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book Sharer
选择您要替换的背景颜色:
【农历新年】背景图片:
个性化设定
 注册  找回密码
楼主: 小猪哦哦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长篇] [写实故事] 血泪的控诉——我的妓女生涯[全篇完]

[复制链接]

3

主题

0

好友

145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3Rank: 3Rank: 3

31#
发表于 2012-3-27 10:04 PM |只看该作者
凤仙的遗嘱

  当凤仙姐从昏迷中醒来时,她疼得大声叫喊、呻吟,老远就能听见。

  胖女人为她请来了正骨医生,医生掀开被子一看,见她两只腿肿得像檩条,两个膝盖骨都打碎了。被铁棍打中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露出黄豆粒大的许多骨头渣子。

  正骨医生叹息着摇摇头,说:"我医术浅薄,实在治不了。另请高明吧!"说罢,连杯水也  
没喝就走了。

  再请一个来,看过伤势,不是摇头就是咧嘴。一连请了三四个,都是这样的说法,也不开方用药,拍屁股就走。

  胖女人泄气了。她想:"哎,反正怎么也看不好了,治好了也是个没人要的残废。总算又捞到了一万块钱,顶她年轻时从良的身价了!"想到这,她心安理得起来,任从凤仙怎样叫喊也不闻不问了。

  伤在姐姐身上,却疼在我的心里,我又给胖女人跪下求情:"妈妈呀,让我去伺候姐姐吧。我保证不耽误接客,以后还要努力多接客,多挣钱。妈妈,你行行好心,就让我去吧!"

  见胖女人吸着香烟,喷着烟圈理也不理。我又变换方式,耍开了泥腿:"妈妈,让我去吧,要不,我就跪在这不起来啦,也不接客啦。爽利跟着仙鹤、凤仙姐姐,一块死喽算啦!"

  这两句带有威胁性的话还真管用,胖女人终于不耐烦地一挥手,让我去了。

  一连三天,凤仙姐一直水米不进,看着她那痛苦的样子,听着她那悲凄的呻吟,我心里翻上倒下,难受极啦。

  忽然,我眼光落在她屋里的橱子上,心想:"凤仙姐最爱喝酒,她说过,一醉解千愁,我何不让她喝点酒,好睡下安生一会哩!"

  于是打开橱子,拿出一瓶启开瓶盖的酒,凑到她面前。

  凤仙姐闻到酒味,眼也不睁,便张开嘴,我顺势把酒灌进她嘴里。她"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去,不一会,就把那瓶酒喝干了。渐渐地,她昏沉沉地睡着了。

  又过了两天,她身上发出一股腐臭的气味,和我们在仙鹤姐的屋里闻到的一样。我打开被单一看,吃了一惊:她的伤口全都溃烂了,膝盖上生满了蛆虫,为了遮住臭味,我在屋里喷了许多酒。

  我找到一根小木棍,给她拨弄腿上的蛆虫,帮她驱散绿豆蝇。凤仙姐的两眼发直,脸色蜡黄,她不再呻吟,也不再张嘴喝酒,她身上已经失去了知觉、四肢麻木了。她有气无力地静静躺着,任从我的摆弄。

  几天来,我昼夜守候在她的床边,给她端屎端尿,洗伤擦身,比同胞姐妹还亲。可是,我尽心尽力却没有感动老天爷,姐姐病情仍在发展,水米难尽,已经断了屎尿了,伤势一天天严重,而且发起高烧来了。

  半夜里,她像死人一样静静卧在床上。我坐在她面前,想起仙鹤姐的疯狂、惨死,想到凤仙姐苦斗的悲剧,又思量起剩下我自己后的孤独、凄凉,不禁喉咙里像塞满了棉花,嘤嘤哭起来。

  哭着,哭着,我见凤仙姐忽然睁开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她怔怔地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似的。隔了一会,她轻微而吃力地说:"秋芝,你过来!"

  我把身子向前凑了凑,脸凑到了她面前。她突然伸出一只干瘪的手,一把抓住我,拼尽全力、怒冲冲地说:"不许哭,再哭你就走出这个屋子!"我怕极了,忙擦干了眼泪。

  她的手抖抖索索,停了一会,又费力地问:"秋芝,咱们……是真好,还是假好?"

  我硬咽着说:"世界上没有比姐姐更亲的人了!"

  凤仙像是攒足了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秋芝小妹,你……你要走仙鹤的路,逃……逃出妓院,去……去法院告她们,为……为姐姐报仇。记……记住,妓院绝……绝不是人呆的地方!"

  说罢,"哇哇"地吐出几口血来,抓住我的那只手慢慢松开,头歪在枕头上一动不动了。

  我悲痛欲绝,大声嚎哭起来。胖女人、尖嘴猴、独眼龙闻声赶来。胖女人见凤仙已经死了,忙把她身上的首饰扒了,把她身上的衣服脱得一干二净,只剩一条裤衩儿,叫人连夜抬到伙房旁边那间黑屋里。原来,仙鹤姐已被她们暗埋在这间屋地底下,她们又刨开那层松土,把凤仙埋在仙鹤的那一个坑里。

  我哭得死去活来,非要钻进黑屋去再看看不可。

  胖女人推了我个趔趄,恶狠狠地对我说:"不许再哭,往后要老老实实给我接客。这事也不许你乱说,你要泄露了机密,连你一起活埋!"

  有人说:"最毒莫过妇人心!"我看是"最毒莫过老鸨心"!在春熙妓院的一年多里,我像突然长大了几岁,深深地参透了老鸨们的蛇蝎心肠!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

主题

0

好友

145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3Rank: 3Rank: 3

32#
发表于 2012-3-27 10:05 PM |只看该作者
逃出火坑

  自从仙鹤、凤仙两个姐姐死后,春熙妓院就像戏班里没了名角儿,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尖嘴猴、金刚钻两家老鸨见这里混不下去,先后带她们的姑娘搬走了,只剩下胖女人、我和秋香,还有茶房王妈、做饭的赵师傅等勤杂人员,从此缺少了挑牌子挣钱的姑娘。

  那时,正是内战时期,成都买卖人口的风气仍然盛行,据说在三四十年代里,大红土地庙街、后子门、御河边街都有专门的"人市",胖女人要买几个姑娘是不太难办的。可是,妓  
院的娼妓不同于干粗活的使女,也要像选演员一样,看人头、个头、素质,要经几年训练,才能调教出一个姑娘。眼下,春熙妓院正是青黄不接,所以胖女人整天沉着脸生闷气,砸壶摔碗,骂人们白吃饭不干活。

  现在,我成了春熙妓院挑头牌的人。胖女人为了拢络我,就叫我搬进凤仙姐的屋里去住。凤仙姐住在二楼一个大房间里,屋里有一对小沙发,宽阔的二人床,铺着整齐的被褥,还有方桌、酒橱、洗漱化妆用品,墙上贴着山水画,挂着琴、胡、箫,收拾得文雅净洁,古香古色。住在这间屋里,我更深深怀念起姐姐,她屋里的陈设我都保持原样不动。

  不知多少个夜晚,我都难以入梦,反复回味着两个姐姐生前的音容笑貌,她们突然在这里消逝了,两个红极一时的姑娘,盛时如神似仙,死时狗都不如,死后早被人遗忘,这就是我们妓女的下场!我脑袋里时刻都在萦绕着凤仙姐的遗嘱:逃出妓院,跳出火坑,为姐姐们申冤报仇! 可是,把门大汉现在更提高了警惕,钥匙时刻带在腰里,怎样才能逃出大门呢?

