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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写实故事] 血泪的控诉——我的妓女生涯[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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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7 10:08 PM |只看该作者
监狱的冤魂

  两年多的妓院生活,使我像井底的青蛙,没见过外面的天日。妓院的生活就像人间地狱,那么, 国民党统治下的监狱生活又是怎样呢?我揣着一颗跳荡不安的心,随警察来到警察局的监狱。

  有个矮胖子警察接管了我们,他大概是狱官吧,领我们来到里院的监狱。在黑的狱门前,他打开三节手电筒,借着电光,我看见狱门是用胳膊粗的圆木做成的木栅栏,打开木门,  
只见这间屋里的土地上铺着一领席子,上面靠北墙坐着六七个犯人,男女老少,什么样的都有。南面低洼的墙根里,是结了冰的屎尿,看着让人恶心。

  高步华站在前头,正木呆呆地往里看,只见那警察在后面扬起一脚,冷不防照她的屁股一踹,说声:"滚下去!"高步华的身子便被踹得摔倒在人堆里,不知是疼是吓,她失声地"哎哟"了一声。

  矮胖子警察又给我打开手铐,转到我身后去,我知道警察也要给我使这一手了,当他的脚眼看踢到我的屁股时,我使出学武生时的一手,忽然来了个"抢背",一个跟头打进去。那警察一愣,骂了声:"便宜了你这小婊子!"便锁上了狱门。

  临走,他又在门口训了几句话:"都他妈老老实实给我睡,谁要吵闹,老子回来收拾你们!"说完,跑到门房里睡觉去了。

  这间牢房又冷又潮,人们都坐在北墙根的高处休息,因为人多,一个挨一个显得很拥挤。我就让高步华坐在北面。南面成了厕所,我只好坐在迎风的栅栏门前。

  半夜里,我冻得浑身发抖,怎么也睡不着。就见一个人从北墙根走到南墙根,站着"哗啦哗啦"尿起泡来,我心里又悲凉又好笑,人到了这个地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这里成了男女公用厕所。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惊动了对面的高步华,原来,她也一直没有睡着,她小声地喊起我来。

  我走过去,问她要干什么。她抽抽噎噎地说:"我冻得心里老是打颤,怎么办呢?"

  我为难了,老鸨娘啊,你哪受过我们穷人这般苦哟。你坐里面,穿得又厚,和别的犯人挤在一起,你还说冷得受不了,那我这穿薄棉袄、坐在门口的小姑娘又该怎样呢?

  可转念一想,人家老鸨娘也是为我蹲的监狱,尽管她是无可奈何,但看她的人品,比成都的胖女人可强多啦。她现在和我同样处在难处,我忘记了自己的痛苦,对她生起强烈的同情心。

  我真诚地对她说:"把我的棉袄脱给你穿吧!"

  她忙拒绝道:"不,不,你还不如我穿得厚哩!"

  怎么办呢?我忽然想出一个主意。这时,也不管什么老鸨尊严、母女关系了。我伸开两臂,紧靠着她,把她抱在怀里,帮她暖着身子。

  高步华不知是受了感动,还是想起她那温暖舒适的家,忽然浑身颤动着哭起来。

  她这一哭,惊动了同屋的那几个人。原来,大家都没有睡着,哭声引起了我们的伤心事。常言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像得了传染病,也都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这一哭不要紧,惊醒了睡在门房的那个狱官。他背着一杆长枪,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打开手电,开开了狱门。他用手电往人们脸上一照见人人都有泪迹,可气火了,骂道:"他娘的,你们不睡,还不叫老子睡?好,老子现在就来教训教训你们!"

  他走进牢房,从头开始,挨着个儿在每人的脸蛋上赏了两记耳光,说也奇怪,这一震唬,谁也不敢哭了。

  打完了,骂完了,警察这才满意地往回走,准备锁上牢门继续去睡觉。

  这时,在他身后,传出一声轻微地骂声:"黄狗子,看你们横行到几时!"

  没想到,这小子耳朵猴尖,他听到骂声,立即回过身来,扭亮了电筒,在每个人脸上仔细查看。

  电光照到一个满头白发、约有七十多岁的老太婆脸上,那老太婆怒目而视,一张干瘪的嘴嘟嘟囔囔。矮个子警察走上前,厉声逼问:"老杂种,刚才是不是你骂的?!"

  老太婆一点也不示弱,大声说:"是我骂的又怎样?你们太不讲理了,我老婆子无依无靠,在街上卖点烟卷,你们局长整天地拿我的烟,也不给钱,我找他要帐,他就把我关在这里,你们也太横行霸道了,还有没有一点天地良心?"

  那警察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看你这老东西是活得不耐烦了,别说骂我们局长,就是骂老子我,我也不依,这会我也醒了盹了,就先来教训教训你!"

  他从肩上摘下大枪,用枪托狠狠向老太婆的胸脯砸去。老太婆真够硬朗的,骂得更厉害啦。那小子更加凶狠地猛砸,他砸一下,老太婆骂一句。当砸到五六下时,那老太婆忽然"哇"地一声,吐了几口鲜血,扑倒在地上不动了。

  我真想再窜上去,把这小子痛打一顿。高步华似乎察觉了我的念头,紧紧拽住了我的衣角。转念一想,昨天刚为抱不平闯了一场祸,要再闹,就更给高步华找麻烦了,这才强忍着气没有动窝。

  这小子用手电照照,见这个又老又弱的老婆婆真的被他打死了,更加蛮横地向我们道:"看见了没有,谁再闹事,和她一样的下场!"

  看看大家没有反应,他这才攥住老太婆的一只脚脖子,把死尸倒拖出狱门。

  这横行不法,草菅人命的事,出在国民党统治的监狱里,简直是家常便饭,根本无人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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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7 10:08 PM |只看该作者
一个女"共匪"

  我们艰难地在狱中度过了二十多天。我从小吃惯了苦,还受得下去,过惯了舒适日子的高步华,却经受不了这个折磨。她天天偷偷哭泣,眼睛哭肿了,头发蓬乱了,那张长脸变得更加瘦长。

  一天中午,牢房的男女正蹲在那里长吁短叹,忽听那个矮胖狱官来开狱门,他打开门,走进牢里,出人意料地挂着笑脸对大家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除了田老板娘和她的女儿  
,其余的统统释放,现在马上就走!"

  人们像关久了的鸟儿,一旦被打开笼子,一时却不知怎么办好。迟疑了一会,这才且惊且喜,一个个爬起身走出监狱。

  高步华的脸吓得焦黄,痴呆呆地看着狱官。

  那狱官轻轻地推了推高步华,笑着说:"看把你吓的,这里也不叫你们住了,你要高升啦,我们局长专门嘱咐,叫你们母女俩到外边站岗的门房里去住呢!"

  后来我才知道,这座牢房是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这些所谓犯人,都是像那个被打死的老太婆一样,是无辜的老百姓。他们为一点小事触犯了警察局,便被关押在这里。他们在这里受苦受难,家属还要自认倒霉,想方设法来贿赂警方。等关押一阵,警察局便给个面子放出来。我们刚一进监狱,田长三便给刘局长送了五百多块钱,求他放人。刘局长见逮住了大鱼,哪肯轻易放手?后来,田长三又暗地许给刘局长两根金条,刘局长才就坡下驴,但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要等夜间田家送来金条才肯放人。

  我们跟着狱官来到门房,这里虽然也不宽绰,但干燥而温暖,干干净净的小屋里,有一张条桌和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

  狱官给我们打了一盆洗脸水,这二十多天里,我们还是头回洗脸,等我们洗过脸一看,脸盆里成了泥汤了。

  这时,又一个警察一手提着一把暖壶,一手提着一串饭盒走进屋,对我们说:"刘局长特别关照,叫你们吃饱吃好,很快就要放你们出去!"

