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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完结重生文转载】古代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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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7:49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零八章出府

  

  神威将军府的西侧,薛家二房的长子薛大少爷的院子里。

  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女,把玩着制作精巧玩具蝎子,正跟她身旁的少年夸耀道:“妙姐姐的手真巧,做出的“五毒”像真实的一般!哥哥,她为何送只大青蛙给你,“五毒”中可没有青蛙,明明是蟾蜍嘛!”

  “想是她嫌癞蛤蟆长得难看吧!再者青蛙做起来或许简单一些。对了,你现在可有空闲?跟哥哥一道,到钟府走一遭可好?!咱们给你妙姐姐,送过节回礼去!”

  “好啊,好啊!不过要再等等,大堂姐跟三堂妹收到了妙姐姐的端午礼物,她们也有回礼的,要菁儿一起带给她。哥哥你等等我,只要一盏茶的功夫,菁儿去去就回。”说着,薛二小姐一溜烟地,朝东府那边奔了过去。

  叫来自己贴身护卫,薛斌让人给大皇子府那边递个口信,说是有急事,上午不能赶到玉翎山庄了,下午再去那儿跟他们碰头。

  屋里只剩他一人时,思绪不觉飘到罗擎云的身上。

  钟家那小丫头用这种方式,让他上门去,肯定有不便明说的理由。

  她提到奔马图被撕,应该是跟他那好友有关了。昨日去镇国公府里,特意去寻过他。听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老仆吴叔说,自从前日跟罗伯父吵过一场后,罗擎云就离家出走了。他怕弄错意思,今日他特意再派人去确认了一番,还是说今日没回来。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又不好通知家人,特意安排钟家妹妹,用此种隐晦的方式来给他报信的?

  自宸妃娘娘被册封为皇后起,公子就提醒过自己,今后两人的立场。从此就可能有所不同了。若是镇国公府有心帮六皇子争夺储位,那两人的友谊,将面临立场对峙的考验。

  昔日好友会迈向何方?是疏远,还是继续相携走下去,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

  想不到,昨日下午薛斌竟接到这样的传信。

  钟家婢女转述的口信,当他弄懂背后意思时,心中不由地一喜:擎云还是珍惜两人间这些年友谊的,不然也不会大费周折,不找亲人。找他这朋友。

  希望此次见到时,能劝服他。公子若能如愿,把罗家姐弟俩争取过来,顺便把镇国公府那边的势力,也一起接过来。公子的大事可成矣……

  这日是端午佳节。午膳过后,杨氏带着明仪和妤如,去了娘家归宁看望父母。钟澄跟他那帮文人墨客的同僚,约好到京郊河边观赏龙舟赛。

  在梨清苑逗了一会儿二弟明偲,回到浮闲居里,妙如正打算教丫鬟莲蕊练练字。守在外院前厅知君堂的小丫鬟沉香。突然前来禀报,说她等的客人——薛家兄妹到了。
 “把薛二小姐迎进浮闲居这里来,把薛大少引到马厩那里转转。请他看看剩下的那头牲口。薛公子是个懂马的,让他帮着查查咱家的马匹,到底哪里有不对劲儿,怎地老口吐白沫呢?”妙如吩咐道,随后让丫鬟们准备茶水和点心,打算招待薛菁。

  众丫鬟把薛家小姑娘迎进浮闲居后。妙如跟她一番见礼和寒暄,接着两人聊起了闲话。

  “妙姐姐,你为何都不出门了?今天是个好玩的日子,咱家的姐妹们约好,下午到什刹海那边看赛龙舟去。妙姐姐,你来不来?”

  “不了。我们南方人的习俗是,在这一日都要沐兰汤的,下回七夕再出去陪你吧!”妙如推辞道。

  “沐兰汤?好玩吗?”转着活灵活现的大眼睛,薛菁非要对方给她解释这个习俗。

  “用蒲草、艾草、凤仙、白玉兰、桃叶等花草煮成药水洗浴。不论男女老幼,全家都洗。求平安、禳解灾异、治病祛邪的一种风俗。以前祖母在时,每到此日她都会让秦妈妈为我安排。”

  两人又谈起了南北不同的风俗习惯,正聊得起劲,被外面进来的丫鬟青黛打断了。

  “姑娘。薛公子的小厮带话过来,说他家公子让马房里那个小厮牵走生病的马,跟着到神威将军府,他家中有老兽医能诊治,医好了再还回来。要薛二小姐跟他一起回去……”

  回到玉翎山庄。进到院子里,两人才松了一口气,薛斌随即调侃上了。

  “哈哈,你这身上衣裳,还有脸画的妆,真是太像了……”

  “还是不是朋友?!兄弟连命都快没了,你也好意思打趣小爷?”罗擎云佯怒道。

  “你这装扮真的像小马倌嘛!国舅爷怎地如今,落魄到如斯境地了?”难得的机会,薛斌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还不是姓曹的一家人,极其讨厌!竟然说服爹爹,要跟那人的撮合到一起。不知对方用什么打动了老爷子?之前反对的,想不到此次竟然同意了。没办法,只得逃离出来……”少年脸上满是不甘的怨气。

  “你弄不明白?!作为旁观者,兄弟我猜猜看!罗伯父或许想结交一些文臣。若你真讨厌姓曹的那丫头,要不,让翌公子派人,替你说合沈家小姐吧?!保准让罗伯父满意。听说沈家姑娘,色艺双绝。嫁给你,也算般配了!也不辱没罗府的门庭。总归比姓曹的强!”他嘴上虽是这样说着,眼睛却不忘眯了起来,装着不甚在意地,偷偷打量着好友。

  罗家小将面上涨得通红,一脸不情愿地反驳道:“最看不上那些娇生惯养出来的小丫头片子!她那么好,你怎么不讨回来当媳妇……想来翌公子,会很乐意帮你结这门亲吧?!”

  他接着道:“再说了,你就不怕我听从爹爹的,起了私心,不帮翌公子了。自立门户,帮自己的亲外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试探下去,薛斌觉得甚是无趣!

  只得尴尬地转过话题:“脸上的妆是谁帮你画的?真是个人才!得帮公子打听打听。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

  “还能有谁?还不是钟家那个鬼灵精怪的丫头,画得比她家小马倌还猥琐。好歹本少爷当年号称‘宛若游龙’……”

  “得了吧,你?!你也说了是游龙,人家见惯了翩若惊鸿的天姿,哪有眼睛看你这像蛇一样的游龙。说真的,我收到情报说姓杨的,想把他这外孙,跟沈尚书结亲,拉拢文官势力,被长公主否决了。现在姓石的像乱头苍蝇一样。到处拉帮结派,想拉拢群臣。要不是公子没了母族,也不至于这般被动。你可不能拖他后腿啊……”说着,他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

  罗擎云哪里不懂对方的立场,认真地望着他回应道:“你就放心好了!当年娘亲是怎么病逝的?还没忘记呢!我姐姐受的苦,一直记在这里!”随之,他指了指胸口。

  两人说着,就走进了玉翎山庄最隐蔽的院子——日照苑。

  薛斌领着来人,走到尽头的一间暗室门口,早有三四个男子等在了里面。

  “子华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么火急火燎的?”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

  “公子。你看我把谁找来了,还不是为了捞他。”来人不急不徐地答道。

  “原来是小舅舅!”青年男子站起身来。

  他此番做作,让罗擎云有些不知所措,两人间的气氛尴尬起来。

  论公,翌公子是皇子身份,是君;他是公侯世子,是臣。

  论私,亲姐姐如今是对方的母后。他是大楚朝的国舅爷,对方喊他为舅舅也是没错,前头再加个“小”字正合适。

  论年纪,而今对方二十四岁,他才十七岁,这长辈当得有些勉强……

  正在踌躇间。旁边的薛斌替他解围道:“这样叫怪别扭的!要不你继续跟着我称大皇子为‘翌公子’吧!公子仍旧叫你‘凌霄’,大家都别生分了!”

  双方同时都点了点头,这事就此揭过。

  两边都坐下来后,聊起了罗擎云这三日的遭遇来。

  罗公子把在泮溪酒家旁边铁匠铺里发生的事,跟在场的几人说了一遍。

  “看来那铁匠被杀不是偶然的,凌霄定是无意间,遇到了一起有预谋的凶杀,且对方还是大有来头的。若不是那样。也不会追到钟府门口。不过有点我想不通的是,为何他们不追上钟家马车继续殂击,或进钟府暗杀。”满脸伤痕的刖公子分析道。

  “我也想不明白,昨日晚上,还闹了一出火灾!幸亏在西北边塞练出的耳力。不然……”罗擎云一脸庆幸。

  “平安就好!出来时。可有人见过你真面目了?”翌公子关切地问道。

  “钟家小丫头一大清早,被丫鬟领到马厩前,说要学骑马。才重新接洽上的。让她早早地画了妆,不然……昨日就听说,有面生的人在府第周围打探……”

  杨氏此时回到娘家,也被杨景基叫进书房里密谈起来。

  “叫你打听清楚那人藏身之所了,再派人到府外找个蓄八字胡的男人告诉他。其余的事,不用你管了,为何不听?”

  “女儿想的是,爹爹既然说要私下进行,不让人发觉是有目的地搜查。女儿叫人用一把火把那人逼出来,岂不是更好……我院子的人也只知道她不守闺礼,私带陌生男子回来,我当母亲的,知晓了要正家风,理所当然……”

  “你这看似无意,有心人若把其他事一联系起来,就会发现里面的问题。跟褚统领一样,犯了此地无银的毛病。你多此一举,恐怕想做给长公主母子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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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7:50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零九章牵扯

  

  位于力旋胡同学士府东侧的书房内,杨景基正跟他的二女儿,聊着关于昨晚钟府搜人的话题。

  “是,就是故意做出来给人瞧的。让大家知晓,长公主相中的,私底下是何种货色!咱们妤儿虽没她会装,至少不像她那般胆大妄为……我听说,她还跟丁家那三媳妇,私底下合伙做生意!相公竟然还支持……这算哪门子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杨氏供认不讳。

  杨景基抚额,口中不由自主地喃喃道:“怎地生了你这愚不可及的讨债女……”

  他神色一懔,对杨氏怒责道:“胡涂!到如今你还没看清吗?咱们杨家若是不倒,哪有他们父女置喙的余地!如果三皇子登位,以爹爹拥立之功,和你弟弟跟石家的关系,妤儿到时说什么样的婆家说不上?何必舍本逐末!”

  “以为毁了她的闺誉,妤儿就能得长公主的青眼?汪家此举,实则是想跟老夫撇清关系!借机暗示你父亲,别打旭儿亲事的主意。不然京中这么多适龄的闺女,为何单选中她这年龄相差甚巨的?何必节外生枝,反倒曝露了自己!”说完,杨景基喟叹一声,颓然坐回太师椅上。

  父亲眼中的无奈,让杨氏有些吃惊。

  难道自己又做错了?

  她嗫嚅道:“女儿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凭什么长公主这般抬举她!”

