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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i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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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雪后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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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5 07:08 PM |只看该作者
  可惜阿雪不領情,她冷冷地說:「你給我再多的東西,為我做再多的事都沒用,因為你已經決定……離開。」

  一旦離開就回不來了,是嗎?不論他做再多的努力,不管他從未將她自心底卸去,她就是要在兩人之間橫上一堵無法穿透的牆壁?

  他皺眉、吸氣,固執地告訴自己,不管她是否築牆,他偏要在那牆上打透一扇窗,將他的關懷、疼惜送進窗裡,讓她知道,他的心對她,從未離棄。

  他在董事長辦公室內遇見賀青珩的秘書江瑀棻。她是個親切溫柔的女人,聽說她從賀青珩還在烽應電子時,就跟在他身邊了。能跟賀青珩那麼久,足見她是個有耐心、能力又高的女人。

  因為他……實在不是個討喜的上司。

  「藍副理,你找董事長嗎?他今天沒來上班。」她柔柔地說著,眼底掩不去一抹憂鬱。

  「為什麼?」

  賀青珩是個連假日都要待在公司裡加班到深夜的男人,是什麼原因讓事業心強烈的他請了一天假?

  「聽說董事長夫人生病住院,所以我現在要把公文送過去給他。」她拍拍手上的牛皮紙袋,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我幫你送。」品駽想也不想,問明醫院地址,抽走公文,便飛快往外衝。

  ※ ※ ※

  病房裡,賀青珩坐在病床邊,雙手橫胸凝視著沉睡的阿雪。

  她固執到讓人很想揍她一頓。昨夜她醒來,發現自己在加護病房,隨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掉點滴,他連阻止都來不及。

  看見他滿面寒霜,她竟還巴結笑道:「我好了,回去吧。」

  當時他半句話不答,光是靜靜看她,而她發覺巴結無效,立刻拿出那張冷若冰霜的尊容對他。但北極會畏懼冰箱的寒冷嗎?當然不,於是兩人用目光做拉鋸戰。

  她是他見過堅持度最高的女人,只不過到最後他還是贏了,因此她留下。而擔心她中途逃跑,所以他也留下了。

  阿雪病得很厲害,裝著氧氣罩仍經常喘不過氣。醫生沒多說什麼,就是一臉的凝重,原說要她再繼續住加護病房觀察情形,但阿雪強烈掙扎且拒絕,這次,她贏了醫生。

  藥一顆一顆地吞,點滴一瓶一瓶地打,他不曉得她小小的身子裡面要塞進多少抗生素,才能把導致她肺炎的頑固病毒給消滅殆盡。偏偏不知死活的她只要一清醒,就會抓著人問:「我可以回家嗎?」

  他冷笑說:「幹麼急著回家?房子又不會讓人偷走。」

  「阿飛……」她才說兩個字,他就截下話。

  「別騙我你沒聘鐘點女傭。」

  「股票……」還是一樣兩個字,他又插話。他好像沒有耐心把別人的話聽完的習慣。

  「你已經夠有錢,少賺一點不會死。」接著,他瞄一眼那瓶黃澄澄的點滴,意思是:這些藥少打兩瓶就真的會要人命。

  她苦著臉,抓抓頭髮,心不甘情不願地嘟嚷兩句,「你不知道,床底下有鬼。」

  聽力絕佳的賀青珩聽見了,但他沒說「不怕,我幫你抓鬼。」他的回答是一陣充滿鄙夷的嗤笑,然後說:「我以為只有智能不足的人,才會相信這種事。」

  他看見她臉上的失望。

  她在失望什麼?他不知道。

  基本上,他們倆太生疏,生疏到無法了解對方在想什麼,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夫妻。不知道哪裡浮上的罪惡感,讓賀青珩想要對她說:以後,我會多找一點時間「回家」。

  而阿雪也不曉得從哪裡來的默契,話衝出口。

  「不要,這樣就好。保持一點距離、留兩點生份,往後你完成合約要說再見時,才不會有太多的不捨和留戀。」

  她的人生充斥著許\許\多多的分離。母親、父親、品駽、阿敘,如無意外,賀青珩將是下一個。

  之後呢……是阿飛吧?貓總歸是活不贏人。她早已習慣離別,就算拼命想留下什麼,最終,他們還是會頭也不回地離去,不管她願意或不願意。

  這就是人生。而對付讓人痛恨的離別,最好的招數是什麼?

  就是冷漠,冷漠地看他們轉身,冷漠地看著他們走出自己的生命,連「再見」都不必說。

  這是第一次,他在她的臉上看見脆弱。

  他的訝異並不過分。二十一歲的女孩,本該有二十一歲的脆弱,只是她太有錢、太強勢、太自主、太不像個二十一歲的少女。

  他垂下眉睫,對她說:「安心睡吧,我在這裡陪你。」

  這句話顯然比「智能不足」那句要好得多,於是阿雪安心地閉上眼,把床底下的鬼交給賀青珩去對付。

  ※ ※ ※

  當品駽火燒屁股似地奔進病房,他繞過賀青珩,逕自轉往病床邊,大掌撫上阿雪的額頭,就貼在那邊,一動不動。

  她的燒還沒退,時不時還聽見她的咳嗽聲,而他的兩道濃眉因她快速卻輕淺起伏的胸口而扭絞。這不是普通的感冒。品駽轉身,怒氣熨貼在額間,話未出口,賀青珩搶先一步開口,「醫生說是肺炎。」

  「為什麼會是肺炎?她又感冒好幾天,拖著不看醫生?還是又跑去淋雨,把自己弄得全身濕答答?她雖然很怕看醫生,但就算勉強,都要硬拉她上醫院才行。」品駽的口氣咄咄逼人,媲美質詢官員的立法委員。

  她得肺炎是感冒卻不肯看醫生,還是淋雨所致?賀青珩實在沒辦法回答,因為距離他上次見到阿雪已經有二十八、九天。聚少離多的相處模式,他真的無法了解她有多害怕看醫生。

  不過昨晚……經過昨晚,他了解了。

  他得再次承認,自己是個不合格丈夫,阿雪的二十億花得有些冤枉,因為他只忙著完成契約上的工作,急著想從婚姻當中脫身,並沒認真想過丈夫這個身份伴隨著怎樣的責任,而此刻他的罪惡感因品駽的質詢而提升。

  賀青珩的沉默讓品駽更加生氣,他看了一眼江瑀棻所交付的紙袋,心中一股無明火竄燒。事業對他就這麼重要,重要到連妻子住院,還要把工作往病房帶?

  到底,他想娶的是藥罐子,還是阿雪爸爸留下來的公司。

  品駽口氣惡劣,將紙袋往賀青珩手上一塞。「如果你忙得需要在病房裡工作,那就回去吧,這裡有我。」

  賀青珩望向品駽。他就是那個讓阿雪想對每個人保持一點距離、留兩點生份,以免有太多不捨眷戀的男人?

  品駽也沒客氣,目光直接而坦然地與他對望。

  在藍氏企業共事一段時間了,他和賀青珩在公司中接觸的機會相當多。基本上,他們是迥然不同的兩個男人。賀青珩冷酷嚴厲,而他溫暖親切,若將公司從上層的主管級人物到基層的清潔阿桑做一次匿名投票,票選最受歡迎與最讓人敬畏退避、不願接觸的人,藍品駽肯定是前面獎項的第一名,而賀青珩則穩占後項冠軍。

  所有人都喜歡藍品駽,據說他還是公司女同事的最佳性幻想人物。上個月公司要推派代表接受雜誌採訪,有九成的人都贊成推派他出去。

  果然這期雜誌推出,他成為當期的封面人物,不但替公司做了一次成功\的行銷宣傳,之後還陸續接受幾次電視媒體的邀訪,儼然成了名人。

  「藍品駽魅力,無人能敵」這是最近在公司內部廣為流傳的一句話。

  女同事為他瘋狂,男同事與他交好,上司看重他的才幹,下屬服從他的領導。

  這樣的人對想整肅公司現況的賀青珩而言,是阻力也是助力,至於要他成為助力或阻力……就得看賀青珩的態度了。

  賀青珩接過牛皮紙袋,考慮了兩秒鐘,便點點頭,說:「我先回公司。有事的話打手機給我,而阿雪床底下的鬼就留給你對付了。」

  賀青珩沒有給他回應的時間,拿起西裝外套和牛皮紙袋隨即離開。

  他……他還真的說走就走?溫和的品駽,額際瞬間爆出青筋,雙眼冒著熊熊大火,緊握的拳頭咯咯作響。

  他算什麼丈夫?阿雪怎麼會選這樣的冷血男人做丈夫!

  好,賀青珩不在乎阿雪,他在乎!他不管她的生死,他來管,有本事把阿雪晾在旁邊,就別怕他「趁虛而入」。

  連連吸幾口氣,品駽撫著阿雪的臉頰,握起她的手,貼在自己頰邊,輕聲說:「怎麼還是怕鬼?都長得那麼大了呀,不過不要害怕,有品駽在,我會把讓阿雪害怕的鬼通通消滅。」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他類似宣誓的言語,阿雪竟然笑了。

  夢裡,她回到了那個夏季,爸爸還在、她仍被眾人捧在掌心裡呵護的夏季。在那夏日裡,有一張大大的公主床,床上有個拿著故事書的王子,他身上沒有劍,但床底下的鬼被嚇得翻出牆外,不敢再叨擾公主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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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5 07:08 PM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藍品駽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地說:「我是你的哥哥。」

  因為「哥哥」是一種合理的身份,合理得讓他可以時常出現在她的眼前。所以他來了,他待下,他照顧生病的「妹妹」。

  可阿雪不是愛黏人的小妹妹,所以她從不給他好臉色看,只是冷冷、淺淺地,像對待其他人那樣,彷彿他於自己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就只是路人甲乙丙,擦過了肩便忘。

  但品駽對她就不同了。他溫和、體貼、寵溺、疼愛,那態度好像要把整個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只求換她一張笑臉,並且態度堅定得讓人無法拒絕。

  阿雪還在咳,咳得臉紅脖子粗,好似要把心肺全咳出來似的。

  醫生說,你的健保卡只是擺\著裝飾的嗎?

