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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雨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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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古灵言情小说 ★出嫁从夫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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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08:22 PM |只看该作者
黄沙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自汉武帝“列四郡,据两关”以来,玉门关便是丝绸之路上极重要的关隘,是中原进入西域的门户,也是西行商旅和文臣武将的重要停息站。因此,虽然仅是一座小小的方形小城堡,却是驼铃悠悠、人喊马嘶、商队络绎、使者往来,一派繁荣的景象。

    若登上了望塔举目远眺,四周则遍布沼泽、沟壑纵横、长城蜿蜒、烽燧兀立,那胡杨挺拔、泉水碧绿、红柳花红、芦苇摇曳,与玉门关的雄姿交相辉映,更是教人赞叹不已。

    在这儿,墨劲竹与沈君陶已足足等候了整整三天,之后,墨劲竹便决定继续往前进入西域,并非他等得不耐烦了,而是……

    “临出京前,三师妹嘱咐过我,若在这儿等候三天尚见不着人,我就必须马上进入西域,因为她需要我的救助。”

    “可是我们早到了好几天耶!”

    “无论我们什么时候到的都一样。”

    “原来如此,”沈君陶喃喃道:“君陶还以为,一向最有耐心的大爷怎么也转了性儿呢!”

    墨劲竹莞尔。“我还以为最有耐性的是你呢!”

    “啊!说得也是,”沈君陶立刻当仁不让地猛点头。“在二爷身边尚能保身至此时此刻,可见君陶的耐性有多坚强耐操,简直是世界一等一的强韧,君陶自己都很佩服自己呢!”

    墨劲竹失笑。“有这么夸张吗?”

    “那可不!”沈君陶好似无限委屈地咕哝,可转个眼又扬起了灿烂的笑脸。“但跟在大爷身边就轻松多了,这回君陶非得要好好犒赏一下自己不可!”

    墨劲竹轻眨两下眼。“这可难说了,如果三师妹算得不差,咱们这回的乐子可也不算小喔!”

    呆了呆,沈君陶满脸诧异之色。“不过就是去接回大爷的未婚妻,还会有什么乐子吗?”

    墨劲竹沉默片刻。

    “以后再告诉你。”

    沈君陶倒也机灵,马上就明白这不是他能问的事。“那也无妨,只要不用瞧二爷那副阎王脸,君陶就觉得够轻松了。说起来,这还得感谢四小姐和四姑爷的恩赐呢!”

    话说又该轮到水仙进宫当值之前半个月,偏生阳雁儒也要出京去审办一位皇族的案子,为了让水仙心安,墨劲竹便命左林、右保跟随阳雁儒左右。不料,阳雁儒才刚离京没几天,墨劲竹便收到急函催促他赶来西域,当时,他原想孤身一人上路,宫震羽却不放心,硬是让沈君陶陪伴在墨劲竹身边。

    “是二师弟太过多虑了。”墨劲竹淡淡地说。

    “多虑得好!”沈君陶忙道。“否则,君陶哪来这一趟游山玩水的机会呢!”

    墨劲竹又笑了。“君陶,有时候我还真是佩服你,二师弟那性子可不是普通的拗,亏你伺候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居然还能保持如此乐观的天性,真不晓得该说是你迟钝,还是脾气太好了?”

    “错,错,错!”沈君陶摇摇食指。“大爷,是耐性,是君陶的耐性实在太好了……不、不!是太伟大了!”

    墨劲竹又失笑。“是、是,君陶,你真的很伟大,行了吧?”

    “那当然!”沈君陶傲然地扬起下巴。“这两字词儿我可是当仁不让。”

    墨劲竹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可沈君陶觑着他片刻,仍是禁不住好奇地问了。

    “不过话说回来,大爷,听二爷说,您这门亲事好像不是老爷,或是老夫人为您按下的吧?”

    墨劲竹微微一笑,“谁说不是?”没绕弯儿,他很干脆地说出沈君陶想知道的答案。“只不过,这件婚事是皇上先行提出来的,之后师母才挑中了我来定下这门亲事。”

    吃了一惊,“是皇上?”沈君陶错愕地惊呼。

    “是皇上。”

    愣了一会儿,沈君陶突然脱口道:“不是吧!皇上居然要您和番?”

    “和番?”墨劲竹再次失笑。“别胡说了,我又不是王昭君,和什么番?”

    “但是……”

    “好了,君陶,别再问了,这事回京以后,你自然会了解,不必急在这时知道吧?”

    主子都叫他别再说了,微不足道的小跟班当然只好听命住嘴啰!可不过半晌工夫,他还是忍不住又大声抗议了。

    “可是大爷,皇上竟然让您去娶个番邦公主,君陶实在为您不值啊!”

    墨劲竹倒是毫不在意。“哦!番邦公主又有什么不对吗?”

    “哎呀!大爷,您怎么这么说?”沈君陶更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番邦公主耶!那种不懂教化、不知礼俗,又凶巴巴野蛮霸道、粗鲁……”

    “你是在说四师妹吗?”墨劲竹突然轻轻插进一句话。

    沈君陶愣了愣,继而失声大笑。“是、是,就跟四小姐一样,原来……原来两边都相同嘛!那……那就没差了!”

    “是啊!”墨劲竹说得更轻了。“四师妹要是知道你拿她跟番邦公主比,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笑声骤失,沈君陶的神情蓦然大变。“不……不会吧!大爷,您要告诉四小姐?”

    “你说呢?”

    “我说?废话,当然不要啊!大爷,属下三妻四妾尚未娶,五子六女犹未生,还不想死啊!”

    “三妻四妾?你可真贪哪,君陶!”

    “会吗?不然双妻三妾好了。”

    “双妻三妾?你真应付得来吗?”

    “那……一妻二妾?”

    “两个女人吵架就够逼疯你了!”

    “那……一个小小的,很小很小的,非常非常小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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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08:23 PM |只看该作者
乌裴罗以为他们走得不声不响,瓦剌王子绝对不会察觉到,却没想到才刚离开火州(今之土鲁蕃)不到两天,刚过七克台没多久,乌裴罗的亲妹妹阿部娜就追上来了。

    “妳来做什么?”乌裴罗劈头就问,语气很不客气。

    阿部娜斜眼瞪着紫乃夜,眼神更不友善。“我好心来警告你们也不对了吗?”

    她是畏兀儿族里少数几个敌视紫乃夜的人之一,原因很简单,她明明是独生女,紫乃夜却半途跑来抢去了父亲和哥哥对她的宠爱,甚至连她的未婚夫朵儿坎都在偷偷喜欢紫乃夜,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连她的未婚夫都要“抢”,这就太过分了!

    乌裴罗狐疑地看看紫乃夜,再瞥向阿部娜。“警告我们什么?”

    阿部娜这才转过眼来。“玛哈它已经派人追过来了。”

    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的?”乌裴罗冲口问。

    “你对着我凶干什么?又不是我告诉他的!”阿部娜不满地横眼白他。“是他原本就派人监视着紫乃夜,那又不关我的事!”

    乌裴罗皱眉想了想。“他知道我们要到哪里去吗?”

    “陇西(今之甘肃)!”

    咬了咬牙,“无论如何,目的已经来不及变更了,现在我们只能先越过天山了!”乌裴罗断然道。“既然玛哈它已经知道我们要到陇西,他一定认为我们会循着最快、最直接的路线去,绝不会想到我们会越过天山的。”

    于是,他们毅然转进天山,希望能甩掉玛哈它的追踪。

    不料两天后,当他们在奎苏村过夜时,阿部娜竟然暗中将紫乃夜骗了出去,而且准备把她交给在村外等候的瓦剌族人,紫乃夜震惊得以为自己在作梦,一场噩梦!

    “为什么?阿部娜,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恨妳!”阿部娜恨恨地道。“从妳来到畏兀儿第一天开始,父汗和王兄的眼里就只有妳,族人喜爱的也是妳,甚至连朵儿坎中意的也是妳!同样的……”她冷笑。“妳不知道吧?提拉古丽也讨厌妳,因为王兄喜欢妳,所以,只要有妳在,王兄眼里就不会有她,因此,她就偷偷去密告玛哈它,想让妳嫁给玛哈它,这样妳就永远别想再回到火州了!”

    紫乃夜呆住了。她知道阿部娜和提拉古丽不喜欢她,却没料到她们竟然这么恨她!而且……

    王兄喜欢她?哪种喜欢?

    难不成是那种喜欢?

    老天,难怪王兄说要娶她做侧妃!

    “现在,妳还是乖乖和他们走吧!”阿部娜冷冷地说:“横竖妳都要嫁给妳会害怕的人,倒不如嫁给玛哈它,至少妳还见过他两、三次吧?”

    天哪!就是因为见过,才更觉得可怕呀!

    紫乃夜永远也忘不了玛哈它眼中那股邪佞无情,还有他冷酷狂暴的笑声,光是远远地瞧见他,她就想逃进火山里去了,更何况是要嫁给他?

    她宁愿死!