  杨景基沉默不语,脸色暗沉,并没吱声,想是放弃了对她的劝诫。

  他们谈论的长公主,此时正在掇芳园里,跟来访的勇毅公府太夫人——她的堂妹,聊着自己长孙的亲事。

  “五姐考虑得怎样了?眼看着今年一半时间都过了。沈家小姐明年就及笄了。这两三个月来。明的提亲,暗地试探的人家可有不少。若不是程太傅出面说服沈尚书,他未必肯跟杨家扯上关系。”凑近长公主耳边,她低声告诉对方。

  听说都请动了帝师程太傅,沈尚书也同意了,长公主有些心动。

  若是配合大皇子的布局,旭儿将来前程自是不成问题。只是这个局,背后推手到底是谁?杨亲家未必不能勘破,若他来个反制……以后情势发生变动,旭儿必将成为磨心。一边是母族。一边是妻族。

  就像当初弘儿一样,躲在家中吟风弄月,都阻止不了他岳父,跟长房那边勾结起来。事败后,让一家人在火上烤了那些年头。

  原想着,向钟家那大丫头提亲事成后,可避过此劫。

  一来凭借救过弘儿,汪家要感恩的名头,把她订下来,省得其他人惦记着旭儿的亲事;

  二来撇清跟杨家的牵扯。毕竟前年那场风波,最能标榜自家立场的重担,就落在这丫头身上了。旭儿虽是杨景基的外孙,可妙姐儿却是杨家父女最忌惮的,这是京城人所共知的事;
 三来这妙姐儿也算是忠良之后了,忠肃公钟御史的嫡长孙女。且是在杨氏之前的元配所生,忠肃公的夫人生前带在身边教养,她的出身更能代表她祖父。虽然钟探花娶了杨氏女。若某天朝廷要清算杨家,怎么也不会牵扯到这无辜小丫头身上。作为杨家的外孙,旭儿或许还能跟着逃过一些牵连。

  只可惜被她父亲婉拒了……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汪峭旭,早在钟姨父来拜访祖母的次日,就知道了提亲被拒的事……心中一直闷闷不乐,最近都没心情看书了……

  此时。他正在湖边,对着水面吹着洞箫。

  天上突然飘起雨丝来,像无数银针,一根根插入水中,泛起一圈圈涟漪。湖面上小荷才露尖尖角。花苞顶端嫩红的花瓣,特别像少女嘟起的小嘴。花苞底部还泛着些许青色。

  说不出的娇俏和可爱!

  这满池的芙蓉,对着看了十多年,他如今才觉察出那般生动来。

  怔怔地望着水面。连雨丝把他头发沾湿了,都没知觉。

  为何他姨父不答应呢?自己很差吗?

  年龄相差太大,齐大非偶?

  年纪差距大,不是更懂得疼惜人,更会让着她吗?自家人都不计较了。她父亲还计较个什么?!

  “旭儿,落雨了!为何还不进屋去?”汪嗣弘举着一柄绘墨微染的油纸伞,替儿子遮挡起来。

  “爹爹,姨父为何不应承下来?”他脱口而出,不顾脸上湿漉漉的一片。

  汪父脸上一怔,目光有些游离不定:“你都知道了?”

  “祖母和爹爹不说出来,就是怕你分心,影响了秋闱!”他解释道。

  “是嫌弃我还没有功名吗?”被他接回湖边的茅屋里,拉开椅子,汪峭旭请父亲坐下,郑重地望着对方。

  “应该不是!你姨父对旭儿上榜很有信心。怕是因为别的什么!”汪父安慰着儿子。

  “姨父的顾虑是什么呢?听人说,推托之词是年龄相差太大……这是何理由?不是现在娶进门来啊!得等表妹及笄了才行吧……”

  “父亲也挺欣赏那小丫头的,只是你姨父的顾虑是对的。若三年后进门,到时她的压力大……你祖母想抱重孙,等了好些年了,到时势必会抬妾。长子之争,还有你母亲跟你二姨毕竟是亲姐妹……你是个孝顺孩子,不光到时你表妹夹在中间难做人,怕是你也……”

  “母亲不是那样的人,她对五妹还不是视如已出……”汪峭旭为母亲辩护道。

  “那是因为爹爹醒不来,起因是杨家人的牵连,她有些内疚。加上你祖母宠着五丫头……”汪父说不下去了,转身拍了拍儿子的肩头道,“别想那些了,好好准备乡试,说不定到时,你姨父爱才之心顿起,临时改变立场了呢!”
听闻此言,少年点了点头,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当祖母屋里的紫印私下告诉他:父亲上钟府为他说合亲事,姨父特意跟过来婉拒时,心情好似从云端,掉入潭底。瞬息间让他从喜到悲,轮了个来回。

  祖母终于把视线落到妙表妹身上了?正如多少个日夜他盼望的那样,只是当时觉得无望……

  不能就这样无疾而终了!不知她听闻后,是欢喜还是失望……

  他惦记的人,此时正在浮闲居,一脸轻松地用笛子练着畅快的曲子。

  重新过上没心理负担的日子真好!

  这两天陪着担惊受怕闹了个够,得好好放松一下!

  走水的那天晚上,她后半夜几乎没有成眠。让陪在旁边守夜的织云,好生纳闷:火都被扑灭了,姑娘为何还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曲吹毕,妙如收起乐器,开始琢磨如何替那人,给镇国公府的三小姐罗逸萱送信的事。

  直接找上门去,肯定是不行的。若是门口的人还没走,跟踪过去,顺藤摸瓜发觉了罗擎云的身份,该如何是好?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今天京城各处看龙舟赛的人们,看来要败兴而归了。

  望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妙如开始胡思乱想……

  青黛从雨中跑进屋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小丫头身上沾满了水滴,也顾不上擦拭干净,朝她急匆匆地禀报道:“姑娘,前厅有位孟府的四奶奶到访,说是跟您在掇芳园有些几次相谈。”

  孟四奶奶?这个名头倒是很陌生。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好奇,在烟罗的搀扶下,妙如沿着游廊,进了外院的知君堂。

  厅中坐着位盛装的女子,旁边侍立着两位丫鬟。

  那女子身穿湖色净面妆花窄袖褙子,下头着一条马面襕裙,是个妇人的打扮,妆容十分清爽端庄。

  听到有脚步声从里面传出,少妇转过脸,朝妙如她们望了过来。

  “原来是梅姐姐!”妙如招呼道,“怎地姐姐嫁人了,也不通知妹妹一声,都没吃上你的喜酒……”说着向她福了一礼。

  梅玉尘也朝对方回了礼,两人互道了问候。

  “见过钟大小姐!”她身边有个眼熟的丫鬟,朝妙如也施了一礼,接着对钟府主仆解释道,“我家小姐今天归宁,半道上马车陷在泥泞中,走不出来了,姑爷骑着马回到家中另行取车去了。派家丁送咱们在贵宅门前避雨。没想到竟是姑娘府上,就特意进来打声招呼。”

  烟罗礼尚往来地回应道:“我家老爷、太太都出门了,府中就姑娘和姨娘在,才听说孟家奶奶到访,姑娘忙赶了出来……”

  接着主宾双方,相互聊起别后自己的一些事情来。

  原来,自那次掇芳园分手后,没几个月,梅玉尘就跟舅舅家的表哥订了亲。今年年初待梅大人出了孝期,她就出嫁了。

  对方一直在等她出孝期才好提亲,说是早在三年前,两家就打算结亲的,没料到梅家老太君突然亡故,就担搁下来了……

  见到她有了好的归宿,妙如替她惋惜的心,收起了一半。

  上次听爹爹说起,在杨阁老的授意下,汪夫人替旭表哥在跟沈家小姐议亲。

  看来旭表哥的婚姻,也注定逃不出那位权欲熏心长辈的手掌了。

  自跟三皇子的外家结了亲家起,杨家又好像起死回生了般,找到了新的战场。在争储这名利场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钟家妹子,听聂家小姐说起你擅画,可否让姐姐一饱眼福?”梅玉尘打断她的思绪。

  “当然可以,梅姐姐若不嫌弃,就移步妹妹的寒室吧!”妙如邀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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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7:51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一十章初闻

  

  随后,钟家主仆把孟家四奶奶迎进了浮闲居的院子。

  让一位身着翠绿比甲的丫鬟,留在门房那里等她家姑爷,梅玉尘带着贴身丫鬟春笙,跟着妙如一行人,进了钟府的后院。

  “钟妹妹的闺房真是雅致!”走进她的房间,客人由衷赞叹道,“倒不像翰墨人家那些千金的屋子,全是墨画琴书的。”

  妙如抿嘴一笑,谦虚道:“梅姐姐谬赞了,妹妹就喜欢弄得舒适点,好偷懒……”

  钟府丫鬟烟罗端来托盘,放在她们身旁茶几上,在一边凑趣道:“我家姑娘说了,卧室是休息的地方,温馨,让人放松才是最着紧的。布置得若像书房一样,早晨刚睁眼,岂不是就得想起学习。哪来休憩的效果?!”

  “妹妹这话,姐姐极为赞同。”啜了一口碧螺春,梅玉尘靠在椅背上,“卧室乃是休息之所,理应如此!就像琴棋书画,是为了修身养性的一样,各尽其用。可有些浅薄的,生怕人家不知道她的才艺似的,到哪儿都带着自己墨宝……”说着,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妙如心里倏地一惊,自我反省:她好像没随身带墨宝的习惯。

  有些困惑地望着对方,她有些不解其意。更是惊异于一向温柔得体的梅姐姐,突然蹦出此等发泄之语。

  望见对方脸上的神色,妙如猛地记起,上回掇芳园,沈家小姐随身携带的折扇上,就有她所作的山水画和诗词。

  妙如暗暗心惊,一直以为眼前的梅家小姐,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淡定之人。

  没想到一旦涉及到爱情,淑女也能变成这样。

  让她想起前世听过一句台词——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是嫉妒……

  既然对方是含沙射影。自己也不好接过这茬儿,妙如装着没听见,含混了过去。

  让烟罗帮着把架子上的画作铺开,妙如一一展示给对方观赏。

  当打开最后一幅时,梅玉尘发出赞叹:“咦!这是谁的作品,下笔苍劲有力,仙风道骨,有唐宋遗风……”

  妙如扭过头来一看,却是前年汪姨父所赠的那幅。她忙卷了起来,解释道:“此幅拿错了。这是汪姨父之前所赠,放混了……”

  “别着紧收起来啊!这幅画作,在别处可就难见着了。”梅玉尘出言阻止,不忘夸耀道,“博然山人的作品,外面可是千金难求!只因十多年前,大家皆以为,不会再有他的新作问世了。苏醒过来后,听说他已经封笔了。想不到妹妹这儿,竟还有幅近年来的作品。”

  摸着卷轴上因潮湿天气鼓起的裱边。妙如把它压平。口里不忘解释道:“那是妹妹头次见到汪姨父,向他求来的。还是现场挥毫一气呵成的,纯属机缘巧合。”

眼中闪过一丝晦涩,少妇讪讪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外面的藏家若是知晓了,定会找上门来,诱你高价出售……”

  妙如莞尔一笑,答道:“这是长辈所赠。岂能随意转手?!梅姐姐可不要朝外透露哦!妹妹可没那本事应付。”

  心中却暗想,跟前世见过的一样,大师之前作品无人问津,不在后反被人们狂热追捧。像梵高此类大家就是这样。

  汪姨父的经历,更为奇特。想不到当时她为了推掉厚赠,自己打圆场随口求的画。无意间竟成了稀品。这幅佳作,得好好珍藏起来留作纪念。

  两人随即聊起了如今的画坛。说起现世几位受追捧的名家杰作,对方侃侃而谈,如数家珍,让妙如叹为观止。

  梅玉尘透露,如今她的夫家,收藏了几幅他们的作品,若妙如有兴趣。可常到她家去赏玩。

  “嵘曦公子的作品,在市面上,如今也倍受追捧。妹妹何不拿来,跟他父亲的作品放在一起,对比了来赏。更有生趣!”她似是不经意地提到。

  “表哥的画作,妹妹可从来没得过,也未见过他写的书法。”妙如手一摊,无可奈何地应道。

  狐疑望着对方,梅玉尘自是不信。前者耸了耸肩膀,坦然以对。

  双方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作为梅玉尘,如今她已经嫁人,不好在此话题上多作纠缠;而妙如,真的只碰巧曾见过他的几张草作,确实没见过他拿笔亲书亲画。