  他们把饭盒、暖壶放在条桌上,然后出去了。我和高步华忙把那些饭盒统统打开一看,饭盒里有白生生的大米饭、苏州红烧狮子头、肉丸子、炖鸡蛋、红烧肉、清炖鸡、肉丝炒白菜,摆在条桌上,真像摆了一桌筵席。呵,我们好久没有吃上这样的东西,二话没说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饭后,高步华带着一身疲倦,斜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无聊地坐在一边,也想靠床休息一会。这时,只见那狱官从外面领进一个人。这是个约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妇女,一张白嫩嫩的圆脸,显得文静端庄,苗条的身上穿一件蓝花旗袍,白嫩的手腕上套着明晃晃的手铐。她不像高步华那样愁容满面,也不像我那样天真幼稚,她那平静深沉的脸上,充满了成熟老练的表情。看她的穿扮,倒像是阔人家的小姐、太太。

  狱官领她来到空了的牢门口,又如法炮制,一脚把她踹进牢里,锁上了牢门。

  我和衣靠在床上,不久,就和高步华一起进入梦中。

  不知什么时候,一阵"哗啦、哗啦"的铁链声把我惊醒,睁眼一看院里,月亮已挂上南天,照得满院清辉。啊,已经半宿了。矮个子狱官正领那女的从牢门里走出来,她的脚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带上了沉重的脚镣,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当走过门房时,又上来一个警察,他们一起把那个女的架进隔壁的审刑室里,不一会,那屋里就传出一阵"劈劈啪啪"的皮鞭的抽打声,又过了一会,传来一股烤肉的糊臭味儿。奇怪的是,却没听到那女人一声呻吟。

  过了好半天,我从窗户里看见那两个警察架着一个人慢慢走过来。近了,再仔细一看,天哪,这还是那个女人吗?只见她披头散发,脸肿得像个冬瓜,一脸血污,鼻孔和嘴角还在淌血,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成一条条的布絮,一双腿已经不能迈步行走了。两个警察架着她,半拖半拉地往里走。来到狱门口,女人被两个警察放倒,他们每人抓住女人的一只手和一只脚,喊声"一、二、三","咕咚"一声扔进牢里。又重新上了锁,便不知躲到什么地方睡觉去了。

  夜深人静,冷风刺骨,我再也睡不着了。少女的好奇心驱使我轻轻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院里,来到监狱门口,我对准狱门,轻轻呼唤:"喂,太太,你喝水吗?"

  那女人听见声音,把身子用力往上欠了欠,张嘴想说什么,嘴角又涌出了殷红的血。

  怕她发生误会,我进一步解释说:"我也是关在这里的女犯。你犯了什么案子,是杀人还是放火,他们干嘛这样折磨你?"

  那女子也不去擦嘴上的血,冷笑一声说:"我既没杀人,也没放火,我干的是一件神圣的事业,这伙反动派,他们吊起来毒打我,用竹楔楔我的手指,让我跪在烧红的铁棍上,我都不吭一声。硬的不行,他们又来软的,想用金条收买我,我头可断,血可流,决不能出卖同志!小妹妹,你等着,迟早有一天这里会解放的!"

  这时,只听门房里传来轻轻地呼唤声,高步华喊我去给她倒水。

  刚走回屋子,高步华从床上一哧溜下了地,抓住我的手,铁青着脸说:"小姑奶奶,你别给我闯祸了,再闹可就要了我的命啦。政府正抓共产党,她一定是共产党的政治犯。我们躲还躲不过来哩,你还去招惹她,要被警察发觉了,我们猴年马月也出不去了。"

  第二天,我们刚吃过早饭,忽见从外面走进一个高个子警察,他冲我们一抱拳,嘻嘻一笑说:"恭喜了,今天就放你们回家!"

  我们高兴地走出警察局的大门,没走不远,又听后面人声嘈杂,扭头一看,我俩都惊愕地站住了。

  一队警察正押着那个女政治犯走在街心,她被五花大绑,身后插着处决的姓名牌子,铁镣在她身下"哗哗"作响,她脸上却挂着微微的笑容。

  走到街心,她忽然冲着那围观的人山人海,放声高呼起来:"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

  那些警察被这喊声吓得惊慌失措,他们没有防备这一招,情急之下,就用枪托狠狠砸那女人的腮帮子。一直把她两腮和嘴唇砸烂了再也喊不出来为止。

  我怀着满腔悲愤和同情,跟高步华返回中州照相馆。刚到大门口,就听到"劈劈啪啪"的响声。只见一条街的一百多家妓院的老鸨、妓女聚集在临街的门口,正在迎接我们。

  田长三两口子见面,悲喜交集。可当他把眼睛转向我时,眼里冒出火来,上来"乒乒乓乓"痛打了我一顿,九红和钱老鸨过来,好话说了一大箩,这才住了手。

  我含着眼泪和高步华在中间走着,一百多个老鸨儿前呼后拥围着我们,她们每人手里拿着一支火把,攥着一束黄纸,嘴里念念有词:"烧晦气,烧晦气喽,晦气祸事赶出去,金银财宝迎进来!"前面,男老板们则擎着竹杆 ,"劈劈啪啪"燃放鞭炮,一条街闹得开了锅。原来,这也是宝鸡的一个风俗,遇上倒霉的事,人们就烧纸放炮,驱妖赶邪,求神仙保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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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7 10:09 PM |只看该作者
奇怪的商人

  从监狱里回来,我一照镜子,发现脸上黄了,身上瘦了,身体变得很虚弱。在我的再三央求下,田长三答应我只端盘子不留客,等恢复好再说。

  1946年农历腊月初三,是我一生永远难忘的一天。出狱已经十来天啦,我的脸色又恢复了过去的红润。这天早上,田长三夫妻和我在外间屋里吃饭,高步华忽然望着我,满脸含笑地问:"儿啊,你来了已有一个多月了,爹妈待你怎样呀?"

  我发自内心地说:"你们确实待我不错……"后一句想说"比成都强多了",却又咽了回去。

  高步华继续笑着说:"那么,你又拿什么补报我们呢?眼看过年啦!……"

  这句话不言自明,意思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该接客了。柔中有刚的高步华呀,真会转弯抹角。我虽然年小,却很讲娼门的义气,人家待我不错,我也不能再拖了。便说:"我知道妈妈的意思,快过年了,家里花销也大,这样吧,你跟我烫烫头,今晚我就开始留客!"几句话,说得两口子都乐了。

  晚上,二里长的街上,木电杆子上的路灯全亮了,妓女们站在门前的街上,浪声说笑,追逐客人。

  一条街接客的规矩也自不同,有时一伙客人来到一家屋里,老鸨们一声招呼,妓女们便围聚在这家门前,让这屋的客人各自挑选,然后再领进自己屋去。因这里街道窄,门面小,像九红这样的红姑娘,一天要端几十个盘子,自己屋里盛不开,就借住在没有生意的妓女的屋子,然后向饭店的堂倌一样,在几个屋里轮番周旋,招待客人。

  我在街上等了一会,见"狼多肉少",便返回屋里,自己玩起扑克牌来。这时,忽听外面高步华喊:"五号屋,见客啦--"

  我出门一看,见姐妹们都潮水般地涌向大门边的五号屋前,霎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她们都等着屋里的客人挑选,这里同成都一样,接不到客人,是要挨老鸨的打骂的。

  可是,等了一会,见她们一个个如秋霜打了的秧叶,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我和九红、晚玉站在一块儿,九红不愁没有客人,晚玉还小,又没梳头,我呢,刚刚开始,所以觉得接不接无所谓,见人们都走了,也便扭过身,要往回走。

  这时,只见屋内有人喊道:"你们三个站住!"