    “好,那我把她交给你们了。”说着,阿部娜就想将手中的缰绳交给瓦剌族人。“我得赶快回去,免得王兄起疑。”

    就在这当儿,紫乃夜突然做了一件谁也没料到,甚至连她自己也想不到的事──她竟然没有尖叫,而是蓦然一把抢回自己的缰绳,同时双腿一夹马腹,吆喝一声后,马儿就拉开四蹄狂奔而去,只留下尘雾满天飞。

    几个人愕然地张大着嘴吃了满口灰,直愣了好片刻才回过神来,因为他们谁也没料到,一向胆小的紫乃夜居然会做这种事!这就好像看到鱼儿在陆地上走路一样教人不敢置信。

    可之后,阿部娜马上气急败坏地跳脚怒声大吼,“你们这几个笨蛋,还呆在这儿干什么?不快快去把她给追回来!否则,不单单是你们要被玛哈它剥皮,连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到一会儿,瓦剌族人就全都追上去了,只剩下阿部娜一个人杵在那儿恨恨地咬牙切齿。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嫁给玛哈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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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08:25 PM |只看该作者
也不晓得是运气好,抑或是运气不好,紫乃夜才策马狂奔不久,就因为太过惊慌而跌下马,一路滚进土道旁的草丛去了,而她那匹不知何谓忠心的笨马儿却丢下主子傻傻地继续往前奔驰而去。

    正当紫乃夜犹在草丛中摸着自己的屁股寻找自己的手脚时,蓦闻另一阵马蹄声快驰而至,探头一瞧,只见明亮的月光下,飞奔而过的正是适才那些要逮她去奉承主子的瓦剌人,她不禁心头狂跳不已。

    好……好险!

    随后,在她苦恼地斟酌考虑半晌后,还是决定设法回去找乌裴罗,请他带她去找她的未婚夫,因为她决定要嫁给未婚夫了。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总比留在这儿让王嫂和阿部娜痛恨,也比嫁给玛哈它要好吧?

    于是,环视周遭一圈后,她便往自以为是的回途上走去。虽然四周黑抹抹的一无人烟,三不五时还会掠过几道怪声怪影,可是这样她反倒不会害怕。

    或许大家都以为她胆子小得实在不像样,其实,她什么都不怕,不怕黑、不怕暗,也不怕妖魔、不怕鬼怪,更不怕毒蛇猛兽,甚至不怕死,唯独怕人,而且怕得要死!因为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或猛禽野兽,而是人!

    只有人类才有办法让另外一个人生不如死!

    可是走呀走,走呀走的,直到天色大亮后,她终于惊觉不对,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

    这里……是哪里啊?

    同一时刻,在天山南麓这一边的大南湖,沈君陶突然一把抓住正待继续上路的墨劲竹,同时用一双流露着无限渴望的眼神湿漉漉地瞅着墨劲竹。不过,他要是个姑娘家那还好,偏偏他是个大男人,所以,那副模样看起来还真是有点恶心!

    墨劲竹不觉暗暗打了个哆嗦。“干嘛?”

    “大爷,一下下就好,咱们去听听鸣沙山好不好?”连声音都有点恶心!

    “听?”

    “是啊!大爷,听说鸣沙山会发出奇妙的声音呢!”

    “你是说,为了让你听听那座奇怪的山发出的奇怪声音,所以我们要特别越过天山去?”

    “大爷,我发誓,保证不会耽搁多少时间的啦!”

    天哪!他不会是在撒娇吧?

    墨劲竹不由得又打了个寒颤。“好吧!”为免沈君陶继续用那种眼神看到他呕吐,他还是乖乖答应比较好。

    沈君陶一听,立刻兴高采烈的转身就跑,连马都忘了骑,那副雀跃的模样好似那种少不更事的毛躁小伙子。墨劲竹不禁开始怀疑,到底是沈君陶在忍受宫震羽的坏脾气,还是宫震羽在忍受沈君陶的怪脾气?

    自然,若是尽展轻功,而非骑马,越过一座山的确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只不过,天山北麓山顶到山脚差异鲜明的气温和景色变化,让他们一口气嚐尽了春夏秋冬四季的感受罢了。

    不消多久,他们便已穿过天山北麓的口门子了。

    那是一座天山峡口(北口),三面崇山峻岭,林海苍茫。一出峡口即是茫茫的巴里坤大草原,绿野绵延,金黄色的油菜花和鲜艳的野山花在翠绿的草原上竞相奔放,羊群像朵朵飘动的白云,右方松林里尚点缀着座座毡房,悠扬悦耳的冬不拉声,以及浓浓的奶香与酒香迎风飘扬。

    再顺着潺潺的柳条河沿岸走去,连鸣沙山的影子都还未瞧见,他们果真听闻一阵“奇妙”的声音遥遥传来。

    “呜呜~~救命啊~~呜呜~~救命啊~~”

    沈君陶不由自主地呆了呆,“咦?这就是鸣沙山发出的声音吗?”他惊愕地道。“果然奇妙!”

    他才刚说完──

    “救命啊~~哥哥~~救命啊~~”

    “别再跑了,妳敢再跑,待会儿抓到妳之后就先打断妳的腿喔!”

    沈君陶更是错愕无比,竟然脱口道:“哎呀呀!居然还有对白耶!真是太神奇了。”

    他是白痴吗?

    墨劲竹啼笑皆非地瞪他一眼,随即双足轻点,飞身掠去,犹在赞叹鸣沙山真是神奇无比的沈君陶连忙跟了上去。不一会儿,在一座雪白的沙山前,两人赫然瞧见一个瓦剌装束的大汉正探手往一个跪伏在草地上哭嚎尖叫的少女抓去。

    不假思索地,墨劲竹立刻一掌挥去,那个猥亵的汉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地不起了,继而又旋身飞点数指,其他几个瓦剌人也跟着横躺了下去。然后,墨劲竹小心翼翼地来到依然嚎啕大哭不已的少女身边弯下身。

    “姑娘,妳没事吧?”

    注 1:维吾尔族原信奉萨满教,自漠北西迁后,同时崇奉拜火教;公元五世纪时,又有不少人信奉道教;公元八世纪时,摩尼教成为回鹘的国教;宋朝时,景教(基督教)亦由流亡的基督教徒传入西域,再传入内地;伊斯兰教(即回教)在唐代传入西域,最终在十五世纪时取代其他教派成为全族信仰的宗教,所以,维吾尔族的生活习俗里同时也融合了其他教派的某些教义(如注2)。

    注2:这两块饼虽然咸得发苦,但两人一定要吃下去,象征夫妇终生同甘共苦的决心。维吾尔族视盐为圣物,这是依据最古老的自然崇拜,即原始宗教的习俗。

    注3:按照传统习俗,迎亲队伍经过时,乡亲们可以“拦驾”不让迎亲队伍通过,这时,迎亲队伍必须向拦路者赠送礼物,新郎要把右手放在胸前向众人频频施礼,给孩子们散发喜糖之后,方可继续前进,这主要是为了使婚礼的喜庆气氛更加热烈。

    注 4:维吾尔族男女一般内着贯头衬衣,外空宽袖对襟、无头无釦的各式外衣长袍(长过膝),统称为“袷袢”。根据季节,“袷袢”又分为棉、夹,单三种。男人比较简单,主要有各种皮帽(保湿、防暑)、亚克太克(长外衣)、托尼(长袍)、排西麦特(短袄)、尼木恰(上衣)、库依乃克(衬衣)、腰巾等。

    腰巾长短不等,长的可达2米多,也有方形腰巾,系时在腰间露出一个角。随身携带的小刀拴在腰带上,细小物品揣在胸前或裹在腰带里,随用随取。鞋类主要有“玉吐克”(皮靴),“去如克”(皮窝子),“买赛”(软靴),“开西”(皮鞋,类似套鞋,多在夏季穿),“喀拉西”(套鞋),冬天则穿毡筒(毡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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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08:32 PM |只看该作者
《恩人,请多指教》 第三章


  髻子伤春慵更梳,

    晚风庭院落梅初,

    淡云来往月疏疏,

    玉鸭薰炉闲瑞脑,

    朱樱斗帐掩流苏,

    通犀还解辟寒无,

    ──李清照.浣溪沙

    “他们……他们要抓我去嫁给一个很可怕的男人,可是……”紫乃夜呐呐低语。“可是我原本是要让哥哥带我去找我的未婚夫的,但是……但是我妹妹说我应该嫁给那个可怕的男人,所以……所以不能嫁给我哥哥,因此……因此……”

    她到底在说什么呀?

    两个男人同样满脸困惑地面面相觑。

    “好吧!那令兄现在在哪里,妳知道吗?”

    “不知道。”

    墨劲竹皱眉。

    “那令未婚夫在哪里,妳知道吗?”

    “也不知道。”

    双眉越锁越紧,“那妳家在哪里,这总该知道了吧?”墨劲竹仍是很有耐心地再问。

    没想到紫乃夜竟然委屈地再度红了眼。“当然知道,可是……可是我嫂嫂说不要我再回去了呀!”

    两个男人又一次面面相觑。

    他们不会是捡到了一个大麻烦吧?

    墨劲竹不觉颇为困扰地捏捏鼻梁,再俯首凝视着那张秀雅稚嫩的脸蛋。

    她很美,却不是姬香凝那种高雅端庄的美,也不是董乐乐那种明朗亮丽的美,更不是水仙那种狂野奔放的美,而是那种含蓄的、羞怯的,教人忍不住捧在手掌心上怜惜的那种美。

    所以,他才会像此刻这般,心里明明知道该与她保持距离,却又狠不下心去拒绝她的倚赖。

    叹息着,他还是悄悄推开她一些,可是又任由她揪住他的衣襟。

    “那么,姑娘,我们还是设法去找令兄吧!”

    “好啊!可是……”紫乃夜小脑袋微微一歪。“到哪里去找?”

    墨劲竹有点哭笑不得。“这……姑娘,这得问妳吧?譬如说,你们上一回停留的地点是在哪里?”

    “上一回啊?”紫乃夜沉吟着。“那是昨夜,可是那个村子好小喔!我不知道它的名字耶!”

    “好吧!那么妳记得曾经停留在什么地方过呢?”

    紫乃夜略微想了一下。“啊!对了,七克台,我们在七克台停留过。”

    轻轻颔首,“那我们就到七克台去,在下以为,令兄若是遍寻不着妳,应该会再回头去找妳才对。”墨劲竹道。

    紫乃夜乖巧地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都听他的?