  外面的雨渐渐地停了,空气中散发一股泥土的芳香,天空明净高远起来,之前的闷热一扫而空。

  没过一会儿,孟四少爷取来马车,接走了梅玉尘主仆。

  她们走后,进来收拾残茶,烟罗跟她主子谈起了刚才的客人。

  “孟家原来也是世代书香,四公爹,原来是国子监祭酒。是刚才那位丫鬟姐姐告诉奴婢的。”

  收拾起铺开的画作,妙如不甚在意道:“看梅姐姐学识和谈吐,就知她母亲是书香名门出来的。听说她家祖母,也是江南世家的嫡女。这门亲事,倒结得门当户对……”

  凑近她的耳朵,烟罗小声告诉妙如:“这位孟家四奶奶,好生奇怪!提起表少爷的,怎么脸上发红,好似含羞带怯的……”

  “休得浑说!梅姐姐已成人妇,岂能由你来随意编派的,小心坏了她的名声。”妙如板起的脸来,训斥她道。

  烟罗嘟着嘴,喃喃道:“外头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想方设法见表少爷一面。老爷却把这么好的亲事往外头推。姑娘也不知着急……”

  “你在说些什么?什么表少爷……什么好的亲事?”妙如暗叫不好,沉声追问起来。

  “姑娘!奴婢实在憋不住了!“扑嗵一声跪下,烟罗对她坦白道,“昨日星魁媳妇,私底下告诉奴婢,说老爷前日里特意上掇芳园,为姑娘拒绝了汪家的提亲,她觉得有些惋惜。特意跟婢子聊了起来……”
 前年伺候妙如的锦绣,嫁给了钟澄身边的小厮星魁。如今替钟府管着库房,不在浮闲居当差了。大家改口称她为“星魁媳妇”或“高家嫂子”。

  “提亲,谁跟谁?”她一脸的莫明其妙。

  “当然是姑娘您跟表少爷啊!”烟罗急切地望着她。

  妙如的小脸,倏地涨成通红,宛如打了胭脂:“可是本姑娘才十二,怎会现在就提亲?”

  “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十二、三岁就定亲,出阁前要备嫁两到三年的。听说汪家二小姐,十一岁就定亲了。去年满十五才出嫁的。”

  妙如自是不信,不过听到已然拒了,反正父亲也不会同意,并没她什么事了。告诫了烟罗一番,让她不得外传,就丢开了这事。

  谁知此事并没完,不知怎的,被秦妈妈知道了。

  自老太太去世后,最关心妙如今后归宿的,当数秦妈妈了。她可以随口打发烟罗。可这位长辈的关心,她却不能简单应付。

  傍晚时分,秦妈妈命人抬来一只大浴桶,又端了盆的煮好的草药汁,伺候她家姑娘沐兰汤。

  热气将人笼罩起来,药草的芳香让妙如神清气朗,把头靠在松木浴桶边上。像往常一样,秦妈妈往她身上浇着热汤。温暖舒适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

  “姑娘!”老妇试探着唤了一声。

  “嗯!”妙如微微张开星眸,望了对方一眼。

  见她并没睡着,秦妈妈抓紧时机问道:“老奴听说,汪家姨老爷亲自来向老爷提亲,想说合您跟表少爷的亲事,可有这回事儿?”

  猛地一惊。妙如抬起头来,紧张问道:“妈妈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生怕已经揭过去的事,又被人拎出来说叨。坏了闺誉不说,要是让母亲知道了,准会给她心里添堵,又要闹得家中不得安宁了。

  “昨日晚上,听锦绣私下跟烟罗议论。说是前几日老爷跟着汪家姨老爷出门,为的就是这事。今儿个姑娘一天都有客人。老奴这会儿才寻得间隙,跟姑娘提起此事。”

  “爹爹表明态度了,这事已经过去了。知道您是为妙儿好,只是这事十分不靠谱……求妈妈不要再提起了。”妙儿作出副小女儿的撒娇模样,想她打消这个念头。

  “老爷一个大男人。如何清楚嫁娶后宅女人的生活,太太又是那样……其实,依老奴看来,这门亲事挺不错的。听说京中不少高门贵女,想嫁给表少爷这样神仙般的公子哥,老爷为何替姑娘拒了?老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蹙着眉头,眼里满是惋惜。

  “这又有何不明白的!”妙如又靠了下去,解释道,“旭表哥是大姨的独子,长公主特别看重,当这新媳妇可不容易。要不,他家如何能挑了这么些年?”
“可长公主既然让她儿子上门提亲,说明姑娘也不差,值得他们这样求娶。再说姨老爷能重新醒过来,多亏了姑娘。他家提亲也在情理之中……”秦妈妈斜睨了妙如一眼,接着道,“表少爷跟姑娘气味相投,男才女貌的,且都是柔和、温顺的性子。老爷也挺欣赏他,难得长公主和姨老爷都喜欢您。”

  她头头是道地分析着这门亲事的可能性。

  “妈妈别忘了,母亲和杨家人,他们能甘心妙儿嫁给旭表哥?不说之前那些事,就想想自母亲发现她是继室后,是如何避免我在公开场合出现的?!妙儿知道,自己一直是她心中的刺。若是再跟她外甥成亲,那根刺岂不是插得更深了。为了家中安宁,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

  她喃喃自语道:“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要结亲,恐怕不是找个媳妇那般简单吧!”

  随即又想起,上次父亲提过的,杨阁老想用旭表哥的亲事,拉拢沈尚书一事。

  这次出场的是汪姨父和长公主,汪夫人并没露面。

  一般这种儿女亲事,都是双方主母出面张罗。那岂不是证明,汪夫人并不希望她嫁给自己儿子,跟长公主母子在这事存有分歧。

  那么,此次突然的提亲,就是他们内部的一次较量了?

  虽不指望在古代能寻到真正的爱情。但明知不妥,还要冲上去当人家政治斗争的炮灰,那才是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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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7:52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一十一章小酌

  

  妙如没有找父亲问起汪家提亲的事,钟澄也未向女儿主动说起过。

  端午节次日的掌灯时分,一身石青色绣有白鹇官服的男子,上了翰林院门前等候的马车,往位于城东的柳明胡同的钟府驶去。

  钟府所在的黄华坊,离皇城较远,离朝中官员聚居的南薰坊也有一些距离。

  每日钟澄从翰林院出来,穿过东长安街,转道崇文门街,路程较远。是以他每日都是坐着马车,在家中和翰林院间来回往返。这日也不例外。

  当车刚过玉河北桥,行至东长安大街与崇文门街交叉的拐角,等前面的车马过去的当口,外面传来问话声。

  “里面可是翰林院供职的澈之贤弟?”一个中年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

  将头伸出窗外,钟澄见到旁边是一顶绿呢官轿,里面坐着一位同僚掀开轿帘,正在跟他打招呼。

  “原来是谢尚书!”钟澄下了马车,朝轿子里面拱手施礼,“您这是回府里?”

  “正是!许久未见澈之贤弟了,最近府中可还安稳?”谢安良也踱出轿门,朝对方回礼,“不知可否给愚兄几分薄面,到不远处的醉仙楼,咱俩小酌几杯?”随后,谢安良发出邀请。

  “小弟却之不恭……”钟澄欣然应邀。

  一车一轿齐头并进,朝会同北馆旁边的醉仙楼门前开去。

  醉仙楼因开在离六部、翰林院不远的地方,主要的客人都是路过的文武官员。因此,里面的单间布置颇为雅致,户窗相接处都是严丝合缝的,隔音效果甚佳。房门一关,自成独立僻静的私人空间。

  走入里面,也是宽敞。整洁明亮,靠窗的地方摆着几盆兰花,只开一两朵,葱葱绿叶间有几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这伙计很有眼色,看着两位客人皆气度不凡,送上酒菜,帮他们带上门,快速地退了下去。

  在订的包间里,两人对坐下来把酒相谈。

  “贤弟在翰林院感觉如何?听小儿讲,前年送他表哥时。曾路遇过贤弟,还向你讨教过几招。听他自己讲,很是受用。谢某在这里代他谢过了……”

  “谢大人客气了!您家学渊源,岂是澄能班门弄斧的,只是跟令郎交流了几句。他天资聪颖,上榜那还不是如同探囊取物!后来澄才知道,您是泰和年间的两榜进士……”钟澄谦虚地回应道。

  “……愚兄是泰和三十三年中的举人,也就是那年,在家乡遇到微服游历的圣上,当年他还是太子。后来在三十七年成了两榜进士。”追忆往事。谢安良不禁感叹道,“当时的圣上,何等的意气风发,胸怀天下黎民……可惜后来遇到一些变故……”

“二十年了,没人知道他心中的苦……”中年男人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向对方感叹,一言未毕,竟已是黯然不语。

  钟澄没有做声。内心有些触动:也曾听说过,陛下从小就聪明机警,仁爱博才。还只是储君时,挥斥方遒,针砭时弊。从小就得圣祖爷器重,先帝刚登位时。他还不到十岁,就被立为太子。

  这几年接触下来,他印象中的天子,是个含而不露,内敛深邃的君王形象,有时甚至有些许沧桑和颓废。很难想象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想起三年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甚至把父亲和屈大夫相提并论,罪已责躬。让他很是感动,当时恨不得以身相报。

  只是那时他已是泥足深陷,当年犯下的错,身上的污点,让他动弹不得。即便是辞官回到故里。怕也是难得保得清名。

  况且,别的都可以不顾,大女儿的归宿没安排好之前,他还不敢轻举妄动,挂冠而去!不然,到地底下,自己没脸去见倩娘。

  跟着附和了几句,钟澄就没有再多说一句。

  前几年,谢安良也是这样接触过他,想拉钟澄入程太傅的阵营。当时他就是这样一副两不相帮的中立态度。

  女儿掉落山崖,后来失而复得,钟澄彻底跟这两派中的官员断绝了交往。减少自己在朝中的存在感,一心扑在学问上。这几年在选才、育才上,倒练就了几分眼力和本事。

  聊着聊着,两人就谈到了先帝晚年的一些朝中局势。

  其实是钟澄故意引到这些话题上面去的。

  他一直想弄明白,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对自己岳父到底是何感观,眼前的人虽然有立场的倾向,但起码可以窥见一斑。

  “……泰和四十二年那年的淮河大水,让无数乡民流离失所,江淮一带饿殍遍野。陛下刚登基,就遇上了此等困局。愚兄当年奉陛下圣谕前往赈灾,亲历过当时的惨况,实不忍见黎民,再遭受那样的苦难。第二年改元,遂主动向圣上请缨,前往当地治水,回京后继续在工部专司此职……”他仿佛还沉浸在那时惨状中出不来,声音低沉,悲戚哀伤。

  听得钟澄也有些动容。

  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坦然面对过往经历了,谁知被他一提起,心中又有了隐隐的刺痛……

  那年的大水,对有些人来讲,是失去了生命、亲人、家园。

  而对于他来说,可以算是人生重大的转折点,一家人苦难真正开始。妻子离世,长子刚落地就夭折,母亲和他背上杨家的恩债,后来被迫娶了继妻……女儿几次三番被陷害……

  可能是老天爷给他们一家人的考验吧!