  听声音我觉得很奇怪,怎么像是女人的喊声啊!我往里一看,却见屋里有二三十个人,都是男的。

  我摆出在成都接客的风度,像风摆柳一样往前走了几步,柔声细语地问:"请问诸位,谁端我的盘子呀?"

  话音刚落,从人群里闪出一个男子来。他一身商人打扮,头上戴一顶崭新的蓝色礼帽,礼帽遮掩着他的整个前额和眉毛,鼻梁上架着一副墨晶眼镜,嘴上戴一块很大的白色口罩,遮住了他的下半个脸。他那瘦小的身躯上套着一件又肥又大的黑缎子面羊羔皮袄,下身穿着带条条的西装裤子,脚上穿着一对尖口的黑皮鞋。他的右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文明棍。我发觉他往前迈步时,肩膀不一般高,左边的肩膀向下垂,右边的肩膀向上挑。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接待的商人嫖客很多,逛妓院捂得这么严严实实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瘦小的商人站在我的面前,轻轻拍着我的肩膀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呀?"我听着,差点笑出来,这个嫖客说话,就像刚才喊我们的那种女人的声音,听他的口音像是南方人。

  我顾不得多想,忙抿嘴一笑答道:"先生,我姓田,名叫情弟。"又用手往两边一指,"左边这个高个,姓钱叫九红;右边这个瘦小的,姓唐,叫晚玉。先生您贵姓?"

  这个怪客一拍自己的胸脯道:"哈哈,你看我不像商人的打扮嘛,那我就姓商吧!"

  他一边和我说话,一边拨拉身边的两个客人,并向九红、晚玉做着介绍:"这个姓高的算你九红的客人,这个姓马的瘦小伙子算你晚玉的客人,怎么样啊,我这媒人当得如何?"

  九红和晚玉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说声"谢谢!"

  商先生盯住她俩,又问:"你们两个会唱什么歌,什么戏?"

  九红笑着答:"先生,我什么都会!"

  晚玉腼腆地答:"我就会唱歌。"

  正说着,我们三个的鸨儿都已来到门前,她们听说我们三个接了客人,一个个喜气盈盈地跑来往自己屋里招呼。

  平时拉客时,鸨儿们勾心斗角可厉害啦,都争着往自家姑娘屋里抢生意。别看高步华表面温柔随和,可到这个节骨眼上却最有心计。她抢先走进屋里说:"请问诸位,哪位要带我家的田情弟?"

  商先生笑笑说:"我!"

  高步华高兴地一挥手:"诸位请到150号情弟的房间喝茶吧!"

  商先生一听,便抬脚往外走,他像一个领头羊,往前一走,后面那群人便众星捧月般地跟了上来,向我的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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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7 10:09 PM |只看该作者
商人的气派

  商先生跟着高步华,进了我的屋子,他把礼帽摘下来挂在衣架上,又摘下眼镜和口罩,环视一下屋里的布置,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九红、晚玉两家老鸨要往自家引那两个客人,商先生说话了:"哎,就在这屋里吧,这屋里人多热闹,不寂寞、单调!"

  他这一说,那两个人就乖乖地留下了。

  很快的,三个姑娘的盘子,就在我的方桌上摆满了,我们姐仨各有活干,端茶的,点烟的,送瓜籽、糖块的,殷勤照应。

  对于待客的一般礼节,我是非常清楚而且想得周到的,比如同时有几个客人,无论送什么东西,要先照应别人的嫖客,最后再给自己的嫖客,这里也分个里外码儿。我先把瓜籽分送到那两个嫖客手里,然后再给商先生,此时,我仰脸仔细一看,不由有些惊异:

  商先生看上去有四十多岁,浓黑的剑眉,含着几分凶气。尤其那双深陷的双眼,射出两道慑人的光芒,看得我浑身发冷。他那黄膘膘的长方脸上,没有一点皱纹,显得特别滋润。他的嘴巴更是奇特,没有一点胡须,他的两只手细嫩绵软,根本不像是商人,倒像个半男半女的太监。

  这商人嗑着瓜籽,不肯寂寞,又开始点戏。

  九红拉起二胡,自拉自唱了一段"坐宫院",晚玉唱了一段"拷打红娘"的歌曲,轮到我了,我唱了一段"石头人招亲":

  你不该去到荒郊外,

  菜篮子套住我的脑袋,

  我为你就把相思病来害,

  咱们二人,

  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一个枕头,两个脑袋,

  一床被子两个人盖,

  你不该抱着我的脖子,

  咬个乖乖!……

  唱完,一边椅子上坐着的那个姓高的,长脸带笑,站起来冲大伙一挥手说:"喂,你们三个听着,今天大爷们不走了,要喝你们的稀饭!"

  九红冲这个客人抱歉地一笑,说"高先生,真对不起,我今晚已经有客了,得过五六天才能……"

  那高先生没等九红说完,冲九红一瞪眼,脸上顿时凶得可怕,他抬手猛地照桌上一拳,只听桌子"咚"地一声响,就像爆了颗炸弹,桌上的杯盘被震了起来,杯里的茶水洒了一桌一地,滚在地上的茶杯、瓷瓶"哗啦啦"摔成碎片。

  他横眉立目地望着九红,用命令的口气说:"去,给我把客退了,今天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不答应!老子的话是金口玉言,听见没有?"

  商先生稳稳当当地坐着,冲姓高的一挥手,那姓高的立刻撤到一边,不再言声了。商先生冲我说:"把你们的老鸨找来,我有话说!"

  其实,高步华早在外间屋听着哩,忙推门走进来。

  商先生冲高步华皮笑肉不笑地说:"老板娘,借你的口,传我的话,今晚这一条街的房间,我都包下了!"

  听了这话,我们和高步华全愣住了,大家都有疑虑:"姓商的,你也太狂妄了,你知道这条街有多少妓女吗?三百多个姑娘,每人一宿二十块钱,得多少钱?再说,你们这几个人睡得过来么?"

  后边那个姓马的小个子正搂着晚玉"滋滋"地亲嘴儿,他见我们一个个发了愣,便丢开晚玉,不耐烦地说:"咳,你们开窑子的,还嫌钱扎手么?老子们有的是钱,把全中国的妓女都叫来睡一宿两宿的,我们也掏得起,快去吧!"

  晚玉一听他们全包了,把头一低,拉住这男人的衣角,带着奶音说:"人家……还……还没有开包呢!"

  姓马的咧开大嘴,哈哈地笑起来,问:"你今年多大了?"

  晚玉答:"十三岁!"

  姓马的开玩笑道:"这么说你是青倌啦,'清官'难断家务事啊。饶了你罢,陪我们吃了饭就走,今晚这条街的女人由我们挑!"

  商先生摸着九红胸前鼓膨膨的奶子说:"听见了吧,鸡蛋不能跟石头碰,快去把你予订的客人辞掉!"九红只好回家跟钱老鸨安排去了。

  九红一走,提醒了还没去下通知的高步华,她又试探地询问:"商先生,你看是否所有的鸨儿都预备稀饭呢?"

  商先生略一沉吟,笑着回答:"这里三百多个姑娘,我们才三十多个人,睡得过来吗?这样吧,你按照我们的人数,叫围着情弟住的两头的鸨儿们去准备,姑娘的长相如何,我们不去计较,只要一张嘴会说话,两个鼻孔会出气就行。凡喝了稀饭的,一宿付三十块。两边睡空房的,也付给二十块,快去吩咐!"