  我忽然想起炊事员赵大伯,他经常上街买菜,不是也带着一把大门上的钥匙吗?这位大伯,是位少言寡语、心地善良的穷苦人。凤仙醉酒,他不声不响给熬醒酒汤;仙鹤逼疯,他为此暗暗掉泪。他很喜欢我,当我向他诉说我们的愁闷时,他只从厚厚的嘴唇里挤出一句话:"唉,穷人的孩子不值钱呀!"想到这层关系,我便托故跑进厨房。

  我向赵大伯如实讲了我的打算。他一句话也没说,在屋地上默默踱了几遭,又钻进他住的里屋。不一会,他从屋里拿出一把钢锯。

  他沉重地对我说:"我是拿着门上一把钥匙,可不能给你,出了事我们就都暴露了。把这只钢锯给你,你可以寻找时机,把锁挎锯断。记住,要胆大心细,出了岔子可就没命啦!"我感激地谢过大伯,把钢锯藏在酒橱的最底层。

  我一心琢磨着如何逃跑,可是,这样的机会真难找哇。一到天晚,大门就紧紧地上着锁。

  如今人少了,我成了这里的大忙人,成天除了端盘子,就是接客、留宿,从早到晚有人陪伴。我心里焦躁得很,但表面不能动一点声色。

  这样,一直挨到了夏季。

  成都的夏天非常炎热。这天,忽然乌云密布,下起一场连绵大雨。大雨阻住了嫖客,春熙院显得冷冷清清。

  大雨一直下到傍晚,这时,胖女人打发秋香来叫我。原来,她见今天客人少,便让赵师傅做了几个菜,让我陪她去喝酒。我心里暗暗高兴,今晚正好给她灌一顿迷魂汤。

  我殷勤地向胖女人劝酒。酒到半酣,她忽然红着眼珠子问我:"你说,我待凤仙怎样?她的死是怨我还是怨她自己?"

  她的用意我明白,一是表白,二是试探。要是平时,我一定仗义执言,说说我的心里话,不管落个什么后果,反正我不能违心说话。可今天,我想起出条子时曾经听到的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又把心里的话咽了回去。故意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一堆奉承话,胖女人一边高兴地笑着,一边大杯大杯地喝酒,我又顺水推舟,连说带劝,把她灌得昏昏沉沉,才伺候她睡好。

  雨"哗哗"地越下越大,我关掉院灯和屋灯,躺在床上,却一直没有睡着。

  听到一声鸡叫,我忙静悄悄地爬起来,找出那把钢锯。为了避免弄出动静,我没有穿鞋,光着脚丫子,沿着墙根,来到门口。

  谢天谢地,总算顺利,不到十分钟,那根锁挎便被锯开了。

  我刚从门缝里溜出来,猛地发现,对面又立着一个人。我像闪电一样马上意识到又是这个勤快的狗腿子王妈。

  王妈没有马上开口,大概她在想着捞点什么稻草吧。

  这回,我已有了仙鹤姐的教训,不能再优柔寡断了,说时迟,那时快,我施展起了从戏院里学的那手武功,照着她的小肚子,"通"就是一脚,把她踹倒在地,没等她喊出声,我早已把一块手绢塞进她嘴里。

  我想,她毕竟也是伺候人的穷人,不忍心害她,可也不能让她暴露了我,便照她头上打了几拳,把她击昏了,这才撒丫子逃走。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

主题

0

好友

145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3Rank: 3Rank: 3

33#
发表于 2012-3-27 10:05 PM |只看该作者
漂泊的"野鸡"

  我一口气跑到西城区,天已经亮了。

  眼前是一条大河,水自西向东流着,南北横跨一座水泥桥,车水马龙,很是热闹。行人看我穿着红衣绿裤,下面却光着脚丫子,都诧异地打量着我。

  我知道,这样暴露在街头闹市是很危险的,便心情紧张的顺着河堤到桥下,桥下有几个  
水泥墩子,靠堤岸的水泥墩下,没有多少水,有几块大青石头,像张天然的床。我心里暗喜:这儿隐蔽安全,是我最好的避难场所了。

  我坐在石头上,靠着桥墩。桥上的人喊马嘶,我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我。

  昨夜我一宿没有睡觉,心情一直非常紧张,劳累极了。找到了这个水宫石床,我的心骤然松弛下来,不一会就睡着了。任从桥上擂鼓筛锣,再也听不到了。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黄昏。

  靠在桥墩上,想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我赤手空拳,两个肩膀扛一张嘴,别的一无所有。要在过去,早像当童养媳那样,逃之夭夭了。可是,凤仙姐的嘱咐时刻在我耳边回响:我要为姐姐们申冤、报仇,不能离开这里。回家去吧,我已经破了身子,成了臭不可闻的娼妓,是决不能再见父母兄弟的。找条别的出路,简直难上加难。我只怪自己逃跑时慌促,没有带点金银首饰出来以备一时急用。我们当妓女的,没有一点混饭吃的手艺,再说,在这天光人杂的成都市,白天我也不能露面哪!

  这工夫,我那饿了一天的肚子咕咕乱叫起来,我第一次为生存问题犯了难,反倒羡慕起自己童年的生活。过去,当乞丐也比如今自由自在得多啊!