    唔……这话有点语病,不过……

    “那么,姑娘,在下该如何称呼姑娘呢?”

    “咦?啊!对不起、对不起,”紫乃夜如梦初醒,并一脸惭愧地连连道歉不已。“恩人,我真糊涂,竟然连名字都还没告诉恩人,我……”

    恩人?

    墨劲竹听得浑身不对劲,忙道:“姑娘,在下担当不起这个名词,还是……”

    “可是的确是恩人救了我啊!”未待他说完,紫乃夜便抗议似的仰起忿然的娇颜。“如果不是恩人,我早就被瓦剌人抓走了!”

    “这……姑娘,这实在算不上是什么恩,在下也只是路经此地,适逢其会罢了,姑娘毋需放在心上。”

    可他说他的,紫乃夜还是坚持她的。

    “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你的确是救了我的恩人没错!”

    “不,姑娘,这真的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所以姑娘不必……”

    “是恩人啦!”紫乃夜有点生气了。这人好顽固喔!明明就是恩人嘛!为什么不肯承认呢?承认了会很吃亏吗?

    “唉~~姑娘,在下真的只不过是……”

    “是恩人!”紫乃夜突然大声了起来,不但语气极为愤慨,甚至还一副已经准备好要跟他拗上三天三夜的模样了。

    真是恩人吗?看她这模样,倒比较像是仇人。

    墨劲竹不由得呆了呆,继而轻叹,“好吧!恩人就恩人,随便姑娘了。”他无奈地喃喃道。虽然一旁的沈君陶笑得很诡异,眼神更暧昧,但实在没必要为这种小事吵起来吧?

    闻言,紫乃夜立刻绽出一朵开心的笑容,笑得好甜蜜,甜蜜得让墨劲竹更无力去拒绝她了。“嗯!那现在该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我叫……”可她才说了几个字,重点还没讲到,墨劲竹便忽地沉下脸来望向适才瓦剌人出现的方向。

    “噤声!”

    “嗄?”紫乃夜看得心头一惊,粉脸儿又白了,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吓得尖叫着跑开,反而更使力揪紧了他的衣襟。“怎……怎么?”

    “又有人来了!”

    “咦?嗄啊~~”迟来的一声尖叫,紫乃夜马上又一头钻进墨劲竹的怀里去了。“不要!不要哇~~他们又要来抓我了!他们又要来抓我了呀!”

    “不用怕,姑娘,”墨劲竹忙用单手揽住她,右手则戒备地垂在身边,准备随时皆可出招还击。“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妳的。”

    这回不用他哄,紫乃夜马上就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可也没离开他怀里,“真……”只把两只惊恐的大眼睛怯怯地往上抬。“真的吗?”

    “我发誓!”

    正说话间,那头果然奔来几匹马,令人意外的是,马上骑士一看见他们,就拉开嗓门哇啦哇啦的怒吼。

    “混蛋登徒子,还不快放开我妹妹!”

    咦?混蛋登徒子?

    他吗?

    还有,妹妹?谁是妹妹?难道是……

    墨劲竹正感狐疑,继而一入眼那马上骑士的服饰衣着,随即了然对方的身分,他忙推推怀里的紫乃夜。

    “姑娘,是令兄找妳来了!”

    “欸?真的?”紫乃夜顿时惊喜地扭回头。“啊,真的耶!”更奇怪了,她竟然还是赖在墨劲竹怀里,没有欢天喜地的迎向那个她最熟悉的亲人。

    也许她比来比去,觉得还是墨劲竹的怀里最安全吧!

    可这点看在乌裴罗眼里,就变成了某某不知羞耻的登徒子强行抓住紫乃夜不放,他顿时怒向胆边生,火冒三丈高,连规规矩矩下马都省略了,直接就从马背上怒喝一声,挥刀扑向墨劲竹。

    而墨劲竹看了却只是暗叹着:这人还真是性急。面上依然镇定如恒,连根眉毛也没给他掀动一下。反而是紫乃夜抢先一声惊呼,同时急忙回身摊开双臂挡在墨劲竹前面。

    “王兄,你疯了,他是我的恩人耶!”

    更大一声惊呼,乌裴罗手忙脚乱地收刀止扑,差一点点就把紫乃夜砍成了无头夜;落地后,他还脚步踉跄地晃了好几步才站稳,猛一眼看过去,好像跳错了舞似的状极滑稽。

    “妳……妳才疯了!”他怒吼。“我差点砍掉妳的脑袋了,妳知道吗?”

    小小的红唇一噘,“是王兄不对,人家是我的恩人耶!你干嘛拿刀砍人家?”紫乃夜大声抗议。太过分了,砍人的还敢叫那么大声!

    “恩人?”乌裴罗微微一愣,随即轻蔑地瞥一眼紫乃夜身后的墨劲竹一眼。“什么恩人?”一眼看上去不就是两个平常的汉人书生,顶多身子骨健朗一点,五官俊俏一些,这样两只趴趴虫又能帮得上什么大忙?

    难不成是紫乃夜向他们借了些银子做盘缠,不小心把她自己给卖了?

    “王兄没瞧见吗?”紫乃夜指指地上。“要不是恩人及时搭救,我差点就被这些人给抓走了耶!”

    终于注意到地上那些瓦剌昏兵了,乌裴罗惊讶地愣了片刻,而后转眼朝墨劲竹和沈君陶来回打量。

    “是他们打昏这些瓦剌兵救了妳?”

    “就是啊!”

    这倒颇出乎人意料之外,也许这两个汉人练过几手防身把式吧?不过……

    “那他干嘛抱着妳?”

    “哪是!”紫乃夜断然否认。“是我抱着他啦!人家以为又有人要来抓我了,吓得躲到他怀里去了嘛!”

    心头一沉,乌裴罗立刻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一向怕人怕到可谓离谱地步的紫乃夜,别说是陌生人了,即使是对他这个哥哥,她都极少忘形地躲到他怀里寻求庇护,甚至于有时候还会被他吓得尖叫着逃掉。而眼前这位“恩人”,居然能让她忘却一切躲进他怀里,甚至见到“亲爱的哥哥”来了还舍不得离开!

    而且,除了尖叫之外,从不大声说话,也从不顶嘴,甚至一点反抗意识都不曾有过的小女孩,这会儿居然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如此大声又坚决地抗议、顶嘴,甚至是责怪他!

    今天的太阳准备打从东边下去吗?

    他的直觉在警告他,如果他不尽快把紫乃夜和那个什么恩人分开,不久的将来,他肯定会跳进天池里去冻死自己!

    “好,我明白了。”不再浪费时间与紫乃夜争辩,乌裴罗粗鲁地一把抓住她,紫乃夜立刻反射性地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吓得他心头一颤,胆子差点破掉,可之后,还是不顾她抗拒的硬把她拖到自己身边来,同时胡乱地对墨劲竹点点头。

    “那么,谢谢这位恩人公子了!”也不待墨劲竹回话,他拉着紫乃夜转身就走。“好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免得瓦剌人又追上来了!”

    “耶?可……可是,”恩人怎么办?“王兄,人家还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也还没有问他的名字耶!”

    瞧,又在抗议了!

    “不必了,以后又没机会再见面,通什么姓,道什么名?简直是多此一举!”乌裴罗咬牙切齿地说。

    “王兄,怎么可以这样嘛!”紫乃夜一边抗议、一边还依依不舍地扭回头。“人家救了我耶!就这样一句话便解决了吗?”

    听,又在责难他了!

    “那个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妳的安全。”乌裴罗大声道:“为了找妳,我把人马全都分散开来了,这会儿要是碰上玛哈它亲自带人来的话,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是抵挡不住的!”

    “但是……”

    看,还想顶嘴!

    “没有但是!”乌裴罗气呼呼地说着,一把将她扔上马背,自己随后也跳上另一匹马。从来没有人能够跟她合乘一匹马,因为她肯定会一直发抖,抖到后面的人也跟着她抖,结果大家一起抖下马为止。“好,大家回奎苏村集合!”

    于是,一声吆喝,几匹马迅速消失在墨劲竹眼前,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去,仅留下几许疑惑。墨劲竹和沈君陶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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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08:35 PM |只看该作者
  半晌后,沈君陶才耸耸肩,若无其事地继续往鸣沙山去,他当然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否则哪有资格在二爷身边晃荡那么久?现在的他,只想去听听看鸣沙山到底会“说”些什么,搞不好真的会透露一些古老的秘密,譬如这山里的哪处藏有什么宝藏之类的。

    至于墨劲竹,则若有所思地望着紫乃夜消失的方向片刻后,才转身漫步跟上去。没想到尚未跟上沈君陶,又闻马蹄声去而复返,而且来势更急,一听就知道是在逃难。

    他又即回身,果然见到紫乃夜单骑直奔向他而来,一近身,便听她哭兮兮地叫喊着,“哥哥说他会挡住他们,叫我先逃,可是哥哥他……哥哥他……”

    话说得没头没尾,好像存心考验人家的智力似的,可墨劲竹一听就懂,不多迟疑,他立刻飞身落坐在她背后,在策马离去的同时,他只丢下了一句话。

    “君陶,一起来!”

    “是,大爷!”是,是,你骑马,我跑路!

    就在口门子,乌裴罗领着寥寥数个族人以螳螂挡臂之姿阻住了二十几个瓦剌人,对方为首的正是瓦剌国五王子玛哈它。那家伙虽然怎么看都很英俊,但同样的,他也是不管怎么看都很邪恶,而且非常傲慢,总是低着眼看人。

    “聪明的话,就乖乖把紫乃夜公主交给我,这样我还承认你是我的大舅子,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你在作梦!”乌裴罗低吼。

    “为什么?好歹我也是瓦剌的五王子呀!将来继承王位的虽然不是我,但父王最疼爱的却是我哟!”