  这可是一条街破天荒的事情。高步华觉得不可思议,有些好笑,可又不敢笑出来,赶紧转身捂着嘴走了。她到街上一传话,无论是预备稀饭的还是守空房的,无论是老鸨们还是妓女们,都高兴得不得了。有的人家几天不开张,今天呢,歇着也有了收入。有的妓女最怕嫖客们成宿合夜地折腾,今晚不喝稀饭也不挨打,能安心睡一宿好觉了,所以都异口同声地感谢我们。

  高步华回到屋里,开始为我们几个人准备筵席和稀饭。趁这功夫,商先生对两个站在身后的人说:"去!让警察局和宪兵队把街上剩余的客人都清查出去,再告诉门口把门的大汉,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进来!"那两个忙传令去了。

  商先生看看只剩下他那两个朋友和我们姐仨,更加放肆起来。他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和我们打逗调情。一会摸摸这个的奶子,一会捏捏那个的大腿,一会又拽过九红,搂在怀里亲几口。奇怪的是,他把我们几个姐妹都当成他的姘头,可以任意玩弄。那两个却只能和自己的姑娘挑逗,对我不敢动一指头。

  我不知不觉地停住了筷子,回想着今晚发生的这一连串怪事:一条街的妓女全让他包了,他不像个商人,怎么这样挥金如土?他有什么道行能命令警察局、宪兵队驱散客人,自己独霸一条街?他对跟他来的人颐指气使,不像同伴,倒像主仆,看起来,这个人大有来头……

  想着,想着,我忽然听到人们的惊叫声。低头一看,原来我不小心把酒杯弄翻了,洒在了商先生的羊羔皮袄上。

  商先生铁青着脸,翻脸不认人,骂道:"妈的!干什么吃的,还不快给老子擦擦!"

  我忙迅速地将左手伸到右边的掖下,拽下纽扣上卡着的花手绢,满脸赔笑地擦起来。

  偷眼一瞧,商先生那张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看样子还在生气哩。不行,对这种人物得想法子弄住,哪摔倒了在哪爬起来。

  想到这里,我拖出了往日的惯技: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眼睛,用右肩贴着他的左肩,轻轻地来回磨擦着,从鼻孔里发出娇嘀嘀的声音,用手一勾他的鼻子尖说:" 我亲爱的哥哥哟,你就饶了妹妹吧,来,我给你一条活鱼儿吃……"说着,身子往上一窜,一纵身,双手闪电般地搂住对方的脖子,一对嘴儿,一条"活鱼"就送到他的嘴里了。 这一手,顿时逗得满桌人哄堂大笑,商先生也跟着笑了,僵局很快打破了。

  商先生玩痛快了,开始下逐客令:"天不早了,你们各回各屋去休息吧!"

  他这一说,那两个嫖友像得了圣旨,受了大赦,忙点头哈腰地答应着,领自己的姑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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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熬的一夜

  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看看那只金表,已近半夜了。于是,我做起了睡前的准备:插上屋门,铺好被窝,把一只热水瓶放在方桌上,拿出净身的瓷盆和毛巾,解手的大痰盂子,封好火盆。一切准备就绪,回头看时,见那个商先生正鬼鬼祟祟地鼓捣什么。

  他的动作麻利迅速,但还是没逃过我的眼睛,我看见,他从内衣里掏出一只左轮手枪,掖在他的枕头底下。

  这一来,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商人怎么还带手枪?他究竟是什么人?我得看个明白。

  我坐在床上,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到枕边。商先生反应真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子,两道剑眉简直快要立起来,凹眼里射出两道寒光,他厉声问:"你要干什么?!"

  我吓得吐吐舌头,赶紧把手缩回来,拍打着胸脯说:"哎哟哟,你还是我的情哥哥哩,你这一嗓子,把妹妹的魂都吓飞了。我没见过商人带手枪,因此想开开眼,就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给我招魂去!"

  我那副活泼的言谈举止,把他逗乐了,他伸出双手,一下子把我搂在怀里。他把脸贴在我的嘴巴下,鼻孔里哼哼唧唧的,心肝宝贝地叫着,我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

  好半天,我才劝他松开手。我侍候他洗了手脸和脚丫。然后帮他解扣子脱衣,当我把他的皮袄挂在衣架上时,回头一看,更使我啼笑皆非。

  他刚刚脱掉了裤子,活脱脱像个瘦猴。他的阳物更是个别,说他是男的吧,没有充足的生殖器;说是个女的吧,又分明长着半寸长的撅撅,我还没碰上过这样的碴哩。但我马上判断出是怎么回事了:在妓院,由于男女邪淫性交混乱,有许多人患了花柳病--梅毒,得这种病的男人,都是嫖妓院的老油子,这病致使小便不能排泄,憋得他们头顶着墙嗷嗷叫。治疗这种病的方法当时只有两个,一是动手术,割下半截阳物。二是请人帮助吮吸,使它疏通。这个商先生一定是逛妓院的老手了,所以落下了这种痼疾。我想起了这个传闻,也就不敢故意追问了。

  我哪里知道,和得过梅毒的人行房事是这样艰难,从夜里十二点多钟到凌晨四点多,他像一头无情的野兽,疯狂地折磨我,累得我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他性情更加暴烈,急得脖子上的青筋胀得有小拇指头粗,张开大嘴,露出黄牙,像疯狗一样,狠狠咬我的脖子、胸脯,咬得我上身青一块、紫一块的。

  我被他折磨得实在受不了,便求饶说:"亲爹呀、亲爷爷呀,你行行好吧,别再咬我了。"他不言语,就像一个不要命的淫徒,照样狠狠地噬咬我的身子。我忍无可忍,呜呜地哭起来。

  我这一哭,可捅了马蜂窝。这商人翻着白眼,呼哧呼哧喘着气说:"妈的!小婊子,老子今天是找痛快来啦,不是叫你哭灵的!"说罢,咬牙切齿,一脚把我从床上踹下来。

  我没有防备,光身落在一个铁硬的东西上,只觉烫得灼人,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原来正跌在那个火盆边,把火盆掀翻了,撒了一地红火炭儿。

  我顾不得检查身上的伤,忙光屁股爬起来,到衣架上去拿衣服,那商人一声咆哮:"放下,再拿,老子枪毙你,来人哪!"与此同时,他自己已穿好了衣服并拉开电灯,打开屋门。

  高步华忙闻声跑进来,看到这阵势,知道客人是发了脾气砸窑子,碰到这种事,妓女有理没理要拍三竿,先稳住客人要紧。

  高步华忙陪着笑脸说好话:"商先生,我这里给您作揖施礼了。她年幼无知,言辞不周,得罪了您。常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就抬抬手叫她过去吧,她有什么过错,只管对我说,我管教她!"

  高步华一席话,说得商先生的脸色缓和了,他也说不出我的什么毛病,只说我太爱哭。

  高步华顺坡骑驴,忙对我训斥道:"真是年小不懂事,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哥哥赔礼去!"

  眼看又被她撮合到一块了,要这样,那份罪就更受大了。这时,我顾不得害羞了,脱口而道:"我不去,他快把我咬死啦,他……他没……"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姓商的早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了。他大声骂道:"狗杂种,你敢污辱我?我要枪毙你,又怕糟踏了我的枪子,去,给老子到外面冻着去!"