  夕阳斜照在水面上,一对水鸭在霞光的映照下顺水畅游,不时快活地"呱呱"对叫。我心里一动,"打野鸡"这个名词在脑子里打了个亮闪。

  听嫖客们讲,国民党驻扎的成都市区可复杂啦,破落的住户有许多"暗门子"(暗娼),一到傍晚,专门有人替这些暗门子拉客。还有一种"野鸡",就是漂泊不定满天飞的妓女,一到晚上,她们就在大街、旅馆出没,和旅客勾搭上手,睡上一宿,挣个小钱度日,旅客出门找游娼被称做"打野鸡"。我一无所有,一技无成,只有先靠这养身度日了。

  天色黑下来,街上的路灯亮了。我在河里洗了把脸,走出河堤。

  我沿着大街、车站、旅馆转悠,像个鬼魂一样,在黑影里躲躲闪闪,生怕碰上熟人。看准是个单身的陌生人,就上去搭讪。这晚总算幸运,找到两个客人,开了两次"旅馆",挣了两块钱。

  第二天,我用这两块钱买了双鞋,买了点吃的,又躲在桥墩下。

  我昼伏夜出,挣到几块钱,便住在一家隐蔽、破旧的旅馆里,白天省吃俭用,晚上四处打野鸡。

  过了半个来月,我数数自己积攒的钱,竟有十六块多了,我珍惜地把它缝在贴身的衣襟里。

  我是个文盲,怎样给凤仙、仙鹤姐写诉状报仇申冤啊?后来,我设法找到一位专替人写状子的老先生,问他写张状子要多少钱,回答是"十块!"

  我吓了一跳,又问请律师要多少钱,回答"一百。"

  我惊得伸出舌头。真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呀!我不懂法律,又没钱请律师,状子也只好暂时不写。我暗下决心,勒紧腰带,继续攒钱,准备上告!

  天真幼稚的我,哪里会想到在这兵荒马乱、群魔乱舞的世道里,一个小女子,会寻到什么真理,求到什么自由,等待她的,只能是更残酷的命运!

  一天晚上,我正在街上的黑影里游逛,只见路灯下走来七、八个国民党兵。我知道这伙"丘八"不好惹,转身要跑。可是,已经晚了,一束手电筒的光柱射过来,他们大声吆喝:"站住,再跑就开枪啦!"

  几个国民党兵跑到我跟前,领头的那人冲我"嘿嘿"一笑,露出满嘴大金牙。我眼前顿时闪现出那副踹门子的凶相,那副抡起皮带打人的蛮横,那副用厚纸混充票子的奸笑……

  啊,真是冤家路窄,偏偏又遇见他!

  "大金牙"也认出了我,他"嘿嘿"浪笑着说:"小婊子,我们又见面了,你到哪里去?"

  我为了尽快逃走,第一次编起瞎话:

  "我妈妈病了,让我去请医生!"

  大金牙仍旧"嘿嘿"笑着说:"你甭骗我,前几天我到那里去来,你妈没病,王妈倒是被你揍病了。苏老鸨正托人到处找你,抓住你赏五百块大洋!"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时答不上话来。

  这时,那几个黄狗子一齐起哄,说:"你要是不老老实实听话,我们就把你押到妓院去领赏。你要是听我们的,嘿,我们胡大哥才三十五岁,还没有结婚,你就嫁给他吧!"

  两条路摆在我面前,我必须迅速地作出选择:送回妓院,只有死路一条,我是决不能再进那个火坑的。嫁给大金牙,实在不如我的意,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是狼是虎,也只得认了,只要他能帮我申冤报仇,黄连、苦胆我也能咽下去。

  想到这,我对大金牙说:"我答应嫁给你。可是,我还有两条人命的血债,嫁了你,你得帮我打官司。"

  大金牙一拍胸脯,满口答应。他拉住我的手说:"我姐姐家就住在附近,走,咱们家去吧!"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

主题

0

好友

145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3Rank: 3Rank: 3

34#
发表于 2012-3-27 10:05 PM |只看该作者
人贩子的阁楼

  大金牙把我领到一个没有路灯的很深的胡同里,敲开一家大门,走进一个小院。

  透过屋里射出的微弱的灯光,我看清对面有两间北屋,像一座起脊的瓦房。走进屋门,见方桌上放一盏菜油灯,大床上还摊着被窝、枕头,有个女人正坐在床上。

  这个女人约有四十多岁,面色黑里透黄,满脸麻子,大厚嘴唇里伸出几颗獠牙,叫人看  
了害怕。给我们开门的也是个女的,有三十多岁,长得稍微白些,满脸横肉。看她们屋里的摆设,生活也不富裕。

  大金牙一边喊着姐姐,一边冲她们使眼色。那个麻脸女人端过菜油灯,冲我照了一番,说:"这货不错,比昨天那个强多啦!"

  大金牙指着说:"别看这是朵才开的花儿,什么阵势都经过!"

  听着这几个狗男女的对话,我觉察到这不是一家地道人家。

  那个年轻点的女人插上门,三个人围住我,大金牙忽然从腰里拔出一把匕首,对准我的胸脯说:"不许喊,实话对你说,我可没有办法养活你,只有把你关起来,等明天卖给人家,让你去享清福。同意你就点头,不同意你就摇头,不老实我一刀结果了你!"我吓得魂飞胆裂,没想到刚跳出火坑,又进了狼窝,为了活命,为了替姐姐们报仇,我只好点了点头。大金牙和两个女人把我结结实实捆起来,嘴里塞上套子,然后把我拖到里屋。只见房顶上有个二尺见方的木盖,旁边放着一架梯子,大金牙把我扛在肩上,上了梯子,掀开屋顶上面的木板,露出一个黑洞,他把我往里边一扔,又盖上了木盖。

  在这漆黑的夜里,我闷了足有两个钟头,估计已有半宿了,才渐渐看清了里面的轮廓:这是一个小阁楼,里面空空荡荡的。离我不远,像是蹲着一个人,仔细一听,传来轻微的抽泣声,似乎是女人的声音。

  当我确信那是一个人后,便轻轻打起了滚儿,一直滚到那人身边。那人吓得往一旁直躲,不敢再哭了。一会儿,她才凑到我身边,摸摸我的嘴、脸和身子,帮我掏出嘴里的套子,解开身上的绳子,绳子扣挽得很紧,她就用牙齿去咬,终于给我解开了。

  我把嘴凑到她耳边和她轻轻说话,我这才知道她是一个小女孩。问她为什么被囚禁在这里,她低声地向我叙说起昨天的遭遇:

  "俺爹前几年就连累带饿死去了,只剩我和一个寡母过日子。俺娘靠给人洗衣裳、缝穷维持生活,可这点营生养活不了俺俩。我刚十二岁,不能干别的,娘就给我找了破篮子,让我卖烟卷儿。

  "昨天晚上,我正在大街路灯下卖烟卷儿,大金牙领着几个当兵的走过去,问了我的价钱,大金牙说:'这些烟卷我全买了,我的钱不够,你跟我到家来拿吧!'

  "我心里可高兴啦,还从没碰上这么桩好买卖,便跟着他来到这里。

  "进了屋,他先拿刀子威胁我,不准我出声。又要把我绑起来,那两个女人说:'她又小又弱,怎么也跑不了,上边又没有存货,明天马上处理!'于是,便把我扔在这里,还说动一动就捅死我。"

  听到这里,我非常气愤,这是什么世道哇!到处都是拐子、骗子、歹徒、恶人,好人、穷人简直没法活呀!