  他在嘲笑阿雪,能把小病拖成大病,還真不是普通的本領。

  但阿雪哪是可以被嘲笑的,她立刻噙起淺笑回話,「我不喜歡到醫院,因為我的眼睛很特別,常常會看見不該看的東西。」

  「不該看的東西,什麼意思?」

  「比方……我看見醫生後面有個吐舌頭的長頭髮女生,醫生不覺得後領的地方有些陰涼沉重嗎?」

  她的口氣很冷、表情很猙獰,醫生不清楚她說的是真是假,卻倏地斂起臉色,轉身把病歷交給護士,吩咐說:「我換了新藥。」

  她贏了嗎?不知道,但這天過後,醫生幫她看病的速度加快許\多,也不會有事沒事就嘲笑她兩句。

  她微嘆氣,縱使贏了醫生,她卻贏不了意志力堅定的藍品駽。

  看一眼桌上的清燉雪梨,阿雪感到很頭痛。

  他是不用上班哦?如果公司員工每個都像他這樣搞,她老爸的公司怎能不倒?她打呵欠、翻過身,不想看他。

  「吃一點,聽說燉梨子對肺很好,奶奶特別吩咐下人做的。」品駽軟聲哄她。

  「你幹麼告訴奶奶我生病?」聽見他的話,她忍不住,猛地坐起身,又連連咳過好一陣。

  「你擔心奶奶緊張?放心,我只告訴奶奶你有點小咳嗽,沒說你咳到需要住院。」他好像看不懂她的表情叫做「吾非善類」,還笑著揉揉她的頭髮問:「頭髮有點打結了,吃完梨子,我幫你洗頭好不好?」

  打結?還不是他揉的。她撇撇嘴,轉開頭。

  她轉開頭,他就跟著轉到她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她不願意將就他,只好由他來將就,挖一杓雪梨,他定眼望她,表明和她耗上了。

  「奶奶說,你和舅舅一樣,肺部功\能不太好,從小就容易咳。夏天的時候你該少吃點冰,冬天再找中醫,好好幫你保養。」

  品駽的話讓她聯想到小時候,自己死求活求想求他賞她兩口冰淇淋吃。

  他猶豫再猶豫,既心疼她的身體,卻又捨不得讓她失望。就這樣,在兩難中,他異想天開地把冰淇淋拿到陽光底下曝曬,曬出一團糊糊爛爛的糖水。

  融化的冰淇淋能吃嗎?她吃了,且吃得津津有味,因為……她吃進肚子裡的,是他滿滿的疼惜與寵愛。

  回憶讓她減了少許\的堅持,在品駽的哄慰下,她一口一口吃掉「對肺很好的食物」。雖然她還是在心裡OS:如果吃雪梨有用,給她一車子,她馬上出院。

  見她乖乖把東西吃掉,品駽像對待小孩那樣,替她擦擦臉,還給她一瓶礦泉水漱口。這待遇,只有一百多年前的慈禧太后有過。

  品駽從浴室裡拿出洗髮乳、水桶和毛巾,「家私」備得很齊。

  他笑著對阿雪說:「先坐在床上洗,洗乾淨了,我們再進浴室沖水,免得感冒。」

  「不要。」阿雪別過頭,做最後的反抗。

  「乖一點,你頭髮這樣油膩一定很不舒服。心理不舒服,身體也會跟著不舒服,身體不舒服,病就好更慢了……」

  他一句句地講,像嘮叨的老太婆,可是他和順的口吻、溫柔的表情,讓人無法與他對峙,無法對他發脾氣。

  她沒說話,他便當作她默許\。

  他打開電視,轉到阿雪最喜歡的旅遊台,節目裡正播放著加拿大的鮭魚迴游,那景象壯觀得讓阿雪微微張口。整條藍色的大河因為大批鮭魚的湧入變成紅色,觀光客在這岸驚呼,熊在對岸捕魚,鮭魚的數量多到……她終於理解「水洩不通」該在什麼時候使用。

  在她驚訝不已時,一股暖流流過她的頭頂,他沒經過她的同意,就開始幫她洗頭。

  她本來要說:不必麻煩,等我老公來,他會幫我洗。

  她本來要說:如果你沒事做,請快點回公司,免得小麻雀老是Call你。

  可她本來要說的話被迴游鮭魚塞進肚子,而他,洗得謹慎小心,半點水都沒滴進她的衣領。品駽不是學美髮的,但因為用心,那股流到她頭頂的暖流,順著頭髮進入腦子再入了她的心,溫溫的、暖暖的。淡淡的香甜漾起,閉上眼睛,她感受到他指腹間傳來的溫柔情意,彷彿她是世間最貴重的寶物般,需要仔細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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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5 07:09 PM |只看该作者
  這段時間裡,他最常做的事是懊悔,懊惱那個錯誤決定。他說:「阿雪,你太固執,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已經搬出家裡?」

  「說了又如何?你會趕回來嗎?」不會,他是四姑姑最聽話的兒子,他永遠會順著四姑姑的意思行動。

  「我會,還會帶你一起出國。」阿雪十八歲的聖誕節,他錯失了她的行蹤,也錯失邀她一同返美的機會。之後,他在電話裡提過千百遍,而她,始終是保持沉默的聽眾。

  「那時你沒有開公司,打工賺的錢有限。」

  她本想再加上一句「養一隻小麻雀不夠,還想添上一隻懶貓?」可是諷刺的句子在他溫柔的手指穿過髮間時,凝住。

  「我沒有錢,你有啊。」

  「既然這樣,為什麼一開始不說要帶我出去?」

  她問到重點了,他低下頭,好半晌才抬眼,「因為我對自己不夠自信,陌生的國度、陌生的人群,加上英文太破,我怕連自己適應都有困難,沒把握能夠保護你。」

  可若知道她會離家出走,再辛苦、再害怕,他都會把她帶在身邊。

  「然後呢?我和你一起出國,會有什麼改變嗎?」

  「至少你不會過得這麼寂寞。」不會變得憤世嫉俗,不會刻意避開人們的好心,不會和他變得疏離。

  「我並不寂寞,我有阿敘。」她嘴硬。

  「我知道。」

  她把阿敘訓練得和她一樣,一樣用冷眼看待世界,一樣不讓感情輕易流露。他懷疑,那個孩子將來要怎麼愛人或被愛?

  「所以我不寂寞!」她咬牙說道,好像講得夠用力就可以說服全世界,她的生活中並沒有「寂寞」這個形容詞。

  他不同她爭辯,這是對病人的尊重與體諒。他繼續清洗她的頭髮,換上新話題。「阿雪,醫生說爺爺老化得很嚴重,他可以陪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回,輪到她不言語。

  「我知道你不喜歡你的姑姑、姑丈們,可他們終究是你血脈割不斷的至親。」

  所以他們可以像水蛭,盡情在她身上吸取利益?她不需要這種親人。

  她沒說話,但憎惡表情說出本心。好吧,他退一步,妥協。

  「如果你不願意回老家、不願意見到他們,不如我利用休假,開車帶你和爺爺、奶奶四處走走,好不好?」他提議。

  她不應。

  品駽沒因此打退堂鼓。

  「聽說拉拉山的水蜜桃甜美多汁,那裡的檜木林美得像仙境,等你出院後,我們帶爺爺、奶奶一起去,好不好?」

  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古木參天的景象躍入腦海。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到一段話——和喜歡的人一起去旅遊,那麼這段旅程將不只是旅程,它是經歷,是一段讓人在下意識裡,永久保存的美麗回憶。

  書上的話讓阿雪不自覺地勾起嘴角,因此品駽將這個笑容解釋為——她願意。

  就這樣,三個星期後,他們去了拉拉山,買回十幾箱水蜜桃。

  那段時間,阿雪覺得自己連「嗯嗯」都帶有淡淡的水蜜桃香。

  也許\是吃太多水蜜桃的關係,更有可能是心情太愉悅——阿雪很清楚,她的好心情是因為這個足以永久保存的美麗回憶裡,有爺爺、奶奶、有品駽、有阿雪,卻沒有「其他鳥類」加入——於是經過這次的美好經驗,她毫不猶豫地允諾了下一個旅程。

  一個月後,他們來到清境農場。

  爺爺、奶奶看著阿雪在陽光下、在綠草間,追著綿羊奔跑,銀鈴似的清脆笑聲,笑亮了他們的心,彷彿他們家的阿雪回到童稚時期,嬌憨地賴在膝前,幾個笑容,便笑出他們的幸福喜悅。

  之後是阿里山。小火車跑得慢,冷冷的阿雪在那裡,換上了熱熱的笑臉,偶爾還會講個網路笑話,逗得爺爺笑皺老皮。阿里山的日出最有名,品駽帶著阿雪在濃濃的雲海中等待太陽升起。當第一道光芒照射,阿雪聽見鏗地一聲,硬硬的心房有一個小小的角落,逐漸融化……

