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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雨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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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古灵言情小说 ★出嫁从夫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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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9 09:11 PM |只看该作者
《娘子,请多指教》 第二章


杨花点点是春心心,

    替风前,万花吹泪。

    遥岑寸碧,有谁识,朝来清气?

    自沉吟,甚流光轻掷,

    繁华如此!——

    张炎·西子妆慢

    南齐谢朓诗云:「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都。」

    这帝王都指的就是北濒长江,南拥群山,景色壮丽秀美,山水城林相映成趣的南京;春可游牛首烟岚、夏可赏锺阜晴云、秋可登栖霞胜景、冬可观石城霁雪,可见南京美景胜境之一斑。

    而秦淮十里、六朝金粉,文运昌盛、市肆繁华,悠久的历史文化与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相互辉映,人文景观荟萃,更使南京的山山水水别具有一种独特的美,那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予人以遐思和警醒。

    三国时,蜀相诸葛亮曾临南京而赞叹曰:「钟山龙盘,石头虎踞,真乃帝王之都也。」可见南京地势之美善与险要。

    那东郊的钟山蜿蜒如龙,西侧则是清凉山雄踞似虎,气势磅砖的长江自西向东横穿城池,又有千顷后湖、百里秦淮之青秀,有高山、有深水、有平原,此三种天工,钟毓一处,山环水绕,无怪乎诸葛亮拜见孙权时,会力谏孙权迁治于南京了。

    清凉山,又名石头山,俗称鬼脸城,亦称石城山。由于长江逼近山的西麓,江水不断冲刷,使山的西坡成为近乎直立的悬崖峭壁,因为形势险峻,历代帝王都把它当作为守卫南京的屏障。

    如今,在这虎踞之上,也就是临江的悬崖峭壁顶,却险险地伫立着一栋幽静小楼,在小楼四周,有几丛修葛,数株雅竹,最多的却是梅花数十株。

    每年冬末,经受了风雪严寒的考验,梅花含苞待放,到了早春二月,大地尚未完全复苏,群梅却已冲寒怒放,红蕾碧萼缀满枝头,风光旖旎、冷香扑鼻,沁人心脾。

    在梅树间,一条铺以信白石的花径蜿蜒通向楼前,小楼是以白石砌造的,从二楼阳台上垂下翠绿攀藤爬伏,底层的曲廊围栏伴着海棠碧桃,冰花格子窗的窗槛上漆着浅浅的蓝,糊窗的棉纸则如雪花般白,远远望去,真有如仙境般优雅。

    这会儿,夜已经很深了,淡淡的月光,稀疏的星辰,在这寂静的夜里,在早冬几许梅花香中,银灯荧荧地照着雪也似的白色窗纸,透出两条无限美好的黑影,一坐、一立。

    「三小姐,您真的要嫁?」清脆悦耳的嗓音,透着不甘心的语气。

    「爹娘为我许下的亲事,我怎能不嫁?」另一个无限甜美轻柔的语声,却是那么淡淡的无所谓。

    「可是……可是那家伙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呀!」

    「是么?虎玉,」依然是淡淡的口气,好象讲的事与她完全无关似的。「饶公子可是金陵首富之子呢!」她微俯着螓首,似乎正在看书。

    「那又如何?小姐您才不希罕那些个俗物呢!」站立的黑影——虎玉不屑地说。「虎玉早打听过了,那家伙仗着家里有钱,成天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每日不是吃喝,就是嫖赌,花钱如流水,散财童子也没他那么慷慨。而且身边女人一大堆,从城南排到城北都不够排,人家说他是风流,我说他是下流!」而且是下三流!

    「那也难怪,谁教饶公子是金陵第一美男,姑娘家当然是趋之若骛了,」坐着看书的黑影——三小姐轻拂了一下青丝。「他有那条件,人家也是心甘情愿,旁人也没话讲了。」

    「但是,小姐,您就要嫁给他了耶!」虎玉抗议。「您可知道,饶公子他爹原本是想赖掉小姐这件婚事的,因为他们以为老爷和夫人在靖难之役时去世了,所以小姐已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一个身无恒产的孤儿怎么配得上他们饶家?所以打算另外找个名门闺秀或富家千金作媳妇儿。

    「可没想到那家伙却说什么也不要,找了各种理由推托。结果拖拖拉拉地到了如今这会儿,他爹娘总算认输了,问他要娶谁作媳妇儿,谁知道他竟然说要怡翠院的花魁作老婆!」她的声音气呼呼的。

    「哦!是这样吗?」三小姐漫不经心地应道,同时轻轻翻了一页书。

    「是啊!三小姐,真是太过分了!」虎玉忿忿道。「他爹娘吓得差点病倒,说饶家怎么可能要个窑姐儿作媳妇儿呢!」

    「那倒是,饶家声大名大,是不太可能让个花魁进门。」

    「所以啊!他爹娘只好搬出您这位幼年时即订定下的未婚妻,说什么饶家不能毁婚啦!而且不能再拖下去啦等等之类的。」

    「所以他就答应了?」

    「才不呢!」虎玉似乎更火大了。「那家伙居然还是说不要,听说他们还吵了好几次呢!最后那家伙终于提出条件来了,说什么除非也让那个花魁进门,否则他谁也不娶!」

    三小姐轻笑。「饶伯父一定很作辣。」

    「三小姐,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呀!」虎玉啼笑皆非。「他爹答应了耶!说只要那家伙肯把您娶进门,他就可以收了那个花魁作侍寝……」

    「真的?太好了!」

    「呃?」虎玉顿时愣住了。「太……太好了?」

    「是啊!这样他就不会来烦我了。」

    「嗄?」

    三小姐放下书。「其实我并不想嫁人,但是爹娘却一定要我嫁给他,幸好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人,如此一来,岂不正好可以他过他的风流日子,我过我的平静生活,彼此不相干涉,这样不是很好吗?」

    「是吗?三小姐您是这么想的吗?」虎玉不以为然地说。「可要是他一瞧见了您……」

    「我会让他连看也不想再看我一眼了!」三小姐断然地道。

    虎玉不由得蹙眉,「可是,小姐,」并欲言又止地瞧她一眼。「虎玉实在不懂……」

    「说吧!」

    又犹豫了一会儿,虎玉才呐呐地道:「老爷夫人为什么要替小姐定下这门亲事?他们……他们不是那种人啊!」

    三小姐沉默片刻。「爹娘说这是他们欠人家的。」

    「欠饶家?」

    「不是。」

    「不是?那是欠谁?」

    「爹娘没说,只说等我嫁过去之后就会知道了。」

    「可是……」虎玉又獗起了小嘴。「就算是老爷夫人真欠了人家的好了,可也不能拿小姐的终身幸福当人情还呀!」

    「不,娘跟我说过,只要我愿意的话,饶公子会是个很好的丈夫。」

    虎玉立刻不屑地哼了一声。「才怪!」

    「无论如何,既然饶公子已有他爱,那么我嫁过去也是无所谓的,」三小姐平静地说:「只要能保有我原来的生活,这也未尝不是个拒绝其它人追求的好办法。」

    「也是啦!」虎玉无奈地道。「光是皇上三番两次劝说小姐委身作他的宠妃,虎玉都觉得很厌烦了,更别提宫里其它那些人……可是,小姐,这样真的好吗?」

    「一举两得、一劳永逸,为什么不好?」三小姐反问。

    虎玉无言了。

    好吧!就去得、去逸吧!

    于是,两个月后——

    金陵首富,亦是全国数一数二大富豪的饶大员外,在年过四十后就开始逼着儿子娶媳妇生孙子了,否则这偌大的家产要给谁继承?

    偏偏儿子桃花虽旺,却死也不肯娶老婆,于是,饶大员外绞尽脑汁、呕心沥血、艰苦备尝,历经了千折百难,好不容易终于让儿子娶进了媳妇儿,想着大概不用多久就可以抱到孙子了吧?

    不料新婚之夜里,饶公子甫一掀开新娘的盖头巾,就吃惊地连退三大步,顺便撞翻了桌上的酒壶和莲子汤,看他的样子,好象就快昏倒了。

    「你……你……你……」

    「妾身姬氏香凝,相公。」

    一听见她出声,饶公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的声音甜美柔婉,彷佛天籁似的,与她的人压根儿就不相符呀!可是他也看得出来,她那可怕的模样并不是受伤或化妆后的结果,而是自然天生的,他不觉有啥惋惜。

    「你就是姬香凝?」嗯!的确有股凝而不散的淡淡香味,虽不浓郁,却隽永悠长,别有一股令人难忘的幽雅韵味。

    是什么香呢?

    「是的,相公。」姬香凝轻轻颔首。「请相公尽管去秋姑娘那儿歇息,妾身不会在意的。」

    啊!是了,是梅花香!

    饶公子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在意?」她人虽丑,但她自然流露出来的高雅气质却是无人可及的;她的双眼虽然肿得几乎看不见,他却直觉地相信她的眼神必定闪烁着他未曾见过的神采。

    姬香凝徐徐地摘下凤冠,霍然飘下一头彷如瀑布般的柔软青丝,那股子令人心荡神怡的梅花香味似乎更浓郁了。

    饶公子不觉心醉了!

    「是不在意,事实上……」姬香凝淡淡地道。「妾身一向过惯了独居的生活,相公若是能不再来打扰的话,妾身会很感激的。」

    打扰!?

    饶公子猝然回神,同时不敢相信地骤然挑起双眉。「你是说……你是说,若是我来找你便是打扰到你了?」多少女人死缠着他、痴恋着他,她居然说不要他来「打扰」她!?

    他听错了吧?

    「是的。」姬香凝若无其事地将凤冠放在身边。「若是妾身伤了相公的自尊心,妾身很抱歉,但这是事实。」

    哪是伤了他的自尊心呀!这简直是本朝本代最大的侮辱!

    「当然不会罗!」嘴里说不会,可饶公子的脸色却完全相反。「既然你这么说,以后我就不会再来找你了。」除非他死!

