的想像新颖的构思真的来自于网络阅读？

“还心不在焉呢，海鹏玩他的游戏，你和我一道看这部小说怎么样？我寒假暑假里在网上看了一些小说，譬如男生贾里的聪明、热情、侠义，女生贾梅的天真活泼、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秦文君笔下的一个个人物，就生活在我们的周围，我们的身上就有他们的影子。我现在在看玄幻小说《七界传说》，这部小说讲述一个天生残缺一魂一魄的少年陆云修为的故事，一路之上，历经磨难。从修身界，逐一进入其余境界，每一个境界都神奇无比，每一个故事都神奇怪异。神仙佛道、妖魔鬼怪、邪灵阴魂，正与邪、对与错、是与非、善与恶、爱情与友情，方方面面都写了，也不知道作者的想像怎么如此丰富？前面六卷我已看完，现在看第七卷 。”李旺小声地介绍着。

只见计算机屏幕上显示：“第一章 紫拙之见”，李旺让出了半个身位，目的是方便伟达看。本来伟达打算礼貌性地应付一下，然后就离开，听了李旺神乎其神地介绍，他决定看个究竟，是不是如李旺介绍的那样。

故事写得确实吸引人，看到“第三章初遇地阴”，伟达就被吸引住了，不知不觉中，看到了“第八章竹仙寄语”，不知谁说了一句“都五点了，我该回去了。”一句话惊得伟达犹如陆云一样，立马就少了一魂一魄，他说：“你看吧，我该走了。”不等李旺回答，他逃也似的出了网吧、出了书店，往家里赶。

进了家门，明磊明华铁青着脸，问：“买了几本书怎么买到现在？两点出去，你看看现在都五点多了，几本书能买几个小时？老实说到哪儿玩去了？”

“我没有到别的地方玩去，我就在书店，因为考试全部结束了，所以今天买书我是看得细一点，不像平时那样匆忙。”

“你不就是在常去的育才书店吗？”明磊问。

“是。”

“那就更不对了，我四点多去了一次育才书店，根本就没有见到你。你到底到哪儿去了？”明磊语气急促地追问，声调明显地提高了。

伟达低头不言语了，明磊明华更觉得不对劲，一定要问个究竟，在百般追问之下，伟达只得如实说在育才书店里面的网吧里看小说。

话刚出口，明磊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伟达眼冒金星，伟达的脸上立马就有了五条手指印：“你，你，你，真有出息，真长能耐了。”

吓得老太太赶紧过去，站在儿子和孙子中间，防止明磊再打孙子：“伟达，你怎么能上网玩呢，还不向爸爸妈妈认错，说以后再也不去了。”

被吓傻了的伟达这时才回过神来，一个劲地向父母认错，明磊明华都不理他。到吃晚饭的时候，伟达盛了一碗饭到自己的书桌上去吃，他怕见到父母严厉而又失望的目光，怕见到他们挂了霜的脸。明磊一个劲地喝闷酒，明华从躺下后就没有起来，任凭老太太怎么叫，她在床上只是说不饿，不想吃。

第二天午饭前，奶奶要伟达叫妈妈起来吃饭，要再跟妈妈认错。一直提心吊胆的伟达挪到妈妈的床前，小声说：“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进网吧了。我不是推卸责任，我也是回不掉人情，我正在付书款，我们班语文课代表李旺进来了，他拉我进去，他说他课外阅读的许多内容就是从网上看的，我也好奇就进去了，我这么说是跟你讲清楚我为什么会进去，而不是说我进去是有理的。你起来吃饭吧，我错了，我再也不进网吧了。”说着声泪俱下。

见儿子真心认错，老太太又在旁边劝解着，不停地替孙子打着圆场，看着老太太的着急的样子，明华心软了，才起床洗漱吃饭。

这件事让明磊明华坚定了一个信心：下个学年明华无论如何都要请假来陪读，不随时掌控，说不定这个小子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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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暗流涌动

七月九号，明磊接到一个电话，问他是不是张伟达的家长，明磊说是，对方介绍说是王菲菲的父亲，王菲菲的父亲，明磊上次和他在一起监考，当时明磊还向他请教了教育孩子的方法，因为明磊从李老师给他看的分数表格上知道，王菲菲成绩很优秀，后来明磊从伟达的口中了解到这个人是个律师。明磊很客气地问他有什么事，王菲菲的父亲说是为了王菲菲张伟达他们班英语老师的事，一两句话很难说清楚，如果方便的话，你一个小时后到公安局西边的好人缘茶座来一下，听说事情关系到伟达的英语老师，明磊答应去。原来他以为王菲菲的父亲打电话来，是不是王菲菲和伟达之间有什么事，影响了王菲菲，或者被王菲菲的父亲发现了什么。挂了电话，明磊心想：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跟特工接头似的，