  想到此处,钟澄向谢尚书拱手道:“谢兄为君为民一片赤子之心,愚弟心生佩服。恨不能早生十年,与兄台并肩,为广大黎民干些实事。助百姓躲避那些天灾……”
 听到“天灾”二字,谢安良神色一懔,愤愤然接道:“哪是什么天灾?!分明是……靖王党羽工部杜尚书,十多年来,挪用固堤工程款项。至使汛防松懈,恰逢新帝继位,政局不稳,权力交替……”

  钟澄面色肃穆起来,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安来。

  怎么又是他们!当年爹爹就是怒斥靖王一党,被先帝杖责罢官,羞愤难当,还没回到家乡,就殁于途中。回到淮安,又因当地的靖王党羽滋事骚扰本家,让他们被族人所弃,流离失所。母子俩吃尽苦头。

  那时他年纪尚小,在乡野间长大,对朝局争斗之事,从来都是懵懂无知的。

  母亲为了避祸,断了与父亲生前故交的来往,也没人告之他们朝堂风云变化。

  十年后新帝登位开恩科,他刚通过科考崭露头角,母子俩又遇上隐形的靖王党——杨阁老。

  还受恩于他,娶了杨氏,从此家中开始水深火热的生活。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联系?对方已然承认,当初招他为婿的动机。可这些到底是因,还是果?!

  此类事情,毕竟涉及到钟家的私秘,虽然知道眼前这人,当年经历过的一些,或许会解答自己的许多疑问。

  不过他的身份也是十分敏感的。作为岳父对头那一方的,所说之言或多或少带有个人的感彩,况且交浅言深,钟澄也不好跟他聊得过深。

  两人互相试探着,你一杯我一口,喝得有些微醺。

  “澈之兄,其实谢某的岳父大人,曾跟令尊生前是至交好友。只可惜忠肃公走得太早,不然两家后人也能常来常往的……不过,老天也算有眼,令嫒又救了小儿……”谢安良突起提起这个话题。

  听他提起妙如,钟澄精神一振,有些感触道:“澄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女儿。她从小就早慧,前些年又吃过一些苦……她母亲……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说不下去。

  “拙荆前些年见过令嫒,说是个乖巧聪慧的孩子。母亲大人还经常念叨起她来,也是想见见。只是这几年,各种原因,两家没怎么走动……听说只比谢某最小的女儿大上半岁,却比我家那丫头懂事多了。让她们小姐妹间常走动走动也好……”

  提起两家的儿女,谢安良也换了副表情,开始话涝起来。

  “谢兄抬爱了!妙儿近两年在家中学规矩,平日里不大出来走动,再加之家中无人带她出来……是以……”他说到此处,目光暗淡了下来。又记得女儿的亲事。

  谢安良闻弦歌而知雅意,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聊到酒楼快打烊,酒量尚好的谢尚书还神智清醒。

  他拍了拍钟澄的肩头,从衣襟中抽出一张请柬来,塞到他手中:“明日谢某家中,为母亲七十生辰的举行寿宴……她老人家一直想见见那小丫头……明日,明日记得带她来……”

  钟澄接过帖子,就着屋内昏暗的灯光打开一看,果然写着邀请他们父女俩赴宴的内容。

  他摇摇晃晃站直身子,向对方作揖施了一礼:“明日定然携女到府上贺寿……”

  两人下了酒楼,由各自的仆人扶着上了马车和轿子。

  坐在车上,被晚风一吹,钟澄神智又清醒了几分。忆起刚才对方的言语,觉得许多地方,颇含深意,值得好好推敲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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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7:53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一十二章祝寿

  

  第二日钟澄从翰林院提前回来,派贴身丫鬟墨香,请大女儿妙如到他的书房里去。

  看到她来了,钟澄打发走一旁侍候的小厮:“照我的吩咐,让徐管家准备贺礼,备好马车……”

  然后转身对女儿道:“让秦妈妈替你换身衣服,跟爹爹到谢尚书府,给老太君贺寿去。”

  听得妙如一头雾水:“谢府?”

  “还得记你刚进京时,在船上救的那位小少爷吧?!就是你谢伯伯家的公子。后来送许叔叔一家离京时,你不是又碰到过他,还介绍给爹爹认识。今日是他祖母,也就是谢尚书的母亲谢老夫人七十岁寿辰,你准备一下,跟爹爹同去贺寿!”钟澄递过一张帖子,解释道。

  妙如神色有些疑惑:“平日里,没听说您跟谢伯伯交好啊,怎地突然……”

  “昨日,爹爹碰见了你谢伯伯,聊起来的。说是想见见,当年把他家公子救转过来的小姑娘。今日是谢老太君的好日子,正好顺便带你过去一趟,给她老人家瞧瞧……”说着,朝着书案边走去,任由女儿在那儿犹疑不定地注视着他。

  “那母亲跟妹妹们不一起去吗?”妙如继续追问道。

  “你母亲估计不会乐意,去到谢家,见到一群不喜欢她的人。尤其是姓程的。”钟澄冷声嗤道。

  妙如恍然大悟。她早有耳闻,朝廷大臣中有两大派,杨党和程党,上回来看望她的谢公子之母,好像是姓程的,原来如此!

  罗擎云是谢玉廷的表哥,不知他堂妹会不会上门贺寿。照说谢老夫人是镇国公的岳母,罗府理应会派人上门贺寿的。或许可以遇上罗逸萱。不妨到那里碰上一碰。

  谢府位于城东的南薰坊。

  因这儿离六部官署衙门比较近,周围大多是六部官员府宅。因此不像别的地方,尽是高楼林立,幡旗招摇的商业区。反而是绿树成荫,很是清静整洁,有条件不错的住居环境。

  宽阔的青砖马路,两旁栽着两人合抱粗的古树,沿着高墙而砌。三、五步就能见一座光亮整肃的宅第大门。

  此时日头已快落山,谢府门前的大道边,几乎看不到其他闲杂的人等。停着那里的,尽是一些官轿或马车。可那些轿子大多是锡顶绿呢,马车不少珠檐绣帘,无不令经过此地的路人侧目。

  钟家父女抵达谢府门前时,那里已有不少宾客或从轿上,或从马车上下了来。门口迎宾的主人家忙过来招呼寒暄。

  别的人家都是母亲带着女儿前往赴宴,就钟家是父亲带着女儿来的。显得有些突兀。

  不过众位宾客,大体都已知晓他家的现状,倒也没多少人议论。
刚进门,谢夫人程氏就把她女儿谢玉琪。介绍给了妙如。并让小姑娘带着客人,到姐妹们的一处好好聚聚,千万别怠慢了她。到时引到祖母那儿,去让老人家见见。

  两个女孩互相厮认了一番。谢玉琪比妙如小半岁,也是昭明元年所生,不过她是九月底。两人序了年齿,开始聊起共同的兴趣爱好。

  没说上几句,门口又来了几个与谢玉琪相识的朋友。妙如示意对方不用招呼自己,让她去照顾新来的客人。

  带着丫鬟织云,妙如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谢玉琪又忙着招呼起其他客人去了。妙如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心里暗猜着罗逸萱会不会来。

  “妙如!”门口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她遁声望了过去,原来是好友庄青梅到了。庄太太倪氏。领着两个女儿在仆妇指引下走进了厅堂。

  妙如迎了上去,跟着庄家母女互道问候,跟着她们坐在了一起。

  没过一会儿,门口的人群开始朝外厅涌去,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好像有某个特殊人物到来了。随后,外厅那里传来山呼千岁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整齐划一的衣料磨擦、珠翠撞击和下跪之声。

  一个阴柔的声音。高声在宣布着什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到外厅看热的贵妇们才纷纷走了回来,有些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谢老太君还真是个有福的,虽然女儿走了。可每年寿辰,皇后娘娘必从宫中派人。前来贺寿,这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

  “可不是,当年镇国公夫人离世时,谢老太君差点就跟着女儿去了。想不到她外孙女终于苦尽甘来了……”

  “他们谢家,说是自镇国公夫人辞世后,就不大跟那边走动了。不过国公夫人留下的两孩子,倒是跟谢家走得近……”

  “听说当年镇国公夫人谢氏,就是被气死的。这些年来,想起女儿的早逝,谢老夫人就抹眼泪。还是没忘记那碴事。如今皇后娘娘入主中宫,镇国公府的牺牲也算有了回报,不知两家的关系,会不会因此缓和一点……”

  “刚才进来时,只碰到了国公府三房的母女俩,没看到二房的。听说当年谢氏,生前跟她这妯娌关系就不错。年年老太君做寿,她是必到的。罗世子跟他堂兄弟姊妹们的关系,比异母的亲弟弟妹妹都好,想来也是这个原因……”

  听到此言,妙如得知她要找的对象,今日应是到了。找了个在旁边伺候的丫鬟,打听起她们母女的行踪来。并派她跟谢玉琪知会了一声,就往外走去,去寻罗家三房的罗逸萱。

  丫鬟领着妙如转到另外一处招待宾客的场所。

  来到那个更为宽敞的花厅,罗家三房的母女,果然就坐在里头。

妙如左右打量了一番,还真没见到镇国公府的其他女眷。

  罗逸萱今日下面穿着浅色鹅黄的八幅裙,腰上结着的湖青色宫绦并一对荷包。显得很是端庄温良,一派公候世家的淑媛风范,她正低声地跟母亲聊着什么。

  带路的丫鬟先行走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罗逸萱随后抬起头来,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随后,她跟母亲解释了几句,起身走向妙如,跟她打起了招呼。双方相互行礼后,就寒暄起来。

  在罗逸萱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妙如就被对方拉到了一个角落里。

  拿出那封信,她把它亲自交到罗逸萱手里,并把来意说了一遍。还特意杜馔了一则故事来掩饰这些:说他们父女前日在路上,车轮陷到泥沼里,幸得罗世子鼎力相助,才得脱离困境。因他临时有急事,托自己传交一封信函给堂妹。罗世子本人可能要在外面多呆几天。

  展开信笺,罗逸萱迅速地浏览了一遍,愤愤然道:“什么急事!还不是被逼婚了!躲了起来。”

  妙如愕然,原来是被逼婚了!

  难怪那天,他宁愿被薛大哥接走,也不愿回到家中。

  又想到,罗逸萱也不忌惮,当着她的面提及此事,想来在京城里上流圈里,早已流传开了。

  “四哥哥真可怜,今天他阿婆七十大寿,不知会不会出现……”罗逸萱神情沮丧,叹惜道。

  妙如陪着她,没有吱声。

  把信交给了对方,算是完成了他的托付了,她暗暗地吁了口气。又陪着罗逸萱坐了一会儿,就跟她告了辞。

  回到原先的厅堂里,刚在庄家母女边上坐下来,谢玉琪派的丫鬟来寻妙如,要带她去见今日的寿星——谢老夫人。

  带着丫鬟织云,妙如跟着来人进了后院。

  谢府占地并不大,想是地段好,寸土寸金的,谢老夫人起居的堂屋,就在后宅正中间那个院子里。

  给谢老太君拜完寿,妙如带着织云按原路返回。

  走到一座假山旁边,妙如耳边飞一粒小石子,她往来处抬头望去。一个人影朝那边闪过。

  “织云,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影飞过?”

  “姑娘,奴婢没有看见,刚才有阵吹过,那边的树影晃动……”

  她的话还没说完,妙如猛地转过头去,看见前两天还见过的那人,从假山洞口探出半个头来,在朝她在招手。

  “哎呀!织云,我的耳坠子好像掉到刚才的道上了。你按原路返回,替我寻寻……在这里等着你。”妙如吩咐道。

  丫鬟依言寻了过去,妙如快步跑到假山前面,四下张望。

  见周围无人了,罗擎云才现了身。

  “刚才把你前天留下的信,交给罗姐姐了,你现在还妥当吧?!伤口怎么样了?”