  我心想:"你算发了善心啦,我宁肯在外面冻上几个钟头,也不愿让你这样糟践我!"我二话没说,光着身子来到大门口。

  这一吵闹,惊动了睡在150号四周的那些客人,他们一个个像惊弓之鸟,拖拉着鞋、提着枪就往外跑。这些男人跑到我跟前,看我这个样子,都咧开嘴大笑起来。我不理他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只软绵绵的手拉住我,拽我往前走,睁眼一看,是九红姐。九红姐把我拉到她屋里,高步华也跟上来了。

  在明亮的电灯下,她们见我脸蛋、脖子、胸脯、奶子上咬得遍体牙印,有的带着血迹,气愤地对那个刚起来的姓高的客人说:"你们这个伙计真是欺人太甚,欺负了我们的姑娘还耍横,我们妓院也不是好惹的,明天我们告他去!"

  姓高的客人看看四处无人,忙摆摆手,小声说:"唉,别瞎闹,闹也闹不出圈去,你们还蒙在鼓里呢,你们当他是真正的商人么?说出实话怕吓破你们的苦胆,他不是别人,正是蒋介石的学生,大名鼎鼎的国民党的将军胡宗南,手下有四五十万人,他到这里来视察宝鸡的军官总队。甭说宝鸡,连国民党的上将谁敢惹他?他枪毙个把人,就像捻死个蚂蚁,你们可别拿着鸡蛋碰石头!"

  听了这话,我们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高步华是个伶俐人,她反过来又劝说我,让我回屋去给胡宗南赔礼道歉。我只得回到自己屋里,低三下四、百般娇柔地求他原谅,并咬牙忍受任何折磨。这样,一直闹到天明,当胡宗南的支票到了老鸨手里时,我才得到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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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7 10:10 PM |只看该作者
雏妓的惨死

  1947年的春节到了,我已经是十六岁的姑娘了。自从接待坐镇一方的国民党的高级将领胡宗南以来,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的身价、声望骤然提高了几倍。在这一个多月里,许多嫖客纷纷慕名而来,我每天要端几十个盘子,成了一条街和九红不相上下的红姑娘。田长三、高步华当然乐得合不上嘴。我满面春风地招待客人,心里却在淌血:从国民党要人到地痞流氓,都要到这里任意取乐,他们只不过把我们当成发泄兽欲的工具罢了。越是红姑娘,受的迫害蹂躏越深越重。

  一条街的老鸨们,望穿双眼,盼望春节。头半月,她们就买好上等的瓜片、龙井茶、香烟,准备招待那些上等客人。她们知道,从除夕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那是萝卜快了不洗泥,不管什么样的妓女,都是买卖兴隆。除夕这天,按宝鸡的风俗,家家要吃团圆饭。老鸨给每个姑娘做一个圆锅巴,把桂元放在锅巴里,用红纸包好送给自己的姑娘,表示"事事圆满"、"元宝生财"。从大年初一早晨一睁眼,我就像土地爷接城隍--忙了脚丫子,一天要端百十个盘子,累得头晕眼花。初三这天早晨,我刚送走一个住宿的客人,回屋洗脸刷牙。从洗脸架上的镜子里看见门帘一挑,九红姐走进屋子。

  没等我转身开口,她喊了一声"妹--"第二个字还没出口,她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泪水潸然而下。

  我一看她神态反常,忙拉她在床上坐下,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哽咽得更厉害了,只憋出几个字:"晚玉……她……她不行啦!"

  天哪!这能是真的?昨天晚上,我还见她欢蹦乱跳地端盘子哩!

  昨天晚上,大约九点左右,从南头大门外走进一个一米八九的大个子,他身穿黑皮夹克上衣,黑呢子裤子,头戴一顶新疆帽,用丝线绣着各种花朵。他的面孔猛一看像是美国人,白里透红、蓝眼珠、大鼻梁,满脸络腮胡子。进街不久,就在接客的姑娘中选上晚玉,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九红姐邀我去看晚玉,我向高步华请了假,就一同来到南面晚玉家。

  只见晚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绿缎子被窝里,先前红扑扑的一张小圆脸,如今像纸一样煞白怕人,一宿的时间,鼓膨膨的小眼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我和九红难得请假串门看看姐妹,见老鸨吃饭去了,屋里没人,便轻轻呼唤着晚玉:"妹妹,你到底怎么了?这会没有别人,赶紧对我们说吧,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一定要替妹妹尽力!"

  晚玉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叹了一声说:"哎,说来实在丢人。昨天晚上,我接了这个新疆客,他是个走南闯北的百万富商,他看上了我,和老鸨背后一交涉,要出两千元银洋券给我梳头睡两宿。你们知道,我们妓女梳头全由老鸨做主,而且说定了当天就梳,我是人家掌中之物,什么时候开宰全由人家。

  "我虽然已经卖了一年的青倌盘子了,但对那些男女房事却一窃不通,而这个新疆人五大三粗,是个著名的老油子。你们知道,中州照相馆的门前,有好多摆小摊的、挎篮子的,他们除了卖些日常小吃外,还暗地里卖"野药",那老油子买了好多'金枪不倒药',专门要为难与我。

  "晚上睡觉前,我妈妈突然给我送来十方白手绢儿,我不懂这是干什么的,她就教我怎样在屁股下垫手绢,行一次房再换一块,人家花这么多钱,要验一验是不是有处女血。

  "当我们脱衣睡觉时,我吓得差点喊出声来,从他的胸脯一直到大腿根里,有一溜长长的黑毛,那两条粗大的腿,也长满黑毛,活像一头黑熊。"他吃了那种野药,行房一连几个小时,像恶狼一样凶猛。我实在忍受不了,便假说小便,求饶跑到厕所。昨天晚上,北风挺猛,我蹲在厕所的茅坑里不愿出来,只觉阴部凉飕飕的,受了风寒,小肚子一阵阵疼痛,蹲了好久,没办法,只得又返回屋里。我肚子疼痛难忍,便跪在床下,给这老油子说好话:'我在厕所里受了风,肚子疼得厉害,哥哥,今晚你就饶了我吧!'"新疆客一听,大发雷霆道:'我花两千块钱,买的是痛快,一宿来上十次,还合一百块钱一回哩,我心疼你,谁心疼我那钱哩! '我们妓女卖的是身,哪敢和嫖客耍拧啊,没奈何,只好让他继续蹂躏,当我第二次忍不住去厕所时,已经不是尿水,而是哗哗尿血了。

  "老鸨听说了,也慌了手脚,就让我大碗大碗地喝醋。你们知道,妓院有个偏方,妓女接客时,正赶来了月经,就要喝醋,使经期推迟几天。她以为我赶上了经期,哪里知道我这是血崩受风啊!

  "两个好姐姐呀,难得你们请假来看我,我自己知道,我已经不行了。到了阴间,我要跟阎王爷说,我情愿来生做头猪狗,也再不当这最下贱的妓女了。"

  晚玉向我们低声哭诉着,真是字字血、声声泪啊,不知不觉,我们三个都哭成了泪人。

  这时,忽然听见两家老鸨的喊声,我们不敢再耽搁了,只好安慰了她几句,忙跑回家去接客。

  这天晚上,我们忙忙碌碌地接着客人,心里却一直惦念着:那个新疆客预付了梳头钱今晚还要宿在晚玉妹那里,她能不能闯过这一关呢?