    “那又如何?”乌裴罗嗤之以鼻道:“你不过是个有虐待狂的变态,根本连紫乃夜的一根头发都没资格碰触!”

    “是吗?”乌裴罗骂得难听,玛哈它终于开始变脸了。“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要知道,瓦剌与畏兀儿之间向来还算和平,难道你真的愿意冒破坏两国和平的罪名来庇护那个微不足道的公主吗?”

    “紫乃夜是我妹妹!”乌裴罗怒吼。“我死也不会把她交给你的,否则,我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既然如此,”玛哈它冷笑。“那你就死吧!”

    话落,他正待下令扑杀,不意眼角一瞥,却瞧见紫乃夜的马儿又跑了回来,他不觉露出满意的笑容。“公主倒是满聪明的嘛!”

    乌裴罗闻言一惊,忙扭头望去,一看之下,不由得气急败坏地猛跳脚,并对着已赶到近前来的紫乃夜怒吼,“妳这笨蛋,又跑回来干什么?”

    “我、我、我……”回眼偷偷觑着墨劲竹,紫乃夜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她能老实说,她下意识里就是比较相信这个陌生的恩人吗?

    不用玛哈它动手,哥哥肯定会自己气死在当场!

    而墨劲竹一眼就看清楚了情势,他当机立断地对已来到马旁的沈君陶下了一道命令。

    “君陶,先缴了他们的械!”

    “是,大爷!”

    当在场众人尚未意会到这两句对话的含义时,只见沈君陶一个大旋身飞扑向玛哈它,再听到几声惊呼后,沈君陶已然回到马旁,锵锵锵锵连响,地上便堆了一大堆刀剑。

    “属下幸不辱命!”沈君陶潇洒地恭身道,脸不红、气不喘,好似不过逛了趟街回来而已。

    “很好。”抱袖一挥,墨劲竹翩然飞身落地,再慢条斯理地扶着紫乃夜下马,而后转过身来,沉稳地与满面惊怒之色的玛哈它面对面。“现在,阁下还打算做什么吗?”

    玛哈它猛一咬牙。“你是谁?”

    墨劲竹微微颔首。“墨劲竹。”

    问的人倒没什么特别反应,反倒是乌裴罗和紫乃夜不约而同地各起一声惊咦。

    明明已经很难看,却还是不肯舍弃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玛哈它并没有说什么山高水长之类的场面话,而是很直接的丢下一句“狠”话,“你们给我记住,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们的!”之后才狼狈地率众离去了。

    原来他也是很怕死的。

    玛哈它才刚走,紫乃夜马上兴奋地揪住了墨劲竹的衣襟。“恩人叫墨劲竹?”

    “是,姑娘。”

    “京城来的?”

    墨劲竹有些儿讶异。“对,姑娘。”

    “来西域找人?”

    更诧异了。“也没错,姑娘。”

    “找畏兀儿族公主紫乃夜?”

    “姑娘怎么知道?”墨劲竹惊讶地反问。

    紫乃夜笑了,喜悦又羞怯地笑了。“因为我就是紫乃夜。”

    “咦?姑娘就是……”墨劲竹呆住了。“紫乃夜公主?”

    紫乃夜轻轻点头。“我哥哥就是要带我去找你的。”

    惊异地怔忡了一会儿,墨劲竹才轻声道:“真没有想到!”莫怪三师妹要他直接闯进西域里来,原来就是要拯救她这一劫。“那么……公主知道我是谁?”

    羞赧地垂下螓首,“知道,”紫乃夜声若蚊呐,连耳根子都红了。“是紫乃夜的未婚夫。”

    “那……”墨劲竹只能望着她那顶精致可爱的小花帽。“公主不反对?”这句话是一定要问的。

    迅即仰起娇颜来,“我为什么要反对?”紫乃夜瞪大了眼激动地说,连嗓门也在刹那间提高了,可刚一说完,“啊!”她便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不由得再次涨红了脸,脑袋又掉了回去。“呃……我……我的意思是说,我不……不反对。”这回的声音已经降低到几乎听不见的程度了。

    她说得含羞带怯又尴尬,模样儿可爱极了,墨劲竹听得不禁露出有趣的笑容,可一旁的乌裴罗看得却是连脸带脖子都黑了。

    “等等!”第三者是什么他不懂,反正这时候他再不出场,下面就没他的戏可唱了。“这位公子,我们并不认识你,怎能凭你一面之词就相信你是紫乃夜的未婚夫墨劲竹?”

    墨劲竹点点头。“说得也是,那么,在下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分呢?”

    “信物!”不假思索地,乌裴罗伸出粗糙的手掌。“墨劲竹的信物!”

    同样毫不犹豫地,墨劲竹探手一撩长衫,取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一把不长不短、不刀不剑,剑鞘上盘旋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青蛟的宝剑。

    “这把青龙吟就是信物,因为公主需要我保护她,另外,尚有一首诗。”

    髻子伤春慵更梳,

    晚风庭院落梅初,

    淡云来往月疏疏,

    玉鸭薰炉闲瑞脑,

    朱樱斗帐掩流苏,

    通犀还解辟寒无。(宋.李清照:浣溪沙)

    吟罢,墨劲竹又说:“这是公主的信物,因为这诗里嵌着公主的本名,对吧?”

    “对,对,没错!”

    紫乃夜立刻踮高了脚尖,同时,墨劲竹也俯下耳朵仔细聆听紫乃夜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名字,一个只有她自己和她爹爹,还有她的未婚夫才知道的名字,就如同那首诗一样,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是哪一首诗。

    听罢,墨劲竹随即释然地颔首道:“是的,公主的确是劲竹的未婚妻。”

    至此,乌裴罗终于彻彻底底地绝望了,他悲惨地凝望着完全没有体会到他的心意的紫乃夜。过去,他总认为她纯真得好可爱、好甜蜜,现在却只觉得她迟钝得太可恶了!

    好,从明天开始,他要去堕落给她看!

    “紫乃夜,妳……妳真的愿意嫁给他?”

    “我愿意,”紫乃夜一面忙着点头,一面无意识地抓紧了墨劲竹的衣袖,深怕他跑了似的。“他会保护我的。”

    最后一丝希望幻灭!

    “那么……”乌裴罗咬了咬牙。“妳现在就要跟他回中原了?”

    “我……”

    “不,”紫乃夜才说了一个字,墨劲竹便替她否决了。“因为某种原因,公主的父亲特别交代过,要我们在这儿成了亲之后再回去。”他俯首征求紫乃夜的同意。“可以吧,公主?”

    “哦!好,不过……”紫乃夜迟疑地朝乌裴罗看过去。“玛哈它王子……”

    墨劲竹微蹙眉。“是瓦剌五王子?”

    “是。”

    “他想娶妳?”

    紫乃夜委屈地点了点头。“可是他好可怕喔!我每次一看到他就吓死了。”

    墨劲竹略一沉吟。“既是如此,为免受到无谓的干扰,我们就先到西宁的土司那儿成亲,之后再回中原吧!”

    紫乃夜乖巧地点了点螓首。“好,都听你的。”

    乌裴罗看了,更是心酸不已,他疼爱紫乃夜将近十年,却依然得不到她半丝眷恋,而这人只不过是初识而已,却已赢得她绝对的信任了。

    这是天意吗?

    既是天意,他又岂能奈何?

    他深吸了口气、吐出,而后毅然道:“好,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疼爱她、保护她,绝不能让她受到丝毫委屈,否则,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让你明白错待她的后果!”

    “墨劲竹誓言定会好好照顾于她、怜惜于她。”墨劲竹神情慎重,目光严肃地对乌裴罗许下了诺言。“若有违此誓,即使千刀万剐,劲竹亦不敢有任何怨言。”

    “很好!”乌裴罗颔首,继而转向紫乃夜,“紫乃夜,好好保重!”随即毫不迟疑地转身大步离去了。他不是真的毫无迟疑之情,而是不敢迟疑,他自己明白,只要稍有一丝犹豫,他就无法狠下心来把紫乃夜交给墨劲竹了。

    紫乃夜张口欲呼,墨劲竹及时阻止了她,因为他早就察觉到乌裴罗对紫乃夜的那份异于兄妹之谊的情愫,但既然乌裴罗已娶有妻室,而他那妻子又容不下紫乃夜,紫乃夜对他更是无意,那么,这样分开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可望着哥哥逐渐远去的背影,紫乃夜的胸口蓦地揪起一股惊慌的感觉,此际,她才察觉到现实的残酷,只因为她一声“愿意”,现在哥哥真的要离她而去,再也不会回头了,自今而后,她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不再会有人照顾她,也不再有人陪伴她,更不会有人……

    “公主,可以走了吗?”

    正感到惶恐无措间,蓦然入耳那轻柔的语声,紫乃夜不由得心口一热,胸中那股惊慌的感觉霎时又融化成一股奇异的暖流了。

    她悄悄地抬起两眸,那凝视着她的瞳眸依然温柔得仿佛滴得出水来,那深切的关怀是如此真诚,允诺着她不变的誓言。他轻握着她的柔荑,像羽毛般轻柔又温暖的触感轻轻撩拨着她的心湖,荡起一圈圈悸动的涟漪。

    “好,我们走吧!”她轻叹似的低喃。

    不,她不会孤单,也不用再害怕了,因为她相信他,她的未婚夫,才刚认识不到半天的墨劲竹。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为他瞳眸中的那抹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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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08:37 PM |只看该作者
紫乃夜相信她的未婚夫,但是,她实在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赶?