  “还算是安全,刀伤也快结疤了。此次来,就想问你一句,上回那次火灾,是不是妹妹继母的杰作?”

  见他已然猜到了,妙如有些赧然,低头不语。

  见到对方的神情,罗擎云已明白了几分。朝妙如一抱拳,施礼道:“妹妹援手之恩,来日再报。搭救罗某一事,千万别让其他人知晓了。你自己也要保重……”说着,不等她回应,倏地一声消失不见了。

  妙如随后离开了假山那边,不一会儿,织云寻了回来,声称没有找到。

  “算了,可能掉在最开始的那个厅里了,咱们回头去找找……”说着,就带着她回到了正厅。

  没过一会儿,宴会开始了,一派的觥筹交错和热闹喧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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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7:54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一十三章坦陈

  

  谢尚书所在的位置,虽是冷僻衙门,但他是程太傅的乘龙快婿,是如今支持大皇子争储位的主力干将。刚生下六皇子被册封为皇后的,是他的亲外甥女,谢老太君的亲外孙女。故此,她的寿宴也算是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酒酣过半,大门口迎宾的高声唱道:“镇国公携夫人,前来为谢老夫人贺寿。”

  一瞬间,花厅里静得,落下的针儿都听得见。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现任镇国公夫人曹氏,带着她的小女儿罗逸芷和外甥女曹瑜茜,走进了宴女宾的大厅。

  妙如跟庄家母女坐在一起,桌上都是钟澄的翰林院同僚的女眷。

  曹氏进来后,她身边的两女宾窃窃私语地议论开来。

  “看来,见到女儿成为皇后,镇国公想跟谢家修好了……”

  “怕不那么简单,听说他大儿子离家出走好几天了……想是来寻儿子的吧……曹氏那侄女,追着罗世子跑,有好些年头了。如今她十四了……怕是……”说着,她意味深长地望了曹氏那边一眼。讳莫如深。

  “真是丢着大楚朝官家女儿家的脸,若是我家女儿像那样。早打死了……”

  “有其姑必有其侄,当年曹氏嫁进罗府,也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说是在谢夫人的病中,就……不然,十八岁的姑娘,还有不说人家的……想想也好理解,若不把侄女嫁给继子,罗世子一成亲,世子夫人还能敬她这个便宜婆婆?费尽心机得到的富贵,镇国公一离世,全都是别人的了,成了泡影。”

  “难怪谢老夫人一直命令她儿子。断绝跟镇国公来往……”

  两人由此感叹了一番。

  宴会结束,走到谢府垂花门时,各家女眷聚在那里,跟谢家主母程氏道别。妙如和庄家母女告别后,带着织云登上自家马车。钻进车厢坐稳,透过布帘望向门的左侧,她看见罗逸萱从一辆豪华马车里下来,那车上四周挂着的五彩丝线精绣的帷幔,四角挂着琉璃宫灯。

  旁边有谢府的仆妇在一旁议论。

  “看看,宁王府的世子夫人也来给咱们老夫人祝寿了。”

  “听说宁王世子夫人的母亲。跟咱家大姑奶奶生前是手帕交……”

  “宁王世子夫人从小就跟在皇后娘娘后头跑,那会儿,老夫人还打趣道,大姑奶奶养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

  妙如恍然大悟。原来罗擎云托付他堂妹转交的对象,就是宁王府的世子夫人——邱夫人,就是薛菁口中的宁姐姐了。

  难怪上回邱夫人跟自己提起的“蛮小子”,原来是指罗擎云。“别跟他一般见识”,是指他撕掉自己的画作那件事了。

到大门口接到从前厅出来的钟澄,妙如跟爹爹一起坐在了回家的马车上。

  “爹爹。谢老夫人怎么会突然想起,要见见女儿的?”想起在拜见老夫人时,谢家的女眷,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妙如不禁问了起来。

  “你在后院都发生了什么?”钟澄问起她给老夫人拜寿的情景。

  “也没什么,就是长辈的关怀,问了些平常的生活和以前的旧事。”妙如一句带过。思绪不觉间就回到跟谢老夫人初见的场景上。

  当走进那个房里,妙如只见满眼锦绣璀璨。跟谢府待客花厅,完全是另一码事。如果说后者是简朴含蓄的稳重,后者就是低调的华丽。

  家具是一色的填漆螺钿,磨的水光发亮,软烟罗的幔帐,朦朦胧胧。如烟似霞。那杯子是细瓷的彩绘花鸟,釉彩打底,精致得让人容易被器具吸引,而忘了喝茶本身。

  妙如前世因职业关系,见识过不少这种极致奢华的古董,暗暗心惊谢家的底蕴。难怪她家教出的女儿,成为世代簪缨公卿之家的宗妇,而外孙女最终入主中宫。

  那屋里有两三个雍容富态的老太太。想是谢老夫人的相交好友,还有三四个中年媳妇。在妙如向谢老太君磕头拜寿时,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让她感到当初见长公主时的那种压迫感。

  随后谢老夫人问起妙如平常的生活。和进京前在父亲任上和老家淮安的一些事情。当听到她们家姐妹,都是由宫中出来的嬷嬷,教导礼仪时。旁边的几位老夫人暗暗点头。

  接着又问她平时的针黹诵读。

  当提起她的爱好是绘画时,谢老夫人笑道:“论起绘画,本朝谢氏还出过名家,你刚才提的钟家的二奶奶钟谢氏,还是咱们的本家,不过出了五服。”

  又说:“当年宜儿极爱绘画,皇后娘娘的一手好画就是传自其母。可惜她去得太早,云儿跟她学了几年,后来中止了。不过也是个极爱画的。”

  妙如暗猜,那“宜儿”,应该就是她的女儿镇国公夫人了,那个像姑娘般昵称的“云儿”,应该就是长得十分硬汉的罗擎云同学了。心里忍不住想笑,生生地憋了下来。

  谢老夫人赏了她一些礼物,妙如就请辞出来了。

  退出厅堂,妙如暗中舒了一口气,想来谢老夫人出身必是不凡。看她房里的陈设,还有丫鬟使女的举止气度,想来不是书香世家,就是望族。

  她屋子里的讲究,都赶得上掇芳园里,长公主的万曦堂了。

  钟澄见到女儿神情不属,知道她这次拜见,并不轻松,就没有再打探下去。

  走到半道上,当父亲的还是忍不住,跟妙如说起如今的朝中形势,和他对女儿的安排来。

如今的朝中局势有些诡异,爹爹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万寿节那日,圣上让三皇子前往泰山,代替他祭天。朝中有人盛传,陛下御口亲赞承恩侯是皇家的福星。却让薛将军接管了御林军,如今朝廷风向有些让人琢磨不透。爹爹担心,争储快要见分晓了。不管杨家是胜是败,咱们钟家五房,恐怕都没好日子过。到时,为父可能要致仕回家……”

  他顿了顿,望着女儿白净聪颖的小脸,接着道,“爹爹想在风暴到来之前,给你在京中订户好人家。今日此次寿宴,若放在前两年,爹爹是想推脱的。可是,如何若是为父不带你出来走动,怕是很难让外边人家相中你。恰好谢尚书提到,他母亲一直想见妙儿……”

  妙如有些哭笑不得,原来爹爹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忙安慰父亲道:“爹爹,妙儿不想一个人留在京中。若是您辞了官,女儿岂能扔下您,一个人在京中享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娘家人在身边,让妙儿如何在京中生存。爹爹千万别扔下妙儿。”

  妙如望着父亲,眼光中噙满依恋和不舍的情愫。

  钟澄不理会女儿的意见,正色道:“若为父辞官,你将不再是官家小姐,可能还要被爹爹的污名连累。就是遇上不错的人家,到时身份悬殊,怕也是难以成事……爹爹前半生为了你祖母重获诰命,而考取功名。后半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为你找个好女婿。若这一点也做不到,那爹爹此生算是一事无成了……”

  听到他这样悲观的言论,妙如有些戚然,反驳道:“如何一事无成?!您是昭明朝第一位探花,弱冠之年就高中鼎甲。在彭泽被当地百姓送万民伞。如翰林院以后,也帮着任姑父挤进二甲,助他考上庶吉士……若是爹爹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您完全可以在家乡开一座书院。十年后,说不定可以跟格致书院一较高下。”

  “爹爹何曾不想……”钟澄咬着牙,决定告之女儿真相:“当年为父犯过错,以为……岳父他是为了……我跟你母亲和睦……瞒着妙儿的身世长达五六年……这些事,彭泽、杭州官场的同僚都是知晓的……爹爹如何还有底气教书育人……”

  “那又如何?其实女儿早已知晓此事。万一哪天被人抖出来了,就说妙儿自出生起,经高僧算过命,十五岁之前有三劫……六岁之前要改姓才能保命……那不就得了!”妙如想起,前世听说过的,有些人家怕新生儿养不大,在寺庙里寄名;有的命书上写的,什么改姓移居才能挡煞之类的迷信说法,正好用这里,反正古人都信这些玩意儿。

  钟澄眼睛一亮,随之目光又暗淡下来:“可是你祖母如今已不在人世,此类说法,何人能信?!”

  妙如回应道:“问心无愧就行了。当初您确实是为了报恩,才答应他的。后来他家一些做法,是怎样逼迫咱们父女的,京城里人人都知晓。而您并未跟他们结党营私,同流合污,这还不够说明您的无辜吗?”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上回薛大哥交给您的证据,足以证明您对女儿是真心疼爱的,只是慑于当初杨家对祖母的救助之恩。若是这些还不能证明清白,那世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吧!人活在世上,哪有不被人说的,反正女儿是不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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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7:55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一十四章争执

  

  过了端午,京城的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刚过了正午,阳光照得钟府的树枝印在地上的影子,无比清晰。树叶都打着蔫儿,连知了都热得叫不动了,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妹妹妤如养的宠物狗小黄,立在浮闲居的屋檐底下,在凉荫处还不忘吐着长长的舌头,显然热到一定程度了。

  因天气炎酷,妙如跟爹爹建议,把上课的时间挪到申时过后。

  钟澄跟先生商量了一下,同意了女儿的提议。此时妤如在姐姐的小院里,正赶着昨日先生布置的功课。

  其实羡渊院的消暑设施,比浮闲居更好,可需妙如指导她功课中的疑难,只得搬来这边,跟着姐姐一起做。

  此时,浮闲居的丫鬟烟罗匆匆赶进来,在她姑娘耳边低语了几句。妙如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

  “你说的是真的?”她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对方。

  “千真万确!”烟罗也不躲避她的注视,用肯定的语气补充道,“纳采礼还摆在太太的华雍堂里,是步摇偷偷通知奴婢的。”

  后面那句话,妙如是信的,现在最希望她早点离家的下人,可能就数步摇了。

  “她为何要跟……商量,明知家中是爹爹作主……”妙如有些不解,边说边望了一眼旁边的妹妹。

  烟罗也是一副无可奉告的表情。

  这日上课时,妙如有些心神不宁。韩夫子提出的问题,连三妹婵如都回答出来了,她由于走神没有答上来,被先生教训了一顿。

  傍晚时分,课堂下学,带着莲蕊。妙如匆匆赶回到自己院子里。

  让沉香守住院门,叫来烟罗和秦妈妈,进了她的卧室。

  “后来怎么样了?”妙如开门见山问道,望着消息一向灵通的烟罗。

  “庄太太离开华雍堂后,就拜访了梨清苑,一直没出来。想是要等老爷回府吧!太太得知后,在院子里摔了杯子……后来,安排马车去了力旋胡同……”

  这个事情关系到,妙如今后的生存环境,不由得她不去上心。

  上个月父亲跟她表露这方面的意思后。妙如设计一个新的人生规划。若是父亲非要把她留在京里,这些年她在此地经营的人脉基础,或许可以为父亲争取一些机会。

  例如跟傅红绡合作开发更多生意,用赚来的钱,支持父亲在京中开一个书院。

  每到大考之年,京中参加春闱的举子,如过江之鲫。若能开一个类似前世高考冲刺班之类的教育机构。几年下来,怕是也有一股隐形的势力。

  若能在士林学子间重新树立威信,十年后大家只记得当年的钟探花,一蹶不振后。重新爬了起来。用自己的努力,洗清了污名,谁还记得杨景基是何许人也?!