    「妾身多谢相公。」

    「不必!」

    话落,饶公子袍袖一甩,就忿忿地转身出去了,但姬香凝却笑了。

    就在此时,黑影一闪,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模样活泼娇俏的姑娘翩然穿窗而入,先去关上了门,而后回到姬香凝面前。

    「三小姐,成了?」

    「成了,虎玉,他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

    「那……」虎玉瞧着姬香凝的脸蛋,一脸苦相。「拜托,三小姐,您这……可以恢复原状了吧?」

    「不。」

    「不?」虎玉不可思议地重复道。「小姐,您该不是顶着这副尊容顶上瘾了吧?」

    姬香凝轻摇螓首。「明儿个还要让公公婆婆和府里头的其它人看过,之后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戴上覆面纱巾了。」

    虎玉不禁噗哧一笑。「他们肯定会吓坏了,而且还会后悔极了!」

    姬香凝淡淡一哂。「有秋姑娘为饶家传宗接代应该就够了。」

    虎玉皱皱鼻子。「搞不好饶家老爷还会急着为那家伙娶妾呢!」

    「那也无妨。」姬香凝依旧不在意。「不过,你也不好再叫他那家伙了吧?」

    虎玉噘了噘嘴,「好嘛!」她不甘不愿地说:「以后叫他姑爷就是了嘛……哦!对了,以后要是该轮到三小姐进宫伴驾的时候怎么办?」

    「不怎么办,」姬香凝起身让虎玉为她更衣。「过两个月,我就会向公公婆婆要求搬回石城山去,我想他们不会有人反对的。」

    虎玉又笑了。「说的也是,我想他们八成会觉得小姐太丢他们的脸了,还是躲起来的好。」

    姬香凝似乎很满足地轻叹一声。「这样往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了。」

    虎玉眨了眨眼。「除了大爷、二爷和四小姐之外。」

    一提到那三人,姬香凝忽地脸色一变。

    「啊!四小姐知道我要成亲了吗?」

    「知道啊!」

    「也知道我要和谁成亲?」

    「也知道啊!」

    虎玉才一脱口,姬香凝顿时少见的慌张了起来。

    「哦!老天,快去,快去阻止四小姐!」

    「阻止四小姐什么呀?」

    「阻止她杀了姑爷呀!」

    虎玉先是一愣,继而也跟着变色,「对喔!四小姐要是知道三小姐的洞房花烛夜,新郎居然扔下新娘跑到侍寝那儿过夜,四小姐肯定会……」她也慌了。「可是现在要到哪里找四小姐呢?」

    「笨!秋姑娘的寝室外呀!」

    虎玉一听,立刻慌里慌张地飞出窗外去了。

    姬香凝则瘫坐在床边,一脸苦笑。

    「希望来得及!」

    没想到她也有如此失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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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9 09:13 PM |只看该作者
饶家轰轰烈烈娶进门的媳妇儿居然是个丑无盐,饶大员外夫妇哭笑不得之馀,更是懊悔莫及,于是,当媳妇要求搬回原来的住处时,饶大员外不但不阻止,反倒忙着替她准备轿子。

    一送媳妇儿出门后,转个头,夫妇俩又开始去缠着儿子要他娶妾了,饶公子自然是敬谢不敏,于是,饶家又开始打起妾室攻防战来了。

    这样过了两年——

    石城山梅林前,一条人影如飞掠而至,并急窜入梅林内,旋即在小楼前落定,竟是一个丫鬟装扮的娇美姑娘!只见她匆匆走进小楼,再直接往书房而去,果然,她所寻找的人就在书房里看书。

    「小姐、小姐,听说二爷成亲了,您要不要瞧瞧去?」

    在窗前锦榻上,正在凝神看书的女人愕然抬首,竟是一位美得令人瞠目结舌的大姑娘,瞧那弯细的眉有如两钩新月,在悬胆般的瑶鼻之下,则是一张柔软而殷红的菱唇,尤其是那双莹莹秋波,不但清澈深邃,而且圣洁高华,隐隐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雍容气度。

    大姑娘一身素雅的白,只在衣襟上缀着几朵梅花,虽仅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有一种中年人的成熟稳重,端庄娴静又高雅脱俗,她美得清奇,美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味儿!

    「虎玉,你是说二师兄成亲了?」大姑娘——三小姐姬香凝惊讶地问。「怎么我都没听二师兄提过?」

    「是宫老夫人偷偷安排的,听说连二爷自己都很意外,还大发雷霆闹着不肯拜堂呢!」虎玉耸耸肩。「不过,最后还是宫老夫人赢了,小姐要去瞧瞧二爷的夫人吗?」

    姬香凝略一思索。「不了,即使因为皇上亲征不在宫中,所以毋需我去伴驾,可我最好还是到宫里头守着,免得有人乘机起异心,更何况,这个月本就该当我轮值的。」

    「可是咱们才刚回来……」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不能亲随,也只能尽量让皇上无后顾之忧了。」

    「那倒也是。」虎玉颔首,继而皱眉,欲言又止片刻后,才呐呐地道:「啊!小姐,虎玉听见一项谣言,不知道该不该跟小姐说?」实在是不想讲,但是不讲的话,将来要是让小姐知道了,那结果可就不太美妙了!

    姬香凝把书本放到一旁的小几上。「说吧!」

    「那个……」虎玉又迟疑了一下。「听说那位秋姑娘在进翠怡院之前就曾经生过一个儿子,因为是难产,所以不能再生了,因此,她跟了姑爷这两年才一直没能为姑爷怀下一胎半子来。」

    「说是谣言……」姬香凝微蹙眉。「你查过了吗?」

    虎玉低头,不太情愿地獗起了嘴。「查过了。」

    「结果呢?」

    「的确是事实,是当初那个替秋姑娘接生的产婆传出来的。听说她好象在半年前才知道秋姑娘进了饶府,之后就立刻跑去向秋姑娘勒索,谁知道秋姑娘不但连一锭银子都不肯拿出来,还暗中派人去除掉产婆。不过,下手的人不够专业,还是让产婆有机会在临终之前把事情说了出来。可惜听到的人没有证据,所以就干脆把一切统统都抖了出来。」

    姬香凝沉吟了一会儿。

    「姑爷知道吗?」

    虎玉想了想。「我想姑爷应该听过这项谣言吧!虽然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不过,最近他已经很少待在府里过夜了。」

    姬香凝点点头,而后又寻思片刻。

    「成亲那天晚上,我特别注意过姑爷的面相,他命中该有三子,可是算一算,要再过三年才会有,唔……姑爷他一直没有娶妾的意思吗?」

    「我哪知啊!」虎玉不耐烦地说。「拜托,小姐啊!那是他们家的事,您管他那么多干嘛呀!」就算他们饶家绝子绝孙了也不关她们的事吧?

    姬香凝不以为然地微摇蛲首。「无论如何,既然我已经进了他们饶家的门,那就是我的责任了。尤其公公婆婆一年前到滇境感染瘟疫过世之后,我没有回府里去善尽饶府主母的职责就已经是大不孝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至少这点我一定要尽到作饶家媳妇的责任。」

    虎玉很夸张地叹了口气。「好嘛!可是小姐您又能如何呢?」

    「我再等他一年,」姬香凝缓缓地说。「如果他一年后再不娶妾,我会亲自为他挑选几个旺夫益子的清白姑娘家,看他是要作妾或侍寝都可以,只要能为饶家留下后嗣就行了。」

    虎玉皱皱鼻子,又叹了口气。「随便您啦!您高兴就好。」

    姬香凝笑笑,而后起身。

    「好了,赶紧为我准备一下吧!这回进宫可能要待上个一年半载的了。」

    当姬香凝带着虎玉离开梅筑之际,正是二月初梅开几朵时。

    一晃九个月过去了,皇上奏捷凯归,在比预计中稍短的时间里,姬香凝终于又可以回到石城山的梅筑过她悠闲自在的生活了,虽然再过不到一个月,她又要进宫了。

    这是她们回到梅筑后的第六日,姬香凝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窗外,空中的云黑霾层层,压得人心头既晦暗又凄冷,让人不知不觉地也跟着心情阴郁起来了。

    一听到虎玉端茶进来,姬香凝立刻唤住她。「虎玉。」

    「是,小姐。」

    「姑爷还是没意思要娶妾吗?」

    又来了!「好象没那个意思吧!」好吧!一年头尾各问一次,该够了吧?

    「嗯!那么这回我再入宫,你就不必跟着我了,去帮我找些身家清白的姑娘,容貌不要太差,否则姑爷看不上眼。等我三月出宫时,再从其中挑几个去给少爷看看,希望他能看中意一、两个。」

    尽管不情愿,虎玉还是不能不应允,谁教姬香凝是她的主子呢!

    「知道了,小姐。」

    「还有,」姬香凝的神情倏地转为凝重。「我曾警告过二师兄,他今年二十六上主丘陵犯血光之灾,北行最好能避开女人,但是他没有听我的,果然差点一命呜呼。至于明年就更凶险了,二十七看冢墓,二师兄冢墓与天仓俱泛黑,山根灰暗,若是离京远行恐有性命之忧。所以,我要你去通知二爷一下,请他拨个三天空过来,我要替他作场祈禳之术,希望他能平安度过明年的灾厄。」

    哇~~早说嘛!这个才真的叫重要吧!