  第二天上午,我们忽然听到南边传来哭声,晚玉死了--血流如注地惨死在床上了!唐老鸨没舍得花钱买口棺材,让死者的灵魂有个安身之处,而是把她扔在房后的山沟里,喂了老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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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7 10:16 PM |只看该作者
父女通奸

  转眼之间,又到了夏天。夏天天热,嫖客们不像过年那么多了。但常言说:有麝自来香,强如大风扬。我们这些红姑娘,客人总是连绵不断。

  农历六月十六这天深夜,我陪着一个姓金的客人睡觉。因为天热,所以大开着窗户。在妓院街,开窗招待客人,几乎家家如此,谁也不避讳谁,因为开的是店,卖的是面,也就不在乎这些了。

  半夜里,喧闹声停止了,偶尔能听到打更的脚步声,这时,我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劈劈啪啪"的藤鞭声。随着鞭声,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声。

  一听声音,我就知道是邻家的石弟弟,她平时接客不多,一定是又在遭受男鸨儿的惩罚吧。

  弟弟的男鸨儿,名叫石美生。他有三十多岁,留着分头,抹着桂花油。大圆脸上,嫩得就像去了帮的白菜心。他双眼皮、大眼睛,张嘴一笑,露出二鬼把门的一对金牙。冬天,他总是穿着明净透亮的黑缎子皮袄;夏天,穿一件笔挺的西装裤子,在一百多个老鸨中,他是有名的美男子了。

  他仗着披了一张好人皮,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特别是嫖女人,只要他看上眼的,就难逃他的手心,他守着妓院嫖妓女,那简直是家常便饭。他的妻子长得不咋样,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胡作非为。

  石美生的姑娘石弟弟,老家是湖南人,个子不高。小鸭蛋脸盘,白白胖胖的,张嘴一笑满嘴小芝麻牙。她爱唱湖南戏和民歌小调,可是,宝鸡人听不懂,妓院常用的扬州话和苏州话她又学不会,所以她身边的嫖客就比一般妓女少了。

  哭声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和同情心,我向客人编了个瞎话:"金先生,失陪了,我到厕所去一下!"

  经客人允许后,我来到石家门前,屋里亮着电灯,我从外面看清了里头一切:

  石美生阴沉着脸,正破口大骂:"我从湖南把你办来,花了一千多元,看你长得不错,怎么你就拉不住客哩!快把衣服给我脱光,我要看看,毛病到底在哪里!"

  弟弟一听,羞臊地低下了头。

  石美生不耐烦了,抬手就给了她两个耳光。他怒气不息,又从椅子上拿起一根藤条,在弟弟身上抽打起来。

  在蒸笼般的屋子里,弟弟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睡衣,下身只穿一件紫红色的三角裤衩,那又白又嫩的大腿,怎经得住这藤条的抽打啊!

  几藤条下去,弟弟又哇的一声哭开了,两条腿就像长虫吃了烟袋油,哆哆嗦嗦地蹲下了。

  石美生举着藤条,进一步紧逼道:"你脱不脱?"

  弟弟像一个被驯服的绵羊,再也不敢耽误时间,她直起腰,迅速地脱去了睡衣和三角裤衩。她这一光身子,在电灯下一照,浑身白得似同大理石雕,我自愧自己的身子没有弟弟这样洁白无瑕。

  石美生一双眼淫邪地看着。突然,他扔掉手里的藤条,也迅速地脱下西装。

  弟弟一见老鸨起了淫心,"扑通"一声跪下来央求道:"爸爸,千万不要这样,要叫妈妈知道了……"

  石美生哪管这些,他像一条饿狼,把弟弟抱起来,扔在床上……

  我忙扭身跑回屋,一面跑,一面回想起在成都听说的仙棠的下场,今天我亲眼看见了这件肮脏的事儿,弟弟将来又会落个什么结果呢?

  没过多久,这件新闻就在妓女街上传开了,很快传到石美生的妻子鲁秀珍耳朵里。鲁秀珍三十多岁,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她身材矮小,小黑脸像个没发起的馒头,小眼睛周围有一遭红圈儿。

  弟弟接客的房间在东边,而她住在南边的房间。她听说丈夫和弟弟好,可又没办法劝阻,只有在屋里暗暗生闷气。

  这天半宿,石美生很晚才回屋,他重重地敲门,当进屋见妻子眼睛红肿时,便狠狠打了妻子两个耳光,骂道:"我还没死哩,你就给我哭丧。你知道我和弟弟好,就值得这样吃醋!"鲁秀珍被他骂得狗血喷头,低声反驳了几句。

  石美生早就憋着劲找岔儿,他一把揪住鲁的头发,狠狠一拽,便把鲁秀珍拽倒在地。他骑在妻子身上,往死里一顿猛揍。

  打这以后,两口子算拉破脸了,石美生几乎天天都要打得妻子又哭又叫。先前,老鸨们还去劝架,后来,人们的耳朵听皮了,舌头磨硬了,也就没人管了。

  石美生见别人不管了,妻子被他打怕了,更加为所欲为,淫横成性。为了给妻子送气,他趁晚上弟弟屋里没有客人时,就故意把妻子叫到弟弟屋里,亮着电灯,命令弟弟脱光衣服,当着妻子的面干那见不得人的事儿。

  渐渐地,鲁秀珍由怯懦变得刚强起来,由鸡肠小肚变得宽怀大度。她不再哭,不再闹,由主人变成了奴隶。她记着古人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要卧薪尝胆,绵里藏针,等待报仇雪恨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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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7 10:16 PM |只看该作者
罕见的暗杀

  前面已经说过,老鸨和自己的姑娘通奸,等于乱伦行为,无论是女鸨儿还是姑娘,都是不肯答应的。可石美生这个不要脸面的野兽,欺妻霸女,鲁秀珍被他治得百依百顺,石弟弟被他训得惟命是从。渐渐地,他们打架斗殴的事平息了,可在这风平浪静后面,却压抑着一腔仇恨的烈焰。

  一天夜里,石美生和弟弟媾欢一场后,忽然对她说:"咱俩这样恩恩爱爱,好得像两口子  
一样,可你身边的嫖客就更少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开窑子就靠接客赚钱。所以,明天我打算出趟门,到南边去买个漂亮姑娘。到那时,让她给咱挣钱养家,你就成了当家的二奶奶!"

  弟弟听着,又悲又喜。悲的是男鸨儿一走,她说不定要受多大的气,鲁秀珍一定会报复她;喜的是要真能办来个好姑娘,压过九红和情弟,她可就不用接客,能跟着石美生吃香喝辣了。事到如今,她觉得也只有这么办了,便点头同意。

  石美生一直走了一个多月没有音信,弟弟对他倒真有感情,一连数日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她比鲁秀珍爱得还要深沉。

  在鸨儿的行列里,鲁秀珍是最受歧视的人了,谁都笑话她的软弱无能,有的当面对她冷嘲热讽,她都极力地忍耐着,为这她很少出门,不和别的鸨儿接近。

  丈夫一走,她终于舒展了眉头,找到了报复的机会。经过深思熟虑,她决定用软不用硬的法儿,先把弟弟稳住。

  这天晚上,她亲自下厨房,炒了几盘上好的菜,然后,提着一瓶名贵的白酒,领着自己八岁的儿子,来到弟弟的房间。

  一进门,她就用那沙哑的嗓子热情地喊:"弟弟儿呀,快来帮我接接这些酒菜!"

  弟弟正斜靠在床上,用头枕着两只手发呆,见妈妈端着酒菜进来,不由怔住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忙接了老鸨手里的托盘。鲁秀珍满脸含笑,把这些酒菜一盘一盘摆在桌子上。

  弟弟被弄得懵懵怔怔,问道:"妈妈,你要在我屋里请谁呀?"