    原以为墨劲竹会游山玩水似的带她到西宁去成亲,却没想到一路走来,竟是像逃命似的赶,害她忍不住不时往后瞧瞧是不是真有人在追赶他们。

    没有!

    但是,他们是真的很赶,甚至连婚礼也简化了许多,因为是请托回族土司主持的婚礼,所以,他们既没有遵循汉族婚仪,也不是举行畏兀儿族的婚礼,而是入乡随俗地按照回族仪式成亲。

    最重要的是,除了匆忙准备婚礼的时间外,一个多月的婚期,竟然缩减为三天就解决了(注),那种新嫁娘的紧张、期待与兴奋都还未嚐受到,他们就已成了夫妻,这点着实教她“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下。

    不过,一到了新婚之夜,当她坐在喜床边儿,一想到她必须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而且那个男人还会对她做一些亲密的事时,她也不能不紧张了;她不但是紧张得要命,再加上一份恐惧,一份因为十年前那件事随之而来的恐惧。

    她的手脚不住颤抖,心跳如雷鸣,再加上冷汗涔涔,倘若这时有人稍稍惊她一下,她不只会跌下床去,恐怕是会立刻跳穿屋顶了!

    然而──

    “对不起。”

    “咦?”一声莫名其妙的对不起,顿时让紫乃夜诧异得忘了紧张。“为什么?”

    墨劲竹倒了两杯青稞酒,然后若无其事地在她身旁坐下,并递给她其中一杯。

    “我知道公主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要这么赶,可是公主却一句话都没问,也毫无怨言,只是默默的跟着我……”

    紫乃夜不发一语,静静地啜饮着醇香的青稞酒,因为她不知道该不该老实告诉他,不是她不想问,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太好意思问。

    “……不过,现在我最好告诉公主,三天后我们就要启程上路了。”

    “欸?这么快?”三天宴席一结束就走人吗?

    悄悄地又为她斟满了酒,墨劲竹才又说:“对,我们要尽快赶回火州。”

    “呀!火州?”紫乃夜错愕地傻了眼。“为什么?”回门吗?就算是,也不用那么赶吧?还是汉人都喜欢赶场?

    “公主忘了吗?”

    墨劲竹一口喝干了酒,拿起酒壶先为自己斟满,而后作势要顺便为她斟酒,紫乃夜忙把酒喝下,让他再为她斟满。

    “忘了什么?”

    “玛哈它。”

    “嗄?”

    “他说了,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可是他没有追来呀!”

    墨劲竹又一次重复适才的动作,再为她斟满酒。

    “他还不敢那么莽撞地追到我朝的疆域来。”

    “那……那不就没事了?”

    “怎么可能会没事?他一定会藉机去找土鲁蕃王的。”

    “可是……可是就算他去找父王又如何?”紫乃夜不解地反问。“父王说过了,只要他找不着我,也就没辙了。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吧?就算他想,瓦剌王也不可能容许他如此胡来的。”

    “土鲁蕃王想得太简单了,公主,”墨劲竹再一次重复刚刚的动作,又为她斟满了酒。“这两年,瓦剌王不仅不断攻击鞑靼(东蒙古),且频频向我朝要求赐还甘肃与宁夏属地,意图扩展领土的野心昭然若揭。因此,若是让瓦剌王找到藉口──无论这藉口有多么微不足道,他都会趁此机会进攻畏兀儿族的。”

    倒抽了口气,紫乃夜连忙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让自己稍微镇定下来,再忐忑地问:“那……那怎么办?”

    墨劲竹再次把紫乃夜的空杯斟满了。“所以我们要赶过去帮忙。”

    不自觉地,紫乃夜又一口喝干了酒,才不安地呐呐道:“我们……行吗?”

    又斟满了。“当然行。”

    “真的?”

    “真的,我保证不会让妳义父吃亏的。”

    很奇怪,虽然只是几句空话,但紫乃夜就是信了墨劲竹,于是,她松了一大口气,无意识地又把酒喝干了,而后微仰起酡红的娇颜,蹙眉纳闷地说:“奇怪,我的头怎么晕晕的?”

    看来她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公主累了,”不过,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墨劲竹遂取回她的酒杯,并顺手扶她躺下,还“体贴”地替她褪下外衣、脱下鞋子、盖上被褥。“睡下来会舒服一点。”

    “唔……可是我还不想睡耶!”

    “那么我陪公主一起躺着聊聊天吧!”

    话落,墨劲竹便顺势脱衣上床,睡在她身边。未经思索地,双瞳已然蒙胧一片的紫乃夜便很自然地偎进了他怀里,早就忘了她从来没有和男人同床共眠过这件事实,更忘了今天晚上是……

    她的新婚之夜。

    “那我们要聊什么呢?”

    “嗯……聊聊公主在畏兀儿的生活吧!”

    “哦!那就……啊!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会说畏兀儿语的呢?”

    “从我们订亲那天开始,我就开始学习畏兀儿语了。”墨劲竹若无其事地揽住了她。

    “这样啊!那那位沈公子呢?”

    “他有位好友是畏兀儿族人。”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胸口上。

    “原来如此。不过,即使你不会说畏兀儿语也没关系,因为我会说汉语喔!”

    “我知道,”他悄悄地掀开了她的内衫。“直到八岁以前,妳都是说汉语的。”

    “原来你都知道啊?”

    “对,我都知道。”

    “唔……恩人、呃!不,夫……夫君,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听妳说话。”

    “可……可是你这样……很痒耶!”

    “待会儿就不痒了,妳继续说吧!”

    “哦!那……我们说到哪儿了?啊!对,说到我在畏兀儿的生活……”

    自然,新婚之夜是不可能纯聊天的,至于他们会聊到哪里去,那也只有他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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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08:38 PM |只看该作者
“大爷,原来你也很诈的嘛!”当墨劲竹特别吩咐他多准备两壶酒到新房里去时,沈君陶就想到那两壶酒到底有什么功用了。“大野狼好像都是这么吃掉小白兔的喔!”

    虽是新婚,仍习惯天一亮就起身的墨劲竹淡淡地瞥一眼满脸暧昧之色的沈君陶,而后轻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不是早已答应过她生父,无论要做什么都得撇一边,先成了亲再说,偏偏又碰上瓦剌王蠢蠢欲动,否则,我也不用这么急的赶过去帮忙。既然没有时间让我们相互之间多熟悉一点,就只好这样了。”

    这么一说,又挑起沈君陶的好奇心了,“大爷,公主的生父到底是谁?”两人在院子里的鱼池傍闲聊,他却老是居心不良地往后偷觑着新房门口。“为什么那么急着要你们尽快成亲?又为什么非得要成了亲之后才能回中原?”

    “怎么又问了?”墨劲竹好笑地摇摇头。“我不是告诉过你,回京之后不就知道了吗?”

    “小气,现在讲一下又不会少根毛!”沈君陶嘟囔着。“那我们要不要找帮手?”

    略一沉吟,“暂时还不用,”墨劲竹毅然道。“可以告知他们这儿的情况,可是不用急着过来,如果瓦剌王没有我想像中那么鲁莽,或许根本用不着他们帮忙也说不定。”

    “哦!了解了。”听起来好像不会有什么大场面让他发挥,沈君陶的模样看似有点失望。“那我们要不要……”

    话说到这儿,蓦地,从新房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两人刚始一怔,随后又是一声重物坠地声,墨劲竹忙回身赶过去。

    “待会儿再说,我得先瞧瞧她去,免得她被她自己给吓死了!”

    呆呆地望着墨劲竹一眨眼便消失在新房门后,沈君陶不由得直叹气。

    “准是昨晚不小心让公主喝太多了,所以……唉!娶到一个什么都不懂,又这么胆小的妻子,真不晓得是大爷运气好,还是不好?”

    注:回族习俗,订婚的男女双方在结婚前一个月,新人不能见面。在结婚的前一天或当天凌晨,新郎才到女方家举行“尼卡罕”仪式。仪式后,男方即可迎娶新娘。

    回族称新娘为“新姊姊”。新姊姊临行前要大哭一场,即使没眼泪,也得硬挤几滴出来亮相。在迎娶的路上,若遇到水井,要用红布或红纸覆盖,表示新人将来不会遇到坎坷。娶亲途中,还不能与其他的娶亲队伍相遇,若不期而遇,新娘要相互交换裤带,以防“冲喜”。

    仪式上,宾客们会向新人索要“喜物”。新郎端起早已准备好的一大盘核桃、红枣等撒去,引得男女老少争相抢拾,以求喜庆。随后,主人便会邀请宾客入席欢宴。

    青海回族民俗,宴席三天没大小。新婚之夜,亲戚邻友们要来戏新人,谓之“闹床”。年轻人撕光窗纸,乱扔炮杖,以及其他恶作剧,不到心满意足不罢休。最有趣的还是戏公婆一幕,新媳妇莅临之日,客人们以锅灰、墨汁,甚至各色油漆把公婆的脸涂成五颜六色,拉着他们到处游转亮相,以示“祝贺”。乡村里的戏公婆更富 “戏剧性”:人们给公婆戴上萝卜圈圈做成的眼镜和破草帽,翻穿又破又烂的白板皮袄,令其倒骑着牛;然后拉着游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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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09:18 PM |只看该作者
《恩人,请多指教》 第四章


琵琶金翠羽,

    弦上黄莺语。

    劝我早归家,

    绿窗人似花。

    ──菩萨蛮.韦庄

    无风满地沙,有风不见家;

    小风来了填坎儿井,大风来了埋了家;(注1)