  溪頭、台東、花蓮、墾丁、烏來……在每個月的不同行程中,品駽帶著「全家人」台灣走透透。無數的足跡、數不清的照片,每個笑臉、每張歡顏,重疊又重疊,重疊出甜蜜軌跡。

  就這樣,三、四年過去,阿雪心底的恨逐漸消褪,她不再像刺蝟,見到人便張牙舞爪,而爺爺、奶奶也因為這些旅程,在生命的最後一段,充滿欣慰與平靜。

  ※ ※ ※

  阿雪二十五歲這年,爺爺因肺炎去世,而奶奶在爺爺過世的三天後,傷心過度導致心肌梗塞死亡。來祭奠的人都說,爺爺、奶奶鶼鰈情深,教人感動。

  阿雪才不說這種虛偽的話,她痛恨分離、厭惡死亡,可即便用盡力氣阻止,它們仍然會在人們的面前囂張。

  帶著檀香味道的輕煙裊裊升起,CD裡的佛經一遍遍重複播放,缺乏抑揚頓挫的音樂,卻意外地讓人心情平靜。

  阿雪手中折著紙蓮花,將蓮花一辦一辦細細折出形體。聽說蓮花會載著亡靈登上極樂世界,她不確定那個世界是否真的「極樂」,她只願這些紙蓮花能幫幫行動不便的爺爺,讓他的這趟旅程少點折磨。

  阿雪沒在靈前痛哭流涕,她的冷漠讓親戚們頗有微詞,但她守著靈堂,每一天、每個早晨黃昏。

  她痛恨分離,偏偏她的人生由一次次的離別匯聚而成。母親離去、父親離世、品駽也在她最需要依恃的時候,走得頭也不回,阿敘離開了,現在爺爺、奶奶也連袂而去,不給她半點抗議的機會。

  她怨恨,於是遷怒。如果品駽不要做那種無聊事,如果不要讓她有後面這些旅程,如果她不要和爺爺、奶奶重建起感情……或許\他們的死亡,不會讓她心痛至此。

  人與人之間,還是別建立起感情比較好,因為遲早要分離的呀。

  靈堂設在阿雪老家,住在附近的姑姑們早就陸續搬離,而四姑姑是最後一個搬的,直到爺爺、奶奶離世前半年,她才以工作為藉口,搬到公司附近的公寓。因此最後半年,是品駽負起照顧爺爺、奶奶的責任,假設不要論計血緣,他才是藍家真正的子孫。

  爺爺、奶奶入殮已經超過兩個星期。姑姑們說,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所以她們只來過一、兩次。阿雪不介意,那是她的爺爺、奶奶,喪事她自己辦。

  賀青珩坐在她身邊,陪她折蓮花。

  他是個好看男人,雖然嚴肅、冷淡、加上不盡人情,但原則上,這種有能力、魄力的男人,在愛情或婚姻市場都占盡優勢,若非她占住妻子這個身份,或許\他早已經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女人了。

  自從那年她肺炎康復出院後,他就搬回家裡了,雖然兩人的交集不多,雖然他每星期有三、四天不歸,但百坪公寓裡多一個人進出,便驅逐了幾分寂寞。

  四年,不算短的時間,兩人對彼此多少有些了解。

  比如,他曉得她怕鬼,而她知道他總是失眠;他明白她習慣用冷漠推開別人的關心,因為她缺乏安全感,且對分離有著深切恐懼;而她也理解他的嚴肅是自然天生,不是刻意用來對待某些人。

  她明白他的不習慣,一如他理解她的寂寞。偶爾,只是很少的偶爾,他偶爾表現出的溫情會讓她感動。

  在某些時候,他們會關心彼此,某些時候,阿雪會認為賀青珩是個不錯的朋友,而某些時候,沒有妹妹的賀青珩會願意對待阿雪像對待妹妹。

  「一個星期。」賀青珩突然蹦出一句她接不住的話。

  「什麼一個星期?」

  阿雪起身,走到靈堂前點一炷香,而賀青珩也跟著對爺爺、奶奶上香,然後坐回位置,繼續剛剛的話題。

  「再過一個星期,我就可以逼你四姑姑交出股份。」他的語調裡有一絲興奮。

  「你怎麼辦到的?」阿雪有些驚訝,她還以為四姑姑會堅持到底,何況她還有品駽這個幕後軍師。

  「我抓到她挪用公款的證據。」

  「她挪用多少?」

  「七千多萬。」

  「不是太多啊,她怎會缺這一點點錢?」阿雪百思不解。

  就她所知,品駽自己的公司很賺錢,如果四姑姑缺錢,品駽絕不會對她吝嗇,因為他始終認為,四姑姑是他的母親兼大恩人。

  「她想投資一家公司,沒想到被騙,除了公司的七千多萬之外,她這些年的積蓄也全部賠上了。如果我的動作再慢一點,我猜,她會讓藍品駽填上這筆款項,不過在我的隨時監視之下,我早她一步。」

  他撇了撇嘴角,除去最難對付的角色後,他的工作將進入完成階段。

  「所以……」

  「她希望能夠繼續留在公司上班,而我答應不把這件事公布出去,但先決條件是,她必須把股份以低價出售於我。」

  阿雪懂,因為她的四姑姑極愛面子。一個沒有家庭與婚姻的女人,公司是她一生最大的成就,她無法離開這個位置,一走人,她就什麼都沒了。「所以,她同意?」

  「你認為她有反對的空間?」

  「就算有,你也會把所有空間都給堵死,對不?」阿雪嘲諷他。

  對於殲滅敵人,賀青珩從不手下留情,在工作上頭,他只會比她更冷血。

  賀青珩微微一哂。「剩下的,是藍品駽手上那一成六,他的股票我沒本事奪走,你只能靠自己。」

  「我會比你更有談判籌碼?」她不想和品駽談判,就算真如賀青珩所講,她有贏的機率。

  「他喜歡你。」

  喜歡?阿雪不像賀青珩這般確定,她不知道自己在品駽心裡到底算什麼?妹妹?親人?恩人?誰曉得。

  她嘆氣道:「充其量,我就是個妹妹。有沒有聽過,親兄弟明算帳?一成六的股份,以今日公司的規模而言,可是一筆讓人垂涎的財富。」

  賀青珩的能力不容否認,即便四姑姑恨他恨得咬牙切齒,但他入主公司四年,公司擴展了不只一倍,就算公司上下員工都害怕與他接觸,卻也不得不在私底下對他推崇倍至。

  「你確定?」他挑挑眉頭,難得的幽默。

  「確定。」品駽和她曾經有過可能,只不過那個可能斷得太早,而今……阿雪苦笑。她在想什麼啊?她搖搖頭,想搖掉那個冒出頭的無名苗。

  忽然,她用手肘推了推他,「你那是什麼表情?如果你老婆和別的男人有『不確定』,你應該哭鬧不休,搞出滿面委屈。」

  他一指戳上她的額頭。「當局者迷。」

  她才不迷,她的心清澈得很。這三、四年來品駽為她和爺爺、奶奶所做的,都是為了報恩吧,感激藍家收養他、教育他、栽培他,他是好男人,有恩必報的那種。

  「其實,你可以不必來的。」阿雪轉開話題。

  他頓了下才說:「爺爺、奶奶是很好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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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

  「他們常打電話給我。」

  「打電話給你?為什麼?」阿雪訝異,什麼時候爺爺、奶奶也和賀青珩建立起交情?

  「他們知道我在公司裡多少會碰到一些……挫折和阻力,所以經常打電話鼓勵我、給我打氣。」他避重就輕的說。

  她很清楚,那些阻力來自誰。「然後呢?」

  「爺爺的身體很差,但他勉強自己到公司坐鎮,要所有人配合我。他不管我是誰,他所認定的不是我,而是『藍伊雪的丈夫』,愛屋及烏,我認為,他們很愛你。」

  聽見這些,她黯了神色,深吸氣,仰頭讓淚\水順著鼻腔流回去。

  藍伊雪不哭的。自從被綁架後,她就告訴自己,不准哭,再痛、再苦都不哭,因為哭除了示弱於事無補。然而,現在她想哭,想要有個厚厚的肩膀可以靠著,哭得亂七八糟。

  賀青珩垂眼,抿直的雙唇帶上沉重。「阿雪,有件事我必須提,雖然時機不對。」

  「說吧。」她揉揉鼻子,硬擠出笑臉。

  「拿回四姑姑手上的股份後,我們離婚吧。」

  心重重一捶,他也要走了。

  又是分離,不管願不願意,她就是會在一場又一場的分離之間苟延喘息。她折蓮花的手指施了力氣,壓出指尖的蒼白。

  「為什麼?給一個恰當理由吧。」她揚揚眉頭,假裝自己不是那麼介意。

  然而他尚未出口,她自己已經想出了無數理由——

  因為他已經完成任務,從此銀貨兩訖?因為和雪后共同生活很痛苦,所以他受夠了冰冷氣息?因為他不願意下半生和索然無味的女人綁在一起?因為她所得到的利益,已遠遠超出付出的二十億?

  還是說到底,她是個難以相處的女性?

  「你將在下一期的八卦雜誌裡看見,我有一個外遇對象,以及一個兩歲的兒子。你想知道那位外遇小姐的名字嗎?」

  「說說看,我最近對姓名學有研究。」她刻意語氣輕鬆。

  「江瑀棻。」

  江瑀棻?那位跟了他將近七年的秘書小姐?