  我已经被卖过两次了,难道明天就这样甘心再去上当吗?不行,我要想法子找生路!

  我顺着那个黑黝黝的墙壁,摸呀、摸呀,我不信这里没有窗户,只要摸到窗户,就算有了几分生路。

  果然,我摸到一块木板,上面用铁丝拧着。我心里一喜,暗暗推测道:这一定是过去用来通风透气的小窗户,如今,为了窝藏拐卖的人口把窗户堵上了。

  我拉了那小姑娘一把,她会意地凑过来。我俩一齐用劲,用手拧起铁丝。

  不知过了多久。拧着铁丝的木板终于被启开了,有扇窗户"吱呀"一声被打开。我忙扶住窗户,轻声对她说:"快……快尿点尿……"

  她不解地问:"尿尿干吗?"

  我小声而焦急地说:"窗户一响就会让下头听见,要用尿做润滑油!"

  小姑娘明白了我的用意,便用小手接起尿来。她已经饿了一天,费了好大劲才尿了一点儿,她把尿倒在窗轴上,那扇窗户果然不响了。

  时间紧迫,不容我们多说。我用绑过我的绳子,把小姑娘绑好,让她从窗户里钻出,把她顺墙慢慢系下去,终于,她安全着地了。在夜幕中,她左拐右拐,那瘦小的身影慢慢消逝了。

  我把解开的绳子提上来,用一头绑在窗棂上,一头绑在我腰里。然后,钻出窗户,慢慢顺着绳子往下溜。

  当溜到半腰时,忽听"乓"地一声响,窗棂断了,我从半空里摔下来,摔得我头晕眼花冒金星,半天爬不起来。

  这时,一道手电筒的光束照在我脸上,大金牙和两个女人闻声赶到。他们又把我绑架回屋里,把我狠狠毒打了一顿。第二天,便转手卖给了李家公馆,得了七百块大洋。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

主题

0

好友

145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3Rank: 3Rank: 3

35#
发表于 2012-3-27 10:06 PM |只看该作者
风流女人

  在成都市簸箕街,有一座宏伟的庄园。几十间房子卧砖到顶,起脊飞檐,气派非凡。人们称它李家公馆。

  这年秋初,我被卖到李家公馆,又过起了丫鬟使女般的日子。

  这家人口不多,李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已七十来岁了,长得鹤发童颜、慈眉善目。老太爷  
一天的三件事就是打拳、种花、养鱼;老太太的三件事就是吃斋、念佛、静养,对偌大的家业,他们从不过问。

  他们有个儿子,却很少回家,成天游手好闲,在外寻花问柳,是个典型的公子哥、败家子。

  李家公馆里里外外、财务大权,全落在那个像王熙凤一样的有才干的媳妇身上。这媳妇姓阎,名肖青,三十来岁。她身段苗条,相貌端庄,不搽脂而自妍,不抹粉而自美,打扮得朴素大方,活像一个女才子。

  她待我情同姐妹,见面先带笑,热情地称我妹妹,我也高兴地叫她姐姐。可谁知道,她也是成都有名的人贩子,经常把买到的穷苦男女拉到外地转卖,赚了不少钱。李家公馆就是她用穷人的血肉尸骨垒起来的。李家把她当成财神奶奶,处处由她说了算。我哪里知道,我是暂时寄养在她家的牲口,一旦联系好了主顾,就要倒手转卖的。

  刚到她家时,肖青跟我去照了一张合影。

  我在她家住了几个月,整天吃得饱,穿得暖,也不干什么累活儿。肖青整天外出,忙忙碌碌,晚上回来就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妹妹长妹妹短叫得怪亲哩。

  一天晚上,她喜眉笑眼地对我说:"总算给你找到出路了。你不知道,姓胡的把你卖给我,要了我七百块大洋。我要把你送回春熙妓院,起码要赚千把元。可我不能啊,能忍心把你送回虎口吗?可是,你在成都呆久了,早晚会让苏老鸨知道,所以我东跑西颠,在宝鸡给你找了个婆家。那男的除了有点拐外,没别的毛病,明天我就领你去!"

  我担心地问:"那,我这里的官司哩?"

  刚到李家时,我就求肖青姐为我请律师,准备了却凤仙姐的遗愿。

  肖青笑笑说:"傻妹妹,你嫁了好婆家,还愁打不成官司吗?"又说,"往后在婆家吃香的、喝辣的,可别忘了来看看我!"

  我被她说得心里暖烘烘的,对她充满了信赖之情。

  第二天,肖青提着一只黑皮箱,我们一起赶到汽车站。这里旅客很多,十点多钟,我们才上了车。到傍晚,在绵阳暂停,我们住进德胜旅馆。

  这天晚饭后,天气晴朗,月光如水。我们站在楼上的栏杆前,一边赏月,一边闲聊。

  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钻出一个中年男子,穿一身笔挺的西服,笑嘻嘻地走过来,对肖青说:"李太太,近来生意如何?"

  肖青忙热情回答道:"董先生,托您的福,还算混得过去!"

  那个董先生把肖青叫到一边,低声说:"李太太,我有一事相求,因玩钱赔了大本,你借我两千吧!"

  这惊人的数字,把我吓了一跳,只听肖青回答道:"董先生,你知道,我们出门也不容易,再说买卖还没做成。这样吧,回头我给你汇去怎样?"

  那董先生顿时变了脸,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别自找苦吃!"

  肖青久闯江湖,也不是省油的灯,语气也硬了起来,说:"你不要讹诈我,我可没什么油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姓董的冷笑一声,一挥手道:"来人啊!"刹时,从屋里钻出两个带枪的特务,"咔嚓"一声给肖青带上手铐架走了。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天啊,丢下我一人可怎么办哪!

  正在不知所措,忽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姓董的。他哈哈笑着说:"姑娘,你还要你的姐姐吗?"

  我气急败坏地说:"你……你快还我的姐姐!"

  他招招手说:"别急,屋里来,咱们好商量!"

  我跟他走进那间屋子,不料,刚一进门,他就反手把门关紧了。正在吃惊,他却像一只饿狼一样,猛扑过来,一下子把我按倒在床上,一只手堵住我的嘴,一只手去解我的腰带。还小声威胁说:"不许喊!张嘴老子就毙了你!"

  我气极了,平时虽然接过不少的嫖客,却没有碰上过像这样不要脸的强盗。我不顾一切,伸手去抓他的脸,把他的脸抓破了。趁他躲闪的功夫,我放声大喊:"救命啊!"

  这下子,可把姓董的激恼了,他真的从腰里掏出手枪,没敢开火,却照我阴部狠狠砸了起来。

  这时,门被踢开了。进来一个五十来岁,穿一身西服的男人。他严厉地说:"姓董的,你不看这是什么地方,敢这样胡闹!"