    「是,小姐,虎玉马上就去!」

    天,不知什么时候淅沥淅沥的落起雨来了,细细的,落得人又开始发愁,闷闷的。姬香凝伸手探出窗外,那尖锐的雨丝刺进她的手掌心里,冷冷的;她笑了,淡淡的。

    一向淡泊自得的姬香凝,在她隐居的生活里,一直都只有平淡与宁静,她不喜与人交往,也不愿让人家来破坏她的宁静。因此,除了一些比较亲近的人之外,也鲜少有人知道她不只人美,才更高,上自天文,下及地理,旁涉诸子百家、三教九流,还有琴棋书画、女红中馈,她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她并没有刻意去学,但她就是会了、精了。

    最重要的是,虽然她因为天生的三阴绝脉而无法练武,却精熟于奇门遁甲之术,这就是她为什么能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分,成为四大禁卫之一的原因。

    而她所安排四大禁卫在南京四方的住处,正是镇守京畿的奇门之阵钥;在皇宫里,她也设下了不少太乙九宫阵;皇帝在作重大决定时,必定会先征求她的意见、听取她的建言;每年十二月到翌年二月,她定至宫中伴驾。

    这些其实也是她最讨厌的事。

    但这是为国家、为百姓做事,所以她无法拒绝,除此之外,她鲜少主动参与世俗之事。可是如今,她却不能不积极的关心饶家的状况了,因为这是她身为人媳、人妻的职责,她已经不能不予理会了。

    这又是另一件令人厌烦的事。

    可是姬香凝却没料到,就在她为了往后的宁静,而苦心设计的同时,有个与她相当熟识的人却未经她的同意,以「为她着想」为借口去做了一件她绝对会反对的事,轻而易举的就破坏了她原有的计画。

    那个人就是负责保护宫城,直属于皇上的上直卫亲军指挥使佟安南。

    窥知太多天机是会削减本身的福分与寿命的,所以,在命理相术和卜筮方面,姬香凝的娘亲也只传授给她一些基本而已,更严令她不可自行钻研,否则以她的聪慧而言,搞不好会成为半仙也说不定。

    不过也因为这样,才会有这许多她无法预料到、计画外的状况发生。

    就在姬香凝命虎玉为丈夫找寻妾侍候选者的同时,金陵最气派的酒楼——千岁楼的二楼上,佟安南正坐在隔间雅房里等待相约之人。

    不久,对方终于出现了,并且一见面就尔雅地对他施了个大礼。

    「饶逸风见过指挥使佟大人。」

    「不敢,饶公子能拨冗前来,佟安南感激不尽。」语毕,他肃手就客,暗地里虽不服气,却仍不禁赞叹不已。

    无论饶逸风其它名声如何,这个「京城美男第一」的称号绝非妄传的。先不提他那潇洒颀长的身材,光是他那张俊逸的容颜,说是俊俏亦未免浅誉了,他每一个部位都美得令人惊叹,无论是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或是如晴空寒星那般清澈澄朗的星眸,抑或是端秀而挺直的鼻梁和红润诱人的红唇,衬着他那有意无意间的脾腺之态,他的整个外形,都隐隐流露着一种无可言喻的华贵高雅气质。

    就连身为男人的佟安南都不得不承认饶逸风实在是该死的好看!

    可更气人的是,要是饶逸风在那副比姑娘家还要美的外表之外,还能再加上一些恶心的娘娘腔,或胆小懦弱什么的,那他还可以藉机耻笑那个小白脸一下,可偏偏饶逸风不仅好看,又不失男性的阳刚气息,在儒雅中亦带着洒脱的英挺气概,难怪姑娘小姐们一见到他就失了魂,一颗芳心从此后就长系在他身上了。

    真是害人不浅的男狐精!

    自然,两相比较之下,佟安南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平凡,虽然在一般人的眼中,他也是个相当英俊出色的人物,但那必须是在不与饶逸风相处一室的情况下,人家才会注意到他,否则有谁会多瞄他一眼才怪!

    不过除此之外,饶逸风就没有任何一点比得上他了,甚至是输他多多,总算让他保留了一点自信心,也之所以他才敢把饶逸风约出来「谈判」。

    酒过三巡,闲聊片刻后,佟安南看得出来饶逸风始终相当困惑于堂堂上直卫亲军指挥使为什么突然会邀请他出来喝酒,他们过去根本不相识呀!但他又不好直接问,只好闷着满肚子的疑惑和佟安南聊一些有的没有的,看他的脸色好象就快闹消化不良了。

    于是,佟安南决定尽快进入正题。

    「饶公子,听说你已成亲三年了?」

    饶逸风似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仔细想了想。「嗯!的确是快三年了。」不知怎么搞的,一提到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股子幽幽淡淡,仿佛梦幻般的梅花香。

    佟安南略微迟疑了一下,旋即毅然道:「恕安南冒昧,听说饶公子从成亲之后,就不曾与饶夫人同床共枕过半宿,而且还分隔两地居住,这应该也是属实吧?」这种话实在不宜问,却又不能不问。

    果然,饶逸风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佟大人,你到底要说什么,何不直说?」这家伙不会刚好也知道他是被妻子赶出房门的吧?是谁替他免费宣传出去的?

    「好,」佟安南猛一点头。「安南的意思是,如果饶公子对夫人无意,就请饶公子不要束缚住她,尽快放她自由,安南日后定有所报答。」

    有好一刻的工夫,饶逸风简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向他提出这种要求,而且还是个男的。

    他想干什么?

    饶逸风盯着传安南许久,而后仰杯一饮而尽,再粗鲁地拭了拭唇。

    「是拙荆要你来跟我提的吗?」当日赶夫,现在还打算休夫吗?

    「不,饶夫人并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我约饶公子出来谈话,是……」佟安南踌躇了一下。「是安南希望能娶她为妻,不过,这点我也还未向她提起过,我是希望能先把这件事解决后,再向她提亲。」

    这家伙想娶他的妻子!?

    有没有搞错啊?有这种光明正大地跑到人家丈夫的面前说「我要你老婆,麻烦你让贤」的吗?他把他当成什么了?乌龟还是王八?或是他额头上写着「孬种」这两个字了?

    饶逸风不可思议地瞪住传安南好半天,再捏捏鼻梁,又看回他,最后自行斟酒饮去三大杯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这事等我和拙荆谈过之后,再给佟大人答案,可以吗?」

    没有拒绝就是同意了!

    佟安南立刻眉开眼笑地举起酒杯向饶逸风敬了敬。「饶公子果然是豪爽之人,那安南在此先谢过了。」

    喂、喂!谢得也未免太早了吧?他还没答应呢!

    不过,香凝如果真想离开他的话,他也不想抓着她不放,但是,他心里着实不爽得很,为什么他的妻子竟然会看不上他,而去看上一个武夫?难道是因为佟安南的身分?

    他并不这么认为,所以,他必须先去找她谈谈,之后再……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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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天下午,饶逸风就向饶府总管问明了夫人现在的居处,而后便直接去找他那个从新婚之夜后便未曾再见过面的妻子,准备摒弃过去的不愉快,两厢坐下来好好谈谈。

    不过,他却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远远望去不过就是几十株梅树围着一栋雅致的小楼,为什么一走近,小楼就不见了呢?而且,他在梅树间绕了几乎快大半个时辰了,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仿佛他是不小心踏进了一片广阔的大沙漠,浩瀚无际又深邃无边。

    他是不是应该先带足了清水和食物来才对?

    或者斧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在他不耐烦地准备先劈倒几棵梅树再说时,却愕然地发现他根本碰不到那些梅树,明明就近在眼前,他的手却穿树而过,他不由得脊椎一阵泛凉,全身鸡皮疙瘩直冒地连退两步,随即又恍然大悟。

    奇门遁甲之术!

    虽然他不懂,但听人说过,果真是奇妙无比呀!不过……

    他的妻子怎么会这种奇术呢?

    沉吟半晌后,他终于决定闭上眼睛直直走,只要不被周围的幻术所惑,早晚会走出这片梅树阵吧?

    于是,他便合上了眼往前直走,走一阵后就睁开眼来看一下,若尚未出阵,就再合眼继续走。这样几次后,当他再睁眼时,眼前果然豁然开朗,他不由得一阵欣喜,随即又苦笑不已。

    他又回到梅林的入口处了!

    待在原地傻了片刻后,他才缓缓地转身往回走,预备明天准备齐全后再来做长期抗战。

    当日妻子要他别打扰她,现在居然连面也不给他见了吗?

    哼!他就不信这个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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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9 09:21 PM |只看该作者
《娘子,请多指教》 第三章


鱼舟何似莫归来,

    想桃源,路通人世。

    危桥靖倚,

    千年事,都消一醉。

    谩依依,愁落鹃声万里——

    张炎·西子妆慢

    石头山之所以称为石城山,是因为楚威王灭越曾在此山建了一座名为金陵邑的城池,虽然经过长久年代后,古老的石头城早已淹没无存,却仍馀下一些依山临江而筑的的城垣地基,饶逸风便是躲在这些城垣后避寒风,并等待妻子的出现。

    老实说,他并不喜欢窝在这儿吹冷风,但也不排斥这么做,至少他可以「光明正大」地避开那些让人厌烦到了极点的表面应酬。

    不过,令人相当疑惑的是,等在这儿十多天了,居然没瞧见他的妻子出门过半次,看到最多的倒是那个丫鬟装扮的俏丽姑娘,更教人讶异的是,那个丫鬟居然会飞……呃!不,会武!?

    每天都看到她飞来飞去的像只忙碌的蜜蜂一样,他实在很想把她叫下来,让她带他进去见他的妻子。

    但是他没有。

    因为当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丫鬟,正想唤住她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更想知道他的妻子这三年来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还有那个佟安南跟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是不是经常来找她?

    于是,他按捺下见妻子的渴望,继续耐心地等候着。

    这样两、三天后,让人颇为啼笑皆非的是,第一个来找她的男人居然不是佟安南,而是另一个潇洒英朗的男人,看起来又比佟安南更出色百倍不止。只见他翩然飞入梅林内,一个时辰后,又翩然地飞出梅林,而且在他离去时,竟然有意无意地往饶逸风这边瞥了一眼。

    他是谁?

    他发现他了吗?

    又过了几天,这回出现的却是一个活泼的美姑娘,她在梅林里待的时间也比较久,总有两、三个时辰吧!而且在她离去之际,居然朝他躲藏的方向装了一个鬼脸之后才离开,害他吓得一跤跌坐到地上。

    她发现他了?