  咬了咬下唇,她的笑容裡帶著兩分苦澀。她告訴自己,沒事的,她只是太寂寞,寂寞得想攀上浮木,而賀青珩只是離自己最近的那根罷了。

  「所以你這算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她的幽默感很爛,笑話更爛,而賀青珩是個比她更不幽默的男人,所以他態度嚴謹、表情肅穆,鄭重地回答,「是的。」

  她皺眉問:「有沒有意願,講個故事來聽聽?」

  他向靈堂上的爺爺、奶奶望去一眼,那一眼裡有抱歉,也有罪惡感。

  見他不語,阿雪聳聳肩,笑道:「說服我吧,說服我在手中只有八成四的股票時,放你離開。」

  他拿來一束已經扎好的紙片,一瓣一瓣展出怒放的蓮花。「你見過我的父母親,覺得他們是怎樣的人?」

  「強勢、好勝、自信,有很高的掌控欲。」

  這是出於在他們對她這個媳婦相當滿意情況下的觀察結論,如果他們對她不滿意,阿雪相信她能有更多心得。

  「你形容得很好,尤其是強勢兩字。」

  她點點頭。「所以?」

  「他們規劃我和青樺的人生,要我們念他們認同的科系,和他們認同的女孩談戀愛,做他們認同的事。」

  「他們不認同江瑀棻?」她猜測。

  「是,瑀棻家世不好,所以我的父母親千方百計地想拆散我們。那時烽應電子發生財務困難,他們甚至想藉著聯姻,替公司籌到一筆資金。」

  「幸好你出現了,慷慨解囊。藉著入主藍氏,我得以把瑀棻帶在身邊,並順利搬出賀家。在婚禮前,我和父母做一番深談,不是談我們之間的契約婚姻,而是清楚表態,替烽應電子解決財務困難是我為賀家做的最後一件事,往後,我將作主自己的人生,我再不會受他們所左右。」

  他果然能幹又精明,到頭來,不曉得是她利用了他,還是他利用了自己。難怪品駽常說,人生不要計較,因為計較,得不到更多,最後只會發現所有的算計不過是場笑話。

  真的,現在她覺得自己很像個笑話。

  「滿意這個故事嗎?我說服你了嗎?」

  「如果我說自己沒有被說服,你會乖乖留下?」她微笑、搖頭。「我不認為你會在意我的看法。」

  「你錯了,我在意。」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

  她搶話。「不要說我是你的恩人,我痛恨這兩個字。」

  「你不是我的恩人,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阿雪笑得很無賴,她戳戳他的肩膀宣告,「我這種人不交朋友的,你和我不是朋友,是買賣關係。」

  他思忖須臾,凝視她,回答:「所有的姑姑都說你沒有感情。」

  「同意,我就是這種人。」她點點頭,同意到不行。

  「不對。」

  「不對?你的看法很奇怪哦。」

  「不奇怪。你是太重感情,因為重視,一旦發現感情背後帶了某些目的,就會因為背叛而傷心。因此你寧願用等價交換的關係,來解釋親情或友誼。這樣子,一旦分離、或發生現實衝突,你也比較容易調適心情。」

  幾句話,他敲動她的心,總是如此,在偶爾的偶爾裡,他的話讓她鼻酸,而她討厭這種狀況。

  她別開頭,望向爺爺、奶奶的遺照說:「我不喜歡觀察力過度旺盛的男人,所以……我們離婚吧。」

  賀青珩鬆口氣,用他有限的幽默感開玩笑,「你同意離婚,是因為無法和名偵探柯南同居?」

  「我講的是觀察力過度旺盛,並不是說你的觀察力很正確,聽清楚,別亂給自己戴高帽子。」

  他走到阿雪面前,握住她的雙肩,誠摯地說:「我很感激你,謝謝你幫我渡過難關,不管是烽應電子,還是我的愛情。」

  「你的記憶力真的很糟,我說過,我不喜歡當恩人。」

  「你的記憶力也不怎樣,我說過,你不是恩人,是朋友。」他再度重申。

  「不,你的記憶力比較差,我說過,我這種人,沒有朋友。」她固執。

  「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當你是朋友。」

  「我不會感激你的。」

  「你不需要感激我,該感激的人是我。」

  「我不喜歡當恩人……我們陷入語言的鬼打牆了嗎?」她笑問。

  雖然再次的離別讓她很咬牙,可是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自由,她能說什麼?

  「總之,以後你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我,我兩肋插刀。」他說的是承諾,會用一輩子來完成的承諾。

  他的認真引來她的感激,她微笑,「不必等到以後,我現在就有事情要插你兩把刀。」

  「說說看。」

  「你的肩膀借我靠靠。雖然我們的感情不怎樣,但想到以後又要一個人住在大公寓裡,有點心慌。」

  她凝視爺爺、奶奶的照片,在心底輕聲道:爺爺、奶奶,別怪他啊,他是好人,只可惜是個不能陪阿雪過一輩子的好人。

  「我知道,你床底下有鬼嘛。」說著他攬過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之後又補上兩句。「我以為只有智能不足的人,才會相信這種事。」

  她回過神,用手肘撞上他的胸口。

  「知不知道,你的回答很討人厭,藐視別人的恐懼,不只沒有同理心,還很殘忍。」

  賀青珩笑了,笑容裡有她不曾見過的輕鬆,他的快樂是因為經營多年的愛情即將水到渠成?她想,她該恭喜他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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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5 07:09 PM |只看该作者
  品駽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幕。

  奸險小人!他溫和的目光轉為凌厲,緊握的拳頭恨不得一記砸上賀青珩的臉。

  他吸氣,努力平抑自己的怒氣,穩著腳步慢慢走到兩人面前。

  他臉布寒霜、目露凶光,冷冷的字句對上賀青珩。

  「我有事,必須和你談談。」

  阿雪滿眼疑問,抬眉輪流掃過兩人,他們在公司裡,亦敵亦友,既相互扶持又是競爭關係,分明彼此欣賞,卻因立場不同,看對方不順眼。

  約莫是談公事吧,可談公事何必弄出一副「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悲壯模樣?

  品駽一個示意眼光,賀青珩隨他往樓上的書房走去。

  門剛關上,品駽不給任何預警就朝賀青珩揮去一拳。狠狠的一拳,揍掉他的眼鏡,品駽不解釋,只從公事包裡拿出一本尚未上市的雜誌,丟在他面前。

  賀青珩看一眼雜誌封面,明白了他的火氣出處。

  「你給我解釋清楚。」品駽怒指著他。

  「有什麼好解釋?不過是一本八卦雜誌。」他緩緩掏出手帕,將眼鏡擦拭乾淨,重新戴回去。

  「上面寫的是真是假?」品駽無法沉住氣,扯起他的衣襟,怒問。

  「關你什麼事?」他揮開品駽的手。

  「阿雪是我的……」他遲疑三秒,續道:「我的妹妹。」

  「然後呢?」賀青珩冷笑問。心裡卻估計著,此刻藍品駽應該知道他逼迫四姑姑讓出股份的事,他沒為那事來找自己攤牌,竟是為阿雪揮拳相向……笨阿雪啊,她果真是當局者迷。

  「我不准任何人欺負她。」

  品駽挺胸站在賀青珩面前,緊握拳頭的手臂上冒著青筋,明明是溫和到不行的男人,學人家發什麼脾氣?賀青珩想笑,卻也明白這不合時宜。

  「你覺得她被欺負了嗎?要不要我把阿雪叫上來,聽她說說對這八卦報導的看法?」

  「所以,它只是一篇空穴來風的假新聞?」

  賀青珩偏著頭,拿起雜誌認真端詳。照片實在拍得不怎樣,這些狗仔應該換新相機了。「報導是真的,江瑀棻是我的地下情人、孩子是我的骨肉,但是我不會向阿雪吐露實話。」他緩慢說道。

  「阿雪沒有笨到分辨不出真話、謊話。」

  「不,她會選擇相信我,因為……她害怕寂寞。」

  一句話,正中靶心,品駽氣得鼻孔冒煙。賀青珩是對的,阿雪害怕寂寞,即使她全盤否認。

  「賀青珩。」

  他挑釁一笑。「怎樣?」

  「你立刻和阿雪離婚。」如果品駽的眼光是利箭,賀青珩早就被射成篩子。

  「我為什麼要?擁有阿雪,等同擁有藍氏企業,等同擁有阿雪的輝煌身家。如果我和阿雪一直沒有孩子,我計劃在十年後領養自己的兒子,你比我更清楚,阿雪對於血緣這件事看得不重,否則藍先生至今,不會還住在這裡……」他意有所指道。

  「這是你的一廂情願,我就不信江瑀棻會沒意見。」

  「她和我一樣,對世俗眼光並不看重,我們比較看重現實。」

  賀青珩笑得冷酷,他明白自己抓住了品駽的軟肋,明白即便憤怒不已,品駽也不會恣意發作。因為他比誰都清楚,揭穿一切,受傷最重的會是誰。

  品駽抑下怒氣,咬牙,他逼自己沉著冷靜,談判桌上最重要的是思緒清晰,他不能被憤怒主宰一切。

  「開出條件,你要怎樣才肯離婚?」品駽必須先知道他的底線。

  「就算我肯離,你憑什麼認為阿雪願意離婚?」

  「這點不需要你管,你只要開出條件。」

  長痛不如短痛,他寧願阿雪現在離婚,也不願意若干年後,她發現自己被騙,痛不欲生。

  那年,她看穿親戚們的親情是用金錢堆砌出來的假象,痛得將自己關在房裡三天三夜。如今連丈夫也一心圖謀她的財產,品駽無法想像,當事實揭穿,阿雪會有多傷心。

  「你確定?」賀青珩的笑容裡,帶著詭計得逞的驕傲。

  「我確定。」

  「那好,我要你手上一成六的股份。」

  所以他處心積慮,想要的就是藍氏企業?好,他給,品駽心中許\諾,未來他必定以自己的能力,給阿雪一間比藍氏大上十倍的公司。

  「只要我把股份交給你,你願意馬上離婚?」

  「當然。」賀青珩答得斬釘截鐵。

  就這樣,賀青珩完成了他的婚姻契約。半個月後,公司的負責人登記為藍伊雪,父親的公司重新回到她的手上。

  對這點,品駽無法理解。他不明白賀青珩為什麼甘願放棄到手的股份,繼續當個只領薪水的董事長,但阿雪不願明說,賀青珩也沒為他開釋的意願,他只好繼續留在藍氏企業當副理,繼續為公司效力。

第五章

  撫撫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天氣並不冷,但她老覺得涼。

  阿雪走到沙發旁,抱起阿飛,伸手細細撫摸它柔軟的毛,那是她唯一能攢在懷中的一點溫暖。

  輕淺嘆息一聲,阿雪自嘲地笑了,雪后怎能貪戀人間的溫暖?