    领着儿女去逃荒,饿死戈壁喂狼鸦。

    虽然已入深秋,火州却依然酷热如夏,三不五时还颳起带有尘土的阵阵强风,风猛时,几乎就如飓风一般,一个不小心,就会从北疆被卷到南疆去品嚐于田水蜜桃了。

    尤其是那赤褐色的火焰山,在烈日照耀下,砂岩灼灼闪光,炽热气流滚滚上升,宛若万道烈焰般熊熊燃烧,远远望去有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红色巨龙。然而,由于地形与河水的分布切割,却又在山麓中留下许多绿荫蔽日,风景秀丽,流水潺潺,瓜果飘香的沟谷。

    金秋十月,是收获的季节,尚未到达火州城,便可听见畏兀儿族欢唱丰收的木卡姆曲。特别是在那两山对峙,间有湍急溪涧的葡萄沟中,两面山坡上犹如绿色的海洋,点缀着葡萄等各种果树,一幢幢粉墙朗窗的农舍掩映在浓郁的林荫之中,一座座浸制葡萄酒的荫房排列在山坡下。

    这里藤蔓交织,曲径通幽,串串瓜果伸手可及。那粒粒饱满的无核白葡萄,淡黄透白,如珍珠、似水晶,穗大粒小,圆润媚人,吃起来甜而不腻,清香鲜美,纯净无渣;还有那花皮沙瓤,鲜甜无比的他吾兹(西瓜),以及网纹美观,味如香梨,鲜甜脆嫩,发散着诱人的奶香、果香和酒香的甜瓜(哈密瓜,注2)。

    勤劳的畏兀儿族民忙碌地穿梭其中,采撷一年辛勤的果实,并吟唱着轻快的歌曲儿,光是看着、听着,就可以体会到他们喜悦的心情了。

    然而,此种欢欣的气氛,越接近火州城就越淡薄,那些以往见了紫乃夜就微笑欢迎的畏兀儿族人们,此刻却是一脸又怨怼又无奈地转开脸,看得紫乃夜满心疑惑,又仓皇地揪住墨劲竹直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墨劲竹与沈君陶不约而同地转眼对视。

    “开始了吗?”

    “应该是开始了。”

    两人之间那种神秘又暧昧的对话,教紫乃夜越感疑惑地看看那个,又看看这个。

    “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啦?什么开始了?告诉人家嘛!”

    墨劲竹略一沉吟,随即飞身到紫乃夜身后,沈君陶忙抓住墨劲竹丢给他的缰绳。背上负担骤失,那匹空下来的马儿顿时乐得直点头。

    “公主,我告诉过妳,瓦剌王会找藉口侵略畏兀儿族的属地,不是吗?”墨劲竹附在紫乃夜的耳傍轻语。“我想,应该已经开始了,所以,那些畏兀儿族人才会怪责于妳,因为瓦剌王必定是拿妳做藉口。可是,无论他们再如何喜爱妳,毕竟妳是个汉人,他们自己的亲人始终比妳重要,当必须做抉择的时候,他们还是会选择自己的族人的。”

    紫乃夜闻言大吃一惊。“你是说,真的……真的开始打仗了吗?”

    “是的。”

    “天哪、天哪!居然真的……真的……”紫乃夜惊呼,渐至无声,继而樱唇微启地愣了片刻,最后,终于含泪黯然垂下螓首,“都怪我!”她自责地哽咽道。墨劲竹虽然警告过她了,她也相信他,但仍是忍不住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一切都是墨劲竹过虑了,不料,依旧避免不了。

    就知道她会这么想!墨劲竹暗叹着,双臂一使力举起她娇小的身躯,再侧过身来放下,然后温柔地环抱住她,让她倚靠在他胸前。

    “紫乃夜,这不能怪妳,妳只是倒楣一点罢了。”他软言低劝。“即使没有妳这个藉口,瓦剌王还是会找其他理由开战的,就如同他藉口为天朝除寇而攻打鞑靼;藉口宁夏、甘肃大都是蒙古人而要求天朝还给他们,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要扩展他们的领土,连玛哈它看上妳这件事,也只不过是瓦剌王的一着棋子而已。”这是事实,就看紫乃夜信不信他了。

    以他这些日子来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会信,因为她不笨,虽然表面上她看起来傻呼呼的,但其实,她只不过是胆子小了点,个性又单纯了些而已。

    既然畏兀儿族与瓦剌族是邻国,她多少听族人提起过瓦剌王野蛮霸道的作风,而土鲁蕃王之所以没料到事情会如此严重,仅是因为若依常理而言,与两国同时交战是非常愚蠢的事,既然瓦剌已经卯上了鞑靼,就不应该再与其他国家起纠纷才是正确的,这是常理,瓦剌却违背常理而行,自然会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若是她能够以持平的心情仔细思考他的话,必定能了解她是无妄被卷入的无辜者。

    果然,沉默了好半晌后,紫乃夜悄悄地仰起了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瞅着他。

    “真的吗?”

    “真的,我发誓。”

    又看了他好一会儿,紫乃夜终于释然地收回了自责的泪水。

    “嗯!我了解了,但是,夫君,我们该怎么办呢?”

    怜惜地抚挲着她的小脑袋,再回到西域,她的装束已略有改变,不但数十条发辫变成了两条大辫子(注3),而且还蒙上了面纱(注4)。

    “只要一问到战场在哪儿,我们就过去帮他们。”墨劲竹轻柔地说。“妳放心,我不会让妳义父吃亏的。”

    “我知道,可是……”紫乃夜迟疑了一下。“夫君,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两军对仗可不是仅有几十个人对打而已喔!就只有你和沈公子两个人,真的能帮上什么忙吗?”

    墨劲竹淡淡一哂。“到时候妳就明白了,相信我,嗯?”

    凝睇他片刻,紫乃夜忽地展开一朵灿烂的笑颜。“嗯,我相信你!”然而,话才刚说完,前方便突然传来一阵急遽的马蹄声,尚夹杂着一声娇喝,教紫乃夜刹那间又失去了笑容。

    “妳这只狐狸精,居然还有脸回来!”

    入耳一句狐狸精,紫乃夜不觉瑟缩了一下,蜷缩到墨劲竹怀里去,怯怯地望着两匹马狂奔至他们的马前才蓦然人立而起,继而踏蹄站定。

    “我听人家说的时候,还不太敢相信,没想到妳真的回来了!”阿部娜怒骂。“妳到底又回来干什么?难道妳害我们畏兀儿族还害得不够吗?”

    “我……我……我……”紫乃夜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辩解才好。

    另一匹马跟着踏前两步,“紫乃夜,”马上骑士──一个雍容美丽的女人强抑怒容地冷声道:“妳不该回来的,除非妳愿意自我牺牲到玛哈它王子那儿去,以平息这场战争。”

    情不自禁地又微微战栗了一下,紫乃夜揪住墨劲竹衣衫的小手更紧张了。“不……王嫂,我……我只是想帮忙……”

    “帮忙?”阿部娜嗤之以鼻地冷笑。“好得很,妳马上跟我们到三塘湖,乖乖跟玛哈它王子走,让瓦剌退兵,这样妳就算帮了大忙了!”

    “可是我……”

    紫乃夜刚说了三个字,墨劲竹便蓦然打断了她的话头。

    “这位是阿部娜公主吧?”

    “呃?”好似这会儿才注意到还有人陪着紫乃夜似的,阿部娜惊讶地注视着墨劲竹片刻。“你是谁?”

    “紫乃夜公主是我的妻子。”对于阿部娜的傲慢,墨劲竹还以冷肃的语气。

    “咦?原来你就是……”阿部娜话说一半即止,继而睁大双眸仔细打量他半晌,眼底有欣赏、有嫉妒、有怨恨,也有轻蔑,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最后综合成一句幸灾乐祸般的嘲讽。“怎么?这么快就要退货了吗?很好,既然你不要,那就正好给玛哈它王子吧!我相信他不会嫌弃她已经是只用过的旧鞋子了。”

    眼底闪过一丝愠意,但墨劲竹仍用他最大的耐心保持住表面上的平静温和。

    “阿部娜公主,紫乃夜公主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不会将她交给任何人的!”

    “那你还带她回来干什么?”阿部娜怒问。“告诉妳,我们长兀儿族人没有那个义务要为她一个汉人牺牲,要不是父王和王兄坚决反对,我早就派人去把她抓回来送给玛哈它王子了。现在既然你们自动送上门来,那就不能怪我无情啰!”

    在皇京四师兄妹之中,就属墨劲竹最为成熟稳重,又温和有耐性,但这并不表示他完全没有脾气。而且,在他的观念里,女人不分美丑或聪明愚蠢,只分可以沟通,以及无法沟通两种。

    紫乃夜是属于温顺又很好沟通的女人,但很不幸的,面前这位明明美得令人双眼一亮,却又只会红口白牙咆哮的女人,则是属于完全无法沟通的女人。碰上这种女人,墨劲竹通常不会和她说太多话,若再加上对方又很蛮不讲理,他就更懒得开口了。

    所以──

    不再理会阿部娜,“走,紫乃夜,我们到三塘湖去。”墨劲竹说着,拉扯马缰将马头掉转了个方向。

    “三塘湖?”

    “是,战场就在那儿,我们现在尽快赶去应该还来得及。”语毕,他立即双腿一夹,放蹄奔驰而去。

    眼看他们居然真的转往三塘湖的方向去了,阿部娜不觉错愕地惊咦了一声,“你们……”蓦而顿住,随即往马臀上一挥马鞭怒蹄追上去,并头也不回地大声道:“提拉古丽,跟父王说我也上三塘湖去了!”

    提拉古丽一惊,忙也大声叫了回去。“不行啊!父王说过妳不可以去的啊!”