    第三个则是一个形貌非常冷漠的男人,同第一个男人一样出色,却真是太过冷漠了。而这个男人就很过分了,他竟然在梅林里过夜,整整待了两天一夜之后,在第四个访客——一个看起来颇玩世不恭的男人进入梅林后不久,冷漠的男人才和玩世不恭的男人匆匆忙忙地出来了。

    那个冷漠的男人在离去前还狠狠地瞪他这方向一眼,而那个玩世不恭的男人则是朝他这边噗哧一笑。

    天哪!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发现他了,就是他的妻子还没发现?

    寻爱·四月天独家OCR:古灵《娘子,请多指教》

    「小姐啊!」

    「嗯?」

    虎玉瞄着窗外。「姑爷守在那边到底要干什么呀?」

    「你可以去问他呀!」姬香凝漫不经心地回道,她正专心在她山水画的意境上。

    「才不要呢!」虎玉一脸的不甘心。「虎玉要是去问他,就得带他进来了,那他不就少吃很多苦了,我才不要呢!」

    「那就不要问我。」几笔落下一座山,再挥出几根竹、点点雁影,姬香凝放下毛笔退后一步。「你叫人去通知大爷和四小姐了吗?」

    「通知了,他们应该快来了。」

    姬香凝满眼忧虑地望向窗外。「二师兄的祈禳之术果然没能做完,如果不叫大师兄和小师妹赶去保护他的话,我实在放心不下。」

    看来,她画那画也只不过是想安定心神而已,无怪乎画到一半就停笔了。

    「放心啦!小姐,」虎玉忙安慰道。「当年夫人和老爷云游之前,不是曾说过二爷会有七个子女吗?要是二爷现在就魂归西天,哪里来那么多子女呀?」

    虽说如此,但姬香凝的忧虑之色仍丝毫未减,「错了,娘是说,二师兄若非有七个子女的话,就只会有一个遗腹子。」姬香凝低低地道。「也就是说,二师兄必须先平安的度过这一劫,他才能有七个子女。」

    一听,虎玉不觉也跟着忧心起来了。「那……那……要是大爷和四小姐都赶去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武林七大高手三煞四尊中的三煞都到齐了,应该没人能伤得了他们了吧?」

    「但愿如此。」姬香凝轻叹。

    「小姐……」

    「去外面等着,虎玉,大师兄他们一来,立即请他们进来,我希望他们能尽快追上二师兄。」

    「是,小姐。」

    咦?那个健朗男人和那位美少女居然同时来了!

    而且,那位美姑娘这回竟然大胆地朝他这边遥遥地勾了勾手指头,状似诱惑,又似挑衅。不过,不到一刻钟后,他们又连袂离去了,这次他们却是神色匆匆,连往他这边多瞄一眼也没有。

    接下来好几天,饶逸风只是无聊地等候着,却再也没有新的人物出现了,连他一直等待的佟安南都没有出现。他不禁开始怀疑佟安南是不是搞错人了?像佟安南那种人,也能够从姬香凝丑陋的面貌下感受出她的高雅内涵吗?

    其实认真想想,连他都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像个抓奸的丈夫一样守在这里?他真有这么在乎吗?

    唔……好象的确是有这么在乎,而且越等就越在乎了!

    没错,她是很丑没错,但他一向不是个很在意表相的人,并不是说他自己长得好看才这么说,而是他有真正的深刻体验。

    他父亲是个俊美的男人,却现实得令人憎恨;母亲也是个美如天仙的女人,却爱慕虚荣得让人厌恶;而表姨虽然是个平凡的女人,却是个真正有内涵的女子,无论是谈古论文、诗情才气,全部教那些自诩为秀才文士的男人也惭愧;乳母可以称得上丑陋,但她却温柔贤淑、细心体贴得教人感动。

    光这些就足以让他了解到外貌并不能代表一切,如果让他自己选的话,他也会选择类似乳母或表姨那种平凡,却具有真正美德内涵的女人。

    至于他的妻子姬香凝,老实说,初见面的那一刹那,他的确是被她的丑陋给吓了一大跳,因为她是真的丑得吓人。但那惊吓也仅是那么一刹那而已,接下来,他只注意到她温婉甜美的嗓音与柔腻的语调,还有她自然流露出的高雅韵致,以及那与她外貌不相符的圣洁气质,和他至今犹未能忘怀的那股子淡淡幽香。

    凭良心讲,当时他还真有点心动的感觉,却没想到姬香凝一开口就先彻底地拒绝了他,让他顿觉下不了台,脱口而出再也不会去找她。

    这三年来,他也是赌着一口气真的不去找她,但事实上,每当他又碰上一个只有好看的外表,却没有半点内涵的女人时,他就会忍不住想到她。

    他没有和她真正的谈过话,但是他感觉得出来,她所拥有的内涵肯定是他想象不到的丰富。

    直到佟安南去找他谈姬香凝的事,除了震惊之外,他并不会觉得奇怪,虽然大部分的男人都很注重女人的美丑,但那并不代表全部。他能欣赏到姬香凝的内涵,当然也会有其它男人同样能欣赏到姬香凝的内涵,即使不多,但一定会有。

    当时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暗觉兴奋不已,兴奋终于有借口可以去找她了,但相对的,他也很生气,甚至还有点嫉妒。

    为什么不是他,而是佟安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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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9 09:23 PM |只看该作者
虎玉小心翼翼地服侍姬香凝换上素白长袍和缀梅比甲,套上纯白上绣碎梅的绣花鞋,再细心地为她梳了一个桃心髻,并在顶部簪上早冬第一朵腊梅,脸上却是未施半点脂粉。

    「小姐,很奇怪喔!姑爷一向都很早来的说,但刚刚我去雇轿子时,姑爷居然还没来耶!」

    「那不是正好吗?」姬香凝起身让虎玉为她被上大麾。「这样也省得戴面巾的麻烦了。」

    「说的也是。」说着,虎玉打好了大麾的绳结,而后退开一步。「好了,小姐,咱们趁姑爷还没来时赶紧走吧!」

    于是主婢两人鱼贯走出了梅林……

    同一时刻,饶逸风正满怀不爽地往梅林匆匆赶来。

    那女人,翠怡院的花魁秋海棠,美是够美矣,然而,当初他却是折服于她那温柔婉约的典雅气质与细心体贴的关怀,所以才执意将她带回府里作侍寝的,却没想到那些全都是她在作戏!

    啧啧!她实在应该改行去作戏子,作妓女还真是浪费了她的天分呢!

    言而总之,尽管谣言不能尽信,但若她真是那种会杀人灭口的女人,他就不能不防了。所以,谣言出现没多久后,他就暗中派人去查访,结果虽不能查得十成,却有八成谣言可能属实。于是,他开始疏远那个女人,不希望哪天莫名其妙地死在枕边人手上,那可是连叫冤的机会都没有了!

    起初,那女人犹尽力的在忍耐,极力保持她一贯柔顺贤淑的外貌,☆看起来是那么的委屈、那么的忍气吞声。若是她更有耐心一点的话,或许饶逸风真的会开始怀疑那是场误会也说不定。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耐心有限,时日一久,她终于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再找其它的女人回去争宠,抑或是他在外面早已有其它女人了也未可知,如此一来,她还有什么指望?

    于是,最近她每次见到他就缠着他哭诉不已,以她拿手的柔弱委屈来博取他的怜悯,希望能挽回过去的恩爱。

    而另一方面,饶府的老管家却也同样向他抱怨连连,说秋姨娘最近越来越嚣张了,不但趁他少回府里的机会,妄想把持饶府的内务,甚至想进占主屋,连饶家的生意她都想硬插上手。

    她的真面目终于泄漏了!

    就算他过去曾对她有过一丝丝的情爱,在这会儿也毁得干干净净了,于是,他开始考虑要如何让秋海棠搬出饶府,且如何另外安排她的将来?

    但就在刚刚,就在他正要出门之际,秋海棠竟然还缠着他说能不能让她无依无靠的妹妹也搬进府里来——

    「……原本妹妹一直是住在舅舅家的,但现在她长大了,表哥竟然妄想染指纯洁的她,妾身不能不尽快把她接出来,免得毁了她的终生幸福。爷一向仁慈宽容,想必能体谅妾身的苦处吧?」

    「如果真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在城里另外安排一栋小房子让她住下,」饶逸风有点不耐烦地看了一下天色。「她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住在饶府里总是不太妥当。」

    秋海堂窒了窒。「可是……可是让妹妹一个人住在外头,妾身不放心呀!」

    那不正好!

    他不觉脱口道:「那你可以搬去和她一起住呀!」

    秋海棠似乎完全没有料到饶逸风竟然会这么说,当场她便呆住了,而饶逸风就乘机一溜烟地跑掉了。

    虽然饶逸风满心不悦秋海棠浪费了他许多时间,却没料到秋海棠反而阴错阳差地帮助了他。如果不是她绊住他,他又哪能如此机缘巧合地见到姬香凝的真面目呢?

    就在他刚赶到梅林前没多久,当他看到梅林前居然停着一顶轿子,正感讶异之际,从梅林里突然隐隐传出一阵对话声。

    「小姐,您这样会不会冷?要不要回去多加件长袍?」

    「这样够了。」

    一听到第二个说话声,饶逸风不觉心头一震,即刻便认出那是他妻子姬香凝的声音,那么甜美温柔,无论多久他都记得,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认得!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有些兴奋了!

    「啊!小姐啊!要是咱们离开后姑爷又来了,您想他会不会又在这儿枯等,结果等到结冰了还不知道我们至少有三个月不会回来了?」

    「姑爷没那么傻。」

    咦?咦?原来她一直知道他守在梅林外呀!

    而且,她要上哪儿去?为什么三个月之内不会回来呢?是去旅行,还是……与佟安南有关?

    「不过,小姐呀!虎玉到现在还是搞不懂,姑爷守在那儿为的到底是哪桩呀?」

    「我说过你别来问我,我也不知道,你应该去问姑爷吧?」

    饶逸风有点尴尬,但是一想到他又可以看见妻子了,便再也顾不得什么自尊,就那样直挺挺地伫立在梅林的出口处等待。

    这次他看见她绝对不会再被吓着了!