  賀青珩搬走了,最終他還是完成契約,為她得手全數股份。

  可公司到手了,她並沒有期待中的喜悅,原以為拼盡力氣得到的東西,會讓自己高興萬分,可現在她才知……從報復中能得到的快樂,成份稀微。

  放下阿飛,她拿起電話,想聽點人聲。可電話拿起來,卻不曉得能夠打給誰,有點慘,她被一手建造的冰雪城堡困住了。

  開電腦,打Skype給阿敘,告訴他……她離婚了?這種事有什麼好說,那年她結婚也沒聽過他的意見,現在對他說這個做什麼?

  不說離婚,就說她終於奪回屬於自己的公司,然後呢?對阿敘而言,那和她買股票賺進一大筆錢,沒什麼大差別吧。

  那……問問他有沒有交女朋友?如果她真的這麼問,阿敘一定要當她瘋了,沒錯,她是瘋了。

  都是藍品駽的錯,不該將溫情帶給她,不該讓她曬透了陽光,以至於現在……缺少陽光的日子裡,她倍感寒冷。

  真的,以前就算痛恨寂寞,但只要有一部電腦,寂寞無法侵犯她太久。

  由於阿敘不在線上,阿雪關掉Skype,拿起存摺,開始計算財產。

  她知道這很無聊,這種事有專業人士會幫忙她處理,但在這無聊到頂點的時候,有幾個數字可以數,聊勝於無。

  門鈴響起。是藍品駽!她直覺想。

  跳起身,她跑到門前,然而……她在門前停下腳步,懷疑自己幹麼這麼興奮。

  爺爺、奶奶已經不在,他不會帶來新的旅遊計劃,何況,她並不真那麼喜歡出門。

  人,讓她覺得厭煩。對,厭煩!她鄭重強調一遍。

  吸氣,她打開對講機,口氣恢復冷然。「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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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5 07:10 PM |只看该作者
  「賀青樺,哥哥交代我送東西過來。」

  阿雪按下鈕,讓他上樓,再打開大門,等待電梯送他上來。

  賀青樺,人人都說他是花花公子。因為他帥得太過,走在路上常有人誤以為他是韓星,對他尖叫。阿雪曾在他的陪伴下,到「公公婆婆」家參加宴席,那次,他們沒有搭車,而是選擇搭捷運。

  為什麼?他刻意的吧,刻意讓她明白,他有多受女性朋友的歡迎。

  她是這樣想的,但沒向他求證過。

  這幾年,賀青珩專心替她搶回公司股份,現在就算兩人已經離婚,他仍盡心替自己打理藍氏企業。她明白,這是他對她的感恩。雖然她已經強調再強調,她不喜歡當恩人。但——

  阿雪說:你不必這樣做。

  賀青珩卻回答:第一,我喜歡和新婚妻子在同一個地方工作;第二,藍氏企業給董事長的薪水很優渥。

  不管是哪個原因,賀青珩在藍氏企業留下了。因此不管是之前的四年或未來幾年,烽應電子將由賀青樺和他父親共同主持。當媒體知道帥到不行的賀青樺是烽應電子的總經理之後,對他的偏愛啊,不比對待當紅偶像差。

  賀青樺的女人緣比哥哥好上幾十倍,因為他帥,更因為他親切。他是風流大少,和對女人不屑一顧的哥哥有著天壤之別。

  噹,電梯門打開,他帶來一束白玫瑰和蛋糕、紅酒,發現阿雪等在門口,對她綻放一個魅力無敵的笑容。

  他笑容可掬地說道:「生日快樂。」

  他真的很好看,一個笑臉就會讓女人為他心醉,可惜她當過已婚婦女,對於好看的男人已經免疫。

  她冷著臉回答:「女人通常在十八歲之後,就不過生日了。」

  「難怪,哥哥從來不必為你的生日費心。」被打槍,賀青樺是人生第一遭。不過沒關係,他喜歡高難度的挑戰。

  「沒錯,所以這些絕對不是賀青珩要你送來的。」她指指他手上的蛋糕。

  「你猜對了,想知道我從哪裡得知你的生日嗎?記不記得那本八卦雜誌?上面有一張你和瑀棻的比較表——年齡,你勝;三圍身材,你勝;面容五官,你勝;家世財產、你勝;瑀棻只勝了兩項,文憑學歷和性格脾氣。」

  說了一堆,他以為阿雪會笑,但顯然他的風趣影響不了她的笑紋。

  「你的人際關係不是普通的糟。你應該多接觸人群、學學待人接物,那麼你會懂得,把生日禮物擋在門外,是不禮貌的行為。」

  她一點頭,把禮物接過手,冷冷地道聲晚安後,就要把門關上。

  「喂,壽星不應該做這種事。」

  她撇撇嘴角,「對前大嫂糾纏不清,也不是小叔該做的事。」

  「說錯了,不是前大嫂,是有名無實的掛名大嫂。」他笑得自信滿滿。

  「你又知道了,難不成你們兄弟情深,賀青珩把我們的閨房情事全告訴你?」

  他攤手,動作帥得會讓無知少女尖叫。「不必大哥開口,他那個人,死心眼,對愛情只有專注沒有妥協。」

  阿雪差點笑出聲,說到底,她竟然只是人家的「不妥協」。

  「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出現?」皺眉搖頭,她並不需要前小叔的安慰或支持。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大哥後悔後,我要傾全力追求你。」

  「抱歉,我這種人在離婚後,不希望見到與前夫有關的任何人。」

  她承認自己的人際關係差到極點,幸而,她從不介意這一點。

  於是砰地,阿雪當著花美男的臉甩上門,對於之後不斷響起的鈴聲充耳不聞。

  十分鐘,賀青樺確定她的話沒有商量空間後,訕訕離開。

  呼,終於安靜了。

  阿雪回到沙發邊,坐在地板上,打開蛋糕。貪吃的阿飛聞到蛋糕的味道,連忙邁著小短腿和肥肚皮走來,它伸了舌頭去舔,蛋糕好吃,它越舔越上癮。

  「好吃嗎?阿飛,生日快樂……」

  打開瓶塞,酒量不怎樣的阿雪在乾掉一整瓶紅酒後,腦袋開始昏沉。她拿起白玫瑰,花辦一片一片剝下,幼稚地數著:生日快樂、生日不快樂、生日快樂、生日不快樂……

  然後她睡著了,在數到「生日不快樂」的時候。

  阿雪歪著脖子,趴在沙發邊緣,要知道,不正確的睡眠姿勢很容易讓人作惡夢,因此,困擾她多年的惡夢再度出現。

  阿雪夢見自己趴在潮濕的地上,裙子下擺\露出的小腿不曉得沾上了什麼,黏黏滑滑的。她不知道這黏滑物是什麼,因為她的眼睛被蒙上帶著腥味的厚布。

  從麻藥中醒來的她,腦袋裡像被千萬個小人用力捶著、踐踏著,痛得她說不出話。

  然一個低沉的聲音緊繃了阿雪的神經,她不敢挪動半分,張起耳朵細細地分辨周遭傳來的訊息。

  陌生男人說話了。「是你要我開口勒索五億的,而我不過分到一億,你就捨不得了?小小兩成算什麼,要不,我幫你個大忙,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把你侄女殺了,到時你分到她四分之一的財產,我只拿兩億,你說怎樣?」

  他句子裡的「侄女」二字狠狠敲上她的知覺,阿雪嚇傻了,策劃綁架事件的竟然是她姑姑……

  「不乾不脆,考慮這麼久。你只要說聲好或不好,自然有人替你動手……」

  她竟然在「考慮」?

  彷彿一盆冰水兜頭淋下,寒冷密密麻麻地侵入阿雪的周身毛細孔,凍得她直哆嗦。阿雪想哭,卻不能哭,理智告訴自己,如果被歹徒發現她清醒,還聽見他們間的討論,自己必定被滅口。

  於是她咬住唇,狠狠地、恨恨地,咬出血痕。

  她會死嗎?她會活嗎?她好害怕,無止境的恐懼害怕……

  猛地一震,她醒了。

  清醒時不准自己墜落的淚\水,在夢裡無限蔓延。

  她蜷起身子,縮緊雙臂,好冷……她像置身地獄……

  恍然間,她明白是什麼讓自己從惡夢裡脫身。門鈴!持續響亮的鈴聲!她踉蹌起身,衝到門邊,一把拉開大門。她不管門外是誰,就算是宅配送貨員都好,她需要一點點溫暖,一點點她還活在人間的證明。

  她閉上眼睛,撲進對方懷裡,緊緊地、緊緊抱住他的身軀。

  她發抖得很厲害,牙關顫慄得闔不攏雙唇。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品駽被她嚇到,想推開她,看看她有沒有受傷,可是她用盡力氣圈住他,不讓他推開。

  她在顫抖,像是遭受莫大恐懼。有誰侵入房子裡嗎?