 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秦妈妈恨得牙痒痒,脸上布满了愤忿:“就知道她见不得姑娘好!怎么着,难道要等她闺女挑剩下的,才让姑娘出阁不成?”

  “妈妈不必着急,其实她不完全是嫉妒。还有力旋胡同那边的立场。这不,她又回娘家求计去了……”妙如一脸的波澜不惊。

  秦妈妈跑过来,拾起大蒲扇,替她扇了起来,问道:“那边的人很重要吗?姑娘又不是他家外孙女……”

  “爹爹的立场很重要,谢家跟杨家是死对头。妈妈该明白了吧!若是钟家跟谢家结了亲。他们那边朝臣的阵脚就乱了……”妙如尽量用浅显的语言解释此事。

  “可是,谢家或许是出于感念您几年前救他家小公子……”秦妈妈不甘道,语气里满是惋惜。

  “这样解释也行得通!不过,谢小公子才十五岁,是不必那般着急的,若没其他原因在里头的话……”她心里却暗想,“到底是程谢两家的长辈等不及了,还是爹爹等不及了?这种感觉真不好!为何她的亲事到哪儿。都能成为人家的博弈的棋子,难怪师傅说她十五岁之前运道差了。

  太阳慢慢偏西,直到酉正时分,钟澄才回到家中,宋氏派丫鬟把老爷请到了梨清苑。

  在钟府用过了晚膳。庄太太一直等钟澄来到梨清苑,掌灯时分才离开。

  月亮爬上树顶时,杨氏坐着马车,从学士府回来了。

  第二天是休沐日,钟澄一大清早就赶往了正院,跟杨氏商谈大女儿订亲的事。

  “为何拒了谢家?”把使女遣下去后,他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质问妻子。

  “为何要答应他家?”杨氏反问道,脸上还先露出不快来,“女儿的亲事,也不事先知会我这做母亲的,你直接定下来了,还跑来质问于我!”

  “跟你商量?除了要利用她时,何事为她操心过?连学礼仪这种当人母亲的基本职责,都是宋氏帮忙张罗的……”他的眼眸如同深潭,平静无波。

  “问我为何拒了他家?!若不是我拒了,今后妙姐儿还有哭回娘家的日子。”杨氏一脸的不屑,“不要告诉我,不知对方,为何要跟你结亲家,若不是我爹的女婿,若非杨、程两家是死对头,对方能看得中妙姐儿?”

  “如何看不上她?忠肃公的嫡长孙女,样貌不差,为人聪明性子又好,还跟谢家公子有过渊缘。”钟澄音量高了起来,一副为女儿骄傲的样子,“除了现在没个靠谱的母亲,她哪一样比人家差了?”

  “说了你们男人不懂这些!大户人家娶媳妇,一看家世背景;二看个品性教养;三看嫁妆。哪个世家会看中她这样的媳妇,那谢公子好像一根独苗,家中有三个姐妹。你让妙姐儿今后如何在婆家立足?”
“这些勿需你管!只要负责配合谢家程序就行了。这世上最没资格,担心她在婆家生活的,怕就是你这母亲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其他的就不劳你操心了……谢家纳采、问名、纳吉等程序,由你完成,其他的不要过界多问。”钟澄冷声要求道。

  “什么意思,事前相看,没知会一声,这时又用得上我了?这是哪里的道理?”杨氏咄咄逼人地反问丈夫。

  “你要讲道理,陷害女儿是何道理?派人欲置她于死地是何道理?在外散播谣言中伤她,又是何道理?你哪一天有当人母亲的样子了,再来问这些道理,你有操心过她的亲事吗?”钟澄反唇相讥。

  杨氏顿时哑口无言。

  “早跟你说过了,姐妹间相互帮衬。妙儿嫁得好了,今后也可以帮衬后面的几个。她对妹妹弟弟如何,你心里应该有数吧?!听人挑唆,从来没替这家里的其他人想一想。有没有真正替我想过?你如今到底是杨家女,还是钟家妇?”钟澄忍无可忍,指责她道。

  “你有把我当妻子吗?钟家妇?跟谢家结亲,有想过爹爹和我的立场吗?是想完全投靠程太傅吧?!你把爹爹置于何地,把仪儿、妤儿摆在哪里?钟澄,不是只有那小东西,是你的亲骨肉。仪儿是你的长子,妤儿是你女儿,我是你的妻子。爹爹是你母亲的救命恩人。”杨氏也不甘示弱,反问道。

  “你还好意思提母亲,那她的夺命仇人又是谁?妙儿险些两次送命,黑手又是谁?这些年来,有当她是你女儿吗?她的亲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若不愿过礼,让宋氏来……”钟澄衣袖一挥,就要出门去。

  “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一个妾室张罗你女儿的亲事,敢情是送她去做小?”追在他后面,杨氏口出恶语。

  钟澄气得牙齿上下打颤,圆目怒睁,愤然道:“你再说一句,相不相信,我可以让宋氏马上扶正……让你连小的都当不成!”

  “你敢……你这忘恩负义的……薄情郎……本姑奶奶与更三年孝,你出不了妻……”杨氏也顾不得形象了。

  “更三年孝?要不要请淮安钟氏本家的妯娌们,给你证明证明,看是如何守孝的?”钟澄气结,不欲跟她多作纠缠,拔腿就出了华雍堂。

  杨氏在他后面追着嚷道:“要结成这门亲,除非让送彩礼的,踩在我的尸体上过去,若你想家破人亡的话……”

  “那我也告诉你,既然是自己不愿当这个主母,自然有人抢着来当,别怪我没能提个醒儿。”扔下最后一句,钟澄匆匆往外院方向走去。

  待男主子走后,崔妈妈凑到杨氏身边,不解地问道:“小姐为何要阻止这门亲事?跟二姑娘没冲突啊!”

  “你不懂,那小东西飞上高枝后,肯定会挑唆她爹爹跟杨家反目。到时正室的位置,还是不是我的,都难讲。不说让她讨到好,不提爹爹跟程家是死对头,就是仪儿和妤儿,今后如何跟相公相处,我们三口在这府里,还有说话的地方?”杨氏喃喃自语,“爹爹说的没错,他果然用休妻来吓唬我,他早就想投靠那边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借口罢了。此次因那小东西,终于能搭上关系了。我杨雅音,也不是任人搓捏的软柿子……”

  钟家夫妇还没就大女儿的亲事分出个胜负,谁知朝中局势急转直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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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7:56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一十五章线索

  

  六月十三,是康慈太后娘娘六十三岁的寿诞。

  可在这一个月之前,太后娘娘就躺在病榻上了。太医院的众位御医束手无策。玄德帝感怀太后当年的养育之恩,特意斋戒三日,前往天坛为母后祈福求寿。

  帝辇行至正阳门大街井儿胡同附近时,一声轰响,两侧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加剧拥挤,几个来回,冲破守在路边开道的御林军人墙。

  几个衣裳褴褛百姓,冲到大道中间跪了下来,手里持着血写成的状子,要告御状。

  守在帝辇四周的大内侍卫紧急合拢过来。前面开道的御林军加派人手,企图把那几位拉扯到旁边。谁知其中一位苦主是有备而来,打着火折子,把自己身上淋了油的衣裳点燃了。

  一时间场面失控,周围的百姓群情激昂,惊动在后面的圣上和诸位皇子、亲王和大臣。

  大皇子姬翌奉着圣谕,在侍卫副统领谷峰的陪同下,打马上前来了解情况。

  最后那几位告御状的百姓,被御林军带了下去。

  本来众人皆以为这个小插曲,就此揭过了。谁知皇帝到圜丘坛祭祀时,又出了意外。放供品的案桌突然倾斜,案上的供品散落一地,被随行的众臣视为大凶。

  返程回到宫内,玄德帝大怒不止,欲向拦御轿那帮人问罪,一旁的程太傅劝阻了他。

  “陛下,此事怕是有些蹊跷。您是为太后娘娘的身体康健,祷告上天。若因此事迁怒于其他人,岂不是要得罪神明?!不如查清他们所告之事,澄清冤情。上苍有感于我主心诚圣明,必降下福祉,佑得太后娘娘度过此难……”

  玄德帝最后被劝服了。责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联合会审。务必在下次祭祀的冬至节前,将他们所请案件,查个水落石出。

  半个月后,京城城西太仆寺所在的时雍坊一个普通民宅里。

  刖公子坐在案前,跟旁边地位尊崇的翌公子,在小声议论着。

  “公子,我看姓杨的这回,是真的要玩完了!若证实此事,真的跟他牵扯上关系,只要关到大狱里。咱们就有办法。让他出不来。到时树倒猢狲散,咱们一定能策反几个,揪出他更多罪证来。”刖公子唇边一抹残忍的微笑,加上脸上遍布的伤疤,让他的表情在烛光下,显得特别狰狞。

  “待此事一了,本公子登上储位那日,你恢复真姓本名吧!看得出,父皇对俞氏一族,内心深藏愧疚。把舅舅韩国公的爵位袭了。再娶个名门淑女为妻,别再过这种刀头舐血的日子了。早点成亲生子,俞氏一族,到时还要你重新振兴呢!”旁边翌公子长叹一声,喃喃道,“二十年了……我总算对母妃有所交待了……”

 这时,从院子外又进来一少年,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搜查确认后。被放了进来。

  他刚从外面进来,一进到屋内,还有些不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只见他眯起眼缝,确认屋内的两人都在时,才向他们施了一礼,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又有了新的线索了。承恩侯府两个月前丢了个小妾。听内线报告。好像石敬请他的亲家姓杨的,帮忙追查。有兄弟收到羽扬卫那边的线报,他们下了死命令,见到了她格杀勿论。想是知道了石敬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少年禀报道。

  “真的?”刖公子一跃而起,忙追问道,“知道是哪方面的事不?是何时发生的?”