    「才不要呢!那种人连跟他多说一句话都不值得。」

    「那也不能怪他,谁让他从小生长在那种养尊处优的环境里,也难怪他会养成那种花花公子的浪荡习性,可至少他没做出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也算勉强可以了。」

    啊哈!原来这就是她之所以拒绝他的原因吗?

    这也难怪,他的妻子并不像那些庸俗女子,既不重外表,也不重财富,她肯定是有她自己的高标准。看样子,如果他真想获得妻子的芳心,头一个要做的就是改变自己了。

    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一定要作戏来掩饰自己。

    「虎玉才不管他那么多呢!反正他就是配不上小……」虎玉倏地噤声,脚步也骤然停了,同时脱口惊呼,「啊!姑……姑爷!?」她错愕地瞪着比她更错愕的饶逸风。「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饶逸风以为自己不会再被妻子吓到了,没想到却反而比上回吓得更厉害了。呆望着那个成亲三年,却「素未谋面」的妻子,饶逸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吧!那个美得出奇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吗?

    可是……没错,是她!那高雅的气质,那淡淡的幽香,而且虎玉后面只有她一个人,所以,他能确定是她没错,但……

    为什么她不一样了?而且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啊!小姐。」

    刹那间的惊愕后,虎玉随即回过神来,霍地转身就要把姬香凝推回梅林里,姬香凝却反而镇定地阻止了她,并向饶逸风点点头。

    「相公,请恕妾身有急事要离开,若相公有事的话,烦请相公三个月后再来,妾身届时定扫径以待。」

    饶逸风却犹张着嘴,似乎魂魄还收不太回来,虎玉忍不住不屑地翻翻白眼,继而粗鲁地推推他。

    「喂!姑爷大人,我们小姐在跟你说话耶!」

    饶逸风这才一惊回神。「咦?啊!好、好,我三个月后再来、我三个月后再来,不过,我想先请教夫人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虎玉正想怒骂,却又被姬香凝阻止了。

    「相公请问。」

    饶逸风整了整脸色。「你这次出门是和某位大人有关吗?」

    「某位大人?」姬香凝微微一怔,然而,冰雪聪明的她立刻若有所悟地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跟任何大人都没有关系。」

    一听,饶逸风不觉暗暗的松了一大口气。

    「好,那夫人请上路吧!我不再耽搁你的时间了。」

    姬香凝微一检衽。「妾身告辞。」

    饶逸风拱拱手,然后就静静地注视着姬香凝上轿,再目送她上路,久久舍不得移开眼。

    老天!这天底下还会有比她更美的女人吗?

    古灵《娘子,请多指教》:kwleigh扫描,Sebrina校对

    浪荡公子饶逸风决定改邪归正了!

    可过惯了将近二十年的放荡生活,连旁人都看习惯了,想要改,会有那么容易吗?

    真令人怀疑!

    不过,相当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饶逸风居然睡一晚起来就算的变了,而且变得很彻底,变得让人禁不住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冒充他了?

    想想也是,一个原是成天只会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的人,哪有可能那么快就能够杜绝所有的诱惑、放弃一切的游乐,并且静下心来看帐本、听取林林总总的业务报告,再依据需要做出最好的决策或改变,每天每天从早忙到晚,却只忙一样——无聊的生意。

    然而,他确实是做到了,而且真的是在一夕之间就改变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也不肯说。但是,府里上自大总管,下至小厮,都很开心他的改变,可那些依赖他享受的人却不能不怨叹连连了,因为……

    金主跑啦!

    至于秋海棠,则是无措得很,她什么都还没掌握到,饶逸风就全部一把抓回去了;最糟糕的是,她已经没本事替他生下一男半女,所以,母以子贵这种想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了。

    所以,她才会把妹妹叫了来,希望饶逸风能迷上更纯真柔雅的秋杜鹃。不料,饶逸风只不过随便瞄那么一下,就决定把秋杜鹃丢到京城的另一头去凉快了,无论秋海棠如何央求哀告,或者秋杜鹃怎么委屈哀泣,饶逸风就是连多看上一眼也不肯。

    甚至他还说:「你要是这么担心你妹妹,不如我帮她找个好对象嫁了吧!」

    你自己为什么不要她!?

    「如果你有意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找个好对象嫁了!」

    ……什……什么!?!!

    秋海棠不觉心惊了,他会这么说,就表示他是真的不想要她了!于是,她不敢再多话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她还是他的侍寝,这是她最占优势的地方。

    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得很,饶逸风表面上风流到几近下流,只要是女人,他就来者不拒,但实际上,他都只是和那些姑娘小姐们谈谈口头上的情,或者和她们出游玩耍而已,真正有关系的可只有芳红院的玉秀儿和她两个。

    因为她们都是妓女!

    如果不是她的演技够好,他也不会为她赎身,而且把她带回饶府来作侍寝。如今,最亲近他的还是她,现在暂且这样就够了,否则一个弄不好,他真的把她给嫁出去了,那她这三年的功夫不都白白浪费了!

    为了她儿子,她必须再忍耐下去!

    至于秋杜鹃,只要不送她离开,饶逸风也不会算的把她给赶出去,如此一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日久他们能生一点情,或随便什么都好,再使点手段让他不得不收她在身边,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但是,她万万没有料到,饶逸风虽然没有逼她把妹妹送出去,却兀自从她的隔邻寝室搬到主屋的主寝室去了!

    饶府的规矩,除了住在主屋里的人和总揽饶府内外事务的饶府大总管,以及负责饶府内务的老管家,还有负责主屋工作的奴仆婢女之外,其它人不得擅入主屋。

    而她秋海棠,既不是饶逸风的妻,也不是他的妾,更不甘心承认自己是奴婢,自然也包括在那些「其它人」里了,也就是说,以后除非他要见她,否则她就是想见他一面都难了。

    这……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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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9 09:26 PM |只看该作者
十二月,一场强风暴雨不但吹坏了天、地坛,刮翻了皇陵墙垣,还积水三寸馀,淹了禾苗又伤了麦。

    然而到了一月,雪花缤纷飘落,又将京里粉妆成一片银白,在一片晶莹皎洁的皑皑雪景中,红砖绿瓦和数株古拙的老松全积满了白雪,红青白三色交映,不但益发赏心悦目,更透着一股脱俗涤尘的淡雅气韵。

    可接着二月里,一场莫名其妙的大雾又让人伸手不见五指,只见一片白茫茫的云雾,彷佛误闯仙境似的。每每在路上走着,不迎面撞上就不知道原来对面也有人走过来。

    不过,就算在十二月没被淹死、一月没被冻死、二月没被撞死,别以为这样就算逃过大劫了,三月还有一场大风沙尘暴在恭候大驾呢!

    在轰隆隆的暴风里,在漫天飞舞的黄沙中,饶逸风异常有耐心地躲在残垣后等待着,即使明知道姬香凝不可能在这种天气回来,他还是很有耐心地一大早就跑来等待着。

    这是三月的第二天,也是他开始天天上这儿来报到的第四天,他决心这次一定要等到她为止,然后跟她好好谈谈,不想再跟她作那种结缡三年,却对面不相识的夫妻了。

    老实说,那次如果不是确知出现在他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而只是偶在路上碰见的话,他还真的不认得他的妻子呢!不过,这一回他可以肯定自己不会再被她吓到了,最丑和最美这两种极端都瞧见过了,还有什么好让他惊讶的呢?

    除非她变成男人……呃!应该不至于吧?

    暴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待风沙完全静止后,他便拉下黄澄澄的蒙面巾吁了口气,而后合上眼靠在残垣上打盹。这几天为了白天到这里来等候,他只好牺牲睡眠在晚上工作了,虽然满累的,可是他累得很开心,一想到即将可以看到妻子了,他的两边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

    不过,他笑得好象有点太早了,足足又过了四天后,姬香凝的轿子才出现在道路的那一头……

    「咦?小姐,姑爷怎么知道咱们今天要回来呀?」虎玉惊愕地盯着远远那一头,有条颀长的人影伫立在梅林前。

    「他应该不知道。」轿子里的人低低地说。

    「咦?那他……」虎玉一顿,随即惊讶地叫道:「不会吧?他天天在那儿等?」

    「大约是吧!」

    忽地小嘴儿一噘,「肯定是瞧见了小姐的真模样,才打谱来死缠活赖着小姐的!」虎玉轻蔑地说。

    轿子里的人沉默了一下。「应该不是。」

    虎玉不服气地瞥了轿子一眼。「为什么?」

    「在他还没瞧见我之前,他不是已经在哪儿守了将近一个月了吗?」

    虎玉为之一愣。「啊!对喔!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呀?」

    轿子的人没有回答,因为轿子已经停下来了,轿夫小心翼翼地把轿子放下地,虎玉忙上前将轿帘儿一掀——

    果然是姬香凝。

    「相公,」姬香凝一下轿,便微微一福。「妾身晚回来几天,累相公久等了。」

    太好了,她没有变成男人!

    「无妨,」饶逸风潇洒一笑。「男人等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夫人不必在意。」

    「那么相公请。」姬香凝摆手肃客。

    于是,在虎玉的领路下,饶逸风总算能够进入那座有若迷宫似的梅林里了。这次没有带清水和食物应该没问题了吧?