  那姓董的恼羞成怒,喊道:"你他妈是干什么吃的,敢来管老子!"

  那半老的男人一点也不示弱,冷冷地说:"老子就是干这个吃的,今天叫你认识认识!"说着,从衣兜里抽出一张名片。姓董的看了,顿时吓得脸色灰黄,赔着笑脸说:"呀,小子我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说着,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像夹尾巴狗一样溜了出去。

  那半老的男人坐在床上,问明了我的身世,说:"今天我救人救到底,给你买张车票,送你回成都,你赶紧走吧!"

  他送我出了旅馆,指给我去车站的路线,又塞给我五毛的车票钱。

  我向他千恩万谢,又踏上回成都的归途。直到如今,我还经常怀念起那位没留名姓的好人。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

主题

0

好友

145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3Rank: 3Rank: 3

36#
发表于 2012-3-27 10:06 PM |只看该作者
野店的奇辱

  我坐上一辆回成都的煤炭车。那车还不如现在的拖拉机,车上以烧煤炭做动力,走得很慢,"嘟、嘟、嘟"地冒着黑烟,活像个一步三喘的老太婆。坐这种车很便宜,去成都只要两角钱,车上大都是生活困苦的穷人。

  煤炭车"嘟嘟嘟"地喘息着,载着三四十个穷旅客,半天功夫,也没走多少路程。

  黄昏时分,汽车开到一座山腰里,只见这里有一片平坦的山地,路边盖着一溜红土坯房子,房前坐一个卖杂货的老太婆。

  司机将车停下来,让人们在这里住店,说明天才能走。

  老太婆领旅客们来到她的破店,这个店是她和老头子两人开的。这伙旅客都是男的,便把他们领进里面一个大屋里。

  因为只有我一个女的,我被领进挨着门口店主住的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真简陋啊:墙壁被烟熏得又黑又脏,土炕上铺着一层稻草,炕边一张破桌子,桌上一盏豆油灯在黑暗中发着幽光。这就是荒山野店的全部家当了。我出身贫苦,对这样的条件便不在乎。这两天又累又饿,不一会就躺在草铺上和衣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人弄醒了。睁眼一看,四周黑洞洞的,豆油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弄灭了。有人用手捂住我的嘴,眼前明晃晃冷森森的,像是一把刀子。一个粗犷的声音道:"不准动,喊一声马上要你的命!"说着,把刀架在我的脖子里。

  我只觉围着我的有许多人,有人开始撕我的裤子。我要挣扎,但手脚被人按着,嘴被人捂着,丝毫也动不了。

  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屈辱的眼泪顺着我的两颊流下来。这天晚上,我被二十多个土匪轮奸了。

  黎明时分,土匪们一个个逃散了。

  我想爬起来,身上像钉着木橛子,怎么也动不了。肚子只觉剜心地疼痛,经多次奋力挣扎,才勉强坐起来。再看自己的衣服、裤衩,都被强盗们撕烂了,羞耻的眼泪又挂满了我的双腮。

  我虽然是个妓女,但平时自尊心极强,我永远记着凤仙姐那句话:"妓女也是人!"我敬重世上一切好人,也希望人们拿我当人,这种野兽般的侮辱,叫我实在受不了!明天,我怎能若无其事地和那些旅客一起走哇!于是,我狠狠心,决心在这里结束我的残生!

  我赤着身子,像当年的仙棠姐一样,拿起自己的红裤腰带,登上破桌子,在房梁上打了个结,套在脖子里。这一切做得都很从容,只用脚一蹬,很快就失去知觉了。

  当我醒来时,发现天光已亮,我正躺在炕上,面前站着那个开店的老太婆。

  我以为是老太婆拉的皮条,当的内奸,便破口大骂起来,骂她开的是黑店、贼店,抢男霸女,无恶不作……

  那老太婆也不和我争论,竟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向我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原来她一家四口,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儿媳妇,都在这里开店。

  这里地处荒山,离村子很远,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那年,这股土匪从山上下来,把她的儿媳轮奸致死。她儿子急了,和土匪们拼起命来,被土匪们用枪托活活打死了,剩下她和老头子,含悲忍痛,掩埋了两个血淋淋的冤鬼。

  老两口也想走儿子、儿媳的路,可是,看看这两个新堆起来的坟头,逢年过节,谁又给孩子们焚香烧纸啊!所以他们才忍辱偷生,仍旧在这里开店。

  我隔着窗户,顺老太婆的手指望去,只见离这不远的土坡上,果然有两个坟头,上面长满了青草,微风吹来,左右摇摆,发出凄凉悲切的声音,似乎在悼念死去的灵魂。我只觉鼻子一酸,泪水又糊住了眼睛。老太婆比我还要苦哇,天底下的苦命人真是数不胜数!我想起凤仙姐的嘱咐:要坚强地活下去,眼前的苦难不会长久,总有出头的那一天!

  正在遐想,老太婆从她屋里给我找来一身儿媳妇过去穿的衣服,我感动地穿在身上,在炕下给她叩了个头。我哽咽着说:"大娘,你就只当又多了个女儿,让我留下来和你一起开店吧!"

  老太婆想了想,摇摇头说:" 你还是走吧,这伙土匪出没无常,你要留下来,早晚会遭到和我那媳妇一样的下场,赶紧逃命去吧!"

  我仔细一想,觉得她说得非常在理,在这是非之地,我不能在老人伤口上撒盐,也不能再往自己的旧伤上再添新伤。我已经长大了,我要自己去寻求生路。我不知道今后的路是福是祸,是荣是辱,但我决心不再气馁,要学习这两位老人,挺起身板活下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

主题

0

好友

145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3Rank: 3Rank: 3

37#
发表于 2012-3-27 10:06 PM |只看该作者
女扮男装

  吃过早饭,我又和旅客们爬上了煤炭车。一路上,我羞愧得不敢抬头,生怕别人投来的鄙弃的眼光,中途打尖小解时,我憋着尿不肯下车。

  我心里痛苦地想:"我是一个女人,不是一条母狗,我懂得人间的羞耻,可是,这能怨我吗?人们能理解我吗?"我只觉有几十双眼睛正在厌恶地盯视着我,仿佛看透了我的五脏六腑。


  傍晚,煤炭车终于到达了成都东站。总算又回到令人失望而又眷恋的老家了,我脸上情不自禁地泛起了笑容。这笑容就像昙花一现只停留了片刻,又紧紧绷起来。是啊,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回到生长十几年的成都,哪里又是我的家哟!

  我正木呆呆的东瞅西看,忽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上,回头一看,我惊奇地咧嘴笑了。

  肖青姐,莫非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好奇地向她问这问那,问她是怎样被放出来的。她闭口不谈这些,把话支开,问道:"你还没吃饭吧?走,我领你吃点去!"