  鲁秀珍故意卖了个关子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我儿你呀!"她向儿子摆摆手,儿子听话地悄悄退去了。

  鲁秀珍打发儿子出了门,回身忙把屋门插好,又把冲着街道的玻璃窗关好,拉上窗帘,一切都安排好了,这才返身坐在桌前。

  她热情地招呼弟弟说:"来呀,坐下!这么长的夜,咱娘俩都怪闷得慌,咱们难得凑一凑,来,一边喝一边唠!"

  弟弟既感到盛情难却,又有点不自在。所以她十分扭怩地坐在方桌前,不敢正眼看妈妈。

  不爱说话的鲁秀珍,不知怎么,打开了话匣子:"儿呀,孩子他爹走了这么久了,你不想他吗?俺俩平时净打架,我跟他没啥感情,再说我身边有两个孩子,我把爱都用在孩子身上啦。你们就不同啦,你像一朵鲜花,开得正旺。我看得出来,你们的感情又这样好,能不思念吗?所以,今日妈特意准备了点酒菜,咱娘俩来个促膝谈心,开心解闷!"

  鲁秀珍的一番话,说得弟弟惭愧地低下了头。她多么感激这个女人的宽厚啊!

  鲁秀珍斟满能容一两的大酒杯,放到弟弟面前,劝道:"儿呀,你要一饮而尽,那才是瞧得起我,才是我的好女儿!"

  宝鸡人不如成都人能喝,弟弟更不大喝酒,可她不能扫了主人的面子,一咬牙,一仰脖喝了下去。

  一杯下去,弟弟只觉晕晕乎乎,忘记了心中的愁闷。鲁秀珍想方想法,倒一杯换一个词儿,劝弟弟喝干。弟弟被灌得没了主意,后来是倒一杯喝一杯,不一会,一瓶白酒便都灌进肚里了。

  弟弟头一回喝这么多酒,酒到了她的肚里,烧得实在难受。她想吐,又吐不出来。她想喝点水,以减轻痛苦,可往起一立,身子却不能做主,只觉头重脚轻,站起好几次,又都摔倒了。看那屋子,像风车轱辘似的,天旋地转。

  鲁秀珍见她喝多了,心里暗喜,故意拖住她,一个劲地摇晃。她知道,喝酒多的人越摇晃得厉害,越醉得沉重。她像哄孩子一样,嘴里哄劝着说:"快躺在床上歇歇,妈给你倒水喝,今晚妈不走啦,在这伺候你一宿!"

  她把床上的褥子掀开,把弟弟架在硬板床上,让弟弟斜躺在扁枕上,给她脱去脚上的黑棉皮鞋,解去衣服上的纽扣,脱下丝棉长袍,最后只剩下红裤衩了,鲁秀珍稍一犹豫,又把红裤衩也扒了下来。她抬起弟弟的左腕,看看那只小坤表,已是凌晨三点多了。

  她看着瘫在床上、两眼紧闭、烂醉如泥的弟弟,假意喊了几声:"弟弟,弟弟,水来了!"

  此时的弟弟,真像一条死狗一样,呼噜呼噜打起了鼾声。

  鲁秀珍这才得意地干笑了几声,瞪着仇恨的眼睛。她想起人们常说的一句话: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今晚,最没出息的女人,也舍命拿出最毒的一招了。

  她迅速地弯下腰,伸出右手,把右腿的绿绒裤往上一翻,露出缠在腿肚子上的黑色绒腿带,腿带上插着一样东西,露着三四寸长的木柄。她把柄往出一拔,只见在电灯下寒光闪闪,原来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想起了积闷数月的冤仇,想起了丈夫对她的欺凌,想起了弟弟得势的后患,到了此时,女人的心最毒最硬了,她什么都不顾了,扯起了弟弟的一只腿,往床外拽,半拉屁股悬在床沿外面,弟弟的双腿撇开了。她咬紧牙关,照准弟弟的阴门,一刀子扎了进去,只露出那只匕首柄。

  这下子,疼得弟弟"哎哟"一声怪叫,酒也醒了,眼也睁开了。当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时,猛地欠起上身,要去抓鲁秀珍。

  鲁秀珍抓住匕首柄,猛地把匕首往外一拔,往后一跳,那血像水似地喷出几尺远。弟弟向前一扑身子,扑了个空,"咕咚"一下子倒在砖地上。只三五分钟功夫,便断气了,鲜血流了满地。

  鲁秀珍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劲,连夜把弟弟拖出去扔进山沟里。又揩净血迹,埋掉杀人证据,干得神不知鬼不觉 。

  过了些天,石美生果然买了个漂亮姑娘回来。鲁秀珍假说弟弟不守本分跟野汉子逃跑了。石美生又有了漂亮姑娘顶缸,只当丢了几百块钱,也就不再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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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7 10:17 PM |只看该作者
难言的羞辱

  这天上午,大约十一点钟,一个五十来岁的老鸨儿来到我家,她的头发上抹着苏州人常用的刨花泡过的刨花水,后脑勺上挽一个圆髻儿。脸上有许多黑麻子,上身穿着黑平绒棉袄,下身是一条咖啡色的棉裤,裤腿儿扎得紧紧的。她就是九红的女鸨儿钱贵英。

  高步华忙寒暄让坐,又和钱老鸨开玩笑说:"哪阵风把你吹来啦,你光顾忙着赚钱,怎么想起到俺家来喽?"

  那钱老鸨满脸愁容,苦笑着说:"唉,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可作了大憋子。你们知道,九妹平时惯得不像样,我什么事都爱依着她。今天早晨,不知怎么啦,客人走后,她光呜呜地哭,叫她起来不肯答应,叫她吃饭也不肯吃。我给她做了香油烹鸡蛋,那鸡蛋用油炸得又酥又黄,她也不吃。问她哪里不舒服,她不说话,要给她请医生,她把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唉,两眼都哭肿了,可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田长三说:"要叫我呀,两巴掌就叫她起来啦!"

  高步华向他使个眼色说:"净瞎说,人家九红每天给钱大嫂挣多少钱,让谁也得捧着敬着。"

  钱妈妈这才说明了来意道:"我怎么哄也哄不动,便琢磨着,只有你家情弟跟她最好,所以来跟你请个假,让情弟帮我去劝劝她吧!"

  高步华的小眼一转,立即答应道:"好,什么钥匙开什么锁,情弟,你就去一趟吧!"

  我跟钱妈妈来到对面九红姐的屋子里,只见床上一个红绸被子里睡着一个人,连头带脚,蒙得严严实实。

  钱妈妈抢先两步到床边,拍拍被子说:"孩子,别睡了,你看谁来了!"

  我接着她的话茬喊了一声:"姐姐--"

  九红一听是我,忙把头探出被窝外,红着眼圈说:"妹妹,我……我可怎么见人啊!"说着,泪水在眼睛里直打转。

  我一听这话里有话,便坐在她床前,关心地问:"姐姐,昨晚你是不是碰上怪性子客人啦,这里没有外人,除了我就是钱妈妈,有什么事快跟我们说吧!"

  钱贵英劝道:"是啊,就是嫖客说几句难听话,也是常有的事,不能为这生气饿肚子呀!快起来吃点,有了精神,晚上才有劲接客啊!"

  九红脾气倔犟,听到"接客"两个字,猛地擦净泪水,眼里冒出火来。她咬着牙,用手一撩被子,愤怒地喊:"接客,接客,就知道接客。我不要脸了,不要脸了,你们看看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水有源,树有根,这事还得从头儿说起--

  一个月前,九红端盘子接待了一个姓杨的客商。他高高的个子,头戴崭新的蓝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身穿暗花黑丝棉袍,他在一条街挨家转遍,最后选上了钱九红。

  九红屋里客人正多,就把他领到别家屋里,客人摘了礼帽和墨镜,九红忙给他沏茶倒水。

  当九红把茶水递到杨先生手里时,心里顿时厌恶起来。原来,这个客人长了一头秃疮,抹了满脑袋黑药,颧骨高高的,两腮无肉,像个瘦猴儿,她心里尽管讨厌这个客人,可还得强装笑脸儿,尽情招待。

  她从白瓷盘中,用三个指头捏起块牛奶糖,递过去道:"先生请吃糖!"