  品駽張大雙眼,四下搜尋的同時,輕拍她的背,不斷重複地告訴她,「不怕,沒事了,有我在……」

  同樣的話,品駽講過幾百次,而這幾百次終於安撫了阿雪的恐懼。她漸漸不抖了,儘管理智尚未回籠,但直覺通知她,在這個男人懷裡,她可以不必害怕。

  品駽注意到她逐漸平靜下來,於是低頭輕問:「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這件事,她沒打算告訴任何人,以前不想、以後也不想。那是一個關於親人的秘密,即便再憎恨,她都不願意說出來。不管害誰被關進牢裡,爺爺、奶奶會傷心,表哥、表姐會家庭離散,不想啊……她不想的……

  如果她的理智有兩成存在的話,她絕對閉嘴不語,但酒精驅逐了理智,她只剩下潛意識。

  於是,她順著誘哄自己的好聽嗓音,張開自己的嘴巴。

  「姑姑指使人綁架我,她捨不得給歹徒一億。歹徒還問,要不要直接殺掉我,她可以分到更多……」

  她顫巍巍的聲音重重地擰上品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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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5 07:10 PM |只看该作者
  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因此當年她敵視她的姑姑、姑丈們,刻薄而惡毒地不給他們留下餘地,還有她驕縱任性地逼自己不準出國,因為他是她唯一的安全信賴?

  「阿雪,告訴我,誰綁架你的?」他勾起她的下巴,急問。

  恍恍惚惚間,她抬起雙眼,似乎在注視品駽,可眼睛並沒有聚焦,她還在作夢,沒認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誰。

  她搖頭,表情無辜且無助,好像回到了十四歲那年,她還是那個在面對困境時只能發脾氣,卻無力解決的小女生。

  品駽憤怒了,他氣恨自己。

  當時該追根究柢問出答案的,他不應為了害怕造成二度傷害,始終避談綁架事件,讓她帶著恐懼度過許\多年。難怪她說起親人時,總是流露出不屑;難怪她痛恨姑姑們,十年如一日……

  當時他在做什麼啊,怎沒發現她的惶恐,怎能以為她只是在鬧大小姐脾氣?

  品駽很生氣,生氣得無法自抑,但阿雪在他懷裡,他必須顧慮。於是他彎身,打橫抱起她。

  一落入他懷中,阿雪像找到安全定位似的,舒服地輕囈一聲,蜷起身子,任憑酒精再度催她入眠。

  她睡著了。品駽帶她回房,可她不願意離開他的懷抱,於是他與她並躺,手臂環住她小小的身子,心疼地注視著她的臉。

  他輕輕地吻上她的額間,柔聲承諾,「別害怕,我在,我會一直在,再也再也不離開……」

  ※ ※ ※

  隔天,阿雪宿醉得下不了床。品駽來來回回忙得不得了,忙著將她滿櫃子的衣服裝箱,她頭痛欲裂,阻止不了他的奇怪舉動,只能捧住發漲的腦袋,哀號問:「你到底在做什麼?」

  「你必須搬回去和我住。」他的口氣篤定,沒有商量空間。

  「為什麼?」嘶,她倒抽一口氣,頭痛欲裂。

  「因為你是我妹妹。」

  悶哼一聲,她抓起枕頭蓋\上自己的臉。她開始痛恨了,在痛恨「恩人」這個詞彙之後,跟著痛恨起「妹妹」。

  等到再次清醒,阿雪已躺在老家的公主床上,底下有很多隻鬼的那張床。儘管迷迷糊糊,她也知道品駽幫自己搬家。

  她拒絕過嗎?當然有,可品駽不太理會別人的拒絕,而當時她正為宿醉而痛苦,所以他的話題一轉二轉,她整個人就被轉往他要的方向。

  張嘴,像瀕死的魚,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側過臉,卻迎上一張溫暖笑臉。賀青珩說過,品駽是顆大太陽,身為冰山代表的他,很難跟這種人建立親密交情。如果他的理論成立,那麼她也該與品駽保持距離,因溫室效應逐漸發燒的今日,雪后該為地球的溫度盡一分心力。

  但人類是貪戀溫暖的恆溫動物,具有向光性,她再冷血,血管裡仍緩緩地流動著三十七度c。

  「醒了?」他暖暖地笑著,笑得她的心糊成一片,讓她聯想起那年,在太陽底下曝曬的冰淇淋。

  她沒回答,只是靜靜地看他。儘管有些冷場,但暖場是他的強項,所以品駽溫和一笑,沒把她的冷眼放在心上。

  「我幫你帶了一部分的衣服、鞋子和日常用品回來,剩下的,搬家公司下午會幫我們送過來。」

  她皺眉問:「阿飛呢?」

  「我把它關在隔壁空房,放心,下午搬家公司會連同沙發和它的房子都搬進來。我可不可以跟你打個商量,就讓阿飛待在那裡,別讓它進你的房間,我對貓毛嚴重過敏。」說著,他揉揉鼻翼,表情清純得一如當年的陽光少年。

  他過敏關她什麼事?阿雪惡意的眉頭一揚,品駽則皺皺鼻子,知道自己慘了。

  「你看,我帶了什麼過來?」轉開話題,他拿起故事書,在她面前晃兩下。那是她擺\在床頭那一本。「你還是喜歡雪后啊?」

  她聳聳肩,不回答。

  「躺過來,我再念一遍故事給你聽。」他伸出左手臂,她沒有立刻靠過去,他不以為意,打開書本開始念。

  傳說雪后居住在一個漫天冰雪、杳無人煙的地方,真正見過她的人很少,但見過的人都說,雪后長得美艷動人,精緻的五官就像絢麗耀眼的雪花一般,讓人無法轉開視線,她只要輕輕向人掃過一眼,那人就忍不住想追隨她的腳步、前往冰雪國度……

  阿雪認真聽著品駽說故事,雪白的窗簾迎著風,吹得翻騰不已,像穿著雪白舞衣的芭蕾舞者,不斷地變化姿勢。她錯覺,他們回到那年夏天,一張大床、兩個人,她靠在他懷裡,溫暖而心靜。

  不自覺地,她挪移自己的身體,不自覺地,她碰上他的手臂。

  那個全身雪白的冷酷皇后啊,將自己封鎖在冷冷的高山上,用雪磚一塊塊堆疊起城堡,陽光下射出冷酷光芒。

  所有人都害怕雪后,她走過的地方,小鳥墜跌、鮮花凋萎。她是那樣的美麗卻又讓人心驚……

  她靠進他懷裡了,品駽收攏手臂,正在講故事的嘴唇微微揚起,他的懷抱是她幸福的源頭。

  書本一頁頁翻去,故事一幕幕前進,雪后、國王、騎士,小女孩的夢在他們的生命裡成形。

  合上故事書,品駽講起另一個故事。

  「我在美國的書店裡找到這本書的英文版本,便買下寄回來給你。可是,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曉得你已經離開家裡,那份禮物始終沒送到你手上。」他的口氣裡帶著一絲嘆息。

  阿雪沉默。她連他都不要了,怎還在乎要他的禮物?

  「我問母親,她說忘記把禮物收到哪裡去,後來我又回書店找,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打電話問出版社,才曉得那本書已經絕版。他們建議我到舊書店找找看,於是我每個假日都穿梭在舊書鋪裡,卻始終找不到同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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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5 07:11 PM |只看该作者
  那時他惶惶然,生怕緣份只給人們一次機會,而他錯失了那本書的同時,便也錯失了阿雪。

  「我後悔過,我不該去美國念書的,我應該對母親再堅持一些。」

  她不喜歡這個話題,過去的已經過去,再多後悔也改變不了從前,於是她企圖從他懷裡抽身,但他使了力氣,不讓她離開,兩次失敗之後,她不再浪費力氣,乖乖待在他懷裡。

  他順從她的心意,改變話題。

  「阿雪,昨晚你喝醉了。」

  她還記得,是賀青樺惹的禍,那種風流男子天生就是闖禍精,走到哪裡都要讓女人因他而倒霉。

  「你說,當年綁架你的是『姑姑』,哪一個姑姑?」

  什麼?他從哪裡聽見這件事?仰頭,她對上他的視線,半晌後明白,那是出自她酒醉後的大嘴巴。唉,宿醉痛苦,酒後真心帶來的麻煩也痛苦。

  「連我也不能講嗎?對不起,是我讓我們變得生疏。」他口氣裡的濃濃自責,讓她情不自禁地鬆了口。

  嘆息一聲,她道:「我不知道是誰,我只聽見歹徒和她交涉。歹徒說,可以代勞除掉她的『侄女』,讓她分得四分之一的財產。」

  「你回來之後,為什麼隻字不提?」

  「我並不確定是誰,而且我害怕被滅口,也害怕姑姑被關,讓表姐、表哥們失去媽媽。」

  她膨脹的想像力,甚至想像了她爸爸不是因疾病死亡,而是死於姑姑們的集體謀殺。於是她害怕,像隻驚弓之鳥,只有在品駽身旁時,才讓她稍稍放下恐慌,可是最終,他選擇放開她。

  「對不起,我應該問清楚的。」

  「你問清楚又能怎樣?當時你不過是個高中生,一個在藍家微不足道的青少年。」她搖頭,不想再提。

  她說的對,當時他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青少年。他嘆息、他心疼,他撫著她的頭髮,捨不得她經歷過的困境。

  阿雪見他凝望著自己,眼底有著太多的關心,多到她幾乎承載不起,不應該這樣的,他的眼光容易造成誤解,若一不小心,令人對他交付真心,怎麼辦?