  “说是某天石敬喝多了,是由这女子侍候的,醒来后第二日。这名小妾就失踪了。原以为是他夫人因妒生恨害死了她,他也没甚在意。后来因他婆娘跟一个得宠的姨娘斗嘴。才牵扯出真相,此人是收拾行李自己离家出走了……”

  “子华,何以见得是知道他秘密而走的?下追杀令,说不定是怕戴绿帽子呢?”刖公子一脸的不以为然。

  “不可能。这女子本就是娼妓,是被石敬从勾栏里赎身出来从良的,听说沦落风尘之前,还是个官家千金。”薛斌解释道,“找上羽扬卫追杀,好像是端午之前的事……”

  他的话,让屋内的其他两人陷入沉思。

  “把石家潜伏的那人,找机会接出来,带到你家的玉翎山庄去。让你妹妹把钟家小姑娘再约出来。等像画出来了,让暗部的兄弟们见见,都出去找找。我觉得此事可能不简单。”翌公子发话了。

  薛斌领命而去。

  妙如最近比较烦,父母因她的亲事又开火了,家中的氛围开始紧张起来。

  自那次提亲后,谢家请媒人庄太太递话过来:说若是钟探花嫌他儿子无功名在身,不防多考虑一段时日,等两月后,他儿子的秋闱成绩出来了,再作决定不迟。

  这番话让钟澄感动不已,认为此乃谢家有诚意求娶他女儿的表现。

  杨氏死不松口。正妻在堂的前提下,钟澄又不能真的让宋氏,来安排女儿订亲过礼的事宜。

  夫妻双方一直是这样的胶着状态,直到七月七,白绮要接妙如姐妹三人,到任家中作客,跟她小姑子一起过女儿节。妤如当即表示,她不想去,跟表姐约好到杨府去聚会。

  七夕那日大清早,妙如两姐妹,带上丫鬟,搭乘马车,就到了住城北慈隆寺旁边的任家。

  让打算上门邀请妙如上湿经山,神威将军府的二姑娘薛菁,扑了一个空儿。

  白绮嫁人后,就再也没到红庙街的白家铺子上看顾生意了。她把绣活带到家里来做,然后送到铺子上去,帮衬家里的吃穿用度。

任家几代都是在京中居住的,隔壁街坊邻居、亲朋旧友,听说他家的新媳妇有一手好绣活,家中原是开绣坊的。纷纷前来找白氏绣些东西。

  渐渐地,璇玑绣坊的名声,倒是先在任家所在的金台坊给打响了。

  甚至有些大户人家,请白绮上门去教她们家待嫁的闺女。不过任母长年卧病在床,被一心要照顾婆婆的白三娘给婉拒了。在众人的怂恿下,后来在家里,开了个小型的刺绣学坊,教父母愿意送出来的少女们,做一些针线活。

  这样一来,她倒比先前熬夜做绣活时,轻松了不少。

  妙如听了,艳羡至极。看来自己注定与白家的绝活无缘了,让她心中饮恨不已。

  前年认识的任家小姑娘晔儿,如今也长大了,她跟妙如一般大小。

  这两年在嫂嫂的耐心教导下,任晔也练得一手好绣活。妙如看到的作品,就好像看到是自己绣的一样。若当时白姑姑留在钟府任教,自己的绣功,应该也能达到这种水平吧!

  三位小姑娘乞巧完毕,妙如跟任晔已成了好朋友。午后,她带着婵如,跟新朋友在她闺房中小憩。

  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隔壁房有人在说话。

  “贤弟不要过于忧心,当初为兄在进考场前,也是这样患得患失,生怕考砸了,家中再也撑不起为兄重学三年的费用了。特别是春闱前,开头娘子也没给个准信儿……我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多亏了贤弟这个媒人,带来的好运……”是任姑父在说话。

  “那是任兄自己实力所致,真羡慕你……大小登科……还娶上了心仪的姑娘……不知兄弟我有没有这个运气……”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

  猛的一个激灵,妙如突然意识到,此声音不是别人的,好像是旭表哥。

  自去年汪夫人生病,钟家母女上掇芳园探视后,差不多一年没见过他了。后来又有了两人议亲的那档事儿,更不能见面了。

  平日里,汪峭旭上府里请教钟澄学问,后者总是有意无意把外甥留在外院。如今钟府不只杨氏一位女眷,汪峭旭也不能像前些年那样,在内院走动了。

  妙如心里暗暗祈祷,任姑父或白姑姑,千万别向他提起,自己姐妹俩,在任家做客的事来。

  可老天爷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她不愿什么,就来了什么。

  白三姑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来到小姑子的房里。

  看见任晔、妙如和婵如都睁开了眼睛,静静地躺在那儿,她上前打招呼道:“你们都醒了?我做了几碗凉粉,都出来到堂屋里来喝喝吧!正好你表哥也来了,这下好了,人都到齐了!”

  那边的谈话声,听到白绮的这些话,陡然止住了。

  对方想是也没料到,钟家姐妹此时竟在任家做客。

  没办法,在烟罗的帮助下,妙如理了理妆容,随着任晔出了她的房间。

  钟家姐妹俩走到旭表哥跟前,朝他施了一礼:“见过表哥!”

  汪峭旭眼里含着笑意,朝她们还了礼,问道:“表妹们怎么在任兄家里?”

  妙如答道:“今日是咱们女孩子乞巧的日子,当然是女儿家之间走亲访友,热闹一番……表哥好生没道理,还问起咱们来了……”

  她的脸上红红的,像桃花花瓣一样娇艳欲滴,也不知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害羞闹的。

  三个女孩并排站在那里,犹显得她出类拔萃,容色出众。尤其是那双眼睛,清亮如水,波光潋滟。说不出的灵秀生动,天生带着一股顾盼生辉的神采!

  汪峭旭不觉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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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一十六章避雨

  

  任昭走了过来,拉自己的好友坐下:“嵘曦,到这里坐。都七月了,还是这般热。今年的秋老虎日子还真长……来尝尝内子亲手做的凉粉。”

  白绮在一旁接道:“热一点没什么,只要南边不要再下雨了。跟姐夫在苏州做生意的小弟,来信说,江淮地区又发了大水。逃难的人一多,引得那里的物价飞涨,苏州织工起来反抗,矿税使的盘剥了……”

  “又发大水了?”妙如一惊,喃喃道。随之她的神色有些慌张,“姑姑可知,淮安府城可曾被淹了?”

  “不用担心,此次发生大水的地方,是扬州高邮一带,不是你们的家乡。”任昭安慰着她道。

  妙如松了口气,听过历史上著名的“黄河夺淮”,那一带是洪水高发地区。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水,给自家造成的伤害,到现在还影响着父亲的前程。

  直到将近晚膳时间,钟家姐妹才向主人家告辞。任家夫妻极力挽留了她们。妙如推说,家中还有事情等着她,最后白三娘也没强留,放她们归家了。

  突然,白绮想起几年前,妙如搭乘的马车,掉落山崖的事来,不放心两个稚龄小姑娘单独回去。要让自己的相公任昭,送她们姐妹回去。

  妙如连连摆手,说以前她也只带个丫鬟,出门买过东西,不妨事的。白三娘还是不太放心,硬是要任姑父送送她们。

  一旁的汪峭旭主动请缨道:“要不,让我送表妹们回去吧!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姨父……”

  白绮一想,以前也见过他们表兄妹,常来常往的,就答应了。

  妙如心里虽不是很愿意,想着要避嫌。但又不能表露出。她知道提亲那码事儿。也没其它理由好拒绝,就任由他们去了。

  此时,汪峭旭心里也是矛盾之极:最近也不知谁说服了祖母,她竟真的考虑起沈家小姐来了。

  不过沈尚书那边的态度,又有些变化,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听祖母身边的丫鬟紫印,私底下跟他报告:姨婆勇毅公府太夫人,跑来跟祖母说,沈家想等他家长子订下来后,再给女儿说亲。没有妹妹越过哥哥的理儿。可他们又没明说。沈公子到底在和哪家谈亲事。

  这种现状,汪峭旭是乐见其成的,最好拖到秋闱结果出来。到时他就用优异的成绩,看能不能打动钟姨父。

  不过,就不知表妹她本人是个什么态度。

  这些年来,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从仅有的几次碰面,表妹的见识、性情,他是深有体会的。若是她心里也是愿意的,以钟姨父对她的疼爱。比自己努力一百倍都有用。

  可是,她愿意吗?或许说,她会明白他的心吗?
 他犹豫不定,冥思苦想着,该用什么方式问她时,天空中突然下起雨来。

  开始只是几点稀稀落落的雨滴。到后来却越下越大起来,淅淅沥沥打在车厢外壁上。

  “旭表哥,车厢里还有空位置。要不要进来躲一会儿雨?别淋湿生病了,下个月你就要下场了!”撩开车帘,妙如朝跟在旁边,骑在马背上的汪峭旭招呼道。

  他在外面推辞道:“表哥已经淋湿了,就不挤着你们姐妹了。”

  前面赶马的钟府车夫,从车厢底下取出两个斗笠。一个自己戴上,另一个递给了汪峭旭:“表少爷,戴上吧!至少能遮一点……”

  他伸手接过,戴上自己头上。抬起眸子,正好看见大表妹打开车窗帘,正朝他望过来。

  突然听到车厢里面,婵如表妹叫了起来:“大姐,车厢里也漏雨了!咱们下车。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妙如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惭愧地朝旭表哥望了一眼,转过头去看车厢里的情形。

  果然,雨从车顶的木板缝里漏了进来,把车厢里的褥子都淋湿了。

  对前面赶车的家丁。妙如吩咐道:“庚叔,找个屋檐底下避避雨吧!车厢里进水了……”

  最后,钟府的马车停靠在路边,一座寺庙大门口。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加上天色暗了下来,这座圆恩寺门口并没几个人。

  “大姐,今日是七夕,下了雨。那牛郎织女的一年一会,岂不是见不成面了,真可怜……”婵如不禁替那对情侣担起心来。

  “三姑娘,他们可以像咱们这样,在雨中相会啊!只是不知那雀桥上,滑不滑?”跟来的烟罗接话道。

  “银河那里肯定没下,这雨都是从云上滴下来的。在几千米的高空上,没云的地方,就只有阳光,没有雨雪。”

  “你如何知道的?”

  “我见过……”

  “大姐,在哪里见过,难不成你上天过?”婵如一脸好奇。

  尴尬地笑了笑,妙如打着哈哈道:“我在梦中见过,飞到天上去了。见到了许多仙女。她们还说,婵儿妹妹若学好的针线,将来接上去跟她们学织云锦……”

  “真的,大姐你是不是骗我的?”她歪着脑袋,睁大了眼睛,半信半疑道。

  旁边的烟罗和汪峭旭闻言,都笑了起来。

  妙如抬起头来,睃了他一眼。发现他还戴着那个斗笠,样子十分滑稽。

  一个贵公子,作此般打扮,虽有几分野趣。却跟他身上穿的衣裳,极不搭调,有些不伦不类。

  见她望着自己笑了起来,汪峭旭脸上有些发烧,呐呐道:“表妹在笑什么?”

  敛起笑容,妙如正儿八经地答道:“想起你家湖边那艘船来,里面好像也有蓑衣斗笠。在家中,表哥没少这样穿戴吧?!”

少年也笑了起来,解释道:“那不是我的,最开始是父亲在下雪天垂钓的用具。自他醒来后,下雨天也喜欢常去。说是爱听那里的雨声,沉睡了十来年,现在重新听起来,心境别样地不同……”

  了然地点了点头,妙如道:“姨父乃真名士,是喜欢那种返朴归真的隐居生活吧!”

  “爹爹特别喜欢,竹山先生的那首《虞美人听雨》。想来他喜在雨中垂钓,就是有相似的感悟吧!”汪峭旭解释道。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倒是应了此时的景。咱们也是听雨僧庐下……”妙如接口道。

  “竹山先生的词,大多都情调凄清,意境虽好,念起来未免让人有些沉郁。爹爹自醒来后,一直愁绪满怀的,真担心他的身体……”汪峭旭脸上的表情,慢慢凝重起来,内心似有种说不出口的郁结和担忧。

  “那表哥赶紧考个解元,让他振奋一下。后面接着而来的春闱、殿试,喜事一重接一重,让人没功夫悲春伤秋的……”妙如跳到他的考试上。

  少年眼睛一亮:“我也是这样想的!若是顺利,到时一件事件接着一件,让他无暇多想。考完科举,再娶……”他突然住了口,怔怔望着她。

  “再娶个表嫂,让大姨父接下来忙着含饴弄孙……喜庆的事一多起来,心绪自然会好起来!”妙如随声接口道。

  “表妹也是这样想的?你觉得表哥该找个什么样的?”见话题转到这上面来了,机不可失地,汪峭旭问起了她的意见。

  “对于个人来讲,找志同道合的,肯定是最好的。不过表哥家中,有众多长辈要奉养,为了家族和睦,找长辈们都满意的为妥。若是婆媳不和,再深的感情,都会被磨得所剩无几。陆放翁和唐蕙仙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妙如替他分析道。

  汪峭旭的目光黯淡下来。

  母亲的态度和立场,他很清楚,希望他娶沈家小姐。将来对他的仕途有利。

  父亲跟祖母上回向钟家提亲,母亲不闻不问这点上,他隐约知道了她的态度。

  父母、祖母意见不一,确实是他今后婚姻中的隐患。

  表妹年纪虽小,她却比谁都清醒。恐怕即便她对谁有好感,也会是先考虑得失和后果了,再投入感情进去吧?!