进了好人缘茶座，王菲菲的父亲正和三个人在谈着，见明磊来了，把明磊和那三个人一一作了介绍，他们是唐小龙的父亲、李旺的父亲和付亮亮的父亲。

王菲菲的父亲说：“刚才我和他们几位说了，是为了我们孩子英语顾老师的事。顾老师是个年轻的老师，要求进步这是好事，他去年报名考在职研究生，从报名、考试到今年四五月间的复试，耽误了这个班的很多上课时间，影响了这个班的英语成绩。你们肯定知道了自己孩子的期末考试成绩，我前天下午到学校去了，在李老师那里查了我家菲菲的成绩，英语考了112分，我看这成绩在这个班是好的，我很高兴，出来路过教务处遇到教务处主任，我们是老熟人了，我在他那儿查了整个高二年级的成绩，理科几个平行班，语文数学成绩高二（6）班还要好一些，其他科的成绩都大差不差的，只有英语差距相当大。高分上有差距，（6）班120分只有两人， 130分以上的没有人，顾老师所授的其他两个班也跟（6）班差不多；其他班140分以上的都有一两个人，130分以上的都有七八个人，最多的有12人，120分以上的有二十几个。平均分上差距也不小，顾老师带的比其他英语老师带的，都低10分以上。你们想想，孩子们下学期就上高三了，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听他这么一说，明磊想到了伟达的成绩，他前天下午打电话给李老师，问了期末考试的情况，伟达英语考了109分，李老师说这个成绩在班上算是好的，当时他也很高兴，现在看来，这个成绩在理科班并不好，现在他也明白了顾老师为什么不办补课班了，他问：“那怎么办，怎不能把顾老师轰下去不让他带吧？”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们都打电话给校长，要求换掉顾老师，如果不行，我们来联系这几个班的学生家长直接到校长室去反映。”王菲菲的父亲说。

“学校能同意吗？如果换不掉，又被顾老师知道了，那对我们的孩子可就是大麻烦了。”付亮亮的父亲问。

“一个家长都不说话，肯定是不会换的，大家都向学校领导反映，学校领导肯定要考虑我们的意见，而且不动就不动，动就要成功，否则对我们的孩子确实是大麻烦。所以我请你们来，跟你们商量，我们一起尽量动员自己熟悉的其他家长，都来打电话给学校领导，甚至都到校长室，把声势造大，逼得学校领导换掉顾老师。”王菲菲父亲肯定地说，似乎他对此事胸有成竹。

“那顾老师被弄得多没面子。”明磊担心道。

“我跟顾老师也没有私人恩怨，我相信你们大家和他也没有私人恩怨，这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吗？如果顾及他的面子，就会耽误我们孩子的前途。”王菲菲父亲说。

“如果是他继续带，有三种情况：一是他被录取了，既要给孩子们上课，自己又要学习，一心两用，二是没有被录取，他还要继续考，也还是一心两用，这两种情况必然都会影响孩子们，三是他不再考了，但对顾老师这样年轻人来说，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他不可能收回来的，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小。”唐小龙父亲说，从话语中推测，他显然赞同王菲菲父亲的做法。

“有没有既保全顾老师面子，又能够让他不带这个班的办法呢？”李旺父亲问。

“我前天问成绩回来就想这个问题，没有！”王菲菲父亲肯定地回答。

明磊从他的回答中知道：他显然做了认真的思考，才打电话找他们来的，不知道他和那三位家长关系如何，和自己仅仅有上次监考时的一面之缘，他就将他的想法和盘托出，这想法显得这个人有些无情，这和盘托出显得这个人有点心无城府，可他是个律师，不可能心无城府。但明磊相信这和盘托出的想法是真诚的，那是因为为了自己孩子的前途，他才把他们看作是他同一个阵营中的人。

“我们都不要犹豫了，我们的孩子成绩都是好的，为了我们孩子的前途，我们应该尽快地反映这个情况，高中阶段只剩下最后一年了，时间宝贵呀！”王菲菲的父亲显得有些激动，言语中已有哀求的意思。