    三人一进入梅林内,姬香凝即刻就注意到,和她并肩而行的饶逸风并不像其它人一样,老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觑她,一脸惊艳垂涎的猥亵模样,虽然第一眼见到她的真面目时,他看傻的模样与其它人并无二致。

    但是此刻,他注意的反倒是进入梅林的路径,看得出来他很专心的想要记住穿林的路线。

    姬香凝不觉暗自莞尔,只要她动颗小石子,进林的路线又会改变,他现在记住又有何用呢?不过,她暂时不会这么做,除非有必要。

    「虎玉,泡茶……相公,请坐。」

    一进书轩,姬香凝就很客气且生疏地请饶逸风坐下,没想到饶逸风却兀自满眼赞叹地观赏着壁上的墨画书法,根本没注意到她在跟他说话。

    「这些都出自夫人的手笔?」

    「随笔涂鸦而已,相公别见笑。」

    饶逸风当然没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她一眼,但这一眼却已经足够表达他所有的想法了。姬香凝有点意外,因为饶逸风那目光中有着欣赏和赞赏,却不是爱慕或迷恋,这又跟其它人不同。

    所有的男人在见过她之后,没有一个不被她的美貌所迷,以致再也注意不到她真正的内涵了。饶逸风却是头一个注意到她的内涵,而且以平等的身分来欣赏她、赞佩她,使她不能不意识到饶逸风或许不像她所想象的那般肤浅。

    虎玉送来两杯香茗,姬香凝再一次请饶逸风坐下,两人分别落坐后,不等饶逸风开口,姬香凝就直接进入话题了。

    「其实妾身也有事想找相公谈谈。」

    「哦?」饶逸风有点惊讶,也有些不安。⊙kwleigh扫描⊙「那么夫人请先说。」不会是为了佟安南的事吧?

    姬香凝略略思索片刻,而后正色道:「相公,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点相公应该很清楚吧?」

    饶逸风的双眸蓦地大睁。

    难道……不,绝对不可能运气这么好,绝对不可能!

    他掩口轻咳两声,然后将手臂搁在茶几上。「呃!我知道,那又如何?」别太兴奋了,保持平常心!平常心!

    姬香凝轻轻点头。「那么,妾身已经为相公挑选了几位身家清白的姑娘,希望相公能从中挑选几位作妾,好为饶家留下后嗣。」

    就知道运气没那么好!

    饶逸风颇泄气地叹了口气。「没兴趣!」

    「相公,可是适才……」

    「你当我是种马吗?」饶逸风立刻打断她的话头,并懒洋洋地以手支颔。「为了传宗接代,我就必须和不喜欢的女人上床睡觉?」

    姬香凝不由得皱起眉。「相公,你的说法……」

    「很粗鲁?」不晓得为什么,饶逸风突然觉得有股气闷在心里很不爽,先前的好心情都不翼而飞了。「却是事实,你要我做的就是那种事!」

    姬香凝沉默了一会儿。「好,妾身承认,但那是为了……」

    「如果是你,你愿意吗?」饶逸风尖锐地反问。「你不也是做人媳妇的,那不也是你的责任吗?」

    姬香凝沉默的更久,之后才轻轻地说:「如果有必要,妾身愿意。」

    「好!」这声低喝蕴含着掩藏不住的怒意。「那么我就挑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你怎么说?」

    这回姬香凝不但沉默,甚至连双眸也垂下了,好半天后,她才又轻轻地开了口。

    「相公……」

    「如何?」火气还是很大的样子。

    「妾身原是打算终生不嫁的,但是却嫁给了你,相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妾身当时知道你已经有心爱的女人了,所以,即使妾身嫁给了你,你也不会对妾身感兴趣,如此一来,妾身就能维持原有的独居生活了。」

    饶逸风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所以,你在成亲那天才会把自己弄成那样,以为那样我就会躲你躲得远远的吗?」不待她回答,他马上又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那你就错了,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赶我走,我根本就不想离开;如果不是赌一口气,我也不会三年不来找你,不管你是美是丑,结果都是一样的。」

    姬香凝淡淡地瞥他一眼,默然无语。

    饶逸风明了那一眼的含义,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当然,我这是马后炮,你自然不会相信,不过……」他一顿,话题随即转开。「你想改嫁吗?」话落,他不自觉地紧握双拳,屏息等待着答案,心头悄悄渗出紧张的汗水。

    「改嫁?」双眸微微一愣,姬香凝似乎非常意外他竟然会这么问。「妾身从未如此想过,烈女不事二夫,这点道理妾身还懂。不知相公为何有此一问?」

    无法掩饰自己松了一大口气的心情,饶逸风的唇边立时逸出笑容。

    好极了,只要她不想改嫁,他就还有希望!

    「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彼此公平一点,你不要逼我娶妾,我也不勉强你一定要和我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你觉得这样如何?」

    姬香凝犹豫了一下。「可是……」

    饶逸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够了!什么后嗣的问题让我来操心就好,你不必想太多,就算饶家真的断了后,也没有人会怪你的!」

    这不是有没有人会责怪她的问题,而是她身为饶家媳妇的责任问题呀!

    姬香凝又思索片刻。「那么妾身退一步,妾身不再逼相公娶妾,但是请相公挑几位姑娘回去伺候相公,一年后,如果相公有中意的便收为妾侍,若是没有,妾身再另外为她们做妥善的安排,如何?」

    伺候!?喂、喂!她说的伺候不是那种伺候吧?有没有搞错啊!她这不是白白糟蹋人家清白姑娘家吗?

    饶逸风正想否决,可转念一想,却又不禁笑了。

    他的妻子又想算计他了吗?也罢,他就让她算计,不过,她可不能怪他也算计回去!

    「没问题,不过,既然你有条件,那我也有条件!同样以一年为期,在这一年里,你不能用任何理由拒绝我来找你。可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碰你,除非得到你的允许,可以吧?」

    姬香凝又垂眸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而后扬眸。「可以,那么相公何时去挑人?」

    「不必了,」饶逸风摆摆手。「你帮我挑就行了,不过,不要全给我送来喔!那样很麻烦的。」

    「妾身明白,那么……」

    「要送客了?」饶逸风了然地起身,「好吧!那我走了。」他转身向外走了两步,随即又停下,可他并没有回过身来,只听他用带着笑意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啊!我想我还是先告诉你一件事,免得到时候你会太过失望。」

    失望?

    姬香凝轻蹙黛眉。「相公请说。」

    只见饶逸风慢吞吞地把两手往后一背。「夫人的确如我想象中的一般聪慧,我相信,除了无意中被我瞧见夫人的真面目之外,夫人应该从没有失败过吧?」他歉然地轻笑。「不过,这回恐怕夫人又要失望了。虽然所有金陵城里的人都知道饶逸风是个风流公子,只要是女人,就来者不拒,但是……」

    他调侃似的又笑了一声。「他们却不知道饶逸风长这么大,其实只和两个女人有过关系,一个是玉秀儿,她是芳红院的头牌姑娘,不久前她也从良了。至于另一个呢!我想你也知道了,就是海棠。

    「所以说,无论你送来多少位姑娘,我都不会碰她们的,顶多只是让她们伺候我进膳,连更衣沐浴我都不曾让任何女人服侍过,因为饶逸风并非真如传闻中那般的风流浪荡,那只是做给人家看的,明白了吗?」

    有好半晌都听不到姬香凝有任何回应,饶逸风正感奇怪时,姬香凝突然出声了。

    「为什么要做给人家看?」

    「这个嘛……」饶逸风又笑了。「等你愿意告诉我那些你现在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事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好了,这回我真的要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轻快身影,姬香凝低声轻唤,「虎玉。」

    虎玉立刻出现在她身后。「小姐?」

    「去查查姑爷刚刚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这次要非常仔细的查。」

    「是,小姐。」

    虎玉在晃眼间消失不见,姬香凝却仍静立在原地蹙眉思索。

    这会是她头一次错看人吗?

    不,她不会看错的,饶逸风面相上桃花之旺盛是她至今所仅见,这是她在成亲那晚就看得清清楚楚的,除非……

    他也和她一样,桃花虽旺,流水却无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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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9 09:27 PM |只看该作者
饶逸风匆匆转过主屋大厅要出门,不料迎面便抢来三人挡住他的路,而且其中两人一见到他就争着说话,不但一个比一个大声,还一个人揪住他一只手臂,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在抢玩具一样。

    「爷,刚刚有人送来……」

    「爷,那不会是您要……」

    「够了!」饶逸风还没听完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了。动作还真快啊,他想。「不用再说下去了,我知道是什么事了。」然后,他转向硬被老管家拉来助阵的饶府大总管郑全禄。「先告诉我,几位?」

    「三位。」郑全禄恭谨地回道。

    郑全禄年岁不到四十,高高瘦瘦长得像个帐房先生似的,在饶府里工作虽只有四年的时间,却是饶逸风在这府里最信任的人,而他对饶逸风则是彻底的忠实与绝对的服从,就算饶逸风要他立刻死在当场,他也会毫不犹豫,而且连一丁点的疑问或怨恨都不会有。

    「好,那么……」饶逸风先对郑全禄使了一个眼色,待后者会意地眨了眨眼后,他才转身对老管家吩咐道:「就麻烦老管家安排她们到东跨院住下,再派几个婢女去服侍她们,以后我在府里用膳时,就由她们来伺候我。」

    老管家这才眉开眼笑的走开去,饶逸风可以听到他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

    「这才对嘛!那几位姑娘清清秀秀、规规矩矩的,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的闺女,最好爷赶快收了她们作侍妾,早早为饶家添几个后嗣,这可比那个下不了蛋的狐狸精要……」下面的话就听不见了。

    饶逸风无奈地摇摇头,跟着对郑全禄意有所指地说:「那么,接下来又要麻烦你了。」

    郑全禄微微一笑。「爷尽管放心去做您要做的事,属下预祝您马到成功。」

    「谢了,我还真需要一点好口彩呢!」饶逸风笑着拍拍他的肩头。「帮我去备马吧!」

    「是。」

    待郑全禄离去后,饶逸风才敛起笑容转向脸色异常难看的秋海棠。

    「你想赶走那三位姑娘?」他的语气淡淡的,却又隐隐流露出一种质问的严厉。「你凭什么身分、什么资格想赶走那三位姑娘?」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以往的温婉典雅、柔弱无助已逐日消失,却更让他倍感受骗的愤怒。

    秋海棠不由得微微瑟缩了一下。「难道……难道爷真的要收了那三个女人?」

    饶逸风没有作正面回答,却告诉她,「她们是夫人送来的,所以你不能赶她们。」

    「夫人?」秋海棠吃了一惊。「夫人回来了吗?」

    「没有,不过我和她谈过,这是我答应她的,至少要留那三位姑娘在我身边一年。至于为什么,我想,我不必解释你也应该明白吧?」

    秋海棠咬了咬牙。「那么,请爷也让杜鹃留在你身边一年吧!」

    饶逸风冷笑。「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你坚持不愿意让你妹妹搬到城东小楼去住的原因吧?」

    「既然夫人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秋海棠脱口道。

    冷笑加深了。「因为她是饶逸风的正室夫人,而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寝,你根本没资格跟她比!」语毕,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可她也只不过是个丑八怪呀!