  她只是妹妹,不是情人,不可以用那種甜得膩人的目光來令她沉醉。

  別開臉,阿雪逼自己不能多做想像,可他扳過她的臉,用他擅長的溫柔堅持,教她移不開視線。

  他對她笑著,那個笑容裡有著太多的寵溺與包容。「你想不想到公司上班?」

  「為什麼?」

  「這樣我可以隨時隨地見到你,而你不會離我超過三公尺遠。」品駽立誓,從今天、從此刻起,他再不容許\任何人、事離間他們兩人。

  他的提議很誘人,想到他永遠在自己的視線三公尺內,望著他,她眼光閃閃。

  「我不懂公司業務。」她遲疑。

  「你不需要懂,有我在。」他環過她的身體,像小時候那樣,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我去那裡做什麼?」阿雪一問再問,也像回到好奇的童稚時代。

  「去認識舅舅的心血,去看看賀青珩的豐功\偉業。」

  提到賀青珩,他忍不住咬牙切齒。品駽始終不明白阿雪為什麼讓他繼續待在那個位置上,不過當他發現公司負責人的名字換成阿雪而不是賀青珩時,心底的不滿稍稍平息。

  「青珩說,公司有今日的規模,你功\不可沒。」賀青珩相當欣賞品駽,雖然品駽屢次破壞他的奪股計劃。

  品駽坐起身,盤起雙腿,低頭望著賴在床上的阿雪。許\久,他認真問:「你不氣他?」他以為,她痛恨背叛。

  「生氣可以改變什麼?」

  「他和你結婚之前,已經和江瑀棻在一起。」

  「然後呢。」

  可笑的是,她以為自己主導了所有計劃,沒想到自己是賀青珩計劃中的一顆棋子。人外有人,第一次,她承認自己並不聰明。

  「他欺騙了你的感情。」

  欺騙是真,至於欺騙感情……沒有那麼嚴重。他們之間只是朋友,雖然她一再表明,自己不需要朋友。

  「在婚姻的開頭,沒有人會認為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總要走到尾聲才會恍然大悟,原來路早就走歪了。婚姻的成功\率和失敗率是一半一半,我只是恰巧在失敗的那一半裡。」

  「你悲觀了,台灣沒有那麼高的離婚率。」

  「你以為持續待在婚姻裡,就代表成功\?許\多人無法離婚,並非是因為還能在婚姻裡面找到幸福感,而是累了、倦了,卻沒有多餘的體力改變現況。離婚不是最糟的狀況,無能為力才是。

  「我很慶幸,自己在二十五歲,還有體力和勇氣的時候,結束一段錯誤的婚姻,而賀青珩他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別人不懂沒關係,但她還能不知道自己和賀青珩是什麼關係?

  「聽起來,你在替他說情?」

  「他是個人才,對藍氏而言,留下他,對公司百利無一害。」而品駽還要分一半心力照顧自己的公司,她不想把他累出病來,像……她爸爸那樣。

  「你不進公司,和他的存在有關係嗎?」

  她搖頭。「我不進公司,是因為沒必要,那裡沒有需要我攪和的地方。」

  何況,待在品駽視線所及的地方,萬一她產生誤會,萬一她讓感情沉淪,到時要輪到誰來倒霉?聰明的人會在錯誤產生之前修正行為,愚昧的人才會明知錯誤在眼前,仍一意孤行。

  「那是舅舅的心血。」品駽再度重申。「試試看好嗎?就當證明,證明你不進公司和賀青珩沒有關係。」

  她不懂自己幹麼去證明這種事情,但在他殷切的眼光中,那個「愚昧的人才會明知錯誤在眼前,仍一意孤行」的論點被她遠遠地拋諸腦後。都說他這個提議已太誘人了,偏他又用那樣迷人的嗓音與眼神,加入說服她的行列……

  她竟然點頭了!

  他滿意她的答案,一高興,直覺地揉亂她的頭髮,像小時候常做的那樣。

  她也是直覺,拿起枕頭就往他身上丟。品駽下意識搶過枕頭,回敲她一記,她則跪起身,抽過另一個枕頭,打上他的頭。

  他用手臂擋了,她不放過他,跳起來,抓緊枕頭連連敲他七八下,而後他大笑、她也捧腹,她的笑讓他看傻眼,好久好久了,她冷然的臉龐,不曾出現過真心的笑靨。

  回來了,很好,回家了,更好。他發誓自己會一天比一天更努力,將她變回過去那個善良熱情、活潑可愛的白雪公主。

  他們玩得開心,笑聲越來越大,動作攻擊之餘,加上語言暴力。

  「你說有在健身,卻練出這種體力,真是白練了。」她嘲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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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5 07:11 PM |只看该作者
  「看不起我的體力,看來我要好好展示自己的肌肉性能了。」

  說著,他作勢跳起來,阿雪一嚇,向後仰倒。他壓在她身上,右手在她胳肢窩裡搔癢,她尖叫、她大笑,陣陣笑聲傳出房門外。

  經過很久,笑聲稍停,他才低啞著聲音在她耳邊說:「阿雪,我很想你,謝謝你回來。」

  又一次,她忘記自己的理論,忘記他們之間不過是兄妹,她在他發射出來的溫暖漩渦裡,徜徉愜意。

  他們都不知道,門扇外頭站著一個人,從雪后的故事開頭,她就站在那裡,臉上帶著化不開的糾結。

  她是小燕,那個總是跟在品駽身邊,與他形影不離的小麻雀。

  她早明白品駽心底的女人是誰,可已經過去那麼多年,她很訝異,怎麼那份感情還未熄滅?藍伊雪已嫁過別人,是已婚女人,她從不珍視、看重品駽的感情,為什麼他還要持續為她付出?

  長久以來,是她留在他身邊,和他分享喜悅、成就、孤獨和挫折啊……小燕緊咬牙,很是怨恨。

  他們的笑聲像魔音,一陣陣錐刺著她的心。

  小燕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明明比藍伊雪更早認識品駽,不甘心自己愛他更長久,不甘心到頭來,自己的努力竟是換來一場空。

  她重重喘息,起伏不定的胸口對應著她充滿恨意的雙眼,她不會放手的,她早早學會,唯有比人強勢才能獲得所要的。

  換上一張平淡的笑臉,她輕敲兩下房門,裡面的笑聲停了。

  她伸手打開房門,房裡兩人交纏的身軀讓她心碎,可她咬緊牙關,笑得一臉無害,甜甜說道:「藍小姐、品駽哥,樓下有位賀先生來訪,是不是……」

  發現她,阿雪倏地變換臉色。小麻雀為什麼在這邊?

  「你先下去,我和阿雪馬上下樓。」說著,他側過身,捏捏阿雪的臉頰說:「快起來、洗個澡,打扮得光鮮亮麗,別讓賀青珩以為沒了他,你過得不如意。」

  阿雪沒聽見品駽說什麼,只直直盯住小燕的背影,待房門關起,她坐起身,正色問:「為什麼她在這裡?」

  「她的房東要出國,急售房子,而小燕臨時找不到住處,於是我想這裡空房間很多,就讓她搬進來,也可以互相照應。」

  互相照應?是啊,他們已經在美國「互相照應」許\多年,現在繼續照應下去,理所當然。那麼……他逼她搬進來,也是因為空房間太多?

  「阿雪,不准胡思亂想,小燕只是妹妹,我們一起在孤兒院裡長大的。」

  她輕哼一聲。「你的妹妹還真多。」

  下床,阿雪別過臉,擺\明不爽快,接著,她走進浴室裡面、關門。

第六章

  阿雪壞,明知品駽對貓毛過敏,還刻意把阿飛抱到自己的床上,害他一進她房間,就噴嚏打不停、眼紅耳朵癢。

  為什麼她那麼壞?