  她仍旧提着那只黑皮箱,领我到车站饭馆里,要了两碗鸡丝面。她一边看我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压低声音对我说:"妹妹,你可不能再出头露面啦!"

  我吃惊地问:"姐姐,又出了什么事吗?"

  她看看四下无人,依然用低沉的口气说:"今天,我刚一进家,婆婆就对我说,苏老鸨到咱家找你来啦,她说,她要把你揪回去,非千刀万剐不可。我那婆婆心慈面善,饭也没让我吃饱,就让我来东站找你,恐怕你再出头露面,被苏老鸨逮了去!"

  听了这话,我眼前又浮起仙鹤、凤仙姐惨死的情景,不由有些后怕。想起我最近一连串的不幸遭遇,又感到分外悲伤。现在,我没有一个亲人,只有这位好心的姐姐能分担我的忧愁了。于是,我像一个离娘的孩子,哭着向她叙说了昨天遭受的不幸,她静静地听着,不时同情地唉声叹气。

  吃完饭,她把我拉到一个背静的地方,关心地问:"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为难了,只好如实回答:"不知道!"

  她更加关切地说:"妹妹,反正这里不能再呆了。姐姐早替你想好了,还是按咱原来的计划办。出门在外,女人可是惹祸的根苗,要想少惹麻烦,只有学唱戏的,来个女扮男装。"

  我觉得她这想法出人意外,确实有点刁钻儿,便说:"好是好,到哪弄衣裳去啊?"

  肖青也不答应,把手里那只黑皮箱放倒,一摁皮箱上的白铁叶子,"啪"地一声,皮箱自动打开了,里面露出一身半新不旧的男人衣服和一个礼帽、一双皮鞋。

  我觉得这事既好奇又好笑,更佩服肖青姐的精明能干,什么古怪道道都能想得出来。当时我可没有那么多心眼子,往更深的一层去想她这么做的用意。

  肖青一本正经地说:"妹妹,你穿上这身衣裳,谁还能认出你,就是苏老鸨站在你跟前,恐怕也会走眼的。"

  说罢,她看看远处,忙催我换衣服。

  在她的帮助下,我麻利地将衣服穿在身上。

  肖青从上到下,前后左右看看我,说:"嗬,真漂亮,你若真是个男子,我非嫁给你不可。"她那讨好的玩笑话,说得我得意地笑了。

  她又嘱咐我,以后在路上就母子相称,叫我少说话,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1946年农历十月二十八日清晨四点多钟,我们再一次告别成都,乘上了开往宝鸡的汽车。

  在路上三四天的功夫,我受的是又一份活罪,几十个人坐在一个敞篷车厢里,像个哑巴一样,不能轻易张口说话。最难的是要节食节水,防止憋不住大小便,被人看出破绽。几天功夫,由于不敢喝水,我的嘴唇都干裂暴皮了。

  这天九点钟左右,我们终于来到了宝鸡。我站在宝鸡的一条东西大街上,一切都觉得新鲜而陌生。这里的气候比成都冷,街上也不如成都热闹,来往行人说话咭咭呱呱,我听着似懂非懂。他们身上的穿戴也跟我们四川不一样,头上光秃秃的,不像我们那里的人头上缠着像锅盖似的一圈布。

  我正东张西望,忽然被肖青拉了一把,她故意大声说:"孩子,咱们肚子饿了,找个地方,放开肚皮,好好吃一顿吧!"

  我一听可高兴了,心想:"总算熬出来了,跟肖青姐好好吃一顿,然后她领我到婆家去,脱下男装,换上女装。嘻,还许让我换身新衣,接着办喜事哩!"我美滋滋地想着,脚步不由加快了。

  走了一程,来到一座装潢非常漂亮的三层楼的旅店饭馆,肖青停住脚,指着门口高悬的一块黑底烫金牌匾,高兴地对我说:"孩子,看见了吧,这是苏州大饭馆。苏州风味可好啦,比咱四川的担担面好吃多啦。走,我领你进去解解馋!"

  我嗓子眼里像有只馋虫往外钻,紧跟着她走进饭馆。万没想到,这个文雅可亲、说话先带笑的肖青姐,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更大的人贩子。从此以后,我又被她推进了另一个火坑!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

主题

0

好友

145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3Rank: 3Rank: 3

38#
发表于 2012-3-27 10:07 PM |只看该作者
两 个 老 鸨

  1946年农历十一月初一的上午,我和肖青走进宝鸡东西大街路北的苏州大饭馆里。肖青领我上了二楼,也不打听,径直来到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布置得干净清雅,桌椅板凳俱全,床上铺着印花的太平洋单子,被子叠得有角有棱,用毛巾被遮盖得整整齐齐。我正出神地打量着,只听身后门响,肖青姐关上门出去了。我只当她去叫饭了,也未介意。

  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肖青姐进来。我有点着急了,便想开门去看,可是拉拉门子,纹丝不动,原来外边已上了锁。我心里开始疑惑起来,肖青姐啊,你干嘛要把我锁上哩,难道还怕我跑掉吗!

  正在疑惑间,这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和吱吱呀呀的开门声,我心里才又踏实了,那股孩子的顽皮劲又来了。心里说:肖青姐,你关了我一会儿,我要吓你一跳,然后再跟你算帐!

  开门的声音刚刚停止,我忽然把门猛地往怀里一拉,外边的人恰好也正要往里推门,她站脚不稳,一个前扑扑在我身上,我正仰着身子往后拉,借着惯性,我们一起摔倒了,我被来人压在身下。

  我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瘦窄的脸盘,黝黑的皮色,鼻子四周有许多密密麻麻的雀斑,头上梳一个烧饼大小的圆髻儿,上身穿短蓝布棉袄,下身穿黑布棉裤,绑着裤腿儿。她伸手把我拉起来,拍打拍打身上,自我介绍说:"我叫高步华,是中州照相馆的内掌柜。往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我觉得奇怪,问:"怎么,照相馆也收女儿?"

  高步华笑笑说:"我们名为照相馆,实际和你们干的那勾当是一样的。"

  啊,我一下子明白了。脑袋"嗡"的一下子,颓然坐在床上,差一点晕倒。几年的苦,几年的恨,一古脑涌上来,张婆把我骗卖进妓院,仙鹤、凤仙姐惨遭毒害,旧仇未报,新仇又来。我只说肖青是个好心的姐姐,谁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比那表面凶狠的恶狼更阴毒,我刚逃出妓院几个月,又遭到她的暗算,再陷娼门。天哪,我的命怎么这样苦!

  我一肚子冤屈没处诉,便冲这个高步华撒赖:"我可不认识你,谁知你是老几?快叫肖青来,我们当面交涉,不然,我说什么也不答应!"