  外祖父那边肯定不希望是她的。杨家人的态度,又会影响母亲的立场。

  作为旁观者,至今他仍不明白,二姨为何要跟他们父女关系闹得这般僵。

  平时跟妤表妹接触,发觉对姐姐的态度,她也十分矛盾。有时很亲近,有时又有些酸溜溜的。

  想来大表妹在家中,日子不好过吧?!

  另一位当事人妙如,此时心里想的是,爹爹上回拒绝理由,明面上是年纪相距太大,实则却不是根本原因。

  接触过她的人,其实都有这种感觉:心理上,她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稚龄少女。年龄差距障碍,只在于要多等上两三年罢了。

  这门亲事,不管长公主跟汪姨父出于何种动机。对于她来讲,最大的隐忧就是婆媳关系。

  这些年来,她汲汲营营,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生存环境,都还没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何苦把自己送入,另一个不安定的环境中去呢!

  一个女子在古代生存,无亲兄弟背后撑腰,无事业无恒产。感情能值几个钱,能换来尊重、安稳和幸福?

  她从来不信虚幻的东西,尤其是自己没体验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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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变名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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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4 07:58 PM |只看该作者
卷二 夜阑卧听风吹雨 第一百一十七章动容

  

  这场雨下得突如其来,骤然冷热交替,让人措手不及。

  钟氏姐妹出门时,身上穿得有些单薄。最后大家又饥又冷,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即便是这样,作为她们哥哥的汪峭旭,特意用背朝外为女孩们,挡住了风口。让飞进来的雨丝,不至于溅到她们身上。

  这些动作,他做得不动声色,却被妙如全然看在眼里。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开始龟裂塌陷了……

  她突然想起,本来他不必遭这趟罪的:掇芳园原在白姑姑家的西边,为了送她们姐妹俩,他却特意拐到东边来,才遇上了这场雨。

  一月后他就要参加秋闱了。若今日的雨,淋湿让他生病了,该如何是好?

  汪家人对他此次的乡试,可是寄予了厚望的。到时她们姐妹的罪过就大了。

  提醒他站进来一些,妙如满脸忧色地问他:“旭表哥,你的小厮呢?怎地从任家出来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理了理沾满水珠湿发,他随口答道:“从他家出来时,就先打发回去了。让他告诉家里人,我要到钟府走一趟,省得他们长辈操心。”

  出门前,钟家姐妹也跟父亲说好,要回去用晚膳的。

  “爹爹也在家里等着我们呢!没能按时回去,不知他是否会出来找?现在天色已晚,还下着雨,若是他看不见,错过了该如何是好?”经他一提醒,妙如也惦记起此事来。

  从圆恩寺里,这时出来一位沙弥,邀请他们进去避雨。

  妙如有些犹豫,若是父亲寻来,错过她们该怎么办?

  看到对方踯躅不前的样子,心知她的顾虑。汪峭旭体贴地劝慰道:“你们先到里头歇着,表哥出去替你们寻来姨父。此时距从任家离开,已快两个时辰了,姨父肯定出来找了!”

  “那可不行!”妙如忙不迭地阻止道,“你若有什么闪失,让我们姐妹,如何向长公主和姨父姨母交待。况且你是个文弱书生,这种天气、路况更容易出危险。”

  见到她担心自己,少年的心情突然愉悦起来。

  “表妹忘了,我们汪家。从太祖立国那会儿开始,世代就是武将。小时候跟着伯父,也曾学过骑射和摔跤的。”他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颇为得意地自诩道。

  “小姐,要不让老奴往回走,去寻老爷吧!”旁边侍立的老仆长庚,主动请缨道。

  “下这么大的雨,出去找也不定看得见。雨天路滑,很容易出意外的。还是再等等吧……”想他这么大把年纪,在风里来雨里去的。妙如心中有些不忍。

  知道这小主子,一向体恤下人,长庚心下感动。更是热血翻腾地要替她分忧:“这点雨算什么!老奴以前在大冬天里,经常趟过冰冷的河水!”

“现在黑灯瞎火的,这条道您也不熟,容易错过!”说着,抬头望了望倾洒雨滴的夜空,还是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甚至乌云。不过,雨帘仿佛没之前密集了,她安慰众人道,“我看雨势好像小了些,再等半个时辰吧!说不定过会儿就停了。”

  他们在这儿正相持不下,一旁的丫鬟烟罗。却是急得团团转。

  出门前,秦妈妈特意交待过:千万照顾好姑娘的身子,别让她又病倒了。还有,姑娘如今大了,而且正在说亲。不要让她在外头抛头露面,坏了闺誉。

  虽说从马车里下来后,姑娘就戴上了面幕。可此时都过了掌灯时分,还没回到家里。姑娘家夜晚逗留在外头。若传了出去,总归不太好听。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低着头,在地上来回打转,不期然碰到旁边的汪峭旭。

  这温玉一般的公子,让她脑袋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去年那次湖边的箫声。

  她向主子提议道:“姑娘,要不您跟往常一样,吹吹常练习的笛子,那声音老爷熟悉。传出去,他更容易找过来,也不怕天黑听不见。”

  眼睛一亮,她伸手朝腰间摸去,发现笛子并没带在身边,妙如的脸随之垮了下来。

  随后,一根碧玉制成的洞箫,呈现在她面前:“表妹会箫吗?用这支吹吧!”汪峭旭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手一摊,妙如为难地推辞道:“不会!笛子都是去年才刚学的,吹起来还磕磕巴巴的……”

  他的神色暗了下来,有些失落。

  妙如突然想起,那年帮他抄琴谱的事来。

  她朝旁侧的沙弥问道:“这位师傅,不知可否借贵寺的笔墨一用?”

  接着,一行人就进了大殿内。

  没过多久,京城北区响起悠扬的箫声。

  和着雨声,虽有些隐约,却无比动听。许多年后,七夕之夜的这个箫声,在某些人心中,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迹。

  在殿内,和妹妹一起坐下来歇息的妙如,听着听着,脸上有了些动容,心里俱是震惊。

  以前听说过他幼年成名,才华出众,素有神童之说。没想到在音乐上,他的造诣竟然如此深厚。

  几年前,在掇芳园那个雪夜,曾听过他吹箫,知道他水平不低。但第一次见到的曲谱,竟能吹得如此完美,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这是她前世最爱听的名曲,好些年未曾听过了。

  能在这个夜晚重新听到,而且是高水准的演奏,让她莫名感伤起来。

  有人说,音乐最能唤醒沉睡的记忆,此时她就是这种感觉。难怪当年他每夜都要吹姨父曾教的曲子。

  旋即她又想到,有这种天赋造诣的,就该成为国家奉养的艺术家,一门心思搞创作。


 他却跑去考科举走仕途,挤那个独木桥。整日跟些道貌岸然的官僚打交道,没得辜负了他一身的才华。

  就像她的前世,从小逼自己苦练画技。到后来不得不向现实妥协,走实用派的路子。成了一个普通的画匠。每日里为生活奔波,全没了艺术创作的灵感和空间。

  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由地刺痛起来……

  想不到今世,自己还是这样:用画技打开困局,让艺术沾染上功利的色彩,是她逃不开宿命。

  生存这个主题,实在太沉重的。

  有多少人童年时的理想,在现实面前,都会被碾碎成齑粉……

  当钟澄在圆恩寺大殿里,找了他们时。几人在那里整整呆了两个时辰。

  跟他同来的,还有一个人——罗擎云。

  见到两个女儿无恙时,钟澄心头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不过,看到外甥跟在一旁,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见到父亲,婵如却是一脸的兴奋,献宝似地称赞道:“爹爹,您是不是听到表哥吹的箫声寻过来的?他好厉害,大姐只写出了曲谱,他就能马上吹出来……”

  上前行完礼。妙如解释道:“怕下着雨天又黑,爹爹寻不到咱们,就让表哥吹了女儿常练习的曲子。他是去向任姑父讨教考场经验时,跟我和妹妹碰上的。临走前,白姑姑硬要姑父送咱们回来,表哥热心地揽了下来。谁知半途下起雨来。后来圆恩寺的师傅,邀请咱们进去躲雨,担心您找不到。表哥才在外头吹起来的……”

  钟澄脸色稍霁,又朝女儿身上望了望,发现她并没被淋湿,心里略不觉得宽慰。然后,打量起一旁的外甥来。

  他单薄的锦缎直裰,却是湿了一半。头上发丝上还沾着细细的雨珠,样子甚是狼狈。跟他平日一尘不染的形象,相去甚远。

  钟澄的脸色越发柔和起来,不由地朝汪峭旭,嘉许地望了一眼。

  “爹爹,婵儿又冷又饿,咱们快点回去吧!”三女儿在一旁催促他道。

  这时,跟着一同到来的罗擎云出声了:“钟大人。既然令嫒们都找到了,本将就先行告辞!”说着,就要向他们拱手告别。

  钟澄朝对方还了一礼,郑重地道了谢,罗擎云随后就离开了。

  把他送出寺门回来后。钟澄向众人解释道:“在四处寻你们时,恰好碰到罗世子巡城归来,听到我找不到人了,他特意主动上来帮忙的……”

  天上的雨渐渐地停了。钟澄谢过圆恩寺的僧人,接女儿们就回去了。临行前,还邀请外甥一同到家中用膳。汪峭旭以怕家中长辈担心为借口,推辞了。

  就在岔道口,跟钟家父女告辞了。

  翌日,妙如才刚起床,薛菁就找上府来了。

见进门就埋怨她不遵守承诺,端午节时答应过,陪自己玩的。

  “妙姐姐,你昨天让菁儿扑了个空!说说,该怎么补偿妹妹……”薛菁嗔怪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放过鸽子呢!”

  妙如羞愧难当,她是压根儿忘了此事。

  昨夜回来,草草用过晚膳后,泡着浴桶里她差点睡着了。后来还是秦妈妈来了,跟织云七手八脚帮她收拾妥当,扶她上了床。挨着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连梦都没有一个。

  “这次是我不对,说吧!随你怎么罚都成……不过,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妙如老实认罚,以安抚她的怒气。

  “这可是你说的,不可耍赖哦!”听闻此言,薛菁来了劲儿,跳到她跟前,“这次罚你跟我到玉翎山庄住上两日。这期间,姐姐得听我的安排,叫你干啥就干啥……”

  “只要不违背做人原则和伦理法度的,都可以……”妙如爽快地答应了。

  转动着眼珠,薛菁狡黠地朝她一笑:“好了!明日我派人来接你。”

  第二日,神威将军府的马车,就到钟府门前,把妙如和她的丫鬟织云接走了。

  第三日傍晚时分,才又把她们送了回来。

  刚到浮闲居自己房内,烟罗跑来向她禀报:“姑娘,汪家派来送东西给二姑娘的妈妈透露,说表少爷那晚回去后,第二日就发起热来。这两日病都还没好呢!老爷昨日去探望他了……”

  妙如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他到底还是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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