  因為她有那麼一點想法……想用阿飛讓品駽離自己遠一點。

  重申,人與人不應該太靠近,若是養出幾分感情,往後就會受苦。她不喜歡吃苦,所以連甜食也一併拒絕。

  可是藍品駽是個怪人,怪到不行的怪人,他寧願把衛生紙折了,塞進鼻孔裡、寧願戴上兩個大號口罩,也要在每個夜晚進入她的房間,陪她說話聊天,然後重複念著重複過幾百遍的童話故事。

  她很堅持,而他同樣固執。她告訴自己,她的心腸很硬,不會被他的鼻涕軟了心,而他也固執地以為自己的臉能起到「鐘魁」的作用,鎮壓她床底下的小鬼,因而絕不取消夜間約會。

  就這樣,堅持度很高的阿雪在一個星期後棄械投降,她讓下人徹底清理自己的房間,然後讓阿飛展開獨居生活。

  這是品駽贏得的第一場勝利,並且他自信滿滿、再次確定,自己有能力改變阿雪,將她變回以前的熱情女孩。

  兩個星期過後,阿雪到藍氏上班了,這是品駽的第二場勝利。阿雪掛的頭銜也是副理秘書,只不過她這位秘書坐在品駽的辦公室裡面,而小麻雀坐在辦公室外面。

  她也配備了一部電腦和一張辦公桌,只不過她的電腦是用來打電動、玩股票、網購,不做半點正事,害她領薪水領得很心虛。

  最有趣的是,每次只要她和賀青珩碰在一起,品駽就會變成老母雞,張開兩手把她護在身後。

  阿雪覺得莫名其妙,偏偏賀青珩的曖昧笑臉讓人很不爽,就像現在這樣。

  阿雪一屁股坐在賀青珩桌子上,桌面很高,她兩條腿構不到地上,就懸在半空中,東晃西晃。

  「你老婆為什麼不來上班?怕和前任老婆面對面,還是怕人家背後竊竊私語,罵她臭小三?」

  他一指戳上她的額頭。「她懷孕了,最近孕吐得很厲害。還有,她不是小三,你才是小三。」他沒好氣地瞪她兩眼,續道:「我老婆問你,這幾天晚上有沒有空,她想請你吃飯。」

  她笑笑,聳肩略過後面幾句,繞回原話題,驕傲說道:「我不怕人家背後講話,我來上班了耶。」

  「上班很厲害嗎?有本事來坐我的位置試試,別只會躲在藍品駽身邊,打打電動、逛逛網購。」

  他抱怨得沒道理,她會玩股票,但不懂如何經營一家公司,否則當年也不用藉假結婚來奪公司。而且,是他自己硬要扛這責任的,怎麼現在卻怪到她頭上?

  「幹麼講這樣?公公、婆婆不喜歡小三姐姐,根本不可能讓她進烽應電子上班,可小三姐姐又事業心旺盛,所以你待在藍氏不是很好嗎?可以賺錢、可以發揮潛力、又可以夫唱婦隨,這叫做一兼二顧,摸蜆仔兼洗褲。」

  「況且我把藍氏企業搶回來的目的,不是把它弄倒,讓我坐上你的椅子,不出三個月,你四年的心血就報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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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5 07:11 PM |只看该作者
  「那是你的事,反正現在藍氏的負責人是你。」

  「不然,我去生個女兒嫁你兒子,你這個未來公公就先暫時管理,反正等我Game Over,公司一樣要落入你們賀家手中。」她敲了好算盤,雙手為他奉上。

  「你要跟誰生女兒?那隻懶阿飛嗎?那是要有對象才辦得到的事。」他回給她一個皮笑肉不笑。

  「男人滿街跑,搞個一夜情不困難吧?」

  「你少動歪腦筋。不要老把婚姻當兒戲,玩一次夠了,下次認真點,替自己找個可以依靠終生的男人。」忍不住,他一記敲上她的頭。

  她揉揉被敲痛的頭,無奈道:「靠人不如靠己,我又不需要找長期飯票,幹麼把找個好男人當成終生目標……說到這個,賀青樺是不是快把烽應搞倒了?」

  「怎麼說?」他不懂話題怎麼會繞到自家弟弟身上。

  「他一天一束花,說要追求前大嫂,賀先生,我不堪其擾耶,可不可以請你轉告令弟,如果烽應缺周轉金,我不介意再匯個十億過去,但請他不要用這招來嚇我,我的肺很虛弱,受不了花粉荼毒。」

  更冤的是,又不是她去招惹賀青樺的,可是每次他鮮花送來,品駽就要對她擺\臉色,跟她結仇。

  「青樺不好嗎?想追求他的女人可是排了長隊伍的。」

  賀青珩來到她身邊坐下,和她並肩齊坐。越是和她認識得久,他越是明白,阿雪並非表面所見般冰冷,她只是習慣用冷漠與人保持距離,因為她深信投注感情,最終換來的一定是絕心。

  「既然有那麼多女人排隊,他哪有閒時間來找我的碴?」她橫了賀青珩一眼。

  如果賀青樺那傢伙不是也姓賀、更不是她這個前夫的弟弟的話,她絕對會找黑道給他毀容,拯救天底下的清純女性。

  「笨,他不是找你的碴,他是欣賞你。」

  他的手肘靠上她的肩,重得她的肩斜歪一邊。但她沒推開,因為那是看在「江某人」的份上……

  是她的錯,收下「江某人」的藍莓乳酪,再收下她的手工餅乾、葡式蛋塔、又吞了人家幾個愛心便當。最重要的是……那些食物,她愛得不得了。

  「賀青樺是欣賞我的身家財富,還是我不討人喜歡的個性?」她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會喜歡她的男人,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連青樺這樣條件這麼好的男人你都看不上眼?那你想要哪一型的?藍品駽那一型?」他吊起眼睛,又笑得讓人很火大。

  說人人到,品駽沒敲門、沒讓門外秘書先通報一聲,就失禮地闖進董事長辦公室。

  當他看見賀青珩把手肘靠在阿雪的肩上,兩人之間呈零距離時,臉色瞬地鐵青無比,太陽駽瞬間變身成鬥雞駽,走到阿雪身邊,一把將她拉下桌。

  他怒視賀青珩。「如果董事長想找我的秘書,請透過我,不要私底下約見。」

  阿雪不解地看著品駽,他是哪根神經不對勁?轉頭,她再度發現賀青珩又拉扯出討人厭的笑臉。奇怪,他明明人長得就還不錯,為什麼要笑得讓人想K。

  「問題是,不是我找貴秘書,而是貴秘書來找我,不然……」他攤攤手,比比辦公桌上面的文件。「我忙得很。」

  她忍不住、忍不住了!阿雪從品駽的大掌裡抽出手,走到賀青珩身邊,一腳踢上他的小腿,恨罵道:「你還可以再笑得更討人厭一點。」

  看著兩人的「親暱」,脾性無敵好的太陽駽竟然從鼻孔噴出火焰。

  不明究裡的人,看到他這罕見的表情,恐怕會嚇一大跳。

  品駽再次衝過來,一把拉住阿雪要將她往外帶,而賀青珩卻故意在這個時候佯裝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大喊一聲,「等等。」

  「什麼事?」

  阿雪和品駽異口同聲,差別在於,阿雪是真心想問「什麼事」,而品駽的口氣卻是「你到底有完沒完」。

  賀青珩從辦公桌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並從裡面拿出一條粉色水晶項鏈。那是江瑀棻想送阿雪的,因對於搶走人家用二十億買下的老公,她有深切的愧\疚感,因此送她聽說可以為人招來桃花的粉色水晶,但願未來阿雪的桃花朵朵開。

  賀青珩帶著挑釁走近他們,並向品駽拋出調侃眼光,接著他解開項鏈,親暱地為阿雪戴上,並在耳邊用只有她一人聽得見的聲音說:「瑀棻說,粉色水晶可以讓你更有男人緣。」

  阿雪不置可否地看了看胸前墜鏈,直覺回話,「那麼好?發財了,還是中樂透,竟然買禮物送我。」

  「幹麼講得好像我很小氣?」他用手指輕敲她的額頭,再捏捏她的雙頰。

  「你對我慷慨過嗎?」她抓下他的手,瞪他一眼。

  藍品駽腦袋撞牆,賀青珩的也不正常。她不記得自己與他有這麼熟,熟到可以做這種小情人之間的親暱動作,真不曉得是冰山被江瑀棻給融了,還是他的神經線沒絞緊?

  「誰讓我老婆比我富有。」他一笑,勾住她的脖子。

  這個小右勾,讓事情變得很大條。

  只見品駽雙眼暴張,眉目一擰,用足全力,把賀青珩的手臂給拽下來,他不給阿雪反應的時間,直接攬住她的肩頭,一把將她帶出董事長辦公室。

  他走得飛快,她被迫地被他推著往前跑,好像後方有飛彈三千顆,顆顆都以他們為射擊目標。

  經過走廊時,許\多員工笑著對「太陽駽」打招呼,可太陽先生把他們當后羿,不給好臉色。

  進入電梯,同電梯的員工習慣性找話題同他聊,可他板著一張臉孔,讓每個人的尷尬指數瞬間爬升。

  他們經過小麻雀的辦公桌前,對方比較懂得察言觀色,所以半句話不說。可她不說,太陽卻發話了。他講:「不准任何人進來打擾。」

  喀擦,門打開;碰,門關上。

  來到勢力範圍內,他終於鬆開她,兩手橫在胸前,目光灼烈,害得雪后差點被他的視線融出兩個大洞。

  「你哪裡不對……」

  她的口氣屬於禮貌性問候,可他卻像裝飽飽的水球,被她一個小小的聲音,砰!戳出個大水洞。

  「你才哪裡不對,忘記了嗎?賀青珩劈腿,對你們的婚姻不忠,他還有個兩歲的兒子。」

  「然後呢?」

  「他對不起你。」

  她點點頭,又問:「然後呢?」

  「為何你還可以心無芥蒂,跟他那麼親近?」他被她一句一句的「然後呢」氣得鼻孔冒煙。不知道這種病症,耳鼻喉科會不會醫?

  「是上帝說的吧,要原諒你的敵人。」

  阿雪說這句話,純粹是想把品駽氣得半死。為什麼?因為……有趣吧?人們會期待沉穩的男人發飆、溫柔的男人起肖,就像誰都喜歡看見漂亮女明星的醜照,或偶像男星摳腳。

  「你有這麼好心,為什麼不原諒阿姨、姨丈,和他們握手言和?」

  這句話,踩到她的罩門了。

  握手言和?對親侄女下手的人值得她原諒嗎?何況當她爸爸在世時,還長期供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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