    秋海棠实在很想这么吼回去,饶逸风的夫人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这是饶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实,甚至可能早已传遍整个金陵城了,就算她真的说出来,也没有人能够责怪她说错了。

    但是,她终究还是忍下来了。

    好吧!她承认她失宠了,因为她生不出孩子来,所以她更要把杜鹃送到饶逸风的身边去。从现在开始,她得好好的计画计画,女人有的是手段,她就不信饶逸风统统躲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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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9 09:49 PM |只看该作者
《娘子,请多指教》 第四章


  燕约莺期,

    恼芳情偏在,

    翠深红隙,

    漠漠香尘隔,

    沸十里,乱丝丛笛——

    周密·曲游春

    饶逸风从来没有追求过女人,所以老实说,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追求女人。不过他有嘴巴、有耳朵、有眼睛,还有男性本能,所以他可以间、可以听、可以观察,还可以靠直觉判断。

    而他的第一个直觉就是,美男计用在那个女人身上只会变成蠢男记,所以……咳咳!美男计可以优先闪一边凉快去了。

    接下来呢?看那个女人的衣饰典雅大方、家俬摆设单纯简朴,可见那女人也不是爱慕虚荣那一类型的。而且,除非有事,否则她绝少踏出梅林半步,所以那女人也不爱玩耍热闹。

    啧啧!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那女人还真麻烦耶!

    好吧!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好象怎么想都搞不定,那就先让他去探探敌情,再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进行,反正一切都要先有个开头,否则光靠他坐在那里想破脑袋,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从天上掉下来砸烂他的脚趾头吧?

    因此,刚开始的时候,他真的只是去找姬香凝纯喝茶纯聊天,连点心都没有,而且大部分都是他在自说自话,因为她好象也不怎么喜欢聊天,他甚至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在听;当然,也可能是她根本不想和他聊天,所以他都很小心地在姬香凝露出不耐烦的态度之前告辞离去。

    不过,姬香凝的不耐烦并不会直接表现在神情上,而是表现在一个小动作上,她会去摸书本,很简单的动作,很简单的含义——你打扰我看书的时间了!这种小动作通常在他喝完一壶茶后没多久就开始了,也就是说,她顶多只能忍受他一壶茶的时间而已。

    真悲哀!

    但是,他还是很有耐心地天天一大早就跑去找她喝那一壶茶,至少,那壶茶是在梅林以外绝对喝不到的梅心茶。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

    「相公会下棋吧?」姬香凝突然这么问。

    「啊?会啊!要下吗?」

    「嗯!来下一盘吧!」

    「好啊!那……叫虎玉重沏一壶茶来好吗?」

    于是,两人摆开阵势,在虎玉重沏一壶茶来之后,攻杀便开始了。一个时辰后,在他下了某步棋后,姬香凝突然深深地看他一眼。

    「相公的棋艺很不错。」

    饶逸风咧嘴笑了。「也没什么,以前我师父老找我下棋,说是要磨练我的耐性,结果下着下着,好象不但磨了我的耐性,也提升了我的棋艺。不过,夫人这么说实在令人汗颜,夫人的棋艺才是真正称得上高明吧?」

    没理会他的客套话,姬香凝边落子,边又问:「相公的师父是?」

    饶逸风稍稍顿了一下。「呃!是……是教我念书的老师。」

    没忽略他的犹豫,姬香凝又瞄他一眼,但没再说什么。这一天,他们连下了好几盘棋,也是饶逸风头一回有机会留在梅林里用午膳。可午膳过后没多久,虽然姬香凝尚未表现出不耐烦的态度,饶逸风还是很聪明的告辞离去了。

    欲速则不达,见好就要收。

    虎玉注意到姬香凝在饶逸风离去后,仍若有所思地凝望着梅林小径,她忍不住好奇地问:「姑爷棋艺真有那么好?」

    在姬香凝身边那么多年了,她当然了解姬香凝为什么会突然找饶逸风下棋,很简单,就只是被他缠得不耐烦了,所以想让他狠狠地输上几盘棋,而后羞愧地自行退开,最好是从此躲在家中闭门反省、永不复出。

    但是,就连她也看得出来,饶逸风输是输了,可输的并不惨,甚至是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嗯!他的棋艺的确是相当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也许和大师兄在伯仲之间吧!没想到像他那样看似不学无术的人,却有如此高明的棋艺。不过,这不是我在意的事,而是……」姬香凝神色平静,语气却有点迟疑。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下棋的风格,一直以来,只要和对方下个一、两盘,我大约就能抓到对方的特性,可只有相公,我和他下了四、五盘,不但摸不着他的底细,而且还有种绕着风跑的无力感。」

    「可是小姐都赢了啊!」最后的胜利者才是赢家吧?

    姬香凝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苦笑。「就是这个问题,到最后一盘为止,我都不太确定到底是他真输给了我,还是他故意输给我的。」

    「不是吧?」虎玉一脸的意外。「普天之下,除了老爷之外,还有谁赢得了小姐您?」

    「所以我才很想知道他的师父是谁?」

    「姑爷不说了吗?是教他念书的老师,虎玉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姬香凝又沉默了一下。「你去查吧!不过,我有预感,你查到的人不会是我要的答案。」

    「虎玉不懂。」虎玉困惑地说。

    姬香凝微微一笑,「你不需要懂。」而后转开话题。「上回让你查的事呢?有结果没有?已经一个多月了,需要这么久吗?」

    「早就查到了,姑爷说的是实话,」虎玉说的很不情愿,神情很不情愿,目光更不情愿。「虽然姑爷的女人确实很多,却都只是结伴到处玩玩而已,即使对方主动投怀送抱,姑爷也不会随意越过最后的界线。老实说,虎玉越查越觉得姑爷的风流好象是故意做出来给人家看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虎玉犹豫着。「小姐不是让虎玉仔细查吗?所以虎玉就非常仔细的去查,结果发现姑爷有某些地方非常神秘,神秘到连虎玉想尽办法都查不到确实的答案。」

    「哦?」姬香凝双目一凝。「说说看。」

    「嗯……」虎玉沉吟着。「譬如说,姑爷每年都会出京两、三回……」

    「我知道啊!你以前告诉过我,姑爷和朋友一块儿到各地游玩,不是吗?」

    「不,小姐。」虎玉的神情逐渐变得很严肃。「姑爷从来没有和任何人一块儿出京过,那都是他自己说的,事实上,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单独出京的,而且出京后不超过三里,就再也查不到他的行踪了,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到哪里去,或者做了全汗么,只知道他是真的出京了,如此而已。」

    姬香凝微怔,随即攒起了黛眉。§「这样吗……嗯……你还查到什么?」

    「姑爷一向是单独出京,独个儿回来,可只有四年前,他带了一家子人回来,就是现在饶府大总管一家人。小姐,您可知道现任饶府大总管郑全禄以前是什么身分吗?」

    「什么身分?」

    「川陕地界头一号独行大盗铁胆神腿,不过,他虽名为大盗,却从不伤人,而且只盗劫恶商,规规矩矩的他就不会去碰。」

    姬香凝双眸倏睁。「是他?他不是死了吗?连官府那边都销案了不是吗?」

    「那是传言,小姐,而且……」虎玉点点头。「看样子,是姑爷故意传出去的风声,目的就是为了让铁胆神腿脱离江湖道。」

    姬香凝怔忡了一会儿。「那么……相公有可能也是武林中人了?」

    「那也不一定,不过……」虎玉突然兴奋了起来。「我们可以试试看,小姐。」

    姬香凝又皱了眉。「怎么试?」

    「交给虎玉,小姐,」虎玉胸有成竹地拍拍胸脯。「只要您说一声,虎玉两三下就可以把姑爷的底掏出来给您瞧了!」

    姬香凝略一思索。「好,不过要有分寸,别太过分了。」

    「是、是、是!」唇边蓦地掠过一抹狡诈的笑容,虎玉应和着。「虎玉不会『太』过分的。」只会有一点过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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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9 09:51 PM |只看该作者
哎哟哟。。
巫马王还没有完结。。
新的小说看到很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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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9 09:52 PM |只看该作者
大概是流日不利吧!

    饶逸风暗忖,一大早,从到达梅林开始,他就小灾不断、大祸连连,如果真去计算一下的话,搞不好这辈子加起来所有的灾难都比不上这天这么多也说不定。

    亏他还从昨日一直高兴到再次踏进梅林里,结果,连椅子都还没有机会坐稳,就先被泼了一身滚烫的热茶,害他差点「完蛋」了;而虎玉的那几声对不起又很有幸灾乐祸的嫌疑,替换上的那套崭新袍衫又教他忍不住怀疑,梅林里怎会有男人的衣服?

    再转个眼,整罐黑子又莫名其妙地砸到他的脚背上,大概痛上三、两天是免不了的了;跟着,连去上个茅房都会不小心一脚踩空掉进粪坑里沾了一身屎尿,最奇怪的是,居然立刻有一盆热水等着让他洗涤,而这一回,他不但从里到外换了另一套衣饰,连鞋袜都更新了。

    梅林里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男人的衣裳?