    “我……我要带路啊!”声音已经远到快听不见了。

    “可是……”提拉古丽停住,懊恼地望着已变成黑点点的小姑。“带什么路呀?有紫乃夜在还用得着妳带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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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09:21 PM |只看该作者
十月下旬,天山以南的畏兀儿族人依然在灿烂的阳光下辛勤地为来年的农耕作准备工作,然而,天山以北地区却早就进入冬闲季节了。(注5)

    寒风已然瑟瑟,巴里坤湖畔更是一片苍淡,如茵的绿草枯萎了,挺拔的云杉叶黄了,在这萧索的黄昏里,薄蒙蒙的烟雾浮漾在遥远的峰岭、左近的坡脊,以及天与地的空间中。

    越近夜闇,那冷风更是慑人,几欲钻进骨髓子里去了,而那青松林便也跟着哗啦哗啦摇晃着,宛若在埋怨、在呜咽、在低语、在倾诉。

    “会冷吗?”火堆前,娇小的人儿满足地依偎在夫婿怀里,墨劲竹温柔地轻声问:“要不要到毡房里等?”

    虽然巴里坤湖就在一旁,可那却是不产鱼虾的咸水湖,所以,一扎好毡房后,沈君陶就去寻找晚餐了。

    “不要,”紫乃夜更是畏缩到他怀里。“这样就好。”就算再冷,她也觉得只有夫君怀里才是最温暖,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从他救了她那天开始,她就这么认为了。

    于是,墨劲竹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把披风拉紧,尽量不让她被冷风吹着。火堆对面的阿部娜看了,不觉更是有气,她的族人正在为这个女人战斗,这个女人却只会在这儿和她的夫婿卿卿我我。

    “喂!你们究竟要去那儿做什么呀?”她看着墨劲竹。“或者你真的打算把她送给玛哈它王子吗?”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目的了。

    “我说过,紫乃夜是我的妻子,”墨劲竹并没有生气,只是又重复了一次。“我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的。”

    “那紫乃夜又说你们要帮忙?”

    “阿部娜公主,帮忙的方式不只有一种吧?”

    “不只一种?难不成……”阿部娜突然发出轻蔑的笑声,目光更是嘲讽无比。“难不成你是要帮我们打仗?”

    “阿部娜公主,”墨劲竹冷静地注视着阿部娜。“只有战胜这一次瓦剌王的挑衅,瓦剌王才会明白畏兀儿族不是好欺负的,往后自然不敢再轻捋虎须了。”

    阿部娜笑得更大声了。“就算是这样好了,不过,墨公子,虽然王兄说你练过一点防身功夫,可你看过打仗吗?真正的打仗,是那种杀过来、砍过去,真的会死人的打仗,而不是那种普通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打架耶!”

    墨劲竹的神情深沉莫测,默默地垂下眼睑不做任何回答。

    阿部娜却以为他默认了,眼神更是不屑。“你啊!要说大话也得先打一下草稿嘛!别到时候一瞧见刀光剑影的就吓瘫了脚,再见到死人就晕了,那可是难看得很哪!”

    “才不会!”始终隐忍不语的紫乃夜终于忍不住大声抗议了。“夫君他很厉害的,才不像妳所说的那样无用!”耻笑她没关系,咒骂她也无妨,无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此刻,瓦剌的确是拿她做攻击畏兀儿的理由没错,所以,她被骂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怎能骂到她夫君身上去了呢?

    阿部娜冷冷一瞥。“妳怎么知道?妳亲眼见过吗?”

    “这……”紫乃夜窒了窒。“没……没有,不过……”

    “那是妳听他说的?”

    “也没有,可是……”

    “别人说的?”

    “也不是,但……”

    “那妳凭什么那么肯定墨公子真有那么厉害?”

    原本就是毫无根据的信任,现在要她说出个理由来,当然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紫乃夜不由得苦着脸拚命想,可越是**去想,就越是想不出来,想到整个小脸蛋都涨红了,她才突然冲口而出道:“他……他说他会保护我,所以,他一定是有那么厉害的嘛!”

    阿部娜一愣,随即失声笑了出来。“这种话妳居然讲得出口,真是太可笑了!”

    紫乃夜尴尬得脸更赧红了,“我……我……”却还是不想认输。

    “紫乃夜,”墨劲竹突然若无其事地转过她的脸来,对上她那双充满愤慨的眸子。“妳饿了吧?君陶回来了喔!”

    “可是……”紫乃夜还想看回阿部娜那边,可是下颔却被墨劲竹紧抓住转不过去,只有两颗黑眼瞳拚命想转到脑袋后头去,状极有趣。

    墨劲竹笑了。“紫乃夜,妳再转,眼珠子会掉的!”

    眼珠子转回来了。“才不会呢!”

    “妳吃兔肉(注6)吧?”墨劲竹乘机转开话题。

    “吃啊!”说罢,便见沈君陶一手山鸡、一手兔子,悠哉悠哉地晃回来了,“哇~~好快喔!”他们还没回来呢!

    所谓的他们,就是之后追上来保护阿部娜的两个畏兀儿族人,他们为阿部娜扎好毡房后,也去找食物了,而且还比沈君陶先一步出发呢!可这会儿,沈君陶都回来了,那两个混蛋却还在外面摸鱼,简直就是故意抹黑她的脸面子嘛!阿部娜忿忿地暗忖。

    直到沈君陶把兔子和山鸡处理好,也串在削好的树枝上,放在简陋的架子上翻烤时,那两个家伙才回来。

    “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阿部娜劈头就责问。

    那两人无奈地相觑一眼。心里很明白,骄纵的阿部娜又在发小姐脾气了,因为他们就跟平常一样,没有比较快,可也没有比较慢呀!真衰,为什么要派他们来伺候这位脾气比牛还大的刁蛮公主呢?

    他们宁愿去伺候骆驼!

    默默的,两人一起去处理猎物了。这种时候,回嘴只会招致更悲惨的后果,聪明人就暂时嚐嚐当哑巴的滋味吧!

    在烤兔肉串上细洒着孜然(茴香)、辣面子和盐巴,沈君陶笑咪咪地问紫乃夜,“公主,妳真的不吃猪肉吗?可咱们汉人吃最多的就是猪肉喔!”

    其实,早在墨劲竹和紫乃夜成婚后,他就毋需再叫紫乃夜公主了,然而,他又实在叫不出他该叫的正确称呼:大夫人。

    她大吗?

    不,她一点也不大,再小不过了!

    她像个夫人吗?

    也不,她不但没半点儿夫人的派头,连什么公主、大小姐的威风都没有,甚至胆小得像只兔子,最过分的是,她居然也会怕他这个宇宙第一霹雳无敌的万人迷,这就真的很令人伤心了!

    老实说,他都替她觉得有点丢脸了!

    所以,沈君陶就索性继续叫她公主,反正这也不算错,墨劲竹看起来也没什么不高兴,他自己有时候也会叫她公主呢!

    紫乃夜闻言,圆滚滚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这才突然趴到墨劲竹肩上,凑在他耳边低语,“夫君,等我回到中原再开始吃猪肉可以吗?”

    “无所谓,”墨劲竹体贴的微笑道。“吃不吃猪肉不重要,妳毋需勉强自己。”

    悄然漾起一抹羞赧的笑容,紫乃夜还是小小声地说:“其实,我也不是不吃啦!事实上,我顶爱吃我亲娘煮的红烧肉,还有卤蹄膀喔!到现在只要一回想起来,我都还会流口水呢!可是这儿不许吃,所以我就不能吃了。”

    墨劲竹恍然。“我懂了,那我们回中原再吃,吃红烧肉和卤蹄膀,嗯?”

    先怯怯地往对面阿部娜那儿瞥去一眼,瞧阿部娜没注意,紫乃夜立刻喜孜孜地猛点头。“还有狮子头、咕咾肉、酱爆肉和毛肚火锅,”可声音压得更细了。“不过,毛肚火锅不能太辣,只要一点点辣就够了!”

    墨劲竹忍住笑。“是,是,还有吗?”

    “有啊、有啊!”声音更轻了。“还有回锅肉、九转肥肠、五更肠旺……嗯!这个五更肠旺也不能太辣,再来就是梅菜扣肉、甜烧肉,还有那个我没吃过,但是听说很好吃的莲花肉、脆团子……呃,那些个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可娘说很好吃,那就一定是真的很好吃了。再有就是……”

    天哪!她以为现在是上馆子点菜吗?墨劲竹不禁有趣地扬起了嘴角。啧啧!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还真会讲究美食,居然点起宫廷御食来了!不过,她是有那个资格吃的,将来就请岳父点给她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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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09:22 PM |只看该作者
晚餐过后,大家便各自回毡房休息,打算翌日早些动身,赶一点的话,中午之前应该就可以到达三塘湖了。

    可睁着一双清醒的大眼睛,紫乃夜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有件事梗在心口很不舒服,可又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她只好偎在墨劲竹怀里又开始拚命的想呀想,直到……

    “睡不着吗?”

    一听到墨劲竹的声音,她便“啊!”的一声想起来了。“夫君,阿部娜的性子一向很急,她又不太喜欢我,所以讲话难免冲了一点,并不是真的对你有成见,你千万不要怪她,也不要不开心呀!”

    “怎么,就为了这事睡不着?”墨劲竹不禁怜惜的轻叹。“真傻,妳以为我是心胸那么狭窄的人吗?”

    欸?怎么变成这样?

    紫乃夜一听,不由得急了。“不是、不是,夫君,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

    看她急得连人都爬起来了,墨劲竹忙又把她抓回自己怀里。“别急、别急,我没有误会,也没有怪她,更没有不开心,妳不用担心。对我而言,她就像个幼稚的小姑娘一般,如果我跟她生气,那我不也跟她一样幼稚了吗?”