大家都同意回去动员自己熟悉的这几个班级的家长，用电话向学校领导反映，没有效果的话，再约定时间大家一道去学校，直接向校长反映。

“我可以打电话给学校领导，也可以劝熟悉的家长来打电话甚至到学校当面反映，但我自己不会当面反映，因为我也是教师，我这么做无法面对我的同行，万一我的同事知道了，我在他们中间怎么做人！”明磊在说明自己的苦衷。

回家之后，明磊怎么想这个事都十分不地道，年轻的老师要求上进无可厚非，但想一想王菲菲父亲的话，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是为了孩子的前途才这么做的，又不是和顾老师又什么个人恩怨，在小学初中阶段就不说了，伟达上了高中，全家人所做的种种努力不都是为了伟达的前途吗？这么一想，他愧疚的心情减少了一些。

他也联系了几个学生家长，但他自己始终没有打电话到学校，后来他拐弯抹角地从那几个家长那儿探听了学校的反应：反映的情况学校知道了，学校会考虑。

十几天后，王菲菲父亲又打电话，要求各个家长再打电话到学校，于是明磊又跟那几个家长讲了，后来他又探听到学校的答复：学校会重视家长们反映的情况。

转眼进入八月了，事情还没有着落，王菲菲父亲联系明磊，说八月四号家长们到学校去，因为按照往年的惯例，八月八号高三要上课，如果教师确定下来宣布了就不好办了。

明磊还是那句话：可以联系其他人，自己不会去。

三号上午，明磊又接到王菲菲父亲的电话，明磊怕了，不知道又有什么他不愿干，但为了儿子又不得不干的事。

“张老师你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6）班的英语老师换人了，是上一届高三的王明光老师，这是个很有名气的老师，我们的孩子还算幸运。”

“反映的情况终于有了我们希望看到的结局。”

“不全是，我打听到顾老师考取研究生了，下一个学年要脱岗学习，两天前才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你叫那些家长不要再到学校去了。”

谢天谢地，总算没有完全撕破脸皮。谢天谢地，接替顾老师的还是给伟达补课的王明光老师。挂了电话，明磊的身上不由得一阵阵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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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利闯三关

八月十八日，明磊明华早早回到罗江，吃周乐乐的升学喜酒。

七月底八月初，乐乐、雅婷、小虎都接到录取通知书，他们很幸运，都是被第一志愿第一专业录取的，王彬彬高红朱美丽的喜悦就甭提了。明华打听准了她们三家办喜酒的时间，王彬彬家接到通知书最早，她家办喜酒的最早，也就是八月十八号。

早早地回来，他们要把三家的礼金都送了，他们的母亲和儿子在潜江县城这两年，没有少麻烦他们三个人，人情往来，不能缺了礼数。给三家送礼金，喝乐乐升学的喜酒，是今天要干的事，但并不是主要的事。

主要的事是明华要请一年假，求爷爷拜奶奶，他们得一个个地去。

到吴校长家里，吴校长正好在家，夫妻俩将自己的实际情况讲了一下，说要请一年的假，吴校长对他们家的情况也了如指掌，点头答应：“你们俩是我们学校的骨干，你们也确实有难处，我同意李老师请假，你们最好和学校其他负责人说一声，这样大家心里都舒服。你们还要到镇教育办公室请假，还要到镇里分管教育的副书记那儿去请假，只有这两级领导答应了，我的这个表态才算数，他们不答应，我也不敢放李老师走。再说了，李老师请假，肯定要找人代课，只有他们两级领导同意了，到学期结束时我好向他们要代课金。”

夫妻俩不住地点头，明磊说：“代课金我可以付，学校的其他领导我肯定会去向他们请假，但这事我首先必须跟你说了之后再和他们讲，谢谢你理解我的难处，同意明华请假。教办室和分管副书记那里我肯定去，这不能带你为难。我跟你说话不遮遮掩掩，但我找他们请假，就得有个说辞，怎不能说为陪读请假吧，我在县人民医院搞了个病历，还让医务股开了个病休证明，又让明华个人打了个请病假报告，你给看看，这样行不行？”

明华拿出了病历和证明，吴校长看了看，说：“你这一次就写请一年病假，对你后面的职务聘任可能有影响，你不如请三个月假，明年开学再请三个月的假，你们看怎么样？”