  高步华苦笑一下,从怀里摸出一张契约,还有撕下的半张照片,在我面前晃了晃说:"唉,生米已做成熟饭啦,她早拿你的照片和我们达成协议,拿走一千五百块大洋,这回恐怕早坐回成都的车走了!"

  正说着,从门外又走进一个中年男人,白净的脸上有一对小眼睛,虽然眼眼不大,又是单眼皮,却炯炯有神。他上身穿件黑绸子对襟棉袄,下身的棉裤也扎着裤腿。他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开了两排大门牙,满意地微微点头。

  高步华忙向我介绍:"这是你的爸爸田长三老板。"

  我只认准一条理,说:"你们快叫肖青来,我要跟她交涉,这地方反正我不能呆!"

  田长三一听,立时火了,小眼一瞪,那双浓眉毛立楞起来,咆哮着说:"我们花这么多钱买了你,往后你就是我们的人啦,别他妈不依好,快跟我们走!"

  高步华好说歹说地把他推走,关上门说:"他就是这个炮杖子脾气,你刚来,不要当回事。在中州照相馆二里长的街上,谁不知道俺高步华待闺女好。咱小门小户,花一千多块钱买你不容易,要真逼你还钱你恐怕还不起,还是跟我们走吧!"

  我这个人从小养成了宁折不弯、服软不服硬的脾气,看这个女人说话细声慢气,态度和善,先有几分不忍。再一想,自己早已陷入娼门,如今两手空空,除了卖身还能干什么呢!唉,合合眼,继续受这份洋罪吧!想到这,我只好点点头。

  我心里终究盛着一笔没有偿还的债务:凤仙、仙鹤姐啊,原谅你们无知的小妹吧,我年小不懂事,几次上当受骗,以至惹祸烧身错过了给你们申冤报仇的机会。有朝一日,我跳出火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雪恨,最知心的姐姐们呀,请你们耐心等一等,等一等吧!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

主题

0

好友

145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3Rank: 3Rank: 3

39#
发表于 2012-3-27 10:07 PM |只看该作者
裸体照相(图)

  宝鸡妓院与成都相比,有许多不同的规矩。在成都,除了"端盘子",还有"出条子",宝鸡就不同了。这里人们喝酒少,排场小,一般都是"端盘子",很少"出条子"。

  这里的嫖客留宿叫"喝稀饭";睡前还要在桌上摆好大米稀饭汤,中间是一瓶酒、四碟菜。两荤两素,一般是宝鸡特产白水鸭子、手扒羊肉、炒鸡蛋、松花蛋,供客人夜里"加料儿"。

  在成都梳头,一开张就接了那又老又丑的怪物,我多会想起这事就觉得反胃。所以这次开张,我提出一个条件,要选一个长得比较漂亮的嫖客,以此抬高自己的身价,熨平昔日失去处女童贞时的创伤,他们爽快地答应了。

  这天傍晚,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他头戴礼帽,脸上架着墨镜,嘴上蒙着口罩,穿着漂亮时髦。虽然捂得严严实实,但一瞧就能看出他是个长得很帅的小伙儿。见了这个理想中人,我先有几分欢喜。

  这青年也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我。这时,田长三从屋里走出来,忙殷勤地往屋里邀请。那青年大大方方跟老板进了屋子,掏了一迭钱说:"今晚我要在这里喝稀饭,这姑娘我包了!"

  田长三拿起票子一捻,见是四张十元的金洋券,脸上马上堆满了笑。原来,当时现大洋昂贵,票子贬值,宝鸡的妓院条件差,收费低,嫖客住宿每宿二十元金洋券,这青年财大气粗,一下子就多掏了一倍的钱。田老板显得更殷勤了,忙和高步华准备好酒好菜。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金壳表的时针已指向十二点。桌上的稀饭没动一筷子,那青年却静静地坐在桌前,笑吟吟地打量着我。

  在成都,我接待过各种各样的客人。今天在宝鸡却是第一次,面对这个美男子,我像新媳妇入洞房一样,有点异样的感觉。见时间已晚,我插上隔山的屋门,蒙上火盆,暖好被窝,做好了睡前准备。又撤出床下的大瓷澡盆,注上热水,把手一招,温柔地说:"先生,请脱衣洗澡吧!"

  原来,妓院的妓女、嫖客睡前都要洗澡,这是人所共知的规矩。当时,妓院梅毒病流行,妓女、嫖客都对这种传染病怕得要命,所以特别注意性的卫生。不管酷暑严寒,只要有客人留宿,妓女要在睡前为客人洗澡,妓女自己也要清洗。中间每行房一次,都要下床洗一次。

  我催促了两次,见那青年照常坐着不动。经我再三催促,他这才摘下墨镜、口罩,又掀开礼帽,啊,眼前的男人,蓦地变成了一个长头发、大眼睛、蛮漂亮的女人。

  我感到受了玩弄,顿时恼怒起来:女人逛妓院,这不是故意开玩笑,丢我的人吗?叫人知道了说我接不到男人,接了个女的,我还算什么"红姑娘"!

  我刚要发火,却见那女人笑嘻嘻地说:"小妹妹,你不要吭声,我是搞新闻的,我掏钱,要宣传你,这是一笔多上算的买卖呀!"

  我不懂什么是新闻,便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到这来干什么?"

  那女人从兜里掏出一个蓝本本,晃了晃说:"我是中央社记者,今晚要为你拍一些内部片!"说着,又从一个皮兜里掏出一架小型照相机,拉开机头,在机身上安了个长方型的闪光灯。

  我知道记者不是一般人,得罪不起,便问:"你要照什么呀,怎么不白天照呢?"

  记者笑笑说:"这是特邀的稿子,拍裸体片,只能晚上照!"

  我不解地问:"拍这有什么用?"

  女记者郑重其事地说:"这可是一项政治任务,拍好专门供党国要员们看。这些人玩女人,看内部电影都腻了,还要欣赏一般人见不到的东西!"

  我心里突然闪了个亮:怪不得妓院越办越红火,闹半天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这时,又听那女记者说:"好了,现在我当导演,你按我说的样子做各种动作!"

  她让我拨旺火盆,脱光衣裳。人家花了大钱,我只好任人摆布。

  她先让我在瓷盆里洗个温水澡儿,镜头对准前身,还要跷起一只大腿,"咔嚓"一照,这一招叫"仙女洗澡"。

  她又从屋角拿过一个衣架,衣架有一人多高,拳头粗细,她叫我脑袋冲下,双脚倒挂在衣架上,并在地上摆了一盘苹果,这一招叫"猿猴吃果"。

  还有一个样式叫"马鞍桥",让我在床上握腰儿,身子像一座拱桥,她对好镜头,对准阴部拍了一张。

  更刁钻的是叫我在两个奶子上抹上胭脂,像两个红了尖的蜜桃,让我挺胸凹肚,镁光灯一闪,这一招叫"麻姑献寿"。

  半宿功夫,她拍了几十张各种名目的裸体照片。过去这么多年了,名目我也记不清了。起先,我冻得直打冷战,折腾久了,身上却觉得汗津津的。

  那女记者打个哈欠,仍不满足地说:"可惜咱们都是女的,我要是男嫖客,拍点行房的样式,更叫座了!唉,等以后再补吧!"