  那客人睁着一对三角眼,看着那糖,硬是闭着嘴唇不说话。

  九红马上明白了,这是碰上逛窑子的老油子了,他要吃我的花样糖。她只好剥开糖纸,用门牙叨住糖块,和客人并肩一望,用手拍拍对方,客人扭过脸,张嘴一笑,借这个机会,九红用舌尖猛地把糖一顶,糖块飞出一尺多远,正落进客人嘴里。客人高兴了,一把把九红抱起来,亲了几个嘴儿。

  接吻间,九红闻到一股强烈的腐臭味儿,比夏天的茅坑还要臭。她感到一阵阵恶心,但强忍住了。她苦笑一下,推说要到那屋里照应一下,一出门就吐了几口。

  当她返回屋时,只见那杨先生阴沉着脸问道:"刚才你嫌我脏了你的嘴,在外边吐了不是?"

  九红明知道这是实情,可还是强装笑脸道:"杨先生,您多心了,您的嘴哪有味呀,刚才,我喝了点凉茶,被热风一顶,我有胃病,所以吐了两口酸水!"

  杨先生转怒为喜,又让她弹唱了两段,便问:"今天我见了你,真是三生有幸,今晚我能喝你的稀饭吗?"

  那晚九红确实有客,便一口回绝了他。

  杨先生仍不死心,又追问九红哪一晚有空,九红打心眼里厌恶他,故意扳着手指头数算了半天,一直推出了半个多月。

  杨先生黑茬着脸说:"好,强扭的瓜不甜,从今天开始,我就天天来。多会有空我多会宿!"就这样,一直跑了个数月。

  昨天晚上,农历十月初三,九红觉得实在过意不去了,她打发走了一拨一拨缠着不走的客人,接了杨先生,万没想到,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说到这里,九红掀开被子,她没穿裤衩,浑身赤条条的,当我们看到她的大腿根时,都惊得"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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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7 10:17 PM |只看该作者
恶毒的报复

  只见九红的大腿根里,像被人打肿一样,通红的一片。她的阴部更红得厉害,上面泛起许多黄色的水泡,看着又吓人又恶心。这到底是怎么搞的,九红接着向我们叙述起事情的经过:

  按照宝鸡妓院的习惯,一般客人睡上一宿,第二天临走时才付钱。做买卖的讲究讨价还价,可逛妓院的一般都不还价,老油子嫖客都知道价钱,早晨放在桌上就走。

  两人睡在一起,一般要叙叙家常,问问嫖客家里的情况,干什么的,生活怎样。这个老嫖客,不仅有股结烈的口臭,而且还有一股难闻的腋下臭,那股狐臭味儿,熏得九红头晕眼花。但她又不敢背过脊梁,只好面对面地跟人家闲聊。

  那杨先生越聊越上劲,云山云海地吹乎起来:"在宝鸡这块地面上,我是首屈一指的绸缎店的东家,虽说不上金银成山,可也算百万富翁了,花个三十二十的,跟拔根汗毛似的……"姓杨的越吹越起劲,他嘴里的口臭,腋下的狐臭,秃疮的腐臭,是各有一股味儿。熏得九红的脑袋像要涨裂开来。她跑又跑不了,躲又躲不开,便一边和姓杨的说着话,一边从脑袋头上摸过一瓶香水,偷偷抹在鼻子上、被头上,不一会,香水抹光了,还是压不住那股臭味。她又摸出一盒万金油,抹在额角、额头上,过了一会,万金油也抹完了。

  这些,姓杨的都看在眼里,他狠狠地想:"妈的,这小娼妇,你讨厌我的臭味,我偏要叫你好好闻闻,你叫我坐了一个月的冷板凳,今晚我要好好整治你!"

  他把九红抱得紧紧的,一个连一个地亲着嘴儿。九红实在受不了啦,把头歪到一边,姓杨的瞪着眼又把九红的头扳过来,索性一直用他的嘴堵住九红的嘴。就这样,把九红一直折腾了半宿多。

  看看天快明了,姓杨的光着屁股走到方桌前,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水,又重新上了床。

  他依偎在九红身边,甜蜜地对九红说:"我们今晚总算成就了一场夫妻,常言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在夫妻之间,没有不知道的秘密。我跑了这么多趟,花了这么多钱,今天总算占有你了。临走之前,你再让我看看好吗?"

  九红一肚子痛苦无处诉说,她想:"在如今的社会里,只有金钱最宝贵,也只有我们妓女最下贱,谁有了钱,都可以任意地玩弄我们。买来的妓女买来的马,只好任人家骑来任人家打了!"她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姓杨的见九红默许了,得意地撩开被子,把九红那两只雪白的大腿分开来,瞪着两只色眼,像考古专家一样仔细地看着。

  看了一会,他心里却来了气,心想:"我跑了一个月,花二十块钱,就是为的她呀。她对我外热内冷,根本没把真心掏给我,哎,花这二十块钱太不合算了,太不值得了,我非报复一下不可!"

  想到这,他迅速地从桌上拿过那杯开水,对准九红的阴部,"哗"地一声,一下子泼了上去,九红顿时疼得哇哇地哭起来。阴部四周马上烫得通红,中间还烫起了水泡。

  姓杨的干完这一手,迅速地穿好衣服,哈哈冷笑着,挖苦起九红来:"你一连让我坐了这么些天的冷板凳,我只当你的玩意儿和别人的不一样呢,却原来也不过如此,往后你再往家里拽我,我还不来呢!今晚不就是二十块钱吗,老子给你!"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二十元银洋券,卷成一卷儿,冷不防往九红的阴门里一塞,然后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听了九红姐的叙说,我气红了脸,"忽哧、忽哧"生起闷气来,琢磨着怎样去找姓杨的算帐。这时,钱老鸨虚张声势地骂起来:"姓杨的,你真[粗俗词语过滤-#0043]不是人,我非叫几个人去找你拼命不可!"

  还是九红姐讲现实,她说:"人家人也走了,再找也不认帐。再说,你就是有胆子去,人家人多势重,也会吃亏,还是胳膊折了在袖子里吞着,吃了这个哑巴亏吧!"

  钱老鸨没有男人,平时最是怕事,见九红一说,忙顺台阶下驴,说:"姑娘说得是,常说'人不跟狗斗'。人一有了名,什么样的怪人碰不上呢?别生气了,好好养着吧,妈情愿少收入点,放你几天假。唱戏的有句词儿:兵来将挡,水来土遁,我这里早备有美国的盘尼西林药膏,来,抹上就不疼了!"

  她一边帮九红抹,一边说:"这药抹上就好,三五天就能接客。你今天的客人要打发不出去,叫他睡一宿'干铺'得啦!"

  原来,逛妓院还有一招新鲜法儿,叫做"睡干铺",就是和妓女睡在一个屋里,却不行房事。出现这种情况往往是妓女有了病,或是嫖客出了什么毛病,又舍不得离开妓院,睡在一起过干巴瘾。这种宿娼方式比喝稀饭贱,比端盘子贵,睡一宿干铺交十块银洋券。钱老鸨多会也忘不了钱,就在九红姐不能接客时,也不容她休息几天,还想起这一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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