“好好！谢谢，谢谢！多谢你提醒！明华，赶快重写一份报告。”

之后，吴校长就在报告上批了“同意请假”，走的时候，明磊从明华的挎包里拿出了两条烟，校长死命地拉着不收，明磊说“这是小意思，还请你在教办室领导和分管副书记那儿美言。”明华趁他们拉拉扯扯的当儿，将烟放到电视机的后面。

明磊准备到教办室去找文主任，明华说先到他家里，文主任如果在家，就将实际情况跟他反映反映，最好是文主任不在家，先跟他妻子说说，让她吹吹枕边风，再去找他也要好说不少，反正包里的东西一定要丢下去，一定要到他家里去一趟，东西带在身上也是个累赘，怎不能将东西放到文主任的办公室吧。他们又到了教办室文主任家里，刚好文主任不在家，明华将包放到了卫生间里。都是老熟人了，说起来也方便，明磊就将孩子读高三、老母亲八十岁、明华自己身体不好等等情况，一一渲染了一番，文主任的妻子也心知肚明，不停地点头，脸上自始至终露出同情的神色。明磊说不巧文主任不在家，麻烦你帮我多多美言。文主任的妻子说一定将你们的意思跟他讲，不过你下午要到办公室去跟他讲，顶好明磊一个人去，只说明华的身体不好，要住院治疗。明磊明华都说明白明白。

出门的时候，又是一通拉拉扯扯，东西终于丢下去了。出了门，明磊从心里佩服这个女人精明。

中午喝乐乐的升学酒，高红、朱美丽和明磊明华坐在了一桌，席间谈到胡大妈，高红小声对明华说，胡大妈家里出大事了，她孙子伟俊不久前从学校的教学楼上跳了下去，摔死了。明华惊得立即站了起来低头问：“为什么？”高红示意她坐下，得到的解释是：据说伟俊同宿舍的同学家境都很好，他在宿舍被同学瞧不起，成了宿舍的独行客。他和一个女同学的关系比较好，而他同宿舍的一个同学也暗恋那个女孩，同宿舍内那个同学讥讽伟俊今后让那美眉喝西北风，伟俊一气之下打折了那同学的胳膊。他既借不到钱付医疗费，又听说学院要严肃处理他，他既无法向父母开口要钱，又觉得受了处分，真的无颜见在外打工的父母，无颜见含辛茹苦拉扯他的奶奶，他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明华的心头，犹如一块巨石压着。

他们这一桌，明华高红美丽心情都很沉重，仅喝了一点酒，而明磊也不敢多喝，因为他下午要找文主任。这一桌喝酒的进度很慢，惹得彬彬和丈夫周志国直怪罪。下午三点，明磊到办公室找到了文主任，明磊将明华生病的情况跟文主任渲染了一遍，文主任表示了同情，说如果开学后还需要住院的话，那只能以明华的健康为重。明磊说开学后明华肯定还要住院，说着，他拿出了病历、医务股的证明和明华的请假报告。文主任认真地看着，说：“你的这个情况，你也去跟他们几位说一说，我们办公室还要研究一下，如果同意的话，李明华老师肯定要支付代课金，我们还要将情况跟镇里的分管副书记汇报，你将这些证明报告留下来。九月一号之前你再来一下。”明磊又跟办公室的其他几个负责人介绍了明华的病情，那几个人说知道了，只要文主任同意，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这事在文主任这儿算是过去了，三关过了两关了，比明磊预想的要好。

回来的路上，明磊心里琢磨着：开分管副书记这把锁的钥匙在哪儿呢？校长和教办室主任都是土生土长的罗江人，好交流，这个副书记，听说是潜江县城的人，自己和副书记虽然互相认识，但从来没有打过交道，自己求人办事，也不知道人家的脾气，这可怎么办？

回到租的房子里，明华问他一路上发什么呆，明磊说了，明华说打个电话给王军，他应该知道点这家伙的底细，明磊想也对，电话打过去，王军说：“你找我是找对了也找错了。”“什么意思？”“找对了是我可以给你指条路，找错了是你可以直接去找李晓东，你们罗江镇分管教育的副书记是李晓东的大舅子，去找晓东，让他陪你去，没有问题的。你小子可不够意思啊，没有事情一年也等不到你一个电话，什么时候过来吃饭。”明磊既感谢又道歉。

第三关过了。

第二次的三个月假，明磊也如法炮制，顺利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