    怀着更深的疑惑,饶逸风继续被绊一跤,鼻血流满盆;探头看个风景,脑袋竟然被「时机凑巧」掉下来的瓦片砸得晕头转向;虎玉还叫他爬到树上去帮她拿卡在梅树间的纸鸢,饶逸风仰头看了半天,才面无表情地告诉她,他会再买一个更好的给她。

    最后,一块从天外飞来的大石不但砸得他腰部乌青瘀肿,而且让他再次扑到地上去流鼻血滋养大地。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的时候到了,牛头马面说不定已经守在他身边,就等时辰到好带他下地府去应卯了?

    然后,就在他「不小心」被破瓷杯割伤手之后,一切灾难又莫名其妙的突然终止了。

    饶逸风俯视着正低头专心为他的手伤绑绷带的乌云螓首。

    「夫人。」

    「嗯?」

    「能请教夫人一个问题吗?」

    「相公请问。」

    饶逸风迟疑了一下,才拉拉身上的袍衫。「这衣服是……」

    姬香凝瞥一眼他的衣服,随即又回到她的工作上,没说话。

    虎玉却咕哝了起来,「还说呢!那是小姐亲手为姑爷做的啊,还是整套的呢!」她的语气透着深深的不满。「每年姑爷过生辰,小姐都会为姑爷亲手做一套,然后送到饶府去,可是……」她嘟了嘟小嘴。「每次都被退回来了!」

    不用问,饶逸风立刻了悟那是谁的杰作,除了那个只会作戏的女人外,还有谁会做这种事?

    「对不起,」饶逸风歉然地道。「我一点都不知道。」

    「相公不必介意,」姬香凝放开他的手,淡然道。「妾身只是尽一份心意,相公也不缺妾身这套衣服,穿不穿都是无所谓的。」

    虽然明知她说的是事实,一切都仅是表面上的礼貌,但饶逸风听起来就是很不爽,好象无论他怎么做,她都不会在意,也激不起她任何波动,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个人。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他轻轻的问。

    姬香凝沉默半晌,而后起身斟了一杯茶端给他。

    「妾身并不讨厌相公,但是……」她转身到书案前摊开画纸,虎玉忙上前研墨。「妾身以为相公似乎不太懂得如何珍惜人生,当然,相公所拥有的一切,使得相公并不需要考虑到那么多,但相公既有这等上于人的条件,却又如此荒废自己的生命,能所为却无所为,实在令妾身不能不为相公扼腕不已。」

    饶逸风没有回话,直到姬香凝拿起毛笔落下第一画,他才靠近她身后轻轻地说:「那么夫人你呢?你不也是有上于人的条件,却避开红尘隐居在此,这又算什么呢?」

    笔下仍挥毫不停,姬香凝淡淡地道:「也许相公不信,但妾身仅是半隐居在此,并没有逃避妾身能做的事、该做的事。」

    再次默然片刻后,饶逸风突然在一旁摊开另一张画纸,而后在姬香凝的惊讶注视中,提笔迅速挥洒出一幅画,随即扔笔拱手告别。

    望着那微跛的背影,虎玉咕哝,「姑爷根本不会武嘛!」其实,看饶逸风的模样,一开始她就觉得他实在不太可能会武功,只是想乘机玩玩而已,谁教他老是来烦小姐,不整整他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是吗?」姬香凝心不在焉地低应,双眸仍凝注在饶逸风的那张画上,内心却是震撼激昂无此。

    那是一张笔力苍劲雄浑,有拔山盖世之气概的梁红玉击鼓抗金图,无论是画上的人物或背景,都带着强烈的豪迈色彩,激昂的奔放狂情,不屈的傲然之气和视死如归的悲壮。

    那执戈的韩世忠、那正在击鼓的梁红玉、那等待攻坚的将士,都似是隐在一层似真似幻的薄雾中,仿佛他们都活生生的跳跃在你的眼前,逼真得可以使任何看见这幅画的人感到窒息、感到震慑,彷佛已听到咚咚咚的鼓声,还有那雄壮悠扬的歌吟——

    万里长江,淘不尽壮怀秋色,漫说秦宫汉帐,瑶台银阙,长剑倚天氛雾外,宝光挂日烟尘侧!

    向星辰拍袖整乾坤,消息歇。

    龙虎啸,凤云泣,千古恨,凭淮说。

    对山河耿耿,泪沾襟血。

    汴水夜吹羌管笛,鸾兴步老辽阳幄。

    把唾壶击碎,问蟾蜍,圆何缺?

    姬香凝忘形地轻抚着那几行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的狂草,即使是她,也画不出如此叱院风云、气吞日月般的气势;大师兄也许可以,但又不尽相同。

    大师兄是稳重的,这张画却是如此狂放,狂放到令人抓不住!

    不能否认,无论是这画或字,都与饶逸风本人大不相符,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亲笔挥洒而就,她绝对不会相信这是出自他之手。即使是现在,她依然很难想象如他那种外表斯文俊秀得像个姑娘家,个性又吊儿郎当不太正经,而且成天只会吃喝玩乐的人,会有如此豪迈狂放的胸襟。

    「难道……这才是他吗?」她呢喃。「是我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吗?是我忘了传言不可尽信的道理吗?是我……太过骄傲了吗?」

    「小姐,您怎么了?好象在发呆耶!您……哇~~这……这是姑爷画的?」虎玉惊讶地低呼,每一次姬香凝画画,她就会偷打瞌睡,所以她刚刚根本就没注意到饶逸风画了些什么,直到这会儿。「他居然画得出这种东西?真是……真是……」

    「令人难以置信?」姬香凝轻声道,可以听得出来那正是她的想法。

    老实地点了点头,「可是我知道小姐也画不出这么豪迈的画来,所以,大概就是姑爷画的了。」虎玉就事论事地说。「没想到姑爷还真有两把刷子耶!」

    姬香凝默然半晌。

    「虎玉。」

    「小姐?」

    「明儿个准备一壶梅沁,我要跟相公喝两杯。」

    「用午膳时吗?」

    「是的。」

    「知道了,小姐!我会多准备两道适合下酒的菜的。」

    于是,就这么随手的一幅画,终于挑起了姬香凝对饶逸风的好奇心,她想知道饶逸风是不是真有那么豪放的一面,也想知道饶逸风究竟有什么样的内涵。

    还有,前两天虎玉所提到的,饶逸风也有他不为人所知的神秘之处,当时她虽然感到有点奇怪,却也不是非知道不可,但现在,她也想知道了。她有预感,只要能挖掘出他的神秘,就能确实探知他究竟拥有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内涵了。

    不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倒是饶逸风始料所未及的,因为他会画那幅画的用意,并不在于引起妻子对他的兴趣,而是很单纯地想透过那幅画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和他作一对夫唱妇随的夫妻,那么,无论她希望他做什么,他都可以做到。

    可他画是画了,却不敢真的奢望姬香凝会一看到那幅画就倒进他怀里,甚至还担心他太过明显表态的结果反而会把她给吓跑了,毕竟,她原就不想要有丈夫,而且,她看起来好象一直不怎么欣赏他,搞不好以后见面的时候,她还会在彼此之间量距七尺先隔上一道鸿沟再说,那他可就要懊悔死了!

    唉!垂青于他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他中意的女人却这么难搞呢?

    寻爱·四月天独家制作

    有人说,越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越容易碰到倒霉的事,饶逸风觉得这种说法实在很符合他现在的状况。

    耐心地守候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终于在梅林里吃到一顿饭,这会儿却很可能只为他一时冲动而绘下的那幅画就前功尽弃了,他已经担心得几乎整晚睡不着觉了,偏偏一大早要出门时又碰上了他最不想碰上的人。

    这还不够晦气吗?

    他今天是不是最好不要出门,守在家里数馒头比较保险?

    「爷!」

    一瞧见那个唤住他的人,饶逸风就忍不住先叹了一大口气给她看。

    「又有什么事了?」

    「爷,」秋海棠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这些日子来,您总是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究竟您都到哪儿去啦?」

    「我又不是整天不见人影,最晚不都过午就回来了?怎么,」饶逸风冷哼。「在府里管东管西还不够,现在还要管到我头上来了?」

    瑟缩了一下,秋海棠忙又道:「不是啊!爷,是有事找您不好找呀!」

    「少给我在那边胡扯了,我下午不都在吗?」饶逸风不耐烦地继续往大门走去。「到底有什么事赶快说吧!」

    「爷……」秋海棠悄悄觑着饶逸风的脸色。「我是想……如果您不说一声,老管家是不会让杜鹃上主屋去伺候您用膳的,所以能不能……」

    「不能!」饶逸风蓦然止步,并转过身来瞪着她。「你到底够了没有啊?我不用你妹妹伺候你听不懂吗?你真的很烦你知不知道?以前的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秋海棠委屈地咬着下唇。「是爷您先疏远了海棠的呀!只因为海棠始终未能为爷怀下孩子,爷就不要海棠了,这能怪海棠吗?说不准再过两年,海棠就能怀下孩子了也说不定,可是爷您……」

    「闭嘴!」饶逸风的目光倏地转冷。「你究竟还能不能有孩子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而且,你更了解我并不会为了这种事疏远你的不是吗?追根究柢到底为了什么你自己全都明白,所以,少来这边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我还留你在府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最好不要逼我把你赶出去,懂不懂?」

    秋海棠震了震,可她还是硬起头皮强辩,「海棠就是不懂啊!海棠究竟做了什么让爷不高兴了?如果爷为了一些没有根据的谣言就胡乱判下海棠的罪,那海棠绝对不服!」

    「没有根据?」饶逸风冷笑。「你要我告诉你,你儿子住在哪里吗?」

    一听,秋海棠不禁神情骤变。「爷,你……」

    「还有,你要我告诉你,你是委托谁去杀害产婆的吗?」

    秋海棠跟舱倒退两步,脸色发青,惊恐万分。「爷……」

    饶逸风轻蔑地哼了一声。「所以,你最好给我放规矩一点,虽然我已经替你赔了一大笔银子给产婆的家人,但这已经是最后的极限了,你要是再走错一步,别怪我翻脸无情!」话落,他掉头就走。

    秋海棠只能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一张脸煞白,只有眼色在片刻的畏惧后,又开始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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