    紫乃夜眨了眨眼。“真的?”

    “真的。”墨劲竹柔声道:“我不需要骗妳,对吧?”

    又眨了眨眼,紫乃夜蓦地绽开一朵甜甜的笑容。“嗯!我相信你。”

    轻轻抚挲着她的背,“那妳呢?”墨劲竹反问。“妳不生气吗?妳说她不喜欢妳,又那样对妳,妳都不生气吗?”

    紫乃夜叹息着环紧了他的腰。“不会啊!我娘说过了,有时候被人讨厌也是无可奈何的,就像她那样,那不是她的错,所以,这也不一定是我的错,如果我自己确定我没做错事,那也就由她了。就好像我讨厌老鼠,虽然牠没惹过我,可我就是讨厌牠,那能怪牠吗?”

    “岳母是个有智慧的女人。”

    “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墨劲竹迟疑了一下。“岳父曾经告诉过我,妳小时候是个非常活泼外向的女孩子,可怎么现在却……”

    有好一会儿,紫乃夜都没有再出声,墨劲竹还以为她睡着了,正待放弃,冷不防的她却开口了,把脸埋在他怀里开口了。

    “我娘被他们杀了,就在我面前被他们杀了!”

    “……我知道。”

    “可是,在他们杀我娘之前,为了等那个女人,我们被关了好一阵子。”

    “我也知道。”

    “当时我很生气,我和娘又没做错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们?所以,我极力反抗,还骂他们、咬他们、踢他们。”她的声音闷闷的。“可是他们却打我娘、欺负我娘来报复我,甚至还在我面前……”两只小手骤然揪紧了他背后的衣衫。“强暴我娘,一次又一次的强暴我娘!”

    倒抽了口气,墨劲竹不觉抱紧了她,“紫乃夜……”他疼惜地轻唤着她的名字。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不能反抗他们。可是他们……”紫乃夜顿了一下。“他们故意惹我,他们想要让我再生气,好再欺负我娘,他们觉得这样比较好玩,而且,他们想玩到那个女人来到为止……”

    墨劲竹感觉得到他胸前的衣衫已然湿了一大片,“紫乃夜,不要说了,”他心疼地低喃。“不要说了!”

    可是紫乃夜仿佛没听见似的,犹继续倾诉着。“……他们使尽了各种你想像不到的手段来逼迫我,但是为了我娘,我只能一再地忍耐。忍到后来,只要一看到有人出现在门口,不管是谁,只要是人,我就会全身不由自主地抖个不停,恐惧得不得了……”

    墨劲竹叹息着更拥紧了她。

    “但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他们甚至开始恐吓我,说要像蹂躏我娘那样蹂躏我,我吓坏了,真的吓坏了,于是,只要他们一碰到我,我就无法自己的尖叫;我不想叫的,真的不想叫的,可那时候我才八岁,我……”紫乃夜哽咽着。“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明白、我明白!”墨劲竹温柔的低喃。“那不能怪妳,真的不能怪妳。”

    “然后……那个女人来了,她身边还跟着另一个女人,那个爹派在我们身边照顾我们的婆婆。爹说:如果不能信任她,那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紫乃夜恨恨地道:“爹是这么说的,可就是她出卖了我们!”

    墨劲竹长叹。

    “那时候,我就学到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无论是男人或女人,包括我爹在内。他信誓旦旦地说会保护我们,他明明说那个婆婆不会出卖我们的,可是结果却……”

    “但是,紫乃夜,当时他正忙着……”

    “我不管当时他在忙些什么!”紫乃夜倏地仰起泪痕狼藉的娇颜。“是那个女人下令杀了我娘的,为什么爹都不惩罚她?还有,那个女人的弟弟带头和其他男人一起强暴我娘,也是他听那个女人的命令杀了我娘,为什么他也没事?连那个出卖我们的婆婆同样都没事,为什么?为什么?”

    对于紫乃夜尖锐的指责,墨劲竹只能婉转地解释道:“紫乃夜,岳父并不知道岳母被强暴,至于那个甄婆婆,岳父已经将她处死了!”

    “还有那个女人呢?”紫乃夜继续质问,见墨劲竹无奈地别开眼,便撒赖地叫道:“我不管!我不管!就算我娘遗言说叫我绝对不能恨我爹,可是那个女人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单凭这一点,我就无法原谅我爹了!”

    墨劲竹还待再说,可转眼一想,又收了回去,只是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背安抚她。

    他看得出来,紫乃夜嘴里或许叫嚣着说无法原谅她爹,可其实她也明白这世上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所以,她早就顺从她娘亲的遗言,不再怨恨她爹了。否则在这之前,当她提到她爹时,她的口气便不会那么平和,而且,她也不会乖乖的遵照她爹的意思嫁给他了。

    这会儿,她也仅仅是在发泄回忆当年那件事所带给她的悲伤与愤怒罢了,待发泄过后,她自然会回复原状了。

    然而,那种害怕人,不能够信任任何人,还有深切被伤害、被威胁的恐惧,却像是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痕似的,根深柢固地刻画在她的心灵上,日日夜夜啃蚀着她。所以,她才会如此胆小、才会这么温驯,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意念,这都是当年那件事的后遗症。

    可其实她也算是相当坚强的了,否则,在经历过当年那件事后,她根本无法保持如当年那般善良的个性到如今。

    她会被恐惧击倒、她会被愤恨主宰、她会迁怒所有的人!

    但是她没有。

    听她生父说,她娘亲去世后,她始终无法和任何人接近,也无法出声说话,只会躲在床上角落里发抖,一看就知道她是真的被吓坏了,所以,他才赶紧把她送到西域来,以确保她不会再碰上这种事。

    但她终究还是原谅了她的生父,她还会替讨厌她、错待她的人说话,她始终是这么善良。

    这样的小女人,怎么不教人怜惜呢!

    无论他履行这桩婚约的原因是否是责任心使然,但若对象是一个值得怜惜的女人,总是比较令人心甘情愿,且毫无怨言吧?

    “那我呢?妳也会怕我,不信任我吗?”

    又是好一阵子的沉默,而后她迟疑地抬高双眸。

    “嗯──真的好奇怪喔!”她困惑地眨着眼。“从第一回见到你,我就不怕你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就是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并且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即使有一刹那的疑惑,可只要一看到你温柔的眼神,我就不再怀疑了呢!”

    表面平静,心中却很高兴,“只有我吗?”墨劲竹又问。

    马上**地点了一下脑袋,不小心撞上他的下巴,她哎哟一声皱起了小脸蛋,然后自己抚着撞疼的地方说:“是啊,就你一个,其他人我都会怕,特别是男人。除了父王和王兄之外,其他的男人只要稍微靠近我一点,我就会忍不住发抖,要是不小心碰我一下,我肯定尖叫给他听!”

    立刻明白这是当年她娘亲被强暴,和被人恐吓的记忆带给她的影响。想到这里,墨劲竹不禁暗道一声好险,幸好新婚夜他先行灌晕了她,让她迷迷糊糊地和他成就夫妻之实,否则还不晓得她会尖叫成什么样子呢!

    虽然之后他再与她亲热时,她都没有害怕的反应,但这会儿一想,搞不好她只是在忍耐而已。总之,看来以后他还是少碰她为妙。

    不意他才刚作下这个决定,紫乃夜就冷不防地把凉凉的小手伸进他的内衫里摩挲。

    “夫君。”

    他倒抽了口气,忙握住她的柔荑,阻止她挑逗人的抚摸。“什么事?”

    她挣开他的手,继续往下画圈圈。“你今天不要吗?”

    他咬着牙。“妳……想要吗?”

    低着脑袋,“如果……如果我说想呢?”紫乃夜嗫嚅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妳不怕吗?”

    “可是我不怕你呀!”紫乃夜低喃。“而且,我喜欢那时候的感觉,**呢!”

    很好,刚刚的决定收回!

    墨劲竹不再吭声,一翻身就把刚刚才发誓少碰为妙的小女人压在身子底下,而紫乃夜也顺势把两条白皙柔软的藕臂圈上他的颈子,轻轻的,两双唇瓣密密的贴合上了。

    毡房外,北风呼呼地吹,寒夜冷如冰,毡房内,娇喘低低的吟,被窝里却是暖得很哪!

    注1:新疆的坎儿井又称地下长城,大多数在吐鲁蕃盆地,是当地人仿效内地“井渠法”而建的,特点是把盆地丰富的地下潜流水以人工凿挖的地下渠道引到地面上使用。坎儿井的结构大致由立井、暗沟(地下渠道)、明渠(地面渠道)三部分组成。

    注2:最好的哈密瓜并不产在哈密,而是产在鄯善,当时称为甜瓜。据清《回疆志》记载:自康熙初,哈密投诚,此瓜始于贡,谓之哈密瓜。

    注3:北疆妇女婚后改梳两条长辫子,但仍留刘海和在两腮处对称向前弯曲的鬓发,辫梢散开,头上喜欢别一新月形的梳子作为装饰,也有把双辫盘结成发髻者。

    注4:依照伊斯兰教规的限制,婚后妇女一般要在帽子或头巾上蒙面纱(琼百勒)。

    注5:新疆因地处亚洲内陆,远离海洋更有高山(天山)阻隔,日照时间长,年、日温差大;春季多风,夏季酷热,秋季晴朗,冬季严寒。又因各区地势高低相差巨大,以致各地气候也随之差异较大,因而造成冰川与火州为邻、沙漠与绿洲相映、翠湖与雪峰相依的特殊环境。

    注6:伊斯兰教禁食猪、狗、马、驴、骡肉、无鳞鱼和猛兽猛禽的肉,忌食未经杀而自死的动物的肉,也禁食所有动物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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