  我慢慢穿着衣服,一声不吭,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羞耻感、屈辱感,就像当年接待美国兵时的心情一样。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

主题

0

好友

145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3Rank: 3Rank: 3

40#
发表于 2012-3-27 10:08 PM |只看该作者
侠义救姐妹

  在宝鸡,警察局的权力是非常大的,他们常以查户口、清案犯为名,对妓女们滥使淫威。他们和蛮不讲理、横行霸道的"丘八",是柳条子串小鱼儿--一类货。

  一天晚上,我正在屋里待客,忽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打帘子啊,查夜的来啦!"

  这一喊,各家就都明白:是警察局又来清查了。于是一家家都把白门帘高高挑起来,露  
出一个个粉红色的门框。老鸨们领着自己的姑娘,低着头,恭恭敬敬站在门前,就像听候审问一样,二百来个老鸨,三百多个妓女,在二里长的小街上长长地站满两行,胆小的妓女像老鼠见了猫,腿一个劲发抖。从门外走进十来个穿警服、戴大沿帽的警察,他们大摇大摆地在街道中间走着。有的一边装模作样地看看门口的照片,再仔细看看面前的妓女,活像怕妓院变戏法掺假似的。他们一路走马看花,碰上好看的,就要停下来多看一会儿。

  一个四十多岁的细高个子警官,迈着两条长腿,领着警察走在前面。走到对门的钱家,就站住不走了,不错眼珠地盯视着钱九红。

  九红低着头站在门口,她那乌黑的烫发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绸制的假花。眉毛修饰的像空中悬挂的月牙儿,一双大眼睛特别有神,薄嘴唇一笑,白嫩的脸蛋上就泛起两个酒窝。她穿着红花薄棉袄,大红毛裤,领子前还别着一支红宝石蝴蝶。这副长相和打扮,真不愧是一条街头号的红姑娘。

  高个子警官死死盯着九红,像要把她看化似的,这一定是被她的美貌惊呆了。他在想什么呢?后来,我才从高步华嘴里知道了过去的情况:

  这个警官是宝鸡警察分局的刘局长,他曾几次化装成商人到钱家来逛九红,九红客人多,也没认出他是局长,叫他吃了几次闭门羹,他怀恨在心,这夜以查夜为名,是专门找碴来了。要在别的时候,他见到这个漂亮的红姑娘早已骨酥肉麻了,可今晚,他带着一肚子气,怒冲冲地盯着这个没到口的猎物,气哼哼地想:"钱九红,你也有低头的时候,今天老子非要煞煞你的傲气不可!"

  九红低着头,不敢正眼瞧这个盛气凌人的局长,当然也认不出他就是过去没被接待的商人了,她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忙把眼睛闭上了。

  这下刘局长可找到借口了,他大声呵斥起来:"好哇,老子查夜来啦,你他娘的头不抬,眼不睁,敢蔑视老子,今天就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说着,伸出两只大手,"拍、拍"左右开弓,接连打了九红几个耳光。立刻间,九红的脸被打得红肿起来,嘴角淌出了鲜血。

  他又一把揪住九红的头发,往怀里一拽,大喝一声:"跪下!"九红被拽得跟头趔趄地跪下了。他还不解气,又冲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九红拳打脚踢起来。

  看着自己的姐妹无辜地遭受毒打,我在后面气得咬牙切齿。在成都妓院,我为屈死的老汉咬过冯局长,凤仙姐为给仙鹤姐报仇命丧黄泉,那是多么深厚的姐妹情义呀!今天,看着这位姐姐在眼皮底下挨打,我能袖手旁观吗?我不知道这个穿老虎皮的霸王是什么人,管他哩,就是真老虎我也要拔他几根须哩!

  想到这,我悄悄往前迈了两步,来到那警官身后,照他的脊梁猛地一推,只听"扑通"一声,这小子站脚不稳,往前一栽,恰好栽到那粉红色的门框上,天灵盖上被碰得起了个大包。

  我正庆幸得手,不想身后窜上一个人,照我的脸"乒、乓"就是两巴掌,又一脚把我踹倒在地。我抬头一看,是老鸨子田长三,他那张白脸气得都歪了,冲我一顿臭骂。

  那个刘局长爬了起来,仔细看了我几眼,走上去,冲我狠狠踹了几脚,对田长三冷笑几声道:"这是你家的姑娘吧,我怎么从没见过?"

  田长三像兔子见了老鹰,支支吾吾地点头哈腰,连说:"是,是,是新来的!"

  刘局长大声喊:"好哇,你添人不报,敢窝藏凶手,来人哪!"

  话刚落音,一旁跑上来一个警察,从腰里抽出盒子,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亮晶晶的手铐等着局长下令。

  刘局长怒冲冲地发令:"把她俩都铐上,给我带走!"

  一看这架式,我急了,赶紧爬起来,跪到中间说:"这事是我干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刘局长迟疑了一下,接着下令道:"那……那先把这小婊子铐起来。"

  "咔嚓"一声,我被带上了手铐。

  一条街的姐妹们,眼见我为打抱不平,闯了这么大祸,有佩服的,有担心的,有同情的,有害怕的,都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为我说情。

  刘局长见乱了营,他们被围在当中,更加气急败坏,他掏出手枪,冲天上"叭、叭"放了两枪,高声喊:"快闪开,不然就要抓带头闹事的了!"警察们一个个耀武扬威,分开众人,带我走出包围圈。

  刘局长又回头喊:"谁是她的老鸨子,跟着走一趟吧!"

  这时,高步华从人群里赶出来说:"我……我就是!"她抱怨地看了我两眼,和我并肩跟在警察们后头慢慢走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JBTALKS.CC |联系我们 |隐私政策 |Share

GMT+8, 2024-10-26 04:29 AM , Processed in 0.096971 second(s), 20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

Ultra High-performance Dedicated Server powered by iCore Technology Sdn. Bhd.
Domain Registration | Web Hosting | Email Hosting | Forum Hosting | ECShop Hosting | Dedicated Server | Colocation Services
本论坛言论纯属发表者个人意见,与本论坛立场无关
Copyright © 2003-2012 JBTALKS.CC All Rights Reserved
合作联盟网站:
JBTALKS 马来西亚中文论坛 | JBTALKS我的空间 | ICORE TECHNOLOGY SDN